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相遇而已

2015-05-28王晶

检察风云 2015年8期
关键词:三毛工作

王晶

半生的丰富经历,台湾著名的词作家、音乐制作人姚谦曾与许多艺术家、作家、歌手相遇,发生了很多动人的故事,碰撞出刹那光华。蔡国强、刘小东、三毛、琼瑶、张艾嘉、赵薇、奶茶、袁泉……姚谦用文字为我们这个时代中最杰出的一群人画下了一幅幅精彩的速写……

说时依旧

让我先从跟一个朋友的故事开始说起,2006年我在香港的拍卖会上认识了一位年龄与我相仿的上海朋友,因为两人都喜欢艺术,所以也聊得比较投机。他是一位儒雅深沉、阅历丰富的人,在大学后曾有过一段时间在欧洲及非洲工作过。虽然他从事贸易工作,却有着接近文人的气息,他告诉我当年离开中国到非洲工作时,身上只带着两件东西:三毛的书和孟庭苇的卡带。

大部分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人,在青春期的某一个阶段都应该读过三毛的书,也有许多人因此在心理上重新定义了流浪以及天涯的意义。它有一种初次揭开世界薄纱的惊叹号之感,同时也让不经世事的灵魂,发现自己的渺小与强大。

我也曾沉浸于三毛的文章,尤其是描述她与荷西在非洲的那一段日子里的故事。也许因为她生机勃勃的文字,我总沉溺在她故事里的美好精神情节,而忽略她真实生活里的艰辛环境。然而感人文章永远是精神上最好的食粮,三毛那时期的文字陪伴着我度过枯燥、叛逆和抑郁的青少年阶段。只是没想到十年过后我们居然能够有机会认识,而且面对面坐着聊天,计划着一起工作。

因为工作上的机缘,我在新加坡听到了朋友梁文福的作品《说时依旧》甚为感动,后来知道那是三毛的词,于是激发了我主动认识她的勇气。至今,《说时依旧》这首歌依然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流行音乐作品,我找到三毛,说服她把这首歌交给我重新制作,在台湾推出,并邀请了林慧萍重新演唱这首歌,这个举动引起了三毛乐观其成的响应,因此我们变成朋友。

记得那一年春天,三毛、林慧萍、制作人杨明煌和我在三毛位于南京东路家的客厅,聊了一下午一起合作的计划,不久之后三毛将再去内蒙古,而我和杨明煌也将飞去加州录音,我们约好了两个月后展开林慧萍的新专辑工作。那次会晤愉快得像一次老朋友的下午茶聚会,每个人对于再下来的合作充满了欢喜。

我还记得我问过三毛为什么常去内蒙古,也记得她笑着用带着童音的声音,轻轻对我说着看过我歌词后的感想。那个美好下午的空气和告别时的画面,我都还记得,我们都认为转身之后很快就要见面了。隔了20年再想起,有着说时依旧的激动情绪。

两个月后我们也没有再见到面,后来我与林慧萍去金山墓园探望过她,当时年轻的我心中充满了困惑。专辑里原本该三毛写的那首歌,改成我另写的一首《说好见面》,我只能不解地在歌词里说着,那天下午三毛笑着告诉我的,她计划为林慧萍写的那件作品里,她想说的故事。两年后杨明煌也在一场意外车祸中离开了,我也开始比较明白人生的故事永远都跟你计划的不太一样。

我常想起那位上海朋友,他告诉我他在非洲异乡的夜晚,一个人在偏远小旅馆阅读三毛的书的情景。

我妹妹

每个月大多数的日子里,心中总是计划着,在《皇冠》杂志的专栏里描述哪个人。在我从事那么久的创作工作里,总是说事多、谈人少。纵然事与情的根源总来自于人,但是一旦谈论起身边的人,我骨子里隐藏极深的害羞本质,以及感情用事的本性,都会不小心地泄露出来,坏了形象。当初受邀写专栏时,一方面在其他媒体上该写的、擅长写的方面都已在进行中;另一方面《皇冠》是我成长中,从童年转向少年的第一份成年人读物,直到大学都没间断过,心中自有一份较特殊的情感,于是果断地接受了总编辑提出的以身边人为主轴的命题。

从书写之初的艰难,到渐渐找到自己的方法,我躲开了记者人物采访书写的客观全面,纯粹地主观与感情用事,写着写着也写了不少周边的朋友。偶尔回头一看,才知道生活里那些思考的变化、感受的延伸都与朋友有关。而对于自己害羞的本质与感情用事的天分,也在抒发中有了较正面的接受,不再当它是缺点。

专栏写了快两年,写的都是朋友,且大都是因为工作而结识的人,从未写过家人。我发现,我是刻意的。因为我隐约感知到,描写家人的另一个意义,就是揭穿自己,那个好不容易收藏起来的我。但是年已半百的我,是该面向自己了。

我妹妹,一个除了母亲以外,我认识最久的女人。她小我三岁,从小总觉得是甩不掉的伴,没有什么不能跟她说,因为她是我童年唯一的同伴。童年家中管教甚严,很少有在外交友结伴的机会,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她是我唯一的同伴。但跟她说了我也有些担心,因为只要惹她不高兴,所有秘密必然成了她告状的材料。然而童年的我仍然不知悔改,还是把她当做倾诉对象。个性好强的她就算没听懂,也总会做出知我甚深的精明表情,表示掌握状况,尔虞我诈得厉害,令我又恨又怕。

这样的关系一直到我初中课业沉重,少有时间相处才有了变化,加上青春期使我变成一个较孤僻的人,两人交流也渐渐少了,那时候的她,转变得较小时候外向开朗,总是忙碌着与各方好友们的来往活动,我则躲在自己的书本与音乐里,房门总是掩上。

后来我出外读书、到台北工作,忽忽十年就过去了,我们各自在自己的青春里,交集更是少了。她在老家是一位颇受欢迎的钢琴老师,偶尔数月回南部老家,我们都像许久未见的朋友般聊个不停。唯一不会多说的就是爱情进展,也许是性别差异,也许是我们在意识到爱情时,已经分开各自面对成习,那是我们人生里唯一没有交集的部分。

直到一日家庭聚餐,父亲震怒地告诉她:“你不知道世界上,寡妇最大的制造者是警察吗?”

我才知道那位多年前开始,常站在巷口转角处与妺妺见面的高瘦男子是干警察的,搞不清楚状况的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忙她,只见她默默流泪不止地吃完那一餐。

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父亲接受了这婚事,在台北工作的我,一直在状况外。只记得婚礼前妺妹出门拜别时,换成我泪流满面,直到教堂的婚礼时我还抽啜不断,妹妹倒笑容如花。

婚后妺妹一直住在娘家隔壁,妹婿至今仍对爸妈殷勤孝顺。妺妹生第一胎女儿时十分辛苦,安胎许久,这对我来说极为震撼,当时心中十分担心。她生产后,我急忙南下探望,看着新到来的生命,既喜悦又迷惘。后来才知道,从未为人父母的我,到了三十多岁,因为妹妹的生产,下一辈的来临,才意识到青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随后的二十年,我们仍然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忙碌、忧愁或欢喜,逢年过节的相聚,也都在长辈孩子为先的考虑下,匆匆度过。虽然交谈的机会依然不多,但是聊的话题也从日常琐事,慢慢转移到晚年生活的计划,偶尔妹妹会说些还未与她先生讨论的心事,我也变成了一个严肃的守密者,只聆听不多论,当个支持者。这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童年时,那没有选择、自然成形的相守之情。

对照起此刻的爸妈,老年后他们有许多的慰藉,是来自同时年老的手足。我忽然深刻地知道,所谓老来伴,从传统的定义上是相守一生的配偶,但是在心灵之上,手足之情却是悠长生命的起初,然后跃过大半生的青春与中年,又在最后互相支持的陪伴者——我妺妹。

栏目主持人: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

猜你喜欢

三毛工作
我与《三毛流浪记》
犟牛“三毛”
我和“三毛”比童年
不工作,爽飞了?
三毛:沙漠寻梦情未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选工作
厌烦工作了该如何自救
三毛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