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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唐代敦煌壁画中女性供养人形象的审美特征

2015-05-18刘高阳

宿州学院学报 2015年9期
关键词:供养人壁画敦煌

刘高阳

江南大学设计学院,江苏无锡,214122

敦煌地区地接西域,较早地接受佛教文化,由于在唐代经历了不同政权的统治,所以其壁画图像呈现出不同的艺术特色。绘画题材亦是多种多样,女供养人表现出唐代各阶层的世俗女性形象,其服饰、妆容一方面继承了中原的传统,另一方面也有西域的审美文化包含其中,这两种文化的交融使壁画中的女供养人形象带有明显的时代烙印。早期学者已将敦煌壁画中女性形象的造型、服饰、妆容等进行了分析与归类,对于唐代女性的审美观点及其发展特点等也有许多探讨,这都成为后人研究女性供养人、探寻其审美特征的基础。

1 唐代敦煌壁画中的女供养人形象具有显著的时代特征

1.1 初唐、盛唐——唐朝中央政府直接控制时期(公元618-781年)

为便于论述,本文采用了唐诗的分期方法,分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

初唐政权对“丝绸之路”十分重视,河西作为“丝绸之路”的咽喉,其安定尤为重要。中央在河西地区推行了一系列扶持当地经济发展的措施,使农业生产发展迅速[1]。佛教的发展亦得到统治者的支持,石窟艺术空前繁盛。

在石窟艺术繁盛前,有一段过渡时期,即唐王朝初建时,石窟艺术承袭隋朝的风格,如壁画中用线以铁线描为主,多用疏体画风表现。在这段过渡时期,壁画艺术整体呈现出清新淡雅的风格,注重主线与辅线的配合关系,笔简形具,用色含蓄、清雅,表现出质朴典雅的美感。

随着唐王朝的逐渐强大,敦煌壁画的风格也发生很大改变,其画面装饰色彩浓厚。线条多运用自然奔放的兰叶描,色彩也更加浓重醇厚、丰富大胆,增加多种表现形式,如用沥粉堆积,表现装饰和线条的立体感。这一时期最具代表的45号、217号窟都能感受到辉煌灿烂的盛唐风格,颜色以金、绿、赭红为主调,造型极为工整,立体感颇强,锦裙罗衣,华丽的璎珞、臂钏搭配其中,已初现“开元盛世”的时代风格。

1.2 中唐——吐蕃占领时期(公元782-848年)

安史之乱后,河西守备空虚,吐蕃趁虚而入,将河西地区全部占领。吐蕃民族本身亦信奉佛教,僧尼人口比例很大,在这一时期寺院林立,开凿石窟的数量和规模都超过了唐朝前期。在壁画内容上,增加了大量的密教神像,题材存在“中西合璧”现象[2]。

这时期的壁画,在绘画技法上继承唐初的用线和渲染方法,但已经摒弃了前期华丽的风格,女供养人物形象生动自然,衣着颜色素朴,装饰亦舍掉珠光宝气,以简单的花纹珞绮代替;神态刻画细腻,构图严密紧凑,具有精致而秀丽的风格,整体色调以白、青、赭红为主,柔和明静,与前期奢华浓艳的风格形成鲜明对比。

1.3 晚唐——张议潮统治时期(公元849-907年)

吐蕃统治残暴,给敦煌沙洲地区老百姓带来深重灾难,沙州大族张议潮乘吐蕃王国发生内讧之机,率领各族人民起义,逐走了吐蕃统治者并回归唐朝。唐中央政权在沙州设归义军节度,授张议潮节度使。张议潮统治时期,与周围少数民族的联系不断加强,经济稳步发展。张氏家族笃信佛教,优待僧人,大量建造石窟,绘画题材也日益丰富[3]。

唐末的敦煌壁画,用线愈加精细柔丽,线条流畅潇洒,画面常用暖黄色系做底,使整体色调温暖柔和,且熟练地绘画技巧将画面中的人物形象、服饰等质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如17号窟的供养侍女图(图1),用笔简练,设色柔丽,衣带的柔软质感被充分地表现出来,代表了这一时期女供养人形象的艺术风格。

图1 莫高窟17号窟供养侍女

2 唐代敦煌壁画中女供养人的形象特征

2.1 造型特点

2.1.1 初唐、盛唐

在唐朝刚建立时期的女供养人画像中,其形象沿用隋朝的风格,体型窈窕清瘦,如《步辇图》中的侍女,举止轻盈,体态苗条。由于技法没有成熟,部分人物的头身比例不协调,如人物的身高与头成1∶5的比例。随着唐代石窟壁画的发展,这种形象逐渐消失,人物体态也逐渐丰盈,开始将供养人画到甬道两侧,形象也越画越大。这些女性供养人的身份从王公贵族到地主妇女、平民百姓、奴婢侍女,她们在壁画中被描绘出来,说明佛教思想已经渗透到各阶层人的心中,且一些供养像绘于菩萨或佛的脚下,或跪或立,甚至与佛或菩萨像有互动的情景,将女供养人的精神融于绘画审美中。如205号窟西壁的女供养人像,其身材苗条纤瘦,手中握着串珠与香炉,抬起头专注地仰视着菩萨,其形象使观者可以感受到她对佛教的虔诚,菩萨也微微俯下身去,像是在倾听她的诉说[4]。

2.1.2 中 唐

敦煌地区陷入吐蕃后,供养人画像减少,其原因可能与吐蕃政府要求汉人辫发易服的政策有关,大部分汉人对于穿吐蕃民族的服装极为反感,因此拒绝画像。这一时期的女供养人像以大家贵妇为主,其形象体态丰腴,面部圆润。如敦煌豪族阴嘉政所建的231号窟,门上有一组供养像,题“亡慈妣唐敦煌录事孙索氏同心供养”,为阴嘉政的母亲,其中女像“饰抛家髻,穿缬花杉,长裙帔帛”[5]。女主人的形象高大,装扮华丽,而侍婢的形象皆瘦弱矮小。

2.1.3 晚 唐

晚唐供养人像数量众多,服饰华丽,气势壮阔,甚至超过盛唐。有部分石窟将画像绘于东壁门上,面向正龛,以此来显示窟主的尊贵身份,其作用已经不仅仅是表现对佛的虔诚供养,而是列序家谱。如第138号窟张承奉等人的画像,女供养人的形象极其清楚,张承奉夫人胡氏、侄女、孙子以及出家为尼的姐妹同列一窟,身份尊贵的妇人头梳高髻,身穿衫裙帔帛,而身份卑贱的女仆则衣饰简朴,可清楚地分出尊卑。但这一时期的供养人像呈现出明显的程式化现象,千人一面,如156号窟西壁龛下的四个女性形象,皆华丽端庄,而装扮和面部动态没有变化。

2.2 服饰特点

2.2.1 袒 领

唐代女子的领子有圆领、方领、直领、斜领等许多种款式,而袒领是从唐朝开始新出现的一种款式。在敦煌壁画中比较常见的袒领是领口开得比较低的无领造型,有“U”字型和“V”字型两种。唐朝的女子多丰韵,穿这种衣时里面不穿内衬衣,只围抹胸覆乳,上胸袒露。这种领形在视觉上可以拉长脖子的长度,展现女性丰腴之美,如在莫高窟第45号窟《观音经变》中的女子、31号窟《戏玩木偶》中的母亲、138号窟《童子及侍女》中的侍女等形象皆为袒领[6]。

2.2.2 高腰长裙

唐代壁画中女子裙子较长,多穿在腰至胸间的位置,有的甚至束至腋下,形成现在所见的高腰长裙。这种裙子能巧妙地避开胖人腰线不明显、小腹隆起等缺点,宽大的裙摆也可以遮盖臃肿的下体,凸显女性的性感韵律。如85号窟《树下弹琴》中的公主、474号窟《宴饮图》、220号窟甬道南壁的供养人、144号窟《女供养人》(图2)中的女性形象,都穿这种高腰长裙。

2.2.3 披 帛

从敦煌壁画中可以看出,唐代女子无论是家居还是出行都喜欢在肩上搭一条帛巾,披帛的材料多是印着各种花纹的轻薄纱罗。它的形制大概有两种:一种横幅较宽但长度较短,使用时披在肩上像一件披风,这种披帛可以让人忽略胖人过大的臀部和粗腿。另一种横幅较窄,长度达两米以上,女子平时常将其缠在手臂上,像两条飘带,看起来很飘逸,具有动态美。在45号窟《观音经变》旁的妇女、130号窟《都督夫人太原王氏供养像》、144号窟《索家供养人像》等壁画中都可看到这种装扮[7]。

图2 莫高窟第144号窟索家供养像

2.3 妆容特点

2.3.1 眉、眼、唇妆

敦煌壁画中供养人的眉毛都描绘得较长,眉形主要以柳叶眉和月眉为主。眼部亦绘有眼线装饰,一般只绘上眼线,往外眼角延伸,画得很长,有的甚至延伸到鬓发处,12号窟的供养人就是如此。较长的眼线与长长的眉毛,使额部显得较为宽阔,从而调整了额部与五官的平衡关系。唐代有“点唇”的习俗,就是用唇脂涂抹在部分嘴唇上,形成“樱桃小口”的唇部造型,如45号窟中的女供养人形象,面颊饱满,浓艳红润的小唇如一颗鲜艳润丽的小樱桃。

2.3.2 发 式

唐代女子的头发多梳成发髻,发髻样式很多,比较有名的有云髻、半翻髻、反绾髻、螺髻、双鬟望仙髻、惊鹤髻、回鹘髻、乌蛮髻、峨髻、抛家髻等十几种。女子鬓发修饰也很有特色,多为“两鬓抱面”[8],即将鬓发披于耳际,且向脸部靠拢,两边对称,其最大作用是遮盖脸部两侧较宽的腮部,平衡脸部上下与左右的距离,修饰脸部形态。这种形象在156号窟甬道北壁供养人、144号窟供养人、109号窟《女供养人》中都能看到。

3 唐代敦煌壁画中女供养人形象的审美意识形成

3.1 多教并存

在唐代开放的社会风气下,虽然在敦煌地区佛教盛行,但也受到其他宗教思想的影响,如摩尼教、伊斯兰教、袄教、道教、儒教等。这些宗教思想无形中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领域,如佛教对身材的理解可以总结为两种:瘦、弱——疾病的预兆,肥、白——健康的象征,这种观念也被带入审美意识中。女性形象又与性和生殖有密切联系,所以有时对女性形象的艺术表现中还蕴含其他含义,不同的哲学思想也影响着审美观点[9]。

3.2 思想意识对绘画的影响

绘画功能主要指画家或是雇佣画家绘画时想传达于世人的思想意识,通过这种思想意识的传达以达到某种目的。例如,敦煌地区人民普遍信奉佛教,统治者可顺水推舟地利用佛教教化人民,传达统治阶级的思想意识以稳定政权,并借石窟艺术宣扬自己的威信。同时,宣扬佛教文化还可以使统治者与周边信奉佛教的少数民族的关系变得融洽,当统治者下令开窟绘画时,这些统治阶级的意图也影响了画家对美的表现,形成新的审美思想。

3.3 西方的审美意识对绘画的影响

丝绸之路的畅通,不仅促进了东西方经济文化的密切往来,同时也将西方的审美观点带入中国,如女性身体的“S”形曲线美就源于印度佛教艺术中“药叉女”的形象。“桑奇药叉女”雕像身体动态大幅度扭曲,更凸显出浑圆的乳房与肥硕的臀部,彰显生命的活力,后来这种S型的姿势逐渐演变成印度女性塑造人体美的一种范式。随着两国的经济文化交流,这种对女性美的理解也传入大唐,艺术家在创作时也将其吸收到作品中[10]。

4 结束语

女供养人形象在敦煌壁画中只占很少的一部分,但它却能体现出当时鲜明的审美理念,从这些女性形象的演变过程中可以看出唐代各个时期对女性审美观的嬗变。这些女性形象所表现出的古典美仍是今人所欣赏的。通过对壁画的图像分析,可以发现唐代的女性形象特点是:初唐时秀丽,盛唐时丰韵,晚唐时雍容。这些作品中的形象是当时画家们的审美思想、伦理观念的宣示及社会历史的形象化,可以反映出那个时代的伦理观念和社会习俗。对女性供养人画像的系统分析,对唐代女性审美特征的探究、对社会历史学科的研究都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1]季羡林.敦煌学大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11-16

[2]阮荣春.丝绸之路与石窟艺术[M].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2004:14-22

[3]荣新江.敦煌学十八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18-26

[4]阮立.唐敦煌壁画女性形象研究[D].上海:上海大学美术学院,2011:52-85

[5]段文杰.敦煌石窟艺术论文集[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8:197

[6]沙武田.敦煌画稿研究[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68-79

[7]李波.唐代敦煌壁画供养人服饰与体型[J].敦煌研究,2008(1):10-13

[8]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316

[9]赵炜璐.浅析唐代女性妆容的审美趣味[J].设计艺术,2013(3):118-120

[10]杨泓.汉唐美术考古和佛教艺术[M].北京:北京科学出版社,2000:89-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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