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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叙述生命之思

2015-05-25孙韵丰

上海戏剧 2015年5期
关键词:全能叙述者姑姑

孙韵丰

肢体剧《1971》改编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作品《蛙》,以出生在高密东北乡的“我”作为主线叙述人,向观众讲述“我的姑姑”万心的故事。七十分钟的作品,紧扣“姑姑”作为一名乡村女医生从帮人接生到追人“计生”的经历,将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的中国生育史展现在了舞台上。

用肢体剧的形式来展现《1971》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身体,在这里成为了全能的叙事者。舞台以黑色幕墙为底,剧中所有演员都身着黑色中性演出服装,这样的设置为演员预留了最大表现空间。这部让观众时而笑不能止,时而默默流泪的戏,在多处细节的处理与表现方面让观众惊叹导演的想象力以及演员们的身体表现力。比如,开场的群蛙出场,点出“蛙”这个剧中最重要的象征符号,所有演员都用身体模拟青蛙弹跳入场,鼓起腮帮子惟妙惟肖。在描述“姑姑”的出身背景时,表现 “姑姑”过世的父亲,演员巧妙运用身体造型表现出逝者的遗像、祭台,使得舞台充满意象。当“姑姑”成为乡里有名的接生女医生后,她骑着自行车接生了一名又一名新生儿,在这一情节的表现过程中,所有演员通过各自身体的组合与造型,活灵活现地摆出了一台“自行车”,“姑姑”坐在这辆“组装”的自行车上奔波乡里去迎接新生命,这也着实让台下观众眼前一亮不得不佩服导演与演员们的舞台智慧。再如,在张仁美与小跑洞房之夜,那根不愿被吹灭、带着窥视欲望的蜡烛,用了拟人化的手法去展现,反而将“窥探房事”这样抽象的欲望演活了。而当“姑姑”由接生医生变为“计生”医生追堵张拳老婆时,身体不再是造型工具,而是成为戏剧情境中有血有肉的人物角色,此时,身体所表达出来的情感张力使得台下观众感动落泪。在《1971》这部肢体剧中,身体是什么?身体是全能的载体,是不同层面的叙事者。它既是打破了“第四堵墙”跳出舞台同观众交流的故事叙述者;它又是舞台上故事内的人物角色,有灵魂、有个性的叙述者;它还可以是舞台上任何道具、布景的非人叙述者。身体的全能性与灵活性使得舞台上的时空能够自由转换,节奏亦快亦慢,牢牢抓住观众眼球。

不得不提的是,舞台上的全能身体与演员的身体基本功分不开。而这些演员平日里都要针对不同肌肉进行形体训练,任何身体运动,形体技巧的掌握,都要依靠知觉与肌肉运动间的协调关系。具备了形体动作的基本素质,演员的形体器官就会变得像雕塑家手中的粘土一样,能够听从创作意志的支配,用它塑造出多姿多彩的形象来。就如导演唐剑威谈到的身体:“我觉得身体原本是厚重的、封闭的,保护我们,却也是阻碍我们情感表达的壁垒。但经过训练以后,身体就是演员表达自我,呈现自我灵魂的载体。”

《1971》中的身体是具有多义性的。从戏剧表现形式来看,肢体剧自由灵活的身体展现,似乎与故事主旨中对于原始生命的自由追求形成呼应。从舞台叙事的层面来说,《1971》中的身体作为全能叙事者,形象而流畅地完成了叙述与抒情的功能。以故事文本层面来说,身体是生命的载体,在莫言原著中,人物也都以身体器官来命名,比如“姑姑”万心、陈耳、王胆等,这本身是对生命崇拜的一种隐喻,对生命的扼杀即意味着身体的毁灭。

《1971》是一部带领观众进入生命思考的作品,引人回味,通过身体将观众带入情境之中,它将个人置身于那个年代,展现那个时代下的生命境遇,体验身体之殇,思考生命之初。该剧正是从微观的角度进入到生育生命的情境之中,比如开场的孕妇生产,是震撼却讽刺的,男人们紧紧围绕着临产的女人转圈,使生产的仪式感中又透露出封建传统伦理观念的偏执愚昧。剧中另一处对于1975年高密东北乡人口大幅增长的描述也是通过妇女生产来表现,由高大的男演员鼓着肚子来扮演多产孕妇,臀部一蹲腿一张,一个娃跃入台前,来来回回六个娃排成一列抢粥喝,这滑稽夸张却又承担着递进转折叙事功能的一场戏将“人口剧增”四字诙谐具象地表现出来。在导演唐剑威看来,“姑姑”是时代的缩影,是中国特有的时代下产生的人以及这些人的生活状态,具有典型性,从她的身上又可以看到我们生活的缩影。当“姑姑”在手术台上亲手将自己的侄媳妇儿张仁美以及肚中孩子“送走”时,全剧情节已致高潮,此时的“姑姑”身披红围布上场,这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形象。自此,“姑姑”开始反思,面对赤裸的生命,她矛盾、纠结,此时舞台上用肢体形式外化表现了“姑姑”自我矛盾、纠结的心理过程,出现了“面具”。在这之后的一次追堵超生孕妇王胆时,“姑姑”彻底卸下了这枚令人颤抖的面具,又用她曾经温暖的双手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

可以说,戏的前半部分在展现人物外部行动时,是高效且令人意想不到的,但这部戏后半部分的人物抒情方面,尤其是张拳老婆被“姑姑”追堵时,胎死腹中,而作为母亲对孩子疯狂幻想的行动外化,从表现效果来说,是稍有牵强的。运用身体直接地展现一个行动、表达一种夸张的情绪,不难,但若要运用身体去精准地传达一种细腻的感情,也许这对导演和演员的功力要求就更高了。戏剧艺术中,时空的不可复制,使每一次演出都是全新的开始,每一次演出都可以去创新与突破,而舞台艺术的魅力不正于此吗?因此,期待它会有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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