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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西方文化中的仇猫异托邦

2015-04-30刘继英

北方文学·下旬 2015年1期
关键词:异托邦狂欢节

摘 要:“仇猫狂欢节”是西方文化中一种具有深厚底蕴的文化现象,它表现为文学文本中的复调狂欢、社会政治层面的象征性倒错等。仇猫狂欢节是一个包容有文学空间、性话语空间等多重空间交叠并置的“仇猫异托邦”。

关键词:异托邦;仇猫文化;狂欢节

一、仇猫狂欢节与异托邦

(一)巴黎印刷工的“屠猫记”及其他仇猫现象

1762年,孔塔《印刷工趣事》这本小书中记下了这样一桩奇事:“他们在阁楼和储藏室的窗户张挂布袋,用来捕捉想要跳窗逃命的猫。……葛雷耶和他的同志杰爾姆主持这一场节庆。双双配备在店里找到的铁棒。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小灰,就是夫人的猫咪。雷维耶快手出招攻击它的背,杰尔姆接着把它了断。然后。雷维耶把尸体塞进臭水沟……一群男人在屋顶上制造恐怖,一群猫吓得屁滚尿流,看到袋子就跳就钻。有的当场一命呜呼,其他的注定会被吊死,好为整个印刷铺提供娱乐……”类似的“屠猫记”并不单单发生在印刷业,也不仅在巴黎上演,而是深植于西方文化的传统节庆之中。在比利时的伊普尔有一种源于中世纪的民间狂欢庆典,叫做“抛猫节”,即在每年5月的第二个星期,向空中抛猫以庆祝耶稣升天。在法国梅兹,直至1765年被禁止之前,人们以焚猫来庆祝“圣约翰(Saint John)纪念日”(6月24日)。

是什么让两个世纪之前的人们如此钟情于虐猫并乐在其中呢?在猫的哀鸣声中,他们舞蹈纵乐,上演着一出出“仇猫狂欢节”。

(二)仇猫狂欢节和异托邦

前苏联文学理论家巴赫金关于“狂欢节”的理论建构是基于对欧洲传统民间文化中狂欢庆典的反思而提出的。在古法语里,“狂欢节”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大吃大喝、暴饮暴食”。基督教文化征服欧洲之后,将“狂欢节”设定为四旬节(Lent)前持续一周左右的庆祝活动。基督教一同欧洲后的“狂欢节”进入了符号学、语言学的领域之中,成为一种被编码了的符号,其“能指”指向作为“所指”的,原始狂欢庆典的文化元素,这也就是巴赫金所说的“狂欢化”过程:“随着时代、民族和庆典的不同而呈现不同的变形和色彩”的原始狂欢庆典“形成了整整一套表示象征意义的具体感性形式的语言,从大型复杂的群众性戏剧到个别狂欢节表演。”无论是印刷场学徒们自发的、小规模的“个别狂欢节表演”,还是“抛猫节”、“圣约翰纪念日”等民间庆典,作为其中重要戏码的“仇猫狂欢”都在巴赫金的理论范畴之内。

20世纪法国哲学巨匠福柯从空间诗学的视域出发,认为“狂欢节”是一种典型的“异托邦”。福柯认为,异托邦“是一系列介于真实空间和乌托邦之间的,实际存在或观念上的社会空间的集合”,并进而提出“节日乌托邦”,以欧洲文化中传统的“市集”为例,“市集是处于城市边缘未占用的、令人赞叹的地方,每年一次或两次,市集上满是小船、货架、古怪的东西、摔跤的、耍蛇的女郎和女算命的。”上文所述的种种“仇猫狂欢节”即是福柯所说的“节日异托邦”的一个典型例子,在这里,它将多种异质的、不可相容的空间强硬的压缩到特定的时空辖域之中。

二、“仇猫狂欢节”:多种异质空间的并置和杂糅

(一)文学空间

早在文艺复兴时期,巴黎印刷工的“屠猫记”已经在莎士比亚、薄伽丘这些启蒙学者的笔下一次次的“预演”。它是在随处可见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或者只是一贯被人忽视的)理性的缝隙之中不经意的流露,在文本的世界里,上演着理性与非理性复调的狂欢节闹剧。莎士比亚的作品中有40多处对猫的明指或暗示。例如在《无事生非》中:“斯蒂番诺,给我爬过来,张开你的嘴巴!这时会叫你说话的好东西,你这只猫!张开嘴来,这会把你的颤抖完全驱走,我可以告诉你。”塞万提斯塑造的《唐吉诃德》,以刺杀猫为一种骑士壮举。十九世纪恐怖小说鼻祖、美国作家爱伦﹒坡的代表作《黑猫》(1843年)中,猫被直指为恶魔:“那只可怕的畜生,张开血盆大口,独眼里冒着火,它捣了鬼,诱使我杀了妻子,如今又用唤声报了警,把我送到刽子手的手里,原来我把这怪物砌进墓墙里去了!”

仇猫叙述让我们反观到了理性和科学的时代中的潜流——非理性的好恶凌驾于理性和正义之上,仁爱和高尚被撕毁而转向残忍、狂躁。仇猫叙述的非理性,反人文精神特质与表层文本中表现的光辉理性相互冲突、扭结,两股逆流形成双声部的复调——文本里不止有虐猫的唐吉诃德在狂欢,还有理性与非理性、神性与魔性(或者说超我与力比多),人文精神与反人文精神的狂欢。

仇猫狂欢节的文本狂欢使我们能更清晰的反观乃至重新建构历史和我们自身。福柯认为,镜子是一种典型的异托邦,“在镜子确实存在的范围内,在我占据的地方,镜子有一种反作用的范围内,这也是一个异托邦;正是从镜子开始,我发现自己并不在我所在的地方,因为我在那边看到了自己。”仇猫叙述就是这样一面将我们惯常冠以“理性”、“智慧”、“人文关怀”的理性文化加以空间上的审视的镜子。它是一个虚幻的空间,却可以使人们以此为据点重新审视自己。仇猫叙事作为一种分析文本的维度使得文本呈现为一个在原有的维度上不可理解(经验)的实在,“这些虚拟出来的空间并不是一个乌托邦,它在自己的空间维度上是实际存在的,虽然这种存在有时要借助于想象力。”在这面镜子的作用下,我们不再受到作家的视域框定的范围限制——相反,我们可以直视着作者的眼睛,更逼近历史原貌,并且由这种时代狂欢反思人的理性和本质。

(二)性话语空间

西方学者彼德·勃克认为:“从现实或象征的意义上看,狂欢节上有三个主要主题:食物、性和暴力。”除了捕猎和屠杀猫,“性”是解读“仇猫狂欢节”的一个重要的空间维度。在西方传统文化中,猫一直是一种重要而且常见的性象征。在法国民俗中,女人如果踩到了猫尾巴,婚期会被延迟数年;德国人有在肥美星期二(基督教大斋戒(lent)之前的一天,即上文所述的狂欢节)“演奏猫式音乐”来闹新婚的传统,即让数个年轻男子轮流传递一只猫,扯掉猫毛,让猫发出类似于叫春的哀号,以嘲笑新人将会“戴绿帽子”。

“仇猫狂欢节”作为一种性话语,与18世纪的教堂忏悔室、“性科学”的研究实验室具有类似的意味,在这场狂欢庆典上,性不再是禁忌和道德失范。印刷工可以将暴力行径直接指向“师母”——毕竟师母才是最宠爱猫的人,而不会受到行规乃至法律的责罚。他们对猫的猥亵可以说即是对“师母”的猥亵。在这一与社会规范脱节的异质空间里,在“猫”作为文化符号的空间栅栏保护下,道德伦理规范被阻隔在空间之外——反过来说,这一由性话语交织的“偏离异托邦”也使得偏离社会规范的性话语有增殖的空间。

福柯富有诗意的将航船誉为最好的异托邦,他说,“船是空间的漂浮的一块,一个没有地点的地点,它自给自足,自我关闭,投入到茫茫的大海之中,从一个港口到另一个港口,从一段航程到另一段航程。”西方文化中的“仇猫狂欢节”就是这样一艘在文明和历史的经验空间中穿行的航船,它是人们自以为理性光芒普照的世界中裹挟神秘、非理性的幽灵船,它沟通了巫术文化和现代科学,使两股不可通约的异质文化相互碰撞、交融、形成真空的漩涡,在漩涡里勾连了瞬时和恒久,既包含了历史终结处救赎图景的碎片、又蕴藏着不可言说的远古文明的化石。

参考文献:

[1](法)福柯(著),王喆(译),《另类空间》[J],《世界哲学》2006年第6期

[2](美)达恩顿(著),《屠猫记:法国文化史钩沉》[M],吕健忠(译),新星出版社,2006年4月版

[3]陆启宏,禁欲与放纵:魔鬼信仰与近代早期西欧的资本主义,史林[J],2007年第5期

作者简介:刘继英(1982—),湖北荆州人,广西中医药大学赛恩斯新医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学和英语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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