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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诗不写也罢(组诗)

2015-04-30夏午

诗歌月刊 2014年10期
关键词:路车青烟情诗

夏午

时间摇摆

海边一年,她常感波涛在体内不停翻滚

山中一年,安静蓬勃的青苔从石头爬到脸上

海边的她不是山中的她,都不是她

时间摇摆,自然不是个副词

鸟鸣不已

一只鸟在叫她的名字

另一只鸟也在叫她的名字

好多只鸟,都在窗外叫她的名字

她走出去,阳光很好

蓝天很好,白云很好。好多只鸟

在四面八方,叫她的名字

却看不见一只鸟

从鸟鸣中醒来

从鸟鸣中醒来

无数次

在不同的地方

她从这样的鸟鸣中醒来

因为熟悉,不必称呼

彼此姓名

睡着的人

走路的人骨头轻,开车的人

骨头重

睡着的人不开花,不结果

没烦恼

睡着的人睡着了,睡着的人

没骨头

所有的山……

所有的山,都有一副雷同的面孔。

所有的人,都活得像别人。

在云顶长啸,回音莽莽,犹如心思重重。

漫步街头,左手碰右手。

不安分的距离,是你和某某。

天黑了,不明不白。

黑蝴蝶飞走了,不声不响。

我想你:早晨三次,晚上四次。

孤独如明月在你眼里打转……

坐公交车回到屋里的人

有一颗缓慢的心。她老了——

该拥有的已经拥有。没有的

便是上帝和天使的。

街道、书店、广场和咖啡馆

散发着告别时,玫瑰正在腐烂的香气。

月亮出来了——

“孤独如明月在你眼里打转,就要滴出来……”

这是蜜月最后一天。她低下头

身体里,玫瑰已经腐烂。

还有多少孤独可以献给你

这是夏天,你要是还不来,

蓝莓冰淇淋就要融化了。

你要是还不来,就看不到夏天的我了。

秋天来了,凉风会

把我的小脾气吹成大脾气。

这都不算什么。只是

秋天来了,我

还有多少孤独可以献给你。

结绳书

他时常醉卧于异乡的一场场酒宴

她偶尔惊醒于午夜的一朵朵梦魇

他常在睡眠中梦游到越来越高的灯塔

她常在失眠中寻找不断丢失的鱼骨

他喜欢晨练前来点开阔明朗的前奏

她则爱在入睡前藏匿整个夏天的鱼肚白

他喜欢黑夜里顺藤摸瓜的质感

她渴望白日下缘木求鱼的意外

他说,“生活因服从安排而被需要”

她说,“这似水流年且容我慢慢编排”

他往左用力,她则拼命向右使劲儿

他和她便拧成了一股绳儿

情诗不写也罢

深情无语,情诗不写也罢。

写在纸上的字,藏在字里的脸,刻在脸上的旧时光

不必重提。

过去的事都逃不过回忆的虚构。

云山雾罩,不见日出。

你在树下看云,我在树梢吃冰淇淋。

你爱另一个有点走样的你,我属于忘乎所以的我。

各行其是,自得其乐。

这些才是真的。

偶尔,我犯糊涂,

说爱你,实乃不知所云,

别当真。这也是

真实的一部分。

电影结束了

电影结束了,蓝色的月亮

升起来。皆大欢喜。

她在花园里,抱着桃树唱歌

带着哭腔——

像一阵青烟,他不见了。

像一阵青烟,他就这样不见了。

像一阵青烟,她还没看清他的脸,他就不见了。

像一阵青烟,他抽过的烟;烟蒂还在

烟灰缸里,冒着烟。

他,已经不见了。

多么悲伤,那美是真的。

多么悲伤,那真实的美只是一阵青烟,

呛得她泪水滂沱,却怎么也

抓不住。如果那一天

重新再来,她希望这样开始:

她坐6路车去城中寻他;

他坐7路车去城外找她。

他没有给她打电话,

她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一阵青烟与另一阵青烟,相互看不见。

最后,都不见了。

唯有大地上沉默的河床

河床还在,河水不见了。

鹅卵石还在,长尾巴的小蝌蚪不见了。

棋盘还在,下棋的人不见了。

楚河汉界还在,叱咤风云的将军与不走回头路的兵卒不见了。

写信的人还在,收信的人不见了。

呼呼呼的心跳还在,热乎乎的心不见了。

香樟、梧桐与合欢还在,猪马牛不见了。

安静的植物还在,喧腾的动物不见了。

长着腿脚的事物,走着走着,都不见了。

唯有大地上沉默的河床,堪待永恒。

从草原回来

从草原回来

她变得安静,不怎么说话

像一匹被驯服的马,听从鞭子

她听从时间的安排

精心准备每一顿晚餐,但

吃得很少很慢,也很少说话

晚餐后,她和儿子去附近的健身点

那里聚集了老人和孩子

老人在跳广场舞,孩子在找

别的孩子,一起玩

世界是个游乐场

大家都在找乐子

她还算年轻,喜欢坐在

梧桐的暗影里。像一匹被圈养的马

白天在草原上驰骋,天黑了

回到这一小片阴影中

静电一样潜伏,在越来越深的夜

无声息,无风浪

这令她安心。尽管她

什么也没有说

为一首诗寻找读者

谁可以坐下来,读读这首诗。

它有硬伤,徒具清朗骨骼,偏偏少了

一根诱人的肉骨头。

它有软肋,为了赶上你疾走的步伐

它来得有点急,呼哧呼哧,上气不接下气。

它有软硬不吃的臭毛病,见不得不负责任的赞美,受不了

不明就里的指责与诋毁。

它还很不讲道理,在通往纸张的路上,

毫不理会为它精心预设的轨道。在抵达

一首诗的路上,它忽而紧张失语,忽而

语焉不详:设计师与建筑师的矛盾,不可调和。

“仅有图纸是不够的。”

“仅有墙砖也是不够的。”

“美,力量,经纬度,旋律,黄金分割点……总是不够的。”

诗人拿它没办法,一如拿这失控的世界

没办法。“这或许也是一种办法。”

这或许可以解释,诗人为什么会如此着魔

坐在尘土飞扬的路边,问疾走的行人

谁可以坐下来,读读这首诗。

但你要小心——

它刚刚出炉,十分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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