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式毁灭

李惟

摘 要：美国电影导演格斯·范·桑特的《大象》根据真实的校园枪击案件改编，用创造性的叙述视角将事件诠释，其中有顺叙、插叙、倒叙等，剪辑时运用时空交错和碎片化拼接的手法，运用大量的长镜头，暗示表面上平静的校园生活实际上危机重重。本文就从电影叙事学分析影片《大象》的独特叙事手法。

关键词：《大象》；长镜头；叙述视角；电影叙事学

20世纪70年代，电影叙事学逐渐发展起来，它借用了文学叙事学的概念和方法，以结构主义和普洛普理论作为基础，强调对影片的叙事结构进行内在性和抽象性的研究。电影《大象》根据真实的校园枪击案件改编，对青少年生活阴暗面的窥视，平实而独具洞察力，深刻而独具影响力，突破了传统的叙事模式和方法，用创造性的叙述视角和大量的长镜头将事件完美诠释，暗示表面上平静的校园生活实际却危机重重。

一、主题象征：寓言式毁灭

影片《大象》改编美国科伦拜恩校园枪击案真实事件，该片表现了校园杀戮之前几个小时平静的校园常态，以及展开杀戮之时的血腥和暴力，结尾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具有深刻的反思效果和社会意义，呼吁社会关注青年人，关注他们的内心情感状况。片名“大象”有着三层寓意，一是取自1989年BBC制作的关于北爱尔兰政治暴力的同名电影《大象》，提出“被忽视”的问题，就像大象出现在起居室，人们要么假装它不可能在那儿，要么以为它不是真的大象；二是取自寓言故事“盲人摸象”，以偏概全；三是取自“大象进了瓷器店”的西方谚语，即要求人们认识整个事件的强大的破坏力。

影片中共有八人出现黑屏字幕，每个人都是内心矛盾体，并且正在经历着或大或小的压抑和创伤，例如John逃课未果，被父亲抓回学校，他此时的心里一定是怨恨的愤怒的，从他被批评后一个人在屋子角落偷偷落泪，一个女孩正要去参加“同性恋异性恋联盟”亲吻了他，可知他内心的脆弱和无助，可以猜想到他在家庭中的被忽视，虽然他是贯穿影片并且主角中唯一幸存的，但还是有着不被重视的深度心灵创伤；Elias是街拍摄影师，他喜欢拍风景照和人像照，虽然路人会配合，但在别人看来都是无法理解的，回到实验室独自冲洗交卷，无人分享他的喜悦，内心得不到他人的认可和存在感。

Michelle的第一个出场镜头就可以看出她的孤独，在操场上一群人打橄榄球，而她只有一个人走近镜头，默默仰望天空，她因为不穿短裤被老师批评，也没有朋友，独来独往，也许是为了存在感而在图书馆做义工，但是无法弥补她内心的自卑感和孤独感；Nathan换了一个新女友，却被三个女生各种八卦，可想而知在校园里流言蜚语的“他者的凝视”会对当事人造成不同程度心理创伤，所谓“流言止于智者”，当今大学生中却很少人能做到，让我不禁联想到电影《搜索》中叶蓝秋因无法承受流言蜚语便跳楼自杀的场景。

三个女生在走廊吐槽母亲乱动自己房间物品时，表现出愤怒和不满，处于青春期的她们正在被家长紧密监督，对她们造成心理上的压抑和不自由，反而会加剧叛逆心理；在吃饭时两个女生在如何平衡男朋友、女生朋友的时间把握上起了冲突，表现出未成年人对待友情和爱情的平衡上的矛盾性，影响人际关系交往；

Eric和Alex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其中有一个没有给过初吻，购买枪支时开玩笑的语言，到后来的校园血腥枪杀事件，都表现出他们的社会主流意识形态扭曲，将游戏中的杀人带入到现实中，沉迷于网络，表现出虚拟世界可以给他们现实生活给予不了的快感和存在感，内心已遭扭曲。

影片刻意隐藏具象化主题，而是用寓言式的模糊象征让观者自行揣摩体会，具有强烈的社会反思效果。无论是家庭老师或同学给予的“被忽视”，还是自我内心的焦虑、没有存在感和安全感，都将造成心灵创伤，表面上平静才是最大的恐惧来临，“盲人摸象”，摸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寓言式的毁灭让观者在平静中爆发。

二、叙述手法：碎片化拼接

《大象》电影中运用独特的叙述手法，平行蒙太奇叙述，采用顺叙、倒叙、插叙交错进行，板块式拼接，多线索贯穿影片，让观者在观影的前几十分钟一头雾水，然而这却是导演的高明之处。导演放弃了传统的叙事模式，而选择了外聚焦模式，“叙述者从不用自己的声音说话，而仅仅记录事件，从而给读者这样的印象，即形成这一正被讲述的故事的不是任何主观判断或具体个人。”八个主要人物，在不同时空穿插剪辑，造成时空交错的错觉感，实则是为影片后20分钟杀戮开始的高潮部分做铺垫，当分散的个人最终汇聚到一点时就是爆发处。

影片中对各个人物之间的出现或者相逢有着极强的暗示性，例如Michelle第一次出场后Nathan走近镜头穿红色衣服，二者在不相识的情况下“擦肩而过”，导演有意安排此场面调度，减少镜头数，也不用场景转换过渡，这样衔接自然，利于观影者对二者关系产生联想。

再例如Nathan和三女孩在走廊对视走过；John帮助Elias作为模特拍摄，Michelle跑步经过，镜头调度自然流畅，有助于观者想象；John在遛狗看到Eric和Alex全副武装并携有枪支从旁经过，为剧情发展作铺垫，也为John躲过一劫提供合理原因；也是在此时，三女孩看见John遛狗，却没有注意到Eric和Alex全副武装进入教学楼，也为之后三女孩在厕所遇上他们埋下伏笔。这些细节之处更能体现导演的意图，使看似碎片化零散化的片段用细节连接起来，既不会使观者完全看不进去有出戏现象，也不会太过肤浅没有想象性。

该片的碎片化板块式拼接与《低俗小说》有所相似，不同的是《低俗小说》的首位连接，形成了一个缜密的环状叙事结构，《大象》则以相同的固定镜头起伏落伏，隐喻蒙太奇暗示即将乌云密布后的暴风雨来临，实则表现校园暴力事件只是冰山一角，若不及时采取措施，更多的问题将会暴露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三、叙事角度：外聚焦模式

叙事角度由亨利·詹姆斯用“观察点”明确提出，法国叙事学家热奈特采用较为抽象的“聚焦”，分为内聚焦，零聚焦和外聚焦，前者叙事者全知全能，中间为叙事者只能提供某个人物所知道的，后者为叙事者比较无知，只能停留表面现象而无法深入内心。在电影《大象》中，采用的是外聚焦模式，零视点角度，从镜头的运动可以看出，基本没有推拉镜头，很少有主观镜头，多为长镜头，并且与拍摄对象保持一定距离无法深入内心，此细节会在镜头运用中具体情况说明。若为内聚焦，则叙事者会揭示各种矛盾原因所在，若为零聚焦，该片中叙事者不能进入主体内心世界，且没有提供相应的语言描述，例如从第三人称，讲述对该对象的认识和了解等。“外聚焦模式下的世界，看似对生活常态片段无目的的纪录，实则暗含叙事者的匠心。”

《大象》采用的是零视点角度，即视觉角度的一种，是指一种客观的视觉角度视觉角度，或者说仅仅是一种摄像机的客观视角。这样的客观角度避免了主观上的判断，让观者有更多想象的空间，甚至感觉到神秘激发起好奇心，因为叙事者没有道出蛛丝马迹的线索，八个人物的穿插于非线性结构叙事中，结尾平静的音乐下残酷地枪杀他者，让观者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叙事角度也包括听觉角度。所谓听觉角度，可分为内听觉角度和零听觉角度，前者是指一种主观听觉角度，即画面强调表现了影片中某个人物对某种声音的反应；后者是指一种客观的听觉角度，主要指与画面相对应的客观音响，并没有被影片中的人物所特别注意。

影片《大象》中Eric和Alex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长镜头寓意无穷，长镜头对整个环境的拍摄捕捉，不仅揭示给观影者二人的生活环境，而且暴露出二人的兴趣爱好：弹钢琴和玩杀人游戏。值得一提的是，一边钢琴曲为舒缓的《致爱丽丝》，另一边则是痴迷地玩着杀人游戏，这不仅对之后残酷的枪击事件提供线索作铺垫，而且画面与音乐主题不符有强烈的讽刺隐喻意义。影片结尾处Eric和Alex对真实杀戮和虚拟世界的混淆，对生命的逝去麻木不仁，对“好友”的残杀，在安静而平静的《致爱丽丝》背景音乐下演绎的触目惊心，完全超出观影者预料，使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带动观者的情绪。

四、镜头运用：长镜头

巴赞提出长镜头理论，在电影《大象》中运用得淋漓尽致，首先是固定长镜头，描述天空中乌云密布，共在影片中出现三次暗示暴风雨的来临，给观者以压抑负面的情绪，同时它也是该片中为数不多的重要空镜头，也暗示了片中主角的情感基调，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起到很好的隐喻效果，“结尾就是给人一个长长的思索空间，对整个事件的反思深省，让观众进入了一个回味无穷的意境当中。”同时，在进行人物出场时导演有效地设计场面调度，例如操场上固定机位放置，不同的运动群体出现在镜头前，之后Michelle独自出场再离开，反映出她的孤独和自卑，然后Nathan走进画面，穿上红色衣服，此固定长镜头拍摄时长约2分钟，最后跟移主角保持一定距离的背部长镜头拍摄直至他走进走廊，经过三个女生后与女友会面，该长镜头结束，总共用时约5分钟。在这5分钟的观影时间内，没有一处镜头的切割，导演极强的调度能力和故意安排，使影片更具有纪实性，观者长期盯着银屏产生压抑疲惫的心理，同时也使其跟随主角的行走产生主角们之间联系的猜测和好奇心。这样的长镜头在片中反复运用，占据绝大多数镜头。

影片中绝大多数主角都用了长镜头，再例如影片播放到25分钟时，跟拍Elias，其中包括他的正面、侧面、背面，长镜头一镜到底，经过人群与其打招呼，灯光若明若暗，表明上若无其事，实际上暗示内心的冷漠和孤僻。另外，三个女孩进入食堂吃饭后再走进厕所也是长镜头，表现出纪实感和人物的真实性。

长镜头的运用缓慢了影片的节奏，纪实性增强，使场面转换显得自然流畅不突兀，影片中也多处运用了平移长镜头。例如同性恋异性恋联盟会议中，部分演员有看镜头等出戏现象，但并不会影响整个镜头画面大方向的把握，每个人的观点不同，增加了内容的可观性，也展现出会议讨论激烈，表现了当代大学生不同的恋爱价值观以及对待同性恋异性恋的态度，暗示了社会矛盾的边缘化人群与主流意识形态下的价值观的逐渐偏离，暴露出当下的社会现实问题。

综上所述，电影《大象》采用外聚焦模式创造性的叙事策略，主题上寓言式的毁灭，碎片化的剪辑技巧，大量的长镜头运用，把一场校园枪击案件诠释得淋漓尽致，叹为观止，具有强烈的社会反响和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6][7]彭吉象，《影视美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5月.

[2]炭叹，《事件裂缝中的谋杀——大象的时间和主题分析》，《电影画刊》，2004年10月1日.

[3]“他者的凝视”，出自拉康的“凝视”理论.

[4][美]华莱士 马丁，《当代叙事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6月.

[5]李扬，万燕燕，《外聚焦和情调模式——浅析电影大象的叙事策略》，《电影评介》，2011年7月23日.

[8]韦鹏，《以美国电影大象为例谈后现代主义电影的特征》，《电影评介》，2008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