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框架的网络事件:用对立制造认同
——以2014年网络热点事件为例
2015-05-25王创业
王创业,张 蕊
(阜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安徽 阜阳 236041)
被框架的网络事件:用对立制造认同
——以2014年网络热点事件为例
王创业,张 蕊
(阜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安徽 阜阳 236041)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矛盾与阶层对立随着经济增长日益显现,官民对立、强弱对立、善恶对立等对立事件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网络事件能迅速扩散与事件本身被框架为“对立事件”有直接关系。少部分能脱颖而出的网络事件正是采用了二元对立框架事件的策略,以契合网民的现实社会情绪,刺激事件迅速扩散形成网络舆情。
框架;对立;认同;网络事件
娱乐、喧嚣和对立正逐渐成为中国互联网的“新常态”,而这种“新常态”经常由网络事件作为注脚呈现出来。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会有社会事件进入网络传播渠道,被关注、讨论、放大、湮没。在如此众多的网络事件中,若要引起网民的注意甚或热议并非那般简单,在那里还有着“约束”“框架”和“建构”。瑞安·霍利迪就指出:互联网上充满了谎言、欺骗、偏见、隐藏的事实,新闻在其源头已被污染。而作为媒体推手的他们则善于“编造故事、扭曲事实,为了利益利用着舆论”。[1]这些人目的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在扮演着“把关人”的角色,他们“打扮”社会事件,为了让这些社会事件可以迅速地在网络中传播,继而引起讨论。问题是,一个社会事件需要被怎样“装扮”才能在网络中快速及时地传播?怎样做才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与更大范围内的讨论?网络“把关人”在对事件进行“装扮”之时是否使用了什么技术策略?否则我们不能够解释为什么有些事件被广泛关注,而有些事件则湮没在网络巨浪之中。
在对2014年的网络热点舆情事件梳理后发现,不少网络事件之所以能够被广大网民关注和传播是由于这些事件在其被传播之时已经被包装成能够为网民所认同的框架。因为在互联网中,一个网络事件能够被扩散其首要具备的条件便是“被认同”,即网民一看到某些信息“就引起心理共鸣,刺中其心中‘绷得最紧的那根弦’,发自内心地转发、声讨或声援等网络行为,进而引爆整个网络”。[2]有学者从技术角度出发统计出敏感词的多少、敏感度的大小、话语的修辞等都是网络事件引爆互联网的诱因。但是,列维·斯特劳斯在其《结构人类学》一书中对神话的分析却为本文研究提供了另外一条路径——抛开语言层面,从中便能发现“对立”的本质。因此本文决定剥开现象深入到网络事件的结构中探讨网络事件。结果发现,对立在网络事件中普遍存在。
一 研究缘起与概念界定
在西方,普通民众对待互联网的态度更多地视其为娱乐平台,在我国由于网络的匿名性、公共性等特点,使其在多数网民眼中成为“意见的集散地”,“他们摆脱了现实社会中的种种羁绊”,从而表现出非理性的一面,继而成为网民狂欢之所。网络事件为网民狂欢提供了资本,他们聚集、传播、发表意见甚至使用“暴力”压制反对者。
关于网络事件,可以向前追溯到丹尼尔·戴扬和卡茨的《媒介事件:历史的现场直播》一书,该书中从宏观的视角叙述了媒介事件是那些能够让人驻足并在电视中直播的事件,并由此区分了“竞赛”“征服”和“加冕”三种类型的媒介事件。[3]卡茨认为媒介事件建构出意想不到的新受众群体,这些群体的出现吊诡地强化事件的影响。如此以来,媒介事件本身就具有吸引受众参与的特质。
在本文对网络事件的界定吸收了戴扬和卡茨关于媒介事件的影响的论述,在概念上则更多地强调网络事件的社会学意义。因此,香港学者邱林川和陈韬文虽然没有给新媒体事件下定义,但他们对新媒体事件进行了分类探讨。他们认为新媒介事件应该具备三个方面的特点:首先是事件经常出现;其次这些事件有相当的影响力;最后事件之间或事件中的关键内容有相似之处。[4]而本文所要研究的网络事件除了以上特性外,还具备第四点:事件中的当事人为两人以上。这就将部分政治、经济和文化事件排除在外,如“十八大的召开”“雾霾”等。
二 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
研究对象选取人民网舆情监测室和新华网舆情在线的网络舆情数据分析后得到的网络热点事件54条。选取这两家媒体的原因有三:首先这两家舆情分析网站都是中央级媒体下属的单位,其权威性和可靠性较高。其次这两家舆情分析网站都有自己专业的分析团队。人民网舆情监测室有“具备传播学、社会学、经济学、公共管理学、数理统计学等专业背景的舆情分析研究人员200多名”[5],新华网舆情在线也有一支100多人的舆情分析队伍。最后还考虑到材料的易得性,人民网舆情监测室通过舆情监测软件综合了新闻和微博内容分析出2014年度二十大热点舆情事件,新华网舆情在线则会对每周的舆情热点进行梳理和总结,并按照舆情的参与度从高到低排列。这都为本研究提供了基础性的材料支持。综合以上因素,本文综合了新华网舆情在线中的每周舆情分析数据(排在第一位的舆情事件)和人民网舆情监测室的2014年网络热点舆情数据,并剔除两者的重合的网络事件,最后共获得样本量54份(见表1)。
表1 2014年网络热点事件
随后对54个网络热点事件做了分类和归纳,主要借鉴香港学者邱林川和陈韬文对大陆的网络事件划分标准,即民族主义事件、权利抗争事件、道德隐私事件和公权滥用事件。他们进而解释说:民族主义事件的源头往往与国际冲突及外交事务有关;权利抗争事件指的是强与弱之间的争斗,有时表现为弱者捍卫自我权利;道德隐私事件的核心特征是挑战公域和私域间的界限;公权滥用事件主要指公权力的腐败,尤其是地方政府层面。[4]但是这一分类并未能将本文所研究的所有的网络事件涵盖在内,比如郭美美赌博、炫富。在这一种类型中,更多的是一种贫与富的话语冲突,因此,本文进而演变出阶层对抗事件,指的是在不同阶层之间也存在着某种对立和冲突,比如城与乡,贫与富等。从以上的描述中,不难发现,这些网络事件都隐含着某种“冲突性”。比如“强拆事件”从网络事件的类型来看属于公权滥用事件,从话语结构来看则体现出了官民对立(如表2所示)。
表2 网络事件类型及话语结构
我们认为网路动员就是一个可以被建构的网络媒介,网路上的动员运作就是——认同/利益建构的过程,由社群网民相互交流来意识到利益认同所在,另外,网路动员本身即符合动员理论中的以潜在人际网络作为动员的潜在人力资源,而网路亦是潜在、暂时、异质的人际网路。[6]
三 分析与探讨
将以上54条网络热点事件划归到以上的5中类目中,分别为公权滥用事件(官民对立)、权益抗争事件(强弱对立)、道德隐私事件(善恶对立)、民族主义事件(内外对立)和阶层对抗事件(贫富对立)之中,便形成了下面的交叉类目表(如表3所示)。
表3 网络事件与类目交叉表①
从表3中可以清晰得出这样的结论:一是,2014年备受关注的网络事件是公权滥用事件,这与中国正在强力推进的反腐败斗争有着直接的关系,同时我们也能够看出,官与民之间的对立表现较为突出,而网民对此也是非常关心,认同感较强。二是,权益抗争事件占到所有网络事件的37.04%,这与中国网民法律意识的觉醒有关系,其次还凸显了在抗争中强者往往来自社会中的垄断企业、组织或者是政府。进一步表明中国的社会还存在着许多不公平、不公正,社会强权依然有所表现。三是,明星的道德隐私也备受关注。从现今的网络变化便不难看出这一类型的事件受到关注的原因,笔者曾对微博的热榜进行观察发现,在前100条热门微博中,娱乐明星的微博所占的比例高达90%,而据数据统计显示,90后网友对明星娱乐较为关注。此外,民族主义事件和阶层事件在2014年的网络事件中并不凸显,这也与国家内外政策有着直接的关系。
抛开数据层面,在互联网出现后,把关人被前置了,尤其是WEB2.0的出现,网络不像传统媒体那样存在各种门槛,在互联网上人人都拥有麦克风,这也就使得在以往的媒体时代那些具有所谓的新闻价值事件得以传播的壁垒不存在了,事件可以很随意地在互联网上传播,当然这同时也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事件与事件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一个事件很快会被其它的事件浪潮冲刷、湮没。这也意味着,在这样一个眼球时代的新媒体时期,要想让一个事件能够存在于网络中被关注、被讨论,延长其生命周期必须采用某种方法,或者是框架。李彪认为“网络事件之所以被彰显化、主流化,主要一个原因就是其议题本身的特殊性,议题的特殊性为‘被信息化’的网络事件信息可以在网络信息传播结构和传播场域中以一种不同于一般网络信息传播形式进行异化传播的内源性的动力”。[2]反之,一个被信息化了的事件的议题不具备刺中大众神经的能力,该事件就不可能被彰显。譬如“宝马撞人案”,其讨论就被框定在“贫富对立”上。有网友曾发帖说:“如果撞人的不是宝马车而是拖拉机,同样的判决结果绝不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议”。[7]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实践中肇事者与受害者之间巨大的身份反差,激起了网友的仇富心理”。在这里,其传播策略非常清晰——用二元对立的方法框架事件。
结语
当我们去梳理相关的网络事件时不难发现,像这样使用了二元对立策略的网络事件还有很多。如杭州飙车案、杨佳上海袭警事件、家乐福事件、张绍刚与刘俐俐事件。他们有的使用了贫富对立,有的使用了官民对立,有的使用了内外对立。总结起来网络事件经常使用的“二元对立”方法有:“官民对立”“贫富对立”“内外对立”“城乡对立”“善恶对立”“强弱对立”等。以“赵文卓与甄子丹事件”为例,原本两人因劳动合同纠纷在互联网上“掐架”,但是随着网友的介入,进而演变为“内地与香港的对立”。究其原因,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做出回答。
自从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矛盾、阶层对立也随着经济的增长开始逐渐显现出来。贫富分化、贪污腐败、环境破坏、文化价值观的变化等因素,都在网络事件中有直接反映,使得网络事件成为抗拒当代中国“大转型”的双向运动的有机组成部分。[8]传统的二元对立社会更是加剧了这种对抗,处在社会中的各阶层都对自己的现状表示不满,而处在底层的民众对社会分配不公的不满情绪更加严重。据《第2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的调查,我国网民月收入在2 000元以下的占62.9%。如此众多的底层民众构成了网民的主体,他们日常的发泄渠道较少,这样一些人聚集在网络之上,他们对社会的不满情绪就会通过互联网络发泄出来。通过实证我们也发现在网络上愿意表达意见的往往是少数人,而在互联网中存在着一个“沉默的螺旋”,哪些愿意表达自己意见的网友形成了“舆情”,虽然有人不同意他们的观点,但是反面观点却很难被展现出来。由此,可以这么认为,“网上世界的风风雨雨,多是由现实社会的问题和矛盾所引发出来的”[9]。
网民是无组织的,能够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只有议题,而在阿伦森看来一个事件之所以能够引发,并引起广泛的参与和讨论离不开这么三个环节——依从、认同和内化。依从是“一个人为了获得奖励或者避免惩罚而做出某种行为”,这一点互联网上的语言暴力和网民数量聚集便是对那些不同意见、观点网民的惩罚。而认同“并非因为某种行为内在地令人满意,我们才采取这种行为方式,我们采取特定的行为方式,仅仅是因为这种行为方式能使我们与所认同的另一个人或一些人建立起令人满意的关系。”[10]这些人往往所持相同的观点或看法,当一个群体由所持观点相同的人组成时,这个群体往往会在行为上走向极端。而如果这个群体中出现了“意见领袖”或“指挥者”时,这种群体就有可能使得整个事件朝着非常坏的情况发展。[11]Hilgartner和Bosk的公共领域模式也认为:社会对社会问题的重视程度,不只是与客观内容有关,也与集体定义过程有关,社会问题“定义”的成功与否,视其在公共领域内所受到的注意力。潜在的社会问题有很多,但是只有少部分能在公共领域内脱颖而出,得到社会的注意与讨论。[12]在网络上,少部分脱颖而出的网络事件正是我们在前文中所阐释的那样,具有某种二元对立的性质,而这种对立正好契合了网民的现实社会情绪,因为“社交网络之所以能够作为极化机器运转,是因为它们有助于证实,从而放大人们以前就持有的观点。”[11]
注释:
① 由于一些网络事件并不能对其进行严格的区分因此,在分类时出现了重复,比如,台湾学生占领立法院,它可以算作是官民对立,也可以看做是权益抗争,如果从大陆来看,它又可以算作是内外对立,因此,有些事件会被多次计算。
[1][美]瑞安·霍利迪.一个媒体推手的自白[M].潘丽君译.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3:21.
[2]李彪.谁在网络中呼风唤雨[M].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2011:13.
[3][美]丹尼尔·戴扬,伊莱休·卡茨.媒介事件:历史的现场直播[M].麻争旗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0:1.
[4]邱林川,陈韬文.新媒体事件研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10.
[5]人民网舆情监测室简介[EB/OL].[2014-12-27]. http://www.peopleyuqing.com/monitorroom/discript/.
[6]蓝晨英.网路集结与网络动员[C]//辅仁大学.2013年中华传播年会论文集.2013:67.
[7]高威.失控后的混乱:网络舆论把我们带向何方?[EB/OL].(2004-04-07)[2015-01-05].http://media.people.com.cn/GB/22114/46419/46420/3302 728.html.
[8]谢新洲.舆论引擎:网络事件透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3.
[9]张涛甫.网络动员:中国特色的社会动员[J].二十一世纪,2013(7):104-106.
[10][美]E·阿伦森.社会性动物[M].邢占军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27.
[11][美]凯斯·R·桑斯坦.极端的人群:群体行为的心理学[M].尹宏毅,郭彬彬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3-31.
[12]陈裕文.暴力、女性与新闻媒体[M].台湾:台北政治大学出版社,2007:10.
〔责任编辑:许 洁〕
The Framework of Network Events:Gaining Identity by Highlighting Antagonism:Analysis Based on Hot Network Events in 2014
WANG Chuangye,Zhang Rui
(School of Literature,Fuyang Teachers College,Fuyang 236041,Anhui,China)
Since reform and opening up,China’s social contradictions and class antagonism have increased obviously with economic growth.Confrontation between government and people,opposition between the strong and the weak,and contradiction between good and evil become the focus of attention.The rapid expansion of network events is a direct result of it being categorized within the framework of“opposition”.The few cases of eyecatching network events have distinguished themselves by adopting the dualistic framework strategy to fit netizen’s real-life socialmood,stimulating the rapid expansion of the event and munipulation of public opinion.
framework;antagonism;identity;network event
C913.9;G206.2
A
1671-5365(2015)04-0074-06
2015-03-13
教育部人文社科一般项目“网络集群行为生成机理及调控策略研究”(12YJCZH253);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一般项目“中国式的群体极化:从网络动员到社会运动——公民自小心”(SK2013B381)
王创业(1982-),男,安徽阜阳人,助教,硕士,主要从事网络传播研究;张蕊(1988-),女,安徽六安人,助教,硕士,主要从事媒介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