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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斯关于俄国社会发展一般途径和特殊途径的论述

2015-05-14郑建

前线 2015年11期
关键词:公有制恩格斯俄国

郑建

俄国农民公社评判

俄国农民公社的土地所有制,“即土地公有是一种在原始时代曾经盛行于德意志人、克尔特人、印度人,总而言之曾经盛行于一切印欧民族中的占有形式,这种占有形式,在印度至今还存在,在爱尔兰和苏格兰,只是不久前才遭到暴力压制,在德国,甚至现在在一些地方还能见到;这是一种衰亡中的占有形式,它实际上是所有民族在一定的发展阶段上的共同现象”。——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在俄国民粹派看来,俄国农民作为天生的共产主义者,比贫困的、被上帝遗忘的西欧无产者更接近社会主义,并且俄国农民比西欧无产者的生活也要更好;俄国农民公社是一种比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更优越的社会形态,是俄国未来社会的雏型和起点。因此,俄国民粹主义和空想主义思想家赫尔岑在给林顿的信中指出,俄国革命者应该“保存公社和给个人以自由,把村和乡的自治扩展到城市和整个国家,同时保持民族的统一—— 这就是有关俄国前途的问题所在,也就是西方思想家正在绞尽脑汁力求解决的那个社会矛盾的问题所在”。意即俄国的革命应该走一条在保存农民公社的同时,发展政治自由和巩固民族统一的道路,这条道路对西方社会也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可以解决西方社会矛盾。

恩格斯对赫尔岑的这种观点进行了评析,指出:第一,农民公社并不是俄国独有的现象,俄国的农民公社是一种衰亡中的原始时代的土地占有形式,它曾盛行于所有的印欧民族中间。第二,赫尔岑将政治问题和社会问题割裂来看,是十分荒谬和错误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认为,就某一个社会形态或者历史发展的某一个阶段而言,政治问题和社会问题是相互联系的。第三,农民公社并不比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更优越,以生产力落后的俄国去影响生产力比较先进的西方,是荒谬和可笑的。恩格斯讽刺地指出,在民粹主义者眼里“老朽的法国人和英国人无论怎样努力都不能实现的东西,俄国人的家里却有现成的”。

赫尔岑的追随者特卡乔夫像赫尔岑一样把事情看得很简单。虽然在1875年他已经不能再断言什么“社会问题”在俄国已经解决,但是他仍然认为,俄国农民作为天生的共产主义者,同贫困的、被上帝遗忘的西欧无产者比起来,要无限地接近社会主义,并且他们的生活也要无限地好。如果说法国的共和主义者由于他们百年来的革命活动,认为自己的人民是政治方面的上帝选民,那么当时的许多俄国社会主义者则认为俄罗斯是社会方面的上帝选民;据说旧的经济世界不是从西欧无产阶级的斗争中而是从俄国农民的最内在的东西中得到它的新生。我的抨击也就是针对这种幼稚的观点。——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同是民粹主义者的特卡乔夫是赫尔岑观点的追随者。同赫尔岑一样,他将政治问题与社会问题割裂开来,对俄国农民公社对俄国革命的意义作出错误评判。

他们认为俄国革命的优越性至少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俄国还保存着土地的公有制形式,相比之下“西方由于失去公社土地所有制而带来了多么悲惨的后果,在西方人民要挽回自己失去的东西又是何等费力”。第二,农民公社还保存着土地共耕制度,这种劳动方式是一种“经济关系的良好制度”。 而“在西欧 ,由于个人权利的无限扩张……人们习惯上享有的东西 ,那怕是放弃一点点也不容易”。第三,由于上述两点 ,俄国农民公社的生产方式优越于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因此俄国农村道德风尚要远远高于西方的状况,是西方为之奋斗的理想目标。

对于车尔尼雪夫斯基对沙皇军事统治下的俄国农村公社的错误认识,恩格斯尖锐地评价道,如果乌拉尔人现有的制度保存到使用机器的时候,那么“从这里得到好处的不是乌拉尔人本身 ,而是他们为之效劳的俄国军事国库”。

当资本主义社会正在西欧崩溃而它本身发展中必然产生的矛盾威胁着它的生存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在俄国,全部耕地的半数左右却仍然是农民公社的公有财产。如果说在西方用重新改组社会的办法来解决矛盾是要以一切生产资料(当然也包括土地)转归社会公有作为前提条件,那么在俄国已经存在,或者说得更准确点,仍然存在的公有制对于西方的这个只是行将建立的公有制是怎样的关系呢?它是否不能作为民族活动的一个起点,以便用资本主义时代的一切技术成就来充实俄国的农民共产主义,使它一下子越过整个资本主义时期进入一切生产资料的现代社会主义公有制?或者像馬克思在本文后面引用的一封信里表述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思想时所说的那样:“俄国是应当像自由派所希望的那样,首先摧毁农民公社以过渡到资本主义制度呢,还是与此相反,发展它所特有的历史条件,就可以不经受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苦难而取得它的全部成果。”——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对于俄国社会的发展道路问题,恩格斯并未只锁定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路径。他对俄国社会能否大大缩短资本主义发展的过程、经历特殊途径进入共产主义社会进行了理论探讨和尝试。

恩格斯指出,如果俄国发生革命推翻沙皇政权,俄国的革命对西方的社会主义革命起到促进作用,西方的社会主义革命取得胜利并建立起共产主义制度,那么,在西方共产主义制度的榜样带动下以及西方无产阶级对俄国的大力帮助和支持下,俄国可以利用农民公社的作用,建立起共产主义制度,可以大大缩短资本主义发展的过程,经历特殊途径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俄国的公社存在了几百年,在它内部从来没有出现过要把它自己发展成高级的公有制形式的促进因素;情况恰如德意志人的马尔克制度、克尔特人的克兰、印度人的和其他民族的实行原始共产主义制度的公社一样。所有这些公社,都在包围着它们的、或者在它们内部产生并且逐渐渗透它们的商品生产以及各户之间和各人之间的交换的影响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丧失共产主义的性质,而变成互不依赖的土地占有者的公社。因此,如果一般地说可以提出俄国的公社是否将有别的更好的命运这样一个问题,那么这不是公社本身的错,而只在于这样一个情况:公社在一个欧洲国家里保持相当的生命力到了这样一个时刻,这时,在西欧不仅一般的商品生产,甚至连它的最高和最后的形式——资本主义生产都同它本身所创造的生产力发生了矛盾,它不能再继续支配这种生产力,它正在由于这些内部矛盾及其所造成的阶级冲突而走向灭亡。由这一点就已经可以得出结论,对俄国的公社的这样一种可能的改造的首创因素只能来自西方的工业无产阶级,而不是来自公社本身。西欧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胜利以及与之俱来的以社会管理的生产代替资本主义生产,这就是俄国公社上升到同样的阶段所必需的先决条件。——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俄国的民粹主义者们错误夸大了俄国农民公社中劳动组合的意义,把它拔高到了社会主义的精神高度,并且由此认为俄国有优于西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实现社会主义的优势。

恩格斯指出,俄国农民公社中的劳动协作是一种很普遍、简单的劳动协作形式,其实行的原因是因为严寒的气候要求进行多种多样的生产活动,而单个人的生产活动不足以战胜恶劣的气候并获得劳动成果。它能保留下来只能证明农业生产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农村社会状态在这里还处在很不发达的阶段。所以,俄国农村公社内部绝对不可能产生使它转变为高级形式公有制组织的促进因素。

恩格斯进一步指出,如果说俄国农村公社有转变成高级形式的公有制组织的可能性,那么其必须具备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西欧在俄国农村公社解体前经过无产阶级革命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并向俄国提供支持和帮助。

事实上,从氏族社会遗留下来的农业共产主义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时候除了本身的解体以外,都没有从自己身上生长出任何别的东西。俄国的农民公社本身,在1861年就已经是这种共产主义的比较衰弱的形式;在印度某些地方以及在可能是俄国公社的母体的南方斯拉夫人家庭公社中还存在着的土地共耕,已经让位给单个家庭的经营管理;公有制只是还表现在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分配土地上,而这种重新分配土地的做法在不同的地方其间隔时间也极不相同。只要这种重新分配土地的做法一终止或通过决定被废止,就会出现小农的农村。——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俄国的农民公社与其他民族历史上的公社一样,会随着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发展,逐渐瓦解,丧失其公有制的性质,变成农民个体占有的小生产的经济形态。俄国的农民公社以及其他民族的农民公社演变成为小农的农村,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俄国土地公共所有制成为共产主义发展起点的条件

与俄国农民公社并存的西欧资本主义生产同时接近了崩溃的时刻,在这一时刻它本身就会显示出一种新的生产形式,在这种新的生产形式下将有计划地使用作为社会财产的生产资料,——单单这样一个事实,并不能赋予俄国公社一种能够使它把自己发展成这种新的社会形式的力量。在资本主义社会本身完成这一革命以前,俄国公社如何能够把资本主义社会的巨大生产力作为社会财产和社会工具而掌握起来呢?在俄国公社已经不再按照公有原则耕种自己的土地之后,它又怎么能向世界指明如何按照公有原则管理大工业呢?——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西方资本主义在行将崩溃之时,会展示出从它内部生长出来的一种新的生产形式,即高级形式的共产主义公有制。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俄国农村公社内部也能生成其向高级形式的共产主义公有制转变的促进因素。

而且,在西方的无产阶级革命成功之前,在共产主义的生产和分配方式没有建立起来之前,西方出现的共产主义思想和理论,以及资本主义社会巨大生产力积累起来的成果并不能转化成促使俄国农民公社向高级形式的共产主义公有制转变的动力。

其次,较低的经济发展阶段解决只有高得多的發展阶段才产生了的和才能产生的问题和冲突,这在历史上是不可能的。在商品生产和单个交换以前出现的一切形式的氏族公社同未来的社会主义社会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一定的东西即生产资料由一定的集团共同所有和共同使用。但是单单这一个共同特性并不会使较低的社会形式能够从自己本身产生出未来的社会主义社会,后者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最独特的最后的产物。每一种特定的经济形态都应当解决它自己的、从它本身产生的问题;如果要去解决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经济形态的问题,那是十分荒谬的。这一点对于俄国的公社,也同对于南方斯拉夫人的扎德鲁加、印度的氏族公社、或者任何其他以生产资料公有为特点的蒙昧时期或野蛮时期的社会形式一样,是完全适用的。——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俄国农民公社是一种在原始时代曾盛行于一切印欧民族中的土地占有形式,是一种衰亡中的占有形式,它实际上是所有民族在一定的发展阶段上的共同现象。

单纯凭借俄国农民公社和社会主义社会公有制之间对于生产资料共同占有这一相同点,并不能得出俄国农民公社将成为现代社会主义人民运动的起点的结论。因为,要处在较低的经济发展阶段的社会来解决处在高得多的发展阶段的社会才产生了的和才能产生的问题和冲突,这在历史上是不可能的。每一种特定的经济形态都应该去解决它自身的以及从它自身产生的任务。这是历史唯物史观的一个十分重要的论断。

当西欧各国人民的无产阶级取得胜利和生产资料转归公有之后,那些刚刚进入资本主义生产而仍然保全了氏族制度或氏族制度残余的国家,可以利用公有制的残余和与之相适应的人民风尚作为强大的手段,来大大缩短自己向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过程,并避免我们在西欧开辟道路时所不得不经历的大部分苦难和斗争。但这方面的必不可少的条件是:目前还是资本主义的西方作出榜样和积极支持。只有当资本主义经济在自己故乡和在它兴盛的国家里被克服的时候,只有当落后国家从这个榜样上看到“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怎样把现代工业的生产力作为社会财产来为整个社会服务的时候——只有到那个时候,这些落后的国家才能开始这种缩短的发展过程。然而那时它们的成功也是有保证的。这不仅适用于俄国,而且适用于处在资本主义以前的阶段的一切国家。——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俄国民粹主义者认为俄国农民公社优于西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原因之一在于,俄国农民公社的生产方式优于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在此基础上的俄国农村道德风尚要远远高于西方社会,而这是西方社会奋斗的目标。民粹主义的认识虽然有误,但其启发人们去思考一个问题,即落后的俄国除了走资本主义道路,是否还有其他选择?

恩格斯认为,只有满足一些特定条件,比如俄国等落后国家要从那些把现代工业的生产力作为社会财产来为整个社会服务的榜样做法中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并学会“在公有制的原则上管理大工业”等,俄国等落后国家才可以利用公社所有制的残余和与之相适应的人民风尚作为强大的手段,来大大缩短自己向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过程,并可以避免西欧开辟道路时所不得不经历的大部分苦难和斗争。

但是在俄国,我们看见,除了迅速盛行起来的资本主义狂热和刚开始发展的资产阶级土地所有制外,大半土地仍归农民公共占有。那么试问:俄国公社,这一固然已经大遭破坏的原始土地公共占有形式,是能够直接过渡到高级的共产主义的公共占有形式呢?或者相反,它还必须先经历西方的历史发展所经历的那个瓦解过程呢?对于这个问题,目前唯一可能的答复是: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现今的俄国土地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恩格斯在考察俄国农民公社,以及其与西方即将建立的公有制关系的基础上,认为俄国不应该走西欧资本主义常规的发展道路,并指出了俄国农民公社成为未来社会主义社会起点的可能性及条件。

他认为,俄国同西方的革命互为条件,互为补充。一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取得革命胜利,建立起先进的社会制度;二是俄国等落后国家要从那些把现代工业的生产力作为社会财产来为整个社会服务的榜样做法中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并学会“在公有制的原则上管理大工业”;三是俄国只有进行政治革命,推翻沙皇专制制度才能获得新生,并且俄国革命与西方革命互为补充,会给西方工人运动以新推动,从而加速现代工业无产阶级的胜利。四是落后国家得到西方取得胜利的无产阶级的积极支持和帮助。

克里木战争期间的失败清楚地表明,俄国必须迅速发展工业。首先需要铁路,而大规模修筑铁路不能没有本国的大工业。产生大工业的先决条件是所谓的农民解放;随着农民的解放,俄国进入了资本主义时代,从而也进入了土地公有制迅速灭亡的时代。农民负担了赎金,再添上税捐加重,同时分配给农民的土地越来越少和越来越差,自然使得农民落入高利贷者手中,这些高利贷者大半都是发了财的农民公社社员。铁路为早先的许多边远地区开放了谷物销售市场,而又运来了便宜的大工业产品,结果排挤了农民的家庭工业,这类产品原先是由家庭工业制造的,一部分供自用,一部分供出售。久已习惯的经济关系被破坏了,随着自然经济向货币经济的过渡,各地出现了混乱局面,在公社社员中间出现了巨大的财产差别——穷人沦为富人的债务奴隶。总而言之,那种在梭伦之前曾经因货币经济的渗入导致雅典氏族解体的过程,在这里开始使得俄国公社解体。——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恩格斯在这里指出,俄国如果不走革命的道路,势必将回到社会发展的一般途径上去,即走上资本主义道路,从而遭受资本主义制度无法根除的一切不幸和灾难。

要想保全这个残存的公社,就必须首先推翻沙皇专制制度,必须在俄国进行革命。俄国的革命不仅会把民族的大部分即农民从构成他们的“天地”、他们的“世界”的农村的隔绝状态中解脱出来,不仅会把农民引上一个大舞台,使他们通过这个大舞台认识外部世界,同时也认识自己,了解自己的处境和摆脱目前贫困的方法;俄国的革命还会给西方的工人运动以新的推动,为它创造新的更好的斗争条件,从而加速现代工业无产阶级的胜利;没有这种胜利,目前的俄国无论从公社那里还是从资本主义那里,都不可能达到社会主义的改造。——恩格斯《〈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

从《论俄国的社会问题》到恩格斯为此文撰写这篇跋的时候,几十年时间过去了。其间,没有产生促使俄国农民公社发展成为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的那些必不可少的条件,相反,俄國无论是资本主义的发展还是农民公社的崩溃都已经走出很远了。在旧的俄国沙皇专制统治下,为了战争修建铁路,铁路促进了工业和贸易的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农民公社自然地走向瓦解,越来越多的农民失去土地,被无产阶级化,俄国逐渐转变为资本主义工业国。在这个社会转变过程中,俄国的社会矛盾越发尖锐,革命的因素在逐渐生成。基于俄国的社会现实情况,恩格斯指出,俄国只有通过革命才能获得新生。

(注:文中楷体部分摘自《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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