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策群力建家园——龙门乡采访手记

文/ 吴曦

群策群力建家园
——龙门乡采访手记

文/ 吴曦

“我们家两个共产党员，我和我儿子，我又是老党员，党委喊带头修房子，女党员肯定要起个带头作用，那我是得带头了。”龙门乡白伙新村的任大娘说这话时，声音放低了，变缓了。任大娘的党员身份让我很意外，因为任大娘并不是自建委的成员，并且对与自建委有关的问题都不回答。

采访芦山灾后重建的创新型群众组织“自建委”，是我们本次专访龙门乡白伙新村的目的，但是由该村张队长安排接受我们采访的任大娘不回答我关注的自建委，让我有些意外。

基层干群暖人心

说来，这次围绕芦山地震灾后重建所作的一系列采访，最困难的就是联系地震震中——龙门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接受采访，虽有县宣传部的张部长和工作人员出面，请他们推荐或安排一位模范干部或群众接受采访，但却未果。而且，在我们进到乡政府大院之后，也依然没有见到一位被指定的采访对象。

不过，有意思的是，我们在大院里徘徊不去时，引来两个本地村民的关注和好奇，其中一个大姐主动上来问我们是不是来采访模范干部，我们说是，她又问我们报不报道，我们说要先知道情况才行。于是，大姐和她旁边的大爷说，那我来说一个模范干部嘛，“我们这儿陈钢乡长，那真的是一个大好人啊，无私奉献，一切为了群众，自家的婆娘生娃儿都没得时间回去看，为我们做了好多事啊，任劳任怨的，真的太让人感动了！”说这话的大姐眼睛红肿，眼眶含泪，声音哽咽。

“啊，是吗？”我为发现一个有名有姓的模范而惊喜。“是啊，刚才站在你们旁边的那个人就是陈乡长，现在他开车出去了。”

啊？！我有些无奈，同时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和敬重之情。名誉当前，转身避让的人，总是让我敬重有加！

经过联系，乡政府建议我们到龙门乡白伙新村。龙门乡白伙村是龙门镇最大的组，全村有500多人，约有10多户没住进来，没修新房子，现有82户，是全县最早动手重建家园的村组，现在建成的白伙新村约有71栋房屋，所有木楼都已封顶，约有70%完成内装修。

龙门乡是芦山“4·20”大地震的震中，当地震发生时，这里是灾难的中心，地震过后的两周年，这里再度成为关注的中心，不过这次却是喜悦的中心，是看得见的美好明天的第一现场。在听取县宣传部的重建经验介绍之后，我们又愈发感觉这里是响应习总书记提出的“4· 20”灾后重建新模式下的基层组织的着力中心。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需要走访白伙组，近距离了解宣传部同志们给我们介绍过的自建委、自建墙等内容。

去龙门乡的乡间公路有点颠簸，路面被频繁往来的运输建材物资的重型货车压得坑坑洼洼，起伏不平。不过，道路虽然坎坷了点，但公路两边倒是美景如画，隐隐轻雾笼罩远山近水，淡墨含烟，如诗如画，田野阡陌，纵横编织，黄绿相间，让人心情无限美好！

从芦山县城出来约40分钟之后，我们到达目的地——白伙新村。眼前是一排排，一栋栋造型统一的木结构仿古二层小楼，红色琉璃瓦的屋顶、黄绿色的木墙，楼前屋后，整齐划一的绿化带内，新近栽种下的树苗，虽然纤细了些，却翠绿可人，生机勃勃。一排排的楼宇间，是铺了地砖的硬化路面。

所有的木楼都配有外阳台，显然是出于商住两用的考虑。果然，没走几步，我们就见到了若干店招悬挂于木楼外侧，店幌内容依次有茶楼、火锅店、客栈、中餐馆、小卖部。

行走于白伙新村，我有些恍惚，规整的建筑、热热闹闹的店招让我觉得像是走在城市里的新兴商业小区，但满目青山环抱、视野开阔无涯，田畴翠色青青，四周空落无人，又让我觉得像是走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那一面面高悬木楼、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绘在白色院墙之上、乡土味十足的“和谐中国”年画，以及随处可见的乡规民约布告牌和道路指引牌，又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身在景区还是在农村。一步一景，居住、观光、休闲、旅游为一体，独具特色的芦山县龙门乡白伙新村就这样撞入我的镜头。

虽然见到了说好要采访的张队长，但张队长把我们带到她家开的茶楼小坐了几分钟后，就又不得不接着去忙工作了。于是，我们被带到了文章开头提到的非自建委成员、共产党员任大娘的小卖部里。

任大娘虽然一开始就声明她不是自建委的成员，但是说起带动白伙村的其他村民建房子的事情却娓娓道来，言之不尽。

老党员任大娘，看上去六十左右，灾前靠摆路边摊，搭塑料棚卖炸洋芋给路人维持生计。据她说，家里有5口人，但两个女儿和孙子都没跟他们住一块儿，只有她一人住在白伙新村的房子里，住在芦山县城的女儿每周回来看他们一次。说起老伴去了哪儿，任大娘说，老伴上山去，再问上山是什么意思，任大娘笑嘻嘻地说，“就是劳改去了”，看着任大娘笑嘻嘻的轻松表情，我有些纳闷：“老伴在劳改，怎么任大娘倒像没事儿一样笑嘻嘻的呢？”

据任大娘说，她现在住的这间二层小楼约有200平方米，楼上楼下五间房，政府出钱建好房子封上屋顶，但内装修的钱需自己出，全部装完需20多万元。任大娘住进新村之后，除了把炸洋芋的生意从棚子里搬进了屋里，把路边摊变成了小卖部之外，另一份工作就是上午到龙门乡上去做清洁工打扫卫生。问起一个人住在这儿冷不冷清，任大娘说这里经常有游客过来，炸洋芋的生意红火得很，有时候顾客太多，生意都照顾不过来。

白伙新村古朴典雅的度假村风格让我对谁是第一个拿主意的人以及村民们对这个主意的反应充满了好奇。

任大娘说，建成度假村的想法，并不是哪一个人拿的主意，而是大家拿坐在一起摆龙门阵，出主意，想办法，民主商量，最后形成的决定。白伙组是龙门乡最早自力更生建房的，按照统规自建的办法，统一规划，统一高度，统一风格。建房的时候，村民们自己找工程队修建，比如五个人共建一块区域，分好工，说好你管啥我管啥，遇上问题就坐下来讨论然后解决。乡上对白伙组的自建房很支持，出台了重建技术标准，派人过来指导和监督建房质量，规划不合理、房屋质量建得不合格的，政府会要求改正。我们这儿每家每户的房子，乡上都来看过，经过检查后，质量都过了关。

“为什么修成全木结构的呢？房子都是你们自己修？”我问。

“木房子比砖房子更抗震。这儿的房子是我们自己修的，我们先带头修了个样板房，大家都同意后，才动员大家比照着这个样子建房子。因为我们这儿是震中，又是最先修的地方，所以地方财政对我们很支持，出台了很多鼓励政策，比如社保政策、贷款政策等，征地工作才顺利完成。刚开始修房子的时候，村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政策是怎么回事，一盘散沙。后来自建委的人挑头带领大家，从买木料到把木料买回来立起。家家户户办“酒碗”，大家互相帮助互建楼房。到现在，71栋房子全都建好了，大约70%完全可以入住，剩下的30%内装没有完成，只有框架，装修钱还要先挣出来才行，只能慢慢装修。农民中有好过的，也有不好过的，打工挣了钱之后，修房子，搞完全部装修要20多万元，可以申请建房贷款，头一年不要贷款利息，第二年国家补贴一半利息。政府到这边来视察，觉得我们这边齐心协力，建得很好，省上也来看了，觉得确实搞得好，后来又帮助我们搞了部分装修，现在所有的房屋就只有楼板还没有整，但每间房子都可以关上门了。

无私奉献的自建委

正和任大娘说着话，宣传部的人陪着一个年逾六旬的大爷进来，介绍说，这位大爷就是自建委的。终于见着自建委的人了，我赶紧问出我最关心的问题。

白大爷介绍说，自建委有6人，负责小区经济、卫生、安全。当初开始重建时，全村20多人自发邀约着到其他地方参观重建，2014年4月，决定参照上里古镇，修建木结构房子，之所以建木房子，是因为觉得木结构的房子更能抗震。当时就决定要建出特色，要统一风格，高度上要一致，总之，啥子都要一样。这时候，政府又出来鼓励我们村民们发扬自力更生、开拓创新的精神，鼓励我们几个平头百姓牵头组织大家搞重建。重建工作千头万绪，没有几个主心骨为大家出主意想办法做决定也是不行，于是我们这6个人就自发组织成自建委。刚开始重建工作那阵子，每晚六点钟都要按时开会，商量当天的工作，解决出现的问题，安排第二天的工作。开会时遇上反映情况的，就当场解决，解决不了的，就向乡上反映，平时哪家修房子，就带头帮助修房，这儿82户人家，每家的房子我们自建委的都帮助修建过。自建委的6个人中，其他几个人年龄在30岁、40岁左右，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曾经外出打工，现在回到地方来发展。

白伙组的自建委成立之后，启动协商机制来解决了当时最为棘手的征地问题。在征地问题上，白伙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不同意，没能实现百分之百搬迁到白伙新村。白伙之所以能够意见高度统一，得益于白伙组是全县出名的团结队，而且几个当家人说服工作做得到位，说得大家口服心服。虽然最后仍然有百分之一二不同意，使得白伙新村的规划略有欠缺，但整个白伙新村的新风貌已经是全龙门乡做得最有特色、最被认可的典型了。

自建委成立后，政府在征地问题上不再出面，只是指导、监督并对建房给予经济支援。真正体现出政府职能的转变，由过去的管理转变为现在的服务引导，引导群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自己管，让群众当家，放权于民。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白伙新村建起来了，但是自建委的工作却没有随着房子的建成而结束，白大爷和他的自建委同事们，以及全体村民们又在思考白伙未来的发展。在白伙的未来蓝图里，发展旅游业占了很大比重。白大爷认为，白伙新村虽然不靠近大路，交通条件一般，但这里仍然可以被打造成一个类似上里古镇的地方，因为酒好不怕巷子深，只要大家来过这里，觉得好，而且政府也支持旅游引领地方发展的模式，那么就有发展起来的可能。此外，乡上承包了的蔬菜大棚、猕猴桃基地、水蜜桃基地，以及附近的产业园，都可以把当地农户吸收进去，解决农民在家门口就业的问题。

采访快结束时，记者问起白大爷在工作中遇到过困难，遇到过抱怨没有。

对于遇上了什么困难，白大爷一语带过，“困难嘛，肯定是有”，转而多次反复强调，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勤劳点，奋发点，要自己占主导才合适，自己多想办法才行。白大爷还说，政府不可能只考虑你，大家还是要勤快，要靠自己才行，并且打比喻道，就像一个老爹，儿女多了后，那也没办法每个人都管到，如果都等老爹来管，那不是要饿死？

记者又问起大家对于现在这种发挥群众主体作用的重建模式的态度。白大爷说有部分人始终持观望态度，期望政府什么都整好，期望政府照顾，这些人大钱找不到，小钱瞧不起，总是希望来大官解决他们的问题。

自建委自成立以来，白大爷等群众组织的带头人，从地震时期发放物资，到重建时征土地，再到帮人修房子，再到土地流转，再到现在谋划搞旅游、搞住宿、搞餐饮、搞土特产等都无私奉献，没有拿过政府一分钱的补助。这一年多、两年多的义务工作时间，如果用于出去打工，那也可以挣不少钱，但是对于个人收入减少，以及是否希望得到政府补助这件事，白大爷的态度却很淡然，他说，想肯定想，但不能去要求，要不别人以为你是为了钱来做这些事。我们首先还是要感恩，党、国家，外省给我们大米吃，我个人牺牲点时间有什么呢，我更希望有些什么政策，当我们遇上实际问题时，政策方面适当倾斜一点，借助政府的力量解决一些我们解决不了、克服不了的问题。

采访结束，记者提出最后一个要求，请白大爷带我们去他住的地方看看。我就住这儿的啊，那个是我老伴，白大爷拿眼睛看向刚才宣称“老伴上山了，正在劳改”的任大姐。任大姐看见她的玩笑被白大爷说破了，哈哈大笑起来，你天天不落屋，帮人建房子，不是劳改是啥子了，哪个说你住在这儿的喔。

白大爷的肺腑之言，任大姐的玩笑抱怨让记者感慨良多，愈发感到老百姓可爱，感受到群众路线的生命力所在。灾后重建工作千头万绪，任务繁重，只有充分尊重群众的主人翁意识，发挥群众的自力更生精神，让群众自己当家做主，才能重建美好家园。（责任编辑/吴曦 设计/赵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