诗意的理想照不进现实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硬邦邦的现实容不下任何的理想主义。当电影遇上梦幻而抽象的诗，或许只有孟京辉荒诞不羁的先锋派作风才能驾驭。

影片是著名话剧导演孟京辉的电影处女作，他在谈到这部作品时说：“这是一部关于软弱的电影，一部鼓励理想主义者的电影。”整部影片便是他对理想主义的阐释。

“影像语言的概念是一种抽象的方法论，这一语言在在电影中绝不可能单独呈现，必须与表征有所关联，表征只有得到解释才成其为表征，而且最终要能引起广泛的联想，有大量潜在的表征内涵”[1]，这部影片中，表征无疑是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影片开头，孟导便以一个长镜头将马雅可夫斯基冷峻瘦削的脸庞狠狠烙印在观众心中，他逼视的目光让人无法逃避，似乎是在控诉、在诘问，同时在坚守他的理想，然而划过屏幕的西红柿当头一击，直让人头破血流，血腥残酷的现实怎么会成全诗意的理想？欧阳云飞踏入小镇，正如电影海报上的那个远景，昏黄荒凉的街道，诗人落寞的背影，无一不在寓意着这个黑白小镇完全是符号化的存在，以一个乌托邦的形式为表征诗人、表征主题而设置。

理想之于现实，就像诗人之于小镇，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没有人注意你，连杂货店老板都无意于你带来的生意。沿途镇上人动作的一致，表情的木然，这无一不是对模式化的讽刺，更为明显的，是陈晓阳与一排西装革履者打鸡蛋的流水过程，整齐流畅又呆板僵硬。现实就是“模式工厂”，造出效率高、机械化的我们，最后连诗人这一最圣洁和理想化的事物都未幸免于难，一张光盘远比他诗人的灵感来得快。让人唏嘘，大工业化的时代，被驯化的我们如同作业在流水线上的卓别林，模式化的高效可喜还是可悲？片中多次闪回一双鞋掉落水中的慢镜头，是孟导在向观众传达欧阳云飞的逼仄与压抑吧。欧阳云飞数次倒立在他的诗集上，是在寻找灵感还是在做与现实背道而驰的反抗？欧阳云飞对荞麦皮枕头的偏爱，方芳对西红柿的偏爱，诗意的人是否都有一种偏执倾向，或者是他们对内心理想执着的外在性格体现？孟导的荒诞引人深思，符号化的表征是他最好的表达方式。

影片着重刻画了三个人物形象。欧阳云飞，从警察对他“我是诗人”的回答感到可笑的不屑开始，他就挣扎沦落向了常人。“忠于并超越了一个生错了自己的年代，是很多诗人或作家成就自我的故事”。[2]欧阳云飞的清高是他的忠诚，“你瞅瞅你住的这什么地方，这镇上都什么人，都什么旅馆，什么电梯，什么服务员……，”寄人篱下他也仍是孤傲的诗人。“我们小时候都写过一篇作文叫我的理想，我的理想是当一个文学家，像鲁迅那样。而陈晓阳每年都变，所以他的理想已经实现了很多次，而我的理想，还依然是个理想”，狭小的空间，封闭的飞机，晃动的船体，我从来就不害怕。我害怕的是另外的东西，不被重视，被人群抛弃，没有才能，成为一个失败者。”先后两段独白，使观众不再奇怪清高为何屈服于拙劣的盗版光盘，经历堕落、成名，朋友们分道扬镳之后，31岁的欧阳云飞像马雅可夫斯基一样剃成了光头，削发明志固然是令观众欣慰的，可未来道路在哪里？未解的问题希望不会是无解。

陈晓阳，一个被现实打光磨平的庸人，是当下大多数人的写照因时而变，精明圆滑，他是一名合格的现代人，在理想主义者的世界，陈晓阳是反面形象，而我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并不排斥这样一种人的存在，谁不想个性，谁不想自由不羁，可是现实的曲折无法成全你的直率，顺应潮流，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个人物还是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品质。

方芳由秦海璐饰演，清新脱俗的气质惹人怜爱，色盲女孩的理想是空姐，辨色卡简单又粗暴地打碎了她的梦，方芳炽热的情感寄托在了理想主义化身——诗人欧阳云飞的身上，如一切望子成龙的家长般，她的殷切真挚而热烈，“你是诗人，不能跟他们一样。就不能”，这就注定了两人分手的结局，如此刚毅的性格指望不上软弱的诗人做她的颜色。

“打动人心的人性故事，既是人类的实践产物，又永远都是满足人类审美想象所需要的精神食粮之一”，[3]《象鸡毛一样飞》做到了。

因了孟京辉，这部影片更像是凝固在了胶片上的和舞台场景更富于变化的一场话剧。孟导一个忍不住，场景就变成了舞台，白墙、书架、骑自行车，欧阳云飞与陈晓阳醉酒对话这些场景中，荧幕更多的充当了话剧舞台。“色彩是电影语言的一部分，我们使用色彩表达不同的情感和感受，就像运用光与影象征生与死的冲突一样”，[4]除了整部影片昏暗的色彩基调外，灯光也特别为孟导所偏爱，婚礼那场戏中，渐渐暗下来的场面是人们的不理解，是诗歌与世人们隔了鸿沟的障碍，“所有的保险丝都换新的啦！”瞬间明亮的桌席让人感到深深的悲哀，一明一暗间，孟导要表达的失落不言而喻。

“人，必须选择一种生活并且有勇气坚持下去”，这应该就是孟导的理想主义了。

【参考文献】

[1]克里斯蒂安·麦茨.凝视的快感[M].吴琼编.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2]王敖.生活的别名[J].诗选刊，2011，（08）

[3]刘锋杰.文学是简单的[J].文艺争鸣，2006，（01）

[4]斯托拉罗.奥斯卡最佳摄影奖摄影师

作者简介：杨曦，河南大学戏剧影视文学2012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