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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深化改革需要突破改革的历史窠臼

2015-05-14李厚廷

前线 2015年12期
关键词:改革发展

李厚廷

全面深化改革的时代背景提出了强烈的改革转型诉求。改革转型并不是否定以往的改革实践,而是在改革历史的追忆中发现促进未来改革的“发力点”,在新的经济和社会环境中利用这些智慧全面改革、深化改革和持续地推进改革。

突破改革的功利性

改革的功利性在改革实践中表现为获取可见的物质成果。应该说,改革的功利性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中“功盖千秋”:集体统一经营改变为农户分散经营迅速解决了中国的吃饭问题;单一公有制改变为多种经济形式并存,在短时间内由“全面短缺”过渡到“结构性过剩”;经济特区产生了强烈的开放示范效应。在制度约束成为主要发展瓶颈的环境中,改革成为最有效的发展工具,改革的功利性由此产生。

改革是一个有效的发展手段和仅仅视改革为发展工具具有截然不同的内涵。功利性可能具有局部性、暂时性和非本质性等方面的局限,改革功利性可能使改革偏离其全局、长远和本质属性。改革思维中后来出现的“顶层设计”、“战略构想”都是对改革功利性的一种反馈。改革是改变一切不适应生产力发展要求的管理方式、活动方式和思想方式,是一场全面而深刻的社会经济变革。

突破改革的粗放性

改革的粗放性也可称之为改革的非科学性,是指改革全过程缺乏精心构思和过程管控。这一认知来源于农业的耕作方式,在地广人稀且土地肥沃的农区只要洒下种子,既没有很多的技术投入,也没有很多的人力投入,土地就能够提供满意的农业收成。这就是一种粗放型的农业耕种方式。而在另一种情形下,农业只能采取集约式的耕种方式,精耕细作,投入技术和人力,力争提高单位面积产量。

从改革的历史来看,改革的粗放性和对解放思想的认知有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对解放思想的任何历史评价都当之无愧!想都不敢想,何来改革行动!但解放思想具有动态内涵,改革起点上的“解放思想”和改革进程中的“解放思想”是不同的。改革初期的解放思想十分灵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发现解放思想并不是改革的全部,而是改革的先导,改革起步之后还面临着很多解放思想不能涵盖的内容。确定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目标模式确实是解放思想的结晶,但这一目标确定之后主要问题转向如何建立这一体制的技术性问题,出现的改革摇摆不定或者是停滞不再仅仅是解放思想的问题,而是不同力量之间博弈结果的显现。

在正常的社会发展进程中解放思想的发展效能一般呈现出下降趋势,与此同时,改革科学性的发展效能呈现出上升趋势。实践中容易产生解放思想的三种倾向:“固化”倾向——将解放思想的功能永恒化、“神话” 倾向——视解放思想为灵丹妙药、“泛化”倾向——在一切领域中滥用解放思想。毋庸置疑,全面深化改革的新进程中,应当规避改革的粗放状态,正视改革的科学性诉求,强化改革的科学性。

突破改革的被动性

改革的被动性也可称之为改革的惰性,表现为主观上和行为上的“路径依赖”。从理论上讲,改革的不断推进及其丰硕的改革成果一定会强化社会的改革动机,由此提高改革的主动性。但无法回避的事实是,现实社会进程中的改革却几乎始终带有很强的被动性。在改革的起点上,初始的改革就带有明显的被动色彩,改革成为事关民族生存的强制性选择,改革共识的形成和启动是基于强制性的社会行动;随着改革的不断推进,改革的强制性被改革的阶段性成果所稀释,改革压力因此而削弱;改革的现实进程中,改革的被动性也表现得十分明显。例如,一些领域中呈现出能不改就不改、能小改就不大改、能晚改就不早改、能动皮毛就不动筋骨的景象。

如果过分依赖“外在强制性”推进改革,甚至到了近乎走投无路之时才“不得不”迈步,社会必然会为此承担巨量的体制性损失和经营性损失。改革的被动性可能还与改革本身的复杂性以及改革主导性力量的利益考量密切相关。减免改革的被动性、增强改革的主动性,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内在要求。

突破改革的滞后性

改革的滞后性是指改革经常表现为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瓶颈,不能满足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功能性需求。谁也不能否定改革在中国崛起中的作用。回顾30多年的改革和发展历程,今日中国哪一点能够离开改革。但我们分解这一历史进程又会发现,几乎在任一时点上都存在十分强烈的改革诉求,原有的问题解决了,大量新的问题又产生了,等待改革去面对。前者是改革的成就,而后者就是改革的滞后。

改革的滞后性在社会层面集中地表现为改革始终处于发展的紧逼之下。改革的功能是为发展清除制度障碍,由此决定,改革理应走在发展的前面,为发展开拓新的空间,而不能等发展面临制度障碍的时候再实施改革。改革的滞后性必然形成“发展等改革”的格局。在改革和发展相适应的问题上,还要考虑改革的现实过程——改革是权力结构和利益关系的调整,是新的运行机制的建立。由此可以看到,改革和发展相适应意味着改革不仅不能滞后于发展,而且需要改革一定程度地超前。发展倒逼改革是对改革被动性的一种替代,也是中国改革的一种动力来源。

突破改革的短视性

改革的短视性是指改革的阶段性目标偏离甚至是有悖于改革的战略性指向。变革中的社会进程一定会产生诸多矛盾,形成新旧交织的窘境,此时社会必然动用各类资源集中力量缓解这些问题。这当然无可厚非,问题在于应该尽可能实现当下和未来的统一,使当下的努力符合未来的方向。

我国的改革路径是渐进式改革,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中国改革的成就。但在利用渐进式改革优势的同时,我们不得不接受渐进式改革的劣势。如果我们心里有战略理念,就应该做好迎接这些劣势集中到来的各项准备。

地方政府之间的竞争是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机制,“招商引资”成为经济发展的主要手段,此时应避免资本所有者成为“座上宾”,预防行政权力和资本“勾肩搭背”。对此,我们心里应有战略理念,致力于利用资本和管控资本的协同,而不能让资本横行无忌。

突破改革的不稳定性

改革的不稳定性是指改革的时紧时松状态。正像经济增长一样,直线式的经济增长只是一种理论假说,在一定的时间周期内实际的经济增长必然伴随着一定幅度的波动。但这种波动如果超过了一定限度,就会影响国民经济的正常运行。改革实践具有超越经济增长的复杂性,其态势也不可能是恒定的,但如果改革进程中时而飞奔、时而踏步,这就不是一种改革常态。从技术上说,改革的规划和管理可以基本熨平改革的大幅度波动。

改革的不稳定性和改革的发展指向密切相关。发展是一个有众多因素所决定的集合函数:改革的制度激励、自然资源、政府宏观经济政策、产业结构、市场需求、国际经济格局等都可能成为促进发展的直接动因。发展动因之间具有一定程度的替代性,某一动因的短缺可以由其他动因所替代,并不会因为某一动因的短缺而使发展停滞不前。起始点上的改革对发展的作用和改革进程中对发展的作用具有质的差别,前者在当时的背景中不具有可替代性,不改革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寸步难行,而改革进程中的改革则具有一定程度的可替代性,这种替代性来源于一定时期内既定改革所释放的发展空间总会有所冗余。这样,发展情形好的时候改革往往被搁置,而在发展情形不好的时候改革往往被重视,从而出现改革的不稳定状态。全面深化改革,需要避免改革被“边缘化”的潜在可能,把改革作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强大动力。

突破改革的低社会参与度

改革的低社会参与度是指改革主要依靠自上而下的行政推动,而基层民众对改革的关注度不高。

改革启动以来,存在一个令人十分困惑的问题始终挥之不去:改革使中国人民的生存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与此同时,普通民众对现实却存在一定程度的忧虑。人们将这种情景称之为“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就前者而言,人民拥护改革,改革给人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经济和社会利益。百姓在改革实践中逐渐醒悟,只有改革才能使各类利益社会化,这类公共利益是百姓利益的主要依靠!就后者而言,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改革的一种景象,而造成这类现象的原因也显得较为复杂:改革路径由上至下集中推进而忽视自下而上的公众参与、改革相对于发展的滞后不能满足公众在物质性需求之外更高层次的社会需求、改革进程的持续和深层次推进被眼前发展所局限、和公众密切相关的公共需求因为改革的结构性差异而短缺,等等。改革进程中公众忧虑的上升来源于改革本身,这一认知的汇集和社会传播又降低了公众的参与热情。

由上而下在中国的现实国情中可以取得明显的效能,但无疑具有较高的改革成本。“政务公开”是一项有效的弥补性改革措施,让公众知道政府的行为逻辑,知道政府为什么做这件事情,知道这件事情和公众的联系,知道政府做这件事情的过程。但这还不够,公众应当由旁观者变成参与者。如果说,改革可以在较低公众参与度的情况中取得既定成就的话,那么,以后的改革推进则不能离开较高的公众参与。目前中国改革已经到了局部改革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公众力量具有扭转这种趋势的能力,增加公众改革的社会参与度必将强化改革的社会基础。

突破改革的非系统性

改革的非系统性是指改革设计缺乏关联思维致使改革出现“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现象。在改革初期阶段,改什么立马见效,这种“一改就灵”效应引发了一系列改革,并取得改革成效。但随着改革的不断推进,制度的系统性特征日益显现,一些在局部发生的改革效能因为制度系统之间的内在联系而大打折扣,系统性改革的要求因此而强化。

但是,现实的改革进程却只能以某些领域作为改革的策略性选择,即使是在这一领域中也不能同时启动所有环节的改革。面对这一矛盾格局,需要将系统思维引入改革之中,按照制度之间的内在联系确定由点到线、由线到面的改革路径,并加以有序推进。但改革的功利性取向使改革被工具化,只有“书到用时”,才感受到制度对发展的阻碍,才再次感受到改革的迫切性。问题并没有到此为止,变革中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呈现出异常的复杂性和不均衡性,这种状态决定发展对制度的需求以极不规则的形式表现出来。面对现实的发展压力,改革容易慌不择路而自然陷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状态。这种情形的积累,使改革迟迟难以进入系统境界,提高了改革的成本。前几年出现过“战略”和“细节”之争,这带有个人目的的炒作色彩。在现实中,离开细节的战略将难以落地,战略不能落地,虽大何用?离开战略的细节将失去方向,细节没有方向,何去何从?因此,在实践层面任何一个都不能决定成败,两者的协同才是成败的关键。全面深化改革,需要增强改革的系统性,提升改革整体效能。

突破改革的不协调性

改革的不协调性是从改革结构观察而呈现出来的改革领域之间的不均衡性。我国的改革首先从经济领域开始,这种选择具有必然性和合理性。选择经济领域作为突破口,生产力发展的物质成果可以为进一步改革奠定社会基础。随着经济发展,经济总量、人均数量和人们的实际生活水平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此时人们有了另一种感悟:没有经济发展不行,但仅有经济发展也不行。人们发现:经济发展中需要资本要素,但资本不能为所欲为;人类生存中物质重要,但这并不能抑制凌乱而破败的精神家园给人们和社会带来的痛楚;社会运行中权力重要,但没有约束和制衡的权力注定会给社会带来灾难;政府是重要的,但政府行为需要为其设定边界。这些感知转化为一种改革行为,改革由经济领域进入到政治领域,并逐步扩展至社会领域和文化领域中。此时,出现了一个更具复杂性的改革结构,我们已经真切体会到改革领域之间的高度相关性。

在改革协调性问题上,人们谈论最多的是经济体制改革和政治体制改革之间的协调。应该承认我国政治体制改革的进展,肯定政治体制变革对经济和社会运行所产生的积极影响,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事实上已经将“依法治国”作为政治体制改革的突破口,谁都能列举出已经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同时应该看到政治体制改革的相对滞后性,我们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现实制度结构中的政治体制瓶颈。渐进式改革决定了政治体制改革的相对滞后性,必须依赖既定的政治框架支撑经济和社会运行。我们应该将视线转向更具复杂性的改革立体结构,在原有失衡状态不断得以矫正的同时着力构造新的均衡格局。

突破改革的增量偏好

改革的增量偏好是指人们倾向于选择新增加的经济和社会事务实施改革(或者说不采用老办法),而尽可能不触动原有的经济和社会事务。改革实践中的“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和“一厂两制”当属增量改革的历史典范。增量改革不触动原有的经济和社会格局,其最大优势是可以保障经济和社会运行的稳定性。但其局限性也相当明显:基于经济基础和发展的连续性,增量规模相对于存量规模而言十分有限,增量改革虽具有积极意义,如:示范效应,但改革效能不大;经济领域可以实施增量改革,但政治领域中的增量改革空间极其狭小,我们很难设想再另外建立一套政治权利的运作机制。

中国几十年的改革是一座文化圣殿,客观而准确地解读改革历史是我们这一代改革亲历者的责任。过去的改革成就了今日中国,“中国梦”的实现有赖于全面、深入而持续的推进改革,以往改革的经验和不足都是可以促进未来改革的文化财富。对改革历史的分析不应脱离特定的历史背景,但改革的已有经验不一定适合新的改革实践;另一方面,已有改革历程中呈现出来的某些改革“瑕疵”却可能蕴含着促进未来改革与发展的时代价值。在新的经济和社会背景中,全面深化改革强烈地呼唤改革转型,挣脱改革历史中呈现出来的改革局限性。

(作者:江苏师范大学商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梁齐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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