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华筠『讲真话』的执著与担当
2015-05-10于平
于 平
于 平:文化部文化科技司司长
2014年12月9日,资华筠先生在与病魔抗争10年后与世长辞了。想起仅仅还在一个月前的11月5日,第九届中国文联文艺评论奖颁奖典礼在苏州举行,荣获“著作类”特等奖的资先生还在同期举办的当代中国文艺论坛上发言,大力倡导文艺批评的“三真”精神。她说:“对评论对象要有真切真实的感受,这是第一个‘真’。第二个‘真’是对你所得到的感受要有真切生动的表达,使读者和受众跟你有一种共鸣。第三个‘真’是在前两个‘真’的基础上,追求揭示规律性的探索,这样才能使评论有公信力和前瞻性”。她还特别强调:“‘三真’精神最重要的是人的真诚,是人的信仰,是人一生对崇高信仰的坚定不移的精神”。资先生可能没有料到,她大力倡导的“三真”精神也成了她留给舞蹈评论界最后的叮咛,而这事实上也体现出她毕生追求的执著担当!
一、从真心诚意、真才实学到真知灼见
这是我再一次听到资先生倡导“三真”精神。2008年9月12日的《中国艺术报》以整版篇幅刊发了资先生所著《专业舞人的职业尊严和对“舞蹈研究”的思考》。为了营造舞蹈评论的健康生态,资先生的主张可以归结为讲真话、明真相、析真理。对于舞蹈批评而言,这是不断深入的三个层次;对于批评家而言,这是不断提升的三个境界。所谓“讲真话”,用资先生的话来说叫做“心口如一,实话实说”。她认为“讲真话”不过是批评的底线,我以为这既是道德底线也是学术底线。“讲真话”虽是底线,要做好却并不容易,因为就评论主体而言,树立“职业尊严”只是解决了操守问题,而与此相关的能力问题却要看是否具备“职业学养”。就评论对象而言,对象的存在一方面会受到解读环境的影响,一方面也受制于创作者所追求的独特言说方式。因此,“说真话”只是意味着评论主体有“真心诚意”,还要看主体认知与对象意义生成的“双向建构”中能有多少“真凭实据”。提供较多的“真凭实据”是“讲真话”能取得较好效果的内在依据,而这就使我们的评论走向了“明真相”的层次。事实上,“讲真话”不是仅凭“真心诚意”就可以达到的,能帮助“明真相”的“讲真话”需要更多地发掘对象的“真凭实据”,因而也就要求言说主体有更多的“真才实学”。舞蹈批评主体只有具备“真才实学”,才能使舞蹈批评的“讲真话”具有较高的“含金量”。资先生那时就说自己“曾在不同场合倡导‘三真’,即要有对于‘困惑’的真实感受、追求艺术真谛的浓烈愿望以及对于自己思考的真切表达”。这其实是要求我们的评论由“讲真话”、“明真相”上升到“析真理”的层次,它其实意味着评论家在“真心诚意”的操守和“真才实学”的能力中,实现舞蹈批评的“真知灼见”!
二、爱之深、虑之远,讨伐“舞八股”
我有时会静下来想想资先生“讲真话”的特点,我以为这个特点一是敏捷、二是犀利、三是通透、四是友善。先生曾写过一篇《舞坛不寂寞——95舞坛纵横说》(载《舞艺·舞理》,春风文艺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厚重舞评。虽是评说1995年的舞事,但至今仍有极强的现实指向性。文中有一节专论《编导“大腕儿”的兴起及讨伐“舞八股”》,指出“‘腕儿’级编导有许多施展机会。除个别人有甘于寂寞、积蓄力量的明智之举和少数略见创新之外,大都‘高产’而不‘优质’,一些作品有明显的‘快餐’、‘速冻’味道。看似机灵的‘鬼点子’,却有雕虫小技之感。如果说‘腕儿’级编导有点‘老本儿’(生活与艺术的积累)和‘熟能生巧’的技法,应付着眼前任务的话;那些盲目的追随者们,却以更蹩脚的方式争相‘复制’他们的‘快餐’配方,于是频频出现于银屏和舞台的‘舞八股’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为此,资先生在文中罗列了“舞八股”的“罪状”(资先生语):一是模式化地图解主旋律,二是华丽的包装与舞蹈本体的萎缩,三是假招子代替真功夫,四是“通用粮票”加“风格性装饰”,五是任意杂交的不伦不类,六是人体变形加扭捏作态,七是形体裸露度的无限扩大,八是堆砌技巧的杂技化倾向。“罗列”之后,资先生指出:“‘舞八股’纵有诸多表征,总体症状却是造情、矫饰、偷巧和品位低俗,病源则是长期缺乏营养的‘代偿’性劳作所致。疗救的前提是正视病体,不讳疾忌医。今日作檄文讨伐,实乃爱之深而虑之远矣”。你看,资先生的“讲真话”就是这样融通着“斗士风采”和“仁者情怀”!
三、呼唤“探索规律、追求独创”
隔了若干年,资先生在此撰文指陈舞蹈创作中带有普遍性的问题,这篇厚重而深邃的舞论题为《探索规律,追求独创——关于近期舞剧、舞蹈诗创作的思考》(载《舞思》,文化艺术出版社2008年出版)。资先生指陈的四个问题是:一、“命题”作舞与为舞造情;二、善于“造势”与滥用包装;三、追求“观赏性”的误区;四、借鉴与套用的混淆。关于第一个问题,资先生虽也指出“‘命题’未必非得‘造情’不可”,但强调“症结往往出在创作准备(生活与艺术积累)不足,命题未能激发起艺术家真实的创作冲动,缺乏命题与创作思维的契合点,力不从心地仓促上马……出现了闭门策划,迷信外援(大腕儿),突击强攻和华丽包装等构成的‘无孕分娩’式的创作模式,忽略的恰恰都是艺术的生命之源”。关于第二个问题,资先生指出“值得注意的倾向是‘舞(情)不够,景来凑’。且舞台美术的设计都趋向于大制作、超豪华。有时,作品的内容愈苍白,主体创造愈贫乏,舞台美术愈奢华……也有些基础不错的作品,由于‘包装’的品位不高而帮了倒忙。各个剧组间的盲目攀比,互相套用,更助长了艺术的雷同化”。关于第三个问题,资先生认为“首先是脱离具体内容和人物形象的塑造,片面追求所谓的‘观赏性舞段’。如随意设置‘选美’、‘宴庆’场面,借题发挥地堆砌些花里胡哨的‘表演’,游离于主题,干扰了主线,弱化了主体。再就是审美品位的媚俗化——不顾时代背景、作品基调、人物身份,每每都离不开干冰、烟雾,外加彩灯频闪,似乎只有‘美女’如云、媚态百出、袒胸露腹外加机关布景才具有‘观赏性’,更有甚者以怪诞、刺激取胜吸引观众‘眼球’”。关于第四个问题,资先生指出“舞剧创作中的套用现象时有所见,且见怪不怪、愈演愈烈,以致形成了某种趋势。照搬他人之举已无所顾忌,连略微改头换面都懒得去做了……此类问题对于大多数编导来说,主观上并非出于‘抄袭’的动机,而是认识——观念上的模糊和创作上的惰性导致求异思维的萎缩”。真是指陈得“鞭辟入里”,剖析得“入木三分”!
四、繁荣中忧思“大晚会综合症”
正是基于对舞蹈的“爱之深而虑之远”,资先生再次发表深邃而厚重的舞论《繁荣中的忧思——舞蹈创作现状的思考》(载《舞思》)。这个“忧思”是什么呢?资先生指出“‘大晚会’综合症应引起注意”。“大晚会”指的“综艺性标题性大晚会”。“它们大都是围绕某一主题的‘拼接型’制作,比原创性艺术作品的孕育、创作要快捷得多;但比起往日‘唱中心、演中心’(图解政治)的那种‘活报剧’,又具有较高的观赏性”。关于“大晚会”综合症的主要表现,资先生指出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制作替代创作。指的是“大晚会”大都是任务篇,急就章,其中大量作品是重复性、拼接型制作,在长期运作中形成了一套“熟能生巧”的制作流程。二是“艺术激素”代替创作激情。指的是生活孕育和艺术积累的先天不足,只得借助于夸张无度的煽情、造势来充填。三是假招子替代真功夫。指的是“总导演”基本是“不掌勺”只“拼桌”,甚至采取“打飞的”指导;通用性技巧的堆砌和豪华包装滥用,看似“花哨”,却无真货。四是套用、抄袭替代适度鉴赏。五是媚俗化的感官刺激替代观赏性。四、五两点在《探索规律,追求独创》一文中已充分指陈,这里不再赘述。六是舞蹈本体的萎缩。指的是歌星云集形成“主动脉”,舞蹈成为速效制作流程中无法摆脱的蹩脚陪衬,劣质的“歌伴舞”不仅侵害了舞蹈艺术的独立品格,对歌曲的呈现也未必添色……
五、形成遏制“浮躁病”的“生态作用络”
既然“忧思”的是“综合症”,资先生提出的“疗救”主张是“优化社会文化生态”。她深刻地指出:“经济投入、政令推行、权威评判以及审美消费的培育、引导,是对优化社会文化环境具有重要作用的生态因子。它们之间相互影响着并共同作用于‘舞业’、‘舞风’之发展——形成‘生态作用络’。经济投入的力度是强化政令的基础,而经济投入的指向则取决于政策取向……如果我们能适度调整检验‘文化政绩’的标准及相关政策,不那么强调以‘获奖率’论英雄,而是向各级文化主管要‘累积性’、‘后延性’成果——把目光投向更具长远意义的专业队伍的素质培养、文化消费审美导向,有更大的耐心孕育精品自然分娩。如果在经济上投入上强化科学论证,有效遏制‘形象工程’盲目上马;如果‘官员’(领导)、‘权威’(批评家)之间能建立起坦诚相见、探讨真知的正常关系,克服现时存在的相互‘号脉’、‘依附’、‘驾驭’的不健康因素;如果对文化消费、文化市场的培育具有更长远自觉意识,对名目繁多的畸形‘暴发’——不正之风,有所治理,对赞助文化事业的企业家的审美品位予以积极有效的引导——将会形成遏制‘浮躁病’的‘生态作用络’”。资先生的这篇文章发表在《艺术评论》创刊号(2003年)上,至今已十年有余了。我在引述先生的“良苦用心”时始终不忍停顿,因为她所说的“生态作用络”、她所希冀的三个“如果”能够实现,我们无疑会有更优质、更美好的繁荣!
六、“七戒”对舞蹈批评的“自我讨伐”
其实,资先生这类“讨伐”的“说真话”,不仅针对“舞蹈创作”,而且也指向“舞蹈批评”。比如她的《反思文艺批评之七戒》(载《舞思》)。她深刻地认识到:“面对‘研讨公关化,评论广告化’的时风,面对各种‘关系网’的羁绊,即使你有勇气坚持批评的独立品格,花力气写出有一定见地的文章,往往势单力薄,难成气候……如果我们怀有职业的责任心,倾听读者的反映,将目光投向‘评坛’的‘内因’进行认真的反思,应该有勇气对现实存在的文风问题,进行一番自我讨伐”。这个“自我讨伐”就是资先生所言“七戒”。资先生所言“七戒”:一戒“腻”。指的是作品评论不能“溢美之词”过甚,这类“甜话”缺少与创作者荣辱与共的执着,倒人胃口。二戒“套”。指的是作品评论以相同的模式评说,形成一种通用性的“套话”、“套路”(其中还夹杂着不同程度抄袭的“套用”),这种评论读来味同嚼蜡,还会连累所评论对象黯然失色。三戒“泛”。指的是脱离艺术本体特质的泛论,这种评论有如隔靴搔痒、雾里看花,且“泛”与“套”还极易“交叉感染”形成并发症,效果令人堪忧。四戒“涩”。指的是名词爆炸、概念罗列的云山雾罩,形成可读性极差的晦涩之作,令人生畏乃至生厌。五戒“晦”。指的是故意不把某些“异样”、“另类”的观点讲清阐明,与读者玩儿起“捉迷藏”,似“涩”而非“涩”,欲“吐”而又“鲠”。六戒“花”。指的是评论家成了“化妆师”,玩弄文字上练就的“硬功夫”,对读者产生“审美误导”。七戒“霸”。指的是强加于人的上纲上线、缺乏理性的发泄与抨击,根源于学术民主的修养不足。
七、树立舞蹈批评的文化品格
对此,资先生再一次强调“批评的灵魂在于‘真’——真话与真情”。因此,她在《舞蹈批评的文化品格与规律性》(载《舞思》)一文中告诫我们:“从舞蹈生态学的角度纵观舞蹈发展史,制约舞蹈发展的重要社会因素除强化政令、经济投入之外,另一个‘生态项’就是权威性评论……在‘专业圈’内,舞评人应该担当起对舞蹈创作(作品)进行科学的价值判断、对创作思潮进行舆论分析的任务;面对公众,则应担负起社会审美消费的引领作用,促进舞蹈审美的普及和健康发展”。评论的“权威性”在于其公信度和影响力,它的依据在于评论的思想深度和感召力。为实现这一目标,资先生认为重在“树立舞蹈批评的文化品格”。在资先生看来:“舞蹈评论的文化品格与舞评人自身的人品、文风、学养、激情与创造性思维的综合素质密不可分。它是舞评人自我修炼的依据,也是衡量其职业化水准的要素”。在上述“综合素质”中,资先生最看重的是“人品”。她认为:“所谓人品当然是诚信为本。这奠定‘文风’的基础。不可想象假话连篇的舞蹈评论,谈得上什么‘文化品格’!但是否‘实话实说’就是理想境界呢?这不过是一个‘底线’。我曾不止一次强烈地呼唤舞蹈创作的‘三真’精神,即真实的生活感受、真诚的创作冲动、真切的艺术呈现。其实舞蹈批评同样需要‘三真’精神:对作品的真实感受、心口如一的真诚表述、对艺术真谛的求索与揭示。这是做人、作文的标准,也是树立舞蹈批评之文化品格的基点”。
八、关注“以人传舞”的当代舞史研究
想起自1998年跟随资先生攻读博士学位时,资先生关于中国当代舞蹈史研究“以人传舞”的方法论主张,似也说明先生对“舞”的关注根源于对“人”的认同。她在积10年之功完成《舞蹈生态学导论》的专著后,在《<舞蹈生态学>回眸》(载《舞艺·舞理》)中写道:“舞史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是专业舞人的出现。他们以社会造就的审美意识和个人技能,进行舞蹈的加工与创作,使舞蹈的审美价值大大提高,个人风格逐渐增强,由此而产生与自然传衍的舞蹈相对应的创作型舞蹈。这可谓舞蹈的两大类别(层次)……舞蹈生态学的研究首先要涉及自然传衍的舞蹈,同时明确认识到舞蹈具有多层次概念和可伸缩界面”。这样我们就能理解,当杨丽萍的《云南映象》打出“原生态歌舞集”旗号时,为什么资先生持有异议。她其实意在指出杨丽萍的舞蹈已并非“自然传衍”,指出杨丽萍作为“专业舞人”已使舞蹈的审美价值大大提高,并且也使舞蹈的个人风格大大增强。其实,资先生的《中国当代舞蹈精粹之保存》(载《舞艺·舞理》)一文也谈到这一问题,她说:“专业舞人的出现,是舞史发展中的一个重要转折,其中的佼佼者往往集中体现了一个时代的舞艺水平……历史杰出舞人得以在古籍史书中有所记载者寥若晨星,而且大都以事传人,而非以人传舞,这是历史的局限性……”;因此,资先生才带领她的团队,在总结既往的舞史研究的基础上,结合影视艺术特征,强调“以人传舞”的认识和操作方法,精心拍摄“中国当代舞蹈精粹”。遗憾的是,这一认识论和操作方法在我们当下的舞史研究中并未得到延续。为此,我曾留下听课笔记《以人传舞:对中国当代舞蹈史研究方法的理论思考》,其中写道:“‘以人传舞’作为当代舞蹈史研究的方法论主张,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内涵:第一,‘以人传舞’是舞蹈生态学研究方法在当代舞史研究领域里的延伸。在舞蹈生态学研究中,较为强调从舞蹈形态的分析入手,进而关注舞蹈这一‘核心物’与‘环境’的关系。资先生认为,在核心物与环境的关系中,基本核心物是舞种,但核心物是多层面的,舞人也是其中的一个层面。当然,作为‘核心物’的舞人是在舞种形态的构成中起着重要决定性作用的舞人。第二,‘以人传舞’在当代舞蹈史的研究中,由于传媒的进步,较之古代舞蹈史的研究而言,使研究对象更为直观、更为动态、更为传神。舞人作为舞蹈传承的载体,理应格外为舞蹈史的研究所关注,这是在以‘多媒体’为主要传媒的信息时代所应当重视的‘修史’观念和方法。第三,在古代舞蹈史研究中,也有对舞人的关注。但历史文献记载的舞人,多是‘以事传人’,主要是在‘政治倾轧’之事中附带记载了被卷入政治漩涡中的颇具舞艺姿色的美人(‘以舞饰色’是中国封建社会中颇具特色的‘美色观’);在为数不多的‘以人传舞’的记载中,其人也是在‘表演中心论’野视中的,多是‘娉婷似不任罗绮’的媚态而少有‘修仪操以显志’的境界。因此,在当代舞蹈史研究中提倡‘以人传舞’,一方面是提倡对‘舞蹈本事’的关注,另一方面还要从‘表演中心论’转向‘编导中心论’——也即对舞人‘显志’的关注”。
九、精神植被、文化围城与优质基因
资先生自开拓性地建立起《舞蹈生态学》学科后,就把研究“自然传衍”出来的舞蹈作为学科建设的重要构成,为此她也成为最优秀的舞蹈“非遗”保护学者。她留下了一篇深邃而缜密的“思想札记”,题为《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载《舞思》),给我们以诸多启示。比如资先生指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人类的“精神植被”,我们可以从中寻觅到人类原始自然特性积淀、进化的印记。比如资先生对当前“非遗保护”所做“文化围城”形势下的思考,强调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具有优化人类文化生态的根本意义。又比如资先生关于“优质基因”及“非遗保护”方法论的思考,强调不可能全部保护纷繁复杂的文化遗存,而“优质基因”的确认、提炼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我特别认同资先生所说要关注“非遗保护”的价值判定,如她所说:“在人类文明演进的漫长历程中,不可能留住所有文化遗产。消失、濒危现象及现时的遗存是社会发展中各种生态因素作用的结果。包括自然的(合理的)优存劣汰,也包括人为破坏。在我国现代化(工业化)发展非常迅猛的形势下,要格外关注对人为破坏的遏制。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现时的文化遗存都有珍贵价值,也不是越原始、蛮荒、奇异的品种越有价值。否则,文化遗产保护会引发‘遗产爆炸’。在具体工作中更不能把它当作另一类‘形象工程’运作……”这里也强烈地洋溢着资先生“讲真话”的精神。
十、从“舞蹈点燃心灵”到“执著并担当着”
2010年12月,“资华筠舞蹈艺术生涯60周年”纪念活动在京举行。为此,我为“纪念活动”写了篇《资华筠的执著》(载《文艺报》2011年2月21日)的短文,翻阅短文时似又浮现出先生“执著并担当着”的影像。我在文中写道:“这个活动有个醒目的主题,叫做‘舞蹈点燃心灵’。活动举行期间读到了《甲子归哺——资华筠舞蹈艺术生涯60周年纪念文集》,发现‘舞蹈点燃心灵’是资先生在60年前‘瞬间’悟觉到的感受;而在这一感受驱动下的选择,将瞬间‘悟觉’冶铸为相伴终生的‘信念’。正可谓‘六十年甲子归哺,两个字执著前行’”!在那篇短文中,我用了四段话作为文中四大部分的导读。其一,“执著,作为佛教名词,谓一心注意于世间的事物而不能超脱。但其实,我们通常取其‘执一’的古义,即《荀子·尧问》所言‘执一无失,行微无怠’,取其‘专心一致’之义。在资先生身上,‘执著’首先体现为一种坚定地意志力”。其二,“资先生的执著,还体现为一种强烈的内驱力。在她看来,她步入舞蹈生涯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使然,是这个‘诞生’的新时代升华了她的精神境界,在这个境界中她升腾起‘以舞蹈点燃人的性灵之火’的信念”。其三,“执著,在资先生身上还体现为一种深沉的责任心,体现为责无旁贷、时不我待的文化担当。细读《甲子归哺》,可以看到资先生不仅以对舞艺、舞理、舞学高峰的登攀来肩负这一担当,更以对舞业生态的守护和舞者学识的提升来擎举这一担当”。其四,“资先生的执著,在不少人看来显得过于‘较真’,甚至有人认为她‘较真’得有些‘霸气’。我有时也在心里嘀咕,先生的优点是‘执著’,缺点是‘太执著’。不过,令所有人心悦诚服的是,先生的‘太执著’还体现为高扬的正义感”。忆及于此,我一方面能深切感受到先生“执著并担当着”的人生追求,一方面又仿佛聆听着先生不倦的教诲——我认为,铭记并传扬先生的精神遗产,投入并献身我们的舞蹈文化建设,就是对先生最好的追思和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