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亲情下的金钱梦魇
2015-04-30赵翎
摘 要:张爱玲以“出名要趁早”的理念,在混乱的年代上海一夜之间脱颖而出,创造了“才女奇迹”。在她的作品里没硝烟弥漫的战场,却是在男女日常生活中写尽了关于金钱欲望的文章,亲情仍然摆脱不了为了自己的生存而露出的自私、残酷而又无奈的本质。本文着重写富家小姐张爱玲亲情下现实生活的残酷与不幸使她成为了一个拜金主义者,同时也可以从她身上看到中华民族女性传统的美德。
关键词:张爱玲;金钱;亲情
张爱玲以“出名要趁早”的想法,在战争混乱的上海,以一种特殊情调的作品一夜之间脱颖而出,创造了一个“奇迹”。柯灵在《遥寄张爱玲》中说:“上海沦陷后,文学界还有少数可尊敬的前辈滞留隐居…日本侵略者和汪精卫政权把文学统统一刀切断了,只要不反对他们,有点文学艺术粉饰太平求之不得,给他们什么,当然毫无计较,天高皇帝远,这就给张爱玲提供了大显身手的舞台”。[1]1943年底,张爱玲成为了上海最红的女作家。
张爱玲出生于门第显赫的官宦之家,当她出生时家境已显惨败之势,但表面上仍可以维持往昔的生活格局,优裕的物质生活,阔绰的排场,成群的仆佣,家里专门为她和弟弟请来了私塾先生,她从母亲那里接受了西方先进的思想,学画画儿、学钢琴、学英语。让张爱玲对事物要求精致的养成、对身边事物,细节的鉴赏、迟滞、反复的斟酌,从中获得快乐的享受是有关系的。夏志清赞赏张爱玲的《传奇》中关于闺阁所下的写实功夫,能够提供有关房屋、室内陈设、服饰等大量细节描写,与她小时候的这种生活环境以及在环境中养成的精致纤巧的趣味有直接的关系。没落的贵族之家也是她小说中最常见的场景,可见家族对她影响之深刻。
张爱玲的童年幸福短暂而又不幸,张爱玲的父亲是一个典型的遗少,虽有旧式的文化教养,但更具备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遗少恶习,对子女缺少责任心。张爱玲受到父亲的关心更多的情况是取决于父亲的兴致,张爱玲在那时体会到了封建家长式的专断、粗暴。母亲是一位接受当时新思想的娜拉。在她4岁时,飘洋出走。父亲为了不让母亲出走,不拿生活费,要她母亲贴钱,想把她的钱逼光,那时母亲要走也走不成了。父亲心机算尽,最终父母离异,发生在父母身上的爱情悲剧使张爱玲过早地领略了人生的苍凉。接着继母的来临,更使她陷入更大的自卑和困境中。
家道衰落,却在上海圣玛利亚贵族学校就读,破旧衣服穿不完地穿,在学校里经常不守校规被校监毫不留情地把那双“破鞋子”放在走廊上示众。张爱玲的心里是一种羞愤和难堪,损伤了自尊心,也损伤了她与继母的感情。也是她敏感内省、离群索居、孤僻性格的形成和她后来报复性地成了“衣服狂”的一个原因。
张爱玲被父亲殴打和被囚禁在黑暗的小屋子里,使她幼小心灵蒙上了一层黑暗的阴影。张爱玲在《童颜无忌》中回忆一个少女复仇的故事:“我要报仇,有一天我要报仇”。她在《十八春》中顾曼桢在禁闭中的恐怖与张爱玲在父亲家被关禁闭时的感受存在着某种对应。在她的《多少恨》中虞老先生和他的女儿完全看不到任何父女在艰难中相濡以沫的亲情。当女儿虞家茵经过多年的苦苦挣扎,就在要获得安稳生活和一份难得的感情的时候,盧先生又找上门来,榨光了女儿身上可怜的几个薪水,终于逼得女儿远走高飞。张爱玲在《私语》里的家庭生活,时间跨越了从她出生到中学毕业这一阶段,而与她父亲吵嘴记述得特别详细。在《私语》中,张爱玲把父亲归于“黑暗”、“恶”、“魔”的象征,想必是源于她的家庭给她身心打击太沉重的原因。为此在张爱玲看来家是一个不说理的地方,是一个没有亲情和快乐的地方。
张爱玲原以为在母亲那里可以得到一些母爱,但换来的更是现实的悲哀和凄冷。母亲一心想把她教育成“西式的贵族淑女”。而在父亲家里孤独惯了,而且是在窘境中做淑女,感到非常的困难。在《天才梦》中:“我母亲给我2年的时间学习适应环境,在待人接物方面,我显露出惊人的愚笨,我的两年计划是一个失败的实验”。自卑的人往往自尊心更强,为了给母亲节省一些学杂费,张爱玲在大学的学习非常用功,还获得了两项奖学金。尽管张爱玲的学业很优秀,但是囊中羞涩,这种记忆对她的心灵伤害得很深。张爱玲在《小团圆》里:“我常常仰望着当头的烈日,我觉得我是赤裸裸地站在天底下了,被裁判着…”[2]
父母给张爱玲的启蒙是一种自私金钱的现实主义。使她观察人世的视角,朝着敏感,自卑,自私的方向发展。在“家”这个环境里,“写尽了关于金钱欲望的文章。在一个又一个家庭里,所有常人正常的亲情、体恤、关爱都是不存在的,都是逃不过金钱的抚弄,情欲的纠缠”[3]。家庭成了金钱、欲望的战场。“在《花凋》里郑川嫦的父亲不愿花钱给女儿治病,郑川嫦的母亲想给女儿治病,又怕暴露出自己有私房钱,女儿的病便只好拖着,父亲要现实的享乐,母亲要留自己的后路,女儿的死活只好由她去。对此表现的是人的自私,即便是自己的父母。张爱玲的亲情之苍凉的一面正是有感于她的生活经历。”[4]所以在张爱玲的很多作品里都是用金钱来做铺垫,表现出人性的残酷和人生就是以金钱为主的,用亲情背后的自私和冷漠来解释一个传统意义上家的内涵。
特别是她的《金锁记》中的曹七巧抓住了金钱使她彻底丧失了母性、人性、成了勒绊她自身和儿女幸福的枷锁,成了那个家的灾难之源。“曹七巧用黄金枷角劈死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5]。在《倾城之恋》中白流苏兄嫂先花光了她的钱后又逼她回到已离婚七八年的婆家,为新亡的前夫守孝以期望把她赶走,母亲在这场争吵中,偏袒兄嫂,不愿为白流苏说公道话,白流苏心里祈求的母亲与她真正的母亲根本是两个人。因为白老太太的养老送终靠的是儿子,而不是女儿。手足情里都是算计,母爱里藏着自私。金钱像一把利剑刺穿了亲情的筋脉,为了金钱,亲情可以不要,亲情是一种奢侈品。可见张爱玲对亲人爱恨交织的复杂心理,通过小说给人绝望感的一面。
张爱玲名门之后,贵府千金,却骄傲地宣称自己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小市民。“我喜欢钱”“我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我母亲是个清高的人,有钱的时候,固然绝不提钱,即致后来为钱逼迫得很厉害的时候,也还把钱看得很轻,这种一尘不染的态度。我就坚持我是拜金主义者。赚了钱就有了自由,即不像从前那样寄生于父母家,买什么东西要申请,申请后还要得到批准才能买到,有了自己的钱,自己想买啥就买啥,多好”。连她的姑姑也笑话她是财迷。就连胡兰成也说她爱钱如命。张爱玲哪怕和好朋友在钱财上也是一清二楚,每次出去吃东西,先商定好由谁付钱再去。
张爱玲和胡兰成结婚后,偶尔从丈夫处收到钱款,也会感到高兴,用这笔钱去订做一件自己设计的裘大衣,或者买些奢侈的玩意儿做纪念品。在胡兰成出逃后,张爱玲在经济上一直支持他。当张爱玲收到胡兰成的信,说他在经济上已可自立的时候,张爱玲给胡兰成写了最后的断绝信,而且还把写电影剧本所得的稿费给了他。这是张爱玲作为他们夫妇时胡兰成给她花的钱的一种清算。
1955年,张爱玲去了美国,在美国处境最艰难的时候,赖亚接纳了她,而她却用自己的微薄力量给赖亚经济上的支持,在他们十几年的家庭生活中承担起照顾和抚养赖亚的任务,自己有病也不去医院,而省下钱来给赖亚治病,成了赖亚在最后的人生中最依赖最信任的伴侣。为了这份感谢,张爱玲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回报了赖亚。在四十多年中,宋淇夫妇是她一生中最忠实的朋友与知音,特别是在张爱玲经济上最艰难时,他们免费做了她的文学代理人。在张爱玲大限之后,把自己所有的遗物都留给了这对夫妇作为一种感谢。可见张爱玲虽对金钱视如生命,但感恩之心和中华女性的传统美德也是显而易见的。
张爱玲说:“我的家族是带有贵族气氛的”。难道上天派遣张爱玲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让她尝受从贵族到小市民的悲壮和苍凉、给她显赫的家族在她的人生和她的笔下做一个最后的记忆吗!
注释:
[1]张爱玲:张爱玲作品集[M]内蒙古: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2第19-20页;
[2]李文亮:才女文章: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5第33页;
[3]司马新:张爱玲在美国: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6第13页;
[4]同上;
[5]董文桃:从日常生活叙事看张爱玲小说的现代意义,云南:云南社会科学2005年第5期
作者简介:赵翎,女,韩国人,兰州大学文学院研究生,主要从事对外汉语教学,曾任韩国釜山东亚大学孔子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