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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为宠

2015-05-14扶笛

飞魔幻A 2015年6期
关键词:皇子

扶笛

【1】

翟浒拿手遮了遮头顶刺人的光,咸湿的汗液从额头滚滚滑下,唇上干裂的死皮掀起,脚步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还要走多久,才能离开月国的辖区,离开那个人的掌控?

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模糊中,似乎有什么从身后奔腾而来,像是咆哮的龙卷风,轰得他耳膜发疼。那个可怕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回头望去,黄沙卷起了长龙,长龙首处,雪白的新月旗帜在尘沙里放肆鼓动,身着红色盔甲的少女手舞长鞭,乌发在身后高高扬起。

明明还离得那样远,翟浒却几乎能看到她眼底玩味的笑意,与志在必得的傲慢。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拔足开始狂奔,饥渴多日的疲惫身躯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可是任他跑得再快,也无法敌过身后的千军万马。

当矫健的战马将他团团围住,他终于停了下来,跌在地上。一声轻笑自头顶泻下:“翟卿,你要去哪儿啊?”

翟浒抬头,便见马上女子按着马鞭,低下头来,脸上是美得让人心颤的盈盈笑意。她容色倾城,红唇稍稍勾起,便散发出让人不敢直视的耀眼之光,头顶烈日竟比不上她三分颜色。然这名英气俏丽的绝色女子,却是让男子闻风丧胆的月国女帝——月巽。

月巽恶名远扬,身为一国之君却不知检点,风流浪荡,好色成性,只要瞧见合心意的男子,管你是否婚嫁,抢掠回宫便是。仅仅对柔弱民男强取豪夺也就罢了,偏生喜新厌旧极快,不出七日,总要自宫外带回别的男子。之前那位,嗬,便只能为新人为奴为婢,任听差遣,因受不住折磨夭折在后宫的俊男俏公子不知几何。

“你入宫不过半个月,却已逃了三次。翟卿,看来孤太纵容你,让你有恃无恐了。”月巽叹息一声,自马上跃下,蹲在翟浒身前,拿手触碰他干裂的薄唇,“不过翟卿不必害怕,孤不会罚你。”

她一只手将翟浒拉至马上,随即跟着坐在后头。翟浒手脚发凉地坐至马上,身后月巽圈着他,一只手拉住缰绳,一只手揽着他的腰——这样屈辱的姿势,翟浒却不敢有任何反应。

逃过三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每一次都让他对月巽的残暴更为认知——第一次,月巽把看管他的下人全部剜了眼珠!第二次,月巽把和他说过哪怕一句话的侍卫全部割了舌头!第三次、这第三次……又会是什么?

她已经受够了月巽的残暴与变态,他只想着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可怕的女人……似乎明白翟浒在想什么,在驾马回转之后,月巽凑在翟浒耳边轻轻道:“孤只会打断薛卿的腿。”

翟浒手脚一颤,强烈的寒意自耳垂处散布至四肢百骸。

“孤听闻你与薛卿最要好,你与他是什么关系?这次计划,是他教你的对不对?”

翟浒僵了许久,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你……你不要胡来!”

“翟卿,你终于肯和孤说话了。”月巽自身后抱紧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孤好开心。”

【2】

月巽很开心,翟浒却不开心。

一路上,月巽笑着说起宫里的事。说起这七天为了寻他,折了多少兵马,受她怒火连累的无辜之人,都是落到了什么可悲下场。月巽每说一句,翟浒的脸便白一分,到最后,已是毫无人色。

“你怎么不去死?”

月巽脸色一变,侧翼突然射出一支暗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翟浒当胸射来。她来不及拔出武器,竟用手臂将暗箭格挡开去,箭尖擦着翟浒的脸飞过,月巽的手臂便渗出血来。她毫不在意地笑:“翟卿的乌鸦嘴真是狠毒,若孤死了,便没人保护你了。”

翟浒冷笑,不为所动。

让他相信月巽这样自私的暴君会为她挡箭,除非雁北之地的冰川融化。

苦肉计而已。

射暗箭的人被抓起来后咬舌自尽,回宫后月巽心情不佳,她将薛贺吊起来,当着其他男宠的面,狠狠鞭打。

“薛卿,孤的宠人,是容不得他人觊觎的,明白吗?”月巽一身红衣,艳得仿佛冬日里颤枝的红梅,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强吻上了翟浒的唇。身后是血光四溅的惨景,与跪了满地的宠人,她却毫不在意,笑意盈盈。

是不能忤逆她的。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国家,没有人敢忤逆月巽的话。

当薛贺被人斩断双腿,发出凄厉的哀号时,翟浒握紧了拳头,这是他逃跑的惩罚。

杀鸡儆猴。

翟浒瞧着地上那斑斑血迹,只觉心里彻骨的寒。他盯着月巽看了许久,毫不掩饰目中的杀意。可月巽仿若未见,她笑着拉过翟浒的手,将他带入寝宫的前院。

繁盛的树下一条藤椅落满花瓣,翟浒坐下,月巽蹲在他身前,仰着头看他。彼时花开得正好,姹紫嫣红的,仿若梦境。

“翟卿,你瘦了。”月巽怜惜地抚过翟浒消瘦的下巴,“孤若是早点寻到你该多好,都是薛卿,朕该将他丢入蛇窟才对。”

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漆黑柔软的头发服帖地垂顺在他怀里,此刻,那个娇纵暴戾的女帝像个孩子般,紧紧圈着他的腰,闭上眼,嗅着他的气息。

翟浒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为什么要把我从罗云国救过来,你为什么又要把我置于生不如死的境地!”

月巽似乎毫不在意他的以下犯上,微睁双眼,自他怀里抬头而后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显得那般真诚。

“因为,我喜欢你啊!”

月巽将头枕在他的腿上,合上眼,嘴角微微勾起,是很放松的姿势。仿佛在他这里,她能够安心,似乎将所有的信任给了他。

翟浒看着她恬静的容颜,缓缓抬起手,紧握成拳的手指松开,朝她的脖子靠过去。只要他捏住,轻轻一拧,那美丽纤细的颈项便会无力地垂在他身上,再也不能让那副绝美的容颜露出残忍的笑容了。

可这想法只掠过一瞬,他便自嘲一笑。

若是他能杀得了这大名鼎鼎的月国战神,他也犯不着整天想着逃跑,回国搬救兵。

他的手在月巽领口比画几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月巽的眼睛缓缓睁开:“翟卿,你方才是想要杀我吗?”

翟浒身体一僵,半晌才憋出一丝笑:“我见你身上落了花叶,想替你拾去。”

月巽却不生气:“没关系,你要杀我没关系。”不知是不是翟浒的错觉,那一瞬间,他竟然在月巽的眼底看见了哀伤,可也只是一瞬,快得让翟浒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月巽又笑了起来,“因为你杀不了我。”

翟浒确实杀不了她——

大名鼎鼎的月国战神,她并非上一任女帝月漓的后人,却能够继承她的王位,不过是因为她的赫赫战绩。

她带领月国子民击退罗云国的侵略,甚至更进一步,迫使罗云国割地赔款,风头再不复前。

她拥有冷静的头脑,凌厉的手段,缜密的心思,惊人的身手。战场仿佛是为她而生,若战场是海,她便是海里的鲨鱼,张开锋利的牙齿,将挑衅她的敌人统统吞没。

她的战绩扬名九州四海,列国士兵听闻她的名号,会吓得丢盔弃甲,战意全无。饶是恨她如翟浒也不得不承认,抛却她的凶残性子而言,月巽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这,是翟浒最大的阻碍。

【3】

月巽推门入了偏殿。

单膝跪地,恭顺道:“母后。”

水晶帘后的人冷冷一笑:“听闻你为了捉一个男宠亲自带兵追捕?”

月巽垂眼:“他是月巽的宠人,月巽认为并无不妥。”

“荒唐!你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为儿女情长所累,将月国置于何地!”

“月巽本不喜这位子,还给母后便是。”月巽微微一顿,“刺杀翟浒之事,是母后的指令吗?”

“混账!这是在质问我吗?”一枚墨砚自晶帘后砸出,砸上月巽的额角,月巽不闪不避,任由血流自发间落下。月漓似乎气得不清,胸口起伏喘气的声音异常刺耳。“孤要你杀了他!”

“恕月巽难从命!”

“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他是月巽的命。”

帘子里的人沉默半晌,才终于叹了口气:“孤明白了。你下去吧。”

月巽自偏殿里出来,不知不觉往翟浒的宫殿走去。她此时很想见见那个人,听他桀骜反抗的大逆不道,看他愤恨露骨的放肆眼神。

她行至殿前,停了下来。

不远处,翟浒沐浴在阳光下,他今日着了件白色的袍子,银色的镶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此刻正耐心劝导着跪在地上的失宠的男宠们站起来,眉头微微皱起来,阳光在眉宇间投了一片阴影。他说:“何必听那妖帝的话,士当杀不可辱,宁可死也不能被这些恶女子小瞧!”瞧见宠人们惊恐的神色,他回过头来,正巧撞上月巽的眼。

她只是安静地听着,似乎并未生气。可她也并未如同以往一般笑迎过去拉住他的双手,只是默默与他对视片刻,便回身往另一处方向走去。这反叫翟浒微微一愣。

月巽不开心——这是他得到的答案。月巽素来深不可测,她每日言笑晏晏,却将喜怒哀乐统统藏于眼底。今日,她失常了。

翟浒明白这种表情,他曾经无数次在暗夜里露出相同的表情。那是受尽屈辱,压抑隐忍后消泯一切的掩饰,是内心翻腾汹涌超脱极限后的平静。

这叫他想起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

翟浒是罗云国最不受宠的皇子。他初次见到月巽,是在罗云国与月国签订投降契约会上,那样耻辱的场景,他以最耻辱的方式出现——送给月巽作为投降赠礼——那时所有人都知晓月巽的嗜好。

可月巽拒绝了。

等到她登基当了女帝,她竟又微服私访到了罗云国,在竞选会上,以十万白银拍下了他。罗云国对皇子最大的惩罚,是以公开竞价的方式卖与达官贵人做跟从,这代表他此生再也无法与皇族有任何牵扯。他因受不了侮辱,拿剑自刎,可月巽阻止了他:“我看上的东西,至今没有能逃掉的。”

他逃不掉,无论躲去哪里,都能被她找到。他确实逃不掉。

【4】

月巽离开后,他去看薛贺,此时薛贺被随意丢在柴房任其自生自灭,腰部以下空空如也,暗黑的血迹已经干涸。翟浒看着他的惨境,眉头皱起。

“还疼吗?”

薛贺看见来人,惊得自草上爬起:“大人……”

翟浒将薛贺按住,面上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冷厉:“月巽太过歹毒,她知你我走得近,才会对你下手……以后我不会再来。”

想到月巽,薛贺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他踌躇半晌道:“她是不是怀疑我们了?”

翟浒沉吟:“不。她只是……”嫉妒而已。嫉妒他与别的人靠近。她是不允许他与任何人靠近的,哪怕只是说说话。

这一认知叫翟浒眉头皱得更紧,却也只是一瞬,又恢复往常待他人的温和模样:“薛卿,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会倾尽全力治好你……”

从薛贺处回来,翟浒心事重重。忆起月巽,他的眸色渐渐深了起来。不知是恨,抑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纠缠在眼底、心里。

月国女帝月巽太厉害,几乎没有弱点,唯一的弱点,就是喜爱男宠。

罗云国派了无数的男宠潜伏在她身边,却无一例外被疏远了,翟浒不得不亲自出手。

这个罗云国最大的敌人,也是罗云国最大的克星。若是他能将月巽杀死,九州便再无人可以压制罗云国的扩张——这是他三皇子规划的锦绣宏图。

事实证明,月巽很宠爱他,是有别于其他任何男宠的宠爱。

或许再过不久,他便能把握时机,那个可以将月巽一击必杀的时机。

机会来得很快,月巽自偏殿回来时心情不佳,竟然一人躲在寝殿喝闷酒。月巽向来自制,从不做任何可能使神志不清的蠢事,可是,今夜她竟然做了,而且叫他瞧见。

天赐良机。

翟浒推门而入,泻了一地月光,月巽抬眼瞧见她,似乎有些怔。随即笑了起来,星辉洒在她的眼里,竟柔和了她的目光,此刻她就是无害的误落凡间的精灵,突发兴致唤他一起喝酒。

翟浒坐下来,面上有些忐忑有些踯躅。

月巽面带微红:“你知道我为何不肯杀你?”

但她没有动手。非但没有,反而将他拉上马背,带入军营精心治疗。

“恨吗?”

翟浒清醒时,月巽这样问他。

“恨。”翟浒扬起嘴角浅笑,“恨自己太过相信手足,恨自己低估了皇位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月巽笑了笑,笑意有些苍白。她让人将翟浒送走:“我救你一条命,你还我一条命。”

回国后,翟浒因入敌营而平安归来,并经四皇子挑拨,被视为通敌叛国的耻辱,竟以礼物方式送给月国女帝。他仍记得四皇子的笑:“三哥能平安归来,料必是得了那女帝欢心,不如以宠人身份入月国打探情报,将功赎罪才是。”

那时月巽拒绝接纳降礼,不过是为了今后以十万两白银拍下造成轰动,让世人生出翟浒被戏耍之感。而竞价那日,才是真正的谋划之日。

【8】

谋划当夜,翟浒入了月巽住房,外人看来,两人是在做些什么苟且之事。

“阿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一般,了解我的真实所愿。有限的权力,施舍的富贵,比起整个天下来,算得了什么?”

“有野心并不代表就能成功,你还得有智慧。”

“哦?”

“你不是一直嫌我挡你三皇子杀伐扩张的路?你助我杀月漓,我将月国拱手奉上。”

“我凭什么信你?”

“这是机会,也是赌局。赢,你获得一切;输,也不过是成为一具失去自由的躯壳。”

“阿巽。若是战场上,我不曾与你交手便好了,这样你不会有机会放我一条生路,还以此来要挟我……”

“赌,还是不赌?”

翟浒的眼睛半眯起来,他伸出手去,握住月巽的手,目光真诚地、深情地,充满了缱绻温柔:“赌。”

“好。”月巽款款一笑,而后轻轻地抬起腿——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彼时的交易,如今已得正果,两人似乎没有再交往的必要。

月巽知道,自己应当离开。罗云国百姓对她十分厌恶,不走,只会惹麻烦上身。

月巽在罗云国养了月余,身体大好,离去之日,问起翟浒是怎样获取了月漓的信任,翟浒答:“她许我荣华富贵无上权力,并许诺助我夺得罗云国皇位。”他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她以为她了解我的野心。”

月巽敛眸,她从未想过复仇后该何去何从,一生的目标突然结束,她有瞬间的茫然与困惑。

她自小便学阴谋算计、运筹帷幄,却不知在寻常生活里该做些什么。

如今她失去一身武功,甚至让疾病缠身,什么也做不了。

可她毕竟没有理由再留在罗云国。

“这是一场戏,我却想让这场戏永无止境,没有结局地一直演下去。”翟浒深深地看着月巽,“阿巽,这么久以来,你可有半点假戏真做的意思?比如你抓我回来那日,当着众人的面强吻我……”

“没有。”月巽答得极快,目中有不分明的晦暗闪过。翟浒没能瞧见,他极快地调整好情绪:“开个玩笑罢了,阿巽,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你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

合作便只有利益,没有真情。

月巽点头,拔下了发间的钗,放至翟浒手心:“谢谢,我从不用钗。”

干净利落转身,仿佛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翟浒盯着手心的珠钗,有些苦涩地笑笑。

其实月漓说得对,若想巩固权力,便不能有弱点。

月巽,绝不能成为他的弱点。

他看着月巽的背影,好半晌,才忍住追上去拦住她的冲动。

他能做什么?能和她说什么话?能告诉她什么?

他有资格、有能力做这些事吗?

他真的能放任自己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吗?

心里一直一直,早就有想对她开口的承诺,只是随着月国的覆灭,永远也不能说出口了。

与其和他在一起面对杀伐的血路,危险时刻伴于左右,或许任她离开,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他总能护她一世平安。

【9】

月巽又回到了那个极冷极寒的雁北之地,她立在一个晶莹剔透的冰雕前,那里是她一刀一刀,亲手所刻。

她抚摸着冰雕的脸,想着自己在翟浒争夺王位之际,决然离开。

她是罗云国的耻辱,她留下,只会让翟浒陷入无止境的敌视。

他有大野心,征伐月国,吞并雪国,她相信,不出几年,他的版图将会扩张到难以置信的地步。因为他是翟浒,是可以在月国忍辱负重的翟浒,是可以与她演戏以假乱真的翟浒,是心机满腹野心勃勃的翟浒。

是她,喜欢的翟浒。

所以她,不能阻碍他的前途。就让心中的秘密,就此与这冰原长埋吧。

若有一天,他真的君临天下,身旁无人伴,她一定过去陪他。

届时告诉他:“假戏真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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