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航国航，请不要让我迷茫

车耳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了，乘飞机旅行成了我的习惯。从飞行中看我国民航业的发展变化挺有意思：改变太多的是中国民航机队——从少到多、从旧到新、从弱到强，不变的是国人机长的沉默寡言和他们在起降误点时的应对态度；改变太多的是空乘人员服饰的设计和质地，不变的是美女如云的空姐队伍，一如既往地身材婀娜年轻漂亮；改变太多的是飞机在跑道滑行期间控管多如牛毛的指令，不变的是那些不符合实际当然也就难以落实的规定。

惜字如金的国人机长

要想把枯燥的旅行变成愉快的空中体验，那就需要知识和一个积极向上的生活观。具有这种态度的人就可能拍摄到万米高空中的喷薄日出和散云纱缎般裹绕的山河；没有这种态度的人可能什么都发现不了，在天上白白溜达一趟。而且机会是留给有所准备的人的，天空中绚丽的景色，地面上壮美的山川，都是转瞬即逝，跟人生一样。

事实上，随时了解到飞机所在方位对有知识又有兴致的乘客越来越重要，比如春意盎然的贝加尔湖、碧海蓝天的马六甲海峡、神秘莫测的百慕大以及只有在地图上才能看到的太平洋上的国际日期变更线，都可能是飞行中的话题，特别是在天气晴朗时乘客会等待这一刻。西方航班到这时常常会打破沉默，给大家通报将要飞过的景点，提醒乘客不要错过，向窗外遥望。

小小的珊瑚岛国马尔代夫国土跨越赤道，但只有海水没有山川所以景色一般。其国内航空公司经常飞越赤道，值得提及的话题也就是这个了，所以即便在漆黑一片的深夜，飞机在飞越赤道时机长都会提醒乘客，而且还在飞行期间颁发一个飞越赤道证书——当然是事先准备好的，上面会打上乘客英文名字，再按照座位号一本正经地送到每个睡眼惺忪的乘客手中。中国的旅行社甚至将此作为促销的噱头，吹嘘自己组织的航班能飞越赤道，好像这是火焰山很难飞越似的。

而中国机长此时大多保持沉默。可能他们自己也没什么兴致，当然也就谈不上会想着与乘客分享了。其实既然能在天上遨游，天文地理知识肯定都具备，只是许多国人机长驾驶技术虽全面但缺乏好奇心和幽默感，只懂得执行任务，不会活跃机舱气氛。说严重一点，就是他们对自己所“携带的”——我们这些乘客缺乏尊重。因此，乘坐中国航空公司飞机旅行时，只要偶尔有一位机长能打破沉默、像西方机长一样贴心般通知大家将飞过某景点的话，我甚至有当面向他道谢的念头。

此外，西方航空公司飞机近几年来开始播放起降实况，这时座位前方的屏幕会继续亮着，显示跑道上起飞和降落实际状况，好像模拟器一样，让乘客一起感受驾驶员的驾驶技术，每到此时我都睁大眼睛。而中国航空公司飞机则关闭一切电子设备，好像专门要和乘客作对——就不给你看！这时我不闭上眼睛也干不了别的。

难辨东西的空姐

在中国，空姐这个职业在改革开放几十年来一直吃的是青春饭，四十岁以上的已经相当罕见，五十岁以上的基本和传说中的恐龙一般从来没见过。西方航空公司的空姐倒是可以干一辈子，所以称其为空乘大妈一点不为过。法航和美国航空公司空乘中很多人头发花白，女士脸上皱纹遍布，男人伸着毛茸茸的老手，你能猜出他们年近六旬。这些人看上去不养眼，但服务意识强，专业训练好，有知识，在长途飞行中少有休息。尽管年纪大，但他们会精神抖擞地回答乘客问题，这些大妈大叔空乘一般不在旅客面前打瞌睡。

相比之下，中国航空公司的空姐看上去漂亮大方，但在飞行知识方面属于不中用的那种。问她们有关于方位的问题她们基本上是张口结舌，就像她们在地面上开车不知道东西南北一样。当然她们也会礼貌地告诉你说去找人问问，但等问回来时往往飞过了那个景点，害得你只能去想象。中国航空公司的机长常常对此熟视无睹，即便飞过再惊艳的地方也懒得透过广播告诉大家。他们虽然是驾驶者，是这架飞行物最高负责人，但是他们并没有像西方机长那样把自己当成主人，并且热爱这份工作，把向旅客报告航程和飞经地点当成一种乐趣，他们只不过是恰巧和我们一起分配在这架飞机上旅行而已，到达目的地后各奔东西。

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国内空乘学校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空姐服务水平仍然有待于提高，尤其是她们的英文水平，不论是发音还是断句，总是差点。相比之下，我乘坐过的日本航空公司班机上的中国籍乘务员声音甜美英文流利，比其日本同事播音更好听。其实，我们的漂亮空姐一点都不笨，她们天文地理知识差、英文水平低，就是因为航空公司没有认真培训，或者培训后没有认真执行细节管理。

不切实际的规定

中国航班上，当飞机快要降落时，空姐会急匆匆广播通知大家坐好并系好安全带，然后她们也坐在那里，于是除了那些怎么说都不守纪律的乘客以外，整个飞机基本上没有走动的人了。着陆后，飞机从快速前冲到刹车再到减速滑行至廊桥，这个阶段在英文中叫taxi，就是出租车那个词。这时所有中国航班的乘务员都会一遍又一遍广播告诫大家直到飞机停下后才能起身。手机也不能打开，始终处于关闭状态直到飞机完全停稳。

事实上，几乎所有中国乘客都在飞机降落滑行期间打开手机，发送短信和微信，等到飞机完全停稳后，该打电话的都打电话了，该联系的都联系了，几乎没有人听从指挥，连我这个一直遵纪守法的好乘客也对此置若罔闻。自从将手机随身带上飞机后，这么多年这种场景天天发生。我就在想，究竟在飞机停稳前是否有必要让大家始终关机，当飞机在控管人员密切注视下滑行得比出租车还慢的时候，难道有什么撞车的危险吗？

韩国航班上，我看到的是另一种景象。在飞机快要降落时，乘务员广播通知大家系好安全带，调直座椅靠背，放回小桌板，然后乘务员会倾巢出动在飞机下降颠簸中察看乘客情况。他们像勤奋小蜜蜂一样来来去去给乘客送来西服大衣，尽职尽责确定无误后他们才坐下。降落后滑行途中已经没有什么安全隐患之后，她们会通知大家可以打开手机，而不是等到飞机完全停稳后。

那次从首尔回北京，飞机降落后我听到后面座位的人在对话，回头看是几位帅哥坐在那里正和漂亮的女乘务员打趣，好像争论何时才算飞机真正停稳。然后，在她的同意下一起从座位上跳起，逗得女乘务员咯咯地笑。我感受到了韩国人的纪律，即便是时尚年轻人也遵守规定，该站起时才站起。而空姐则面带笑容细心解释，以柔克刚。其实，滑行途中，电话可以打，但人一定不能站起来，规定也要合乎情理。下了飞机，看到很多粉丝手捧鲜花、举着牌子，我这才知道那几位帅哥原来是韩国明星！

所以，航空公司就要在飞行安全和方便乘客之间做出平衡的规定，如果不做，乘客会自己找平衡，那样秩序就会大乱，机长和乘务长的权威就得不到尊重。要知道北京航站楼之大，飞机从落地、滑行到停靠地点可能需要十分钟甚至更长时间，这么长时间当然不应该白白浪费，尤其是要通知焦急等候的接机人、当地的朋友、父母和亲属。

从首都机场高速公路下来到机场之间的路段上几乎天天停着长长的车队，司机处于待命状态，一旦飞机降落、旅客下机，这些等候的驾驶员就会直接开车到出口将旅客接走而不用排队，也不用进车场等候。他们等候的乘客，往往是飞机上最先打开手机的那批人。

作为国航多年忠实乘客，我真的希望这家世界著名航空公司能够实行人性化管理，不要再让我迷茫——糊里糊涂飞在天上，又糊里糊涂降落在人间。

（作者为中国国际经济咨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欢迎读者与其交流。邮箱：cheer@citi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