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万民工修建机场

王捷

2015年是中国人民抗战胜利70周年。70年前，面对民族危亡、山河破碎，中国人民前赴后继、奋起反抗，为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最终胜利作出了巨大牺牲。在民族危亡，国土沦陷的急迫时刻，深处抗战大后方的四川人民也与全国人民一起积极投身于抗日救亡运动之中。

与此同时，未赴前线的四川人民也自觉担负起了为前线战斗提供战略物资补给的建设重任。四川是日军战略轰炸的首要省份，但大轰炸并没有摧垮四川人民的意志，反而增强了他们的反抗精神和民族凝聚力。虽然轰炸频繁，但工厂不停工，工人们加班加点为前线赶制被服和武器弹药。藏匿山中的工厂更是夜以继日地生产，为抗日战争源源不断地供给物资。其中，作为“特种工程”的四川广汉机场建设是抗战后方国防动员建设的代表，为打击日军立下了赫赫战功。

抗日战争时期，中国是一个相当落后的农业国，战争急需的重要物资如飞机、汽车、汽油等均需进口。北部邻国苏联在中国抗日战争前期曾一度是援华的主要国家，但自苏德战争爆发后，苏联自身处境艰难，无暇他顾，基本停止了对华援助与对华军火贸易。美国也曾研究过从美国陆军航空队调拨一些轰炸机援助中国空军，用以对日本城市进行报复性轰炸。但是由于轰炸机供不应求，此计划未能实现。“珍珠港事件”后，虽然美国仍然奉行“先欧后亚”的战略总方针，但是它已经意识到，要拖住日本，必须援助中国。一旦中国战败，则侵华日军就可以大规模地调往太平洋战线，增加美军的压力。因此，在1943 年 1 月的卡萨布兰卡会议之后，罗斯福电告蒋介石将全力进行军事援助，为此考虑在中国部署数百架重型轰炸机直接轰炸日本本土。随着盟军在二战的各个战场不断胜利，美国联邦政府为加快战争进程，在加快新型战略武器研制的同时，建议美国军队从中国对日本本土实施更大力度的战略轰炸。1943年5月，为配合美军的这一重大战略实施，来自四川各地的30余万民工，日夜赶修新津、广汉、邛崃和彭山机场。四川广汉机场建设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轰轰烈烈地展开。

1943年12月，国民政府四川省主席张群在成都召开紧急会议，部署在广汉、新津、邛崃、彭山修建4座轰炸机场，代号为“特种工程”，并成立了由省民政厅厅长胡次威任处长的征工总处。广汉县“特种工程征地委员会”及后来的“特种工程处”随之相继成立，美国工程技术人员也随后对广汉机场选址等相关情况等进行勘察，最终将机场定址在广汉县三水镇刘家燕窝一带，总占地6750亩。工程建设开工后，共征调德阳、广汉、彭县、什邡、金堂、新都、双流各县民工6.38万人，其中仅广汉各乡镇就征调了13433人。“此次征工按五与一之比例，每征工五名豁免全年兵役配额一名。兹规定各县民工依照上年度配赋兵额之五倍征集。其全数依限到齐，完成其工作者即照比例豁免兵役。如有缺短及不能依限竣工者，除按差额配赋兵役外，并另行议处”。（引自张莉《抗战时期四川国防工程建设征用民工情况探析》，西南交通大学学报，2008年4月）征工对象除了当时的壮丁外还征调了很多女工，把她们另行编队。

除此之外，附近城市的中学生也参加了机场修建，著名诗人流沙河回忆：“那是工期最紧的时候，把我们中学生也征用了。1944年，为了配合盟军反攻，四川要赶修4个机场，在广汉、新津、邛崃、彭山。广汉是重型轰炸机场，铁定6月份完工。我们是5月份去支援了7天。一群娃娃排起队，穿着童子军装，腰杆上带个搪瓷碗，我们从金堂县城走到广汉的三水镇。”

因为没有现代运输工具和筑路机械，修建这些机场是极其艰难的。大量的土方砂石，除用架子车、独轮车运送外，都靠箩筐扁担挑，从河床到现场的扁担队络绎不绝，如同蚂蚁搬家。最难的是没有压路机，只能靠人力。一个个重达几吨、十几吨的混凝土碾子，需要几十甚至上百人才能拉动。数十万民众尽心竭力、披星戴月，几乎全凭肩挑背扛在劳作。流沙河回忆：“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大的场面，几公里的跑道上，昼夜赶工，人就像一大群蚂蚁。修广汉机场是10万民工，川西平原10个县，每县出上万民工。这里全部是手工劳动，人拉肩扛，没有任何施工器械，连洋铁锹都没有，只有锄头，而且是农民自己带来的。还有农民用竹子在现场编撮箕。”

这些吃苦耐劳的民工们在完全没有任何机械设备的情况下，全靠肩挑背扛，于1944年初保证了广汉机场的顺利竣工。1944年4月24日，首架试飞B-29“超级空中堡垒”飞抵成都地区。它从加尔各答卡拉科布尔基地机场起飞，飞越素有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降落在成都北边的广汉机场。广汉机场的第一条跑道，已经竣工，第二条跑道正处于施工的最后阶段，数万名民工尚在赶工，数个大石碾在民工拉动下，在为第二跑道来回碾轧。出于保密等因素，当日，美军驻华司令部及第十四航空队的高官陈纳德，国民党空军高官毛邦初，四川省主席张群及川府的一些要员和“特种工程”涉及的29个县的县长们在广汉机场举行了一个简单低调的仪式。随后，美国B-52轰炸机从广汉等机场起飞，到日本钢铁中心八幡市上空投弹，使八幡成为火海，实现了中国首次远程轰炸日本本土的目标，给日本以沉重打击。

广汉机场的建设堪称机场建设史上的奇迹，美国工程师凯纳逊曾感慨地说：“如此巨大的工程，唯在中国始克底于成；美国在同样情形下，决不能如此。”国民政府四川省主席张群在慰劳会上也指出，“融合中国数十万民工的劳力与汗水，创造出这一个伟大的奇迹”。

（中共四川省委党史研究室提供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