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安达曼海

曾经，我们为了新鲜的空气、宁静的海水、脚下的沙滩，不远万里飞往南美、加勒比海、希腊。如今，一艘新船的到来，让离我们不远、却鲜为人知的安达曼群岛触手可及。

在伟大探险家的带领下，“奋进号”三桅帆船、“金鹿二号”、拉圣玛丽亚和“特立尼达号”等船舶曾一次次远航到神秘的土地，在地图上绘制出新的疆界。对欧洲来说，14世纪初确实是个发现的年代，在肩航出征寻找印度财富的路上，他们偶然发现未知的广袤土地，那便是如今的美洲大陆。

五百多年过去了，我们起航一艘新船—一“无限号”，深入自家后院的海洋，开肩新一轮探索。对所有潜水员而言，这艘船将带领我们发现无可比拟的宝藏。在这个狭小、拥挤、被互联网占据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比神秘、人迹罕至和尚未被发现的地方更加弥足珍贵的呢？

安达曼和尼科巴群岛包含572座小岛，临近印度东部海岸，位于孟加拉湾。岛上生长着繁茂的雨林和红树林，岛间还有清澈的海水和珊瑚礁，这里生活着世界上最为凶猛的一些部落。长久以来，安达曼群岛都是这个国家的潜水胜地，但是，由于大多数岛屿都处于被保护状态，加之客船简陋，高品质的服务欠缺，迄今为止，真正能让人接近的岛屿只有其中的少数几座。即使是那些生活和工作在当地的印度人，也仅体验到冰山一角，还未能深入更为偏远的岛屿。但随着“无限号”的到访，这种局面将被改写。

我即刻报名参加了“无限号”的首航，于我而言，抵达最偏远的那块陆地——巴伦岛是人生目标清单上的重要一项。岛上有南亚地区唯一的活火山，一直都是许多潜水员想要抵达的心水之处。我们曾从极少数的研究人员和冒险家那里听说过这个地方，这些人当初想方设法登上当地渔民的小船在那里停留一两天。在他们的印象中，那里有清澈的海水、烟雾弥漫的天空和如同月球表面一般的水下世界。巴伦岛如此难以捉摸，笼罩在神话和魔幻之中，是我心中的“尼斯湖水怪”，这种揭开神秘面纱的心情相当于将遇见北极光、观虎探险以及抵达朝圣之地的热切之情叠加。

我们搭乘的“无限号”长39米，获准在印度境内所有水域航行，符合国际安全标准，其装备物资可满足一小组人的供给。这艘船专供水肺潜水使用，配备有最先进的设备和专业教练。而正是它的到来，曾经如同蔚蓝海洋中小砂石的孤岛，这—刻豁然成为触手可及的目的地。

与我同行的乘客共12位。建造这艘“无限号”的苏尼尔“鲍勃”巴克什欢迎我们登船，领我们上下参观：整艘船共四层甲板，四个公共用餐休息区。鲍勃还把我们介绍给热情好客的船长。船舶的总经理带我们参观了各自的房间，里面布置舒适，配有空调、热水、柔软的毛巾和两张宽敞的单人床。同时，巡航主管向我们讲解了安全规程，并指明船上备有充足的急救用品和纯氧储备。最后，鲍勃拿出标有群岛的地图，承诺在前往终极大目标的路上带我们游览尚无人踏足、以外来语命名的五座岛屿。接着，他稍作安排后，就没收了我们的鞋，告知我们这一周一定要赤脚度过。就这样，我们的航海假期正式拉开序幕。其实，他不妨把我们的手表也收走，因为在未来的四天中，我们都在海上，时钟的指针没有意义，我们将依赖太阳、潮汐以及巴滋尔厨师的时间表来掌握时间。

之后没多久，我来到船的顶层，坐到甲板上，欣赏眼前这片沐浴在粉色夕阳下的海洋。身边只有海浪轻拍船舷的声音和大家的欢笑声。我们这群乘客来自世界各地，其中一些是夫妻，一些是朋友，当然也有“独行侠”。鲍勃打开了一瓶纯麦威士忌庆祝肩程，当酒、冰块和苏打水倒在一起晃动的时候，我们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待到晚餐时分，我们已然成为彼此的朋友。亲切的气氛让所有人都不愿早早地回房休息。当然，不同于绝大多数的船上住宿，“无限号”上的房间都很宽敞，配有大窗户和充足的衣柜空间，此外，还有摆放书籍和D1）的休息室。如此的空间，让你忘却自己临时房客的“尴尬”身份。同时，船上的工作人员——从厨师到潜水队，再到船长，也各个亲切、随和、友好、热情。

第二天早上，当我醒来时，明媚的阳光照射到眼睛里，耳畔还传来潜水队长登齐尔的敲门声。在就餐区，他给我们讲解了第一个潜水地点。我们穿上装备，翻过船尾，跳进小型充气艇。这些充气艇上下晃动，活像兴奋的小狗，等待我们一跃而入。坐上小艇后，我们紧紧抓住小艇的两侧，一路来到了潜水点。驾艇的男孩是一个来白北安达曼群岛卡伦族的年轻人，在他倒数三声后，我们就翻身跃进了海洋。对于潜水者而言，无论身处世界何处，装备如何繁琐，也不论起得多早，入水的那一刻，对他们而言，就像回家了。而对我们来说，蓝色就是幸福，在这偏远的安达曼群岛，蓝色尤为真切，这里的水温暖、澄清，充满诱人的魅力。

当天，我们探索了四个不同的潜水点，每次我们的小艇都停靠在不同的无人岛。虽然我把它们称作无人岛，但事实上，每座岛都有自己特有的一群“居民”。五岛群岛上生活着鹿群，它们在殖民统治时期被放逐到这里，会走进树下的灌木丛中去吃草。鱼岩岛靠近通路岛，在那里你会发现黑色岩石周围汹涌的漩涡水流，招来许多鱼、海龟和鳐鱼。我们在美丽的姐妹岛迎来了当天的日落，那里有红色软珊瑚花园、海葵和一大批鱼类。此外，你还能看到桶状海绵和黄貂鱼。

姐妹二岛（东岛和西岛）确实是完美的化身，两岛之间的浅环礁湖就像一颗净度最高、切功最细腻的海蓝色宝石。白色沙滩绵延成一条慵懒的曲线，当太阳落入地平线时，它给一切——沙滩、大海、海浪、微风——都洒下壮丽的光辉。

令人惊叹的是，如此田园诗般的美景竟然真实地躺在这里——如天堂般与世隔绝。而在此之前，为了海上的新鲜空气、宁静的海蓝、脚下的沙滩，我们还不远万里飞往南美、加勒比海、希腊和马尔代夫。“无限号”对印度海域的首次造访，让我们在印度群岛上开肩了一段世外桃源的体验之旅。

当晚，我们再次欢聚一堂，坐在中层甲板的室外，等待着到更远的地方去探索这片被水包围的广阔荒野。和上次一样，我们喝酒，端出零食，分享故事。风吹得更欢了一些，仿佛预示着一切即将峰回路转迎来一场大戏。我们都为长途航行做好了准备。有些乘客在摇摆床里睡得像婴儿一样，而另一些面色铁青，直到服下一片抗晕药才好了一些。夜间值班航行的船员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次日一大早，我们都回到了甲板上，来到了船长驾驶舱，仔细地观察海平面。我们越往前航行，海洋就变得越蓝、越透亮，而且视野所及没有出现任何其他船只。我注意到右舷一侧飞溅起一些水花，想必是几只海豚经过。当我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对魔鬼鱼反复跳出水面，仿佛他们也很高兴来到这里，还为此略显惊讶。

在航行数公里后，坚实的陆地映入眼帘。我曾经以为我们需要费力追逐巴伦岛，或像跟踪老虎一样要静静等上几小时，又或者穿过暴风雨粗略眺望她的倩影，只有如此的追求才配得上她戏剧般的出场。但是，这些全都没有发生。她就这样出现在我们面前，当我们慢慢驶向她时，她在若隐若现中变得更大、更真实，让我们感叹怎么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才亲临如此美丽、纯真的地方。

巴伦，原意为荒芜，和它的名字相反，巴伦岛是一座散布着大量圆石块的绿色岛屿。岛上的主要景点是呈完美圆锥形的火山，黑灰色的斜坡一直延伸到山脚，火山口犹如皇冠一样点缀在山顶。直到今天，这座岛上唯一的居民依旧是一群野山羊，它们在陡峭的山坡上觅食。我们看到他们从灌木丛后面冒出来，小跑穿过黑色的沙滩。据传这些略显矮小的山羊能够在海面上生存，于是，我们仔细观察它们是否真的可以办到——但他们下山来似乎只是为了玩耍，逗逗我们，同时保留自己的神秘面纱。此外，陪伴我们的还有巴伦岛的常客——高飞的白腹海雕，缓缓绕岛盘旋以及巨型魔鬼鱼，潜游在海底深处。

我凝视着这片原生态的宝藏，竟忽略了它的独特生命力，那是一般山石所少有的。我们都迷失在个人的沉思中，这时鲍勃突然大喊：“它在爆发！”随后我们便获得了盛大礼遇：形如羽翼的大团烟雾从火山喷出，十分浓密，像硕大的蘑菇一样膨胀着。它改变了山顶的天空和山下的气氛。能亲眼目睹我们星球上这样一个历史时刻，我们感到非常荣幸。作为旁观者站在“私人阳台”上，我们正注视着地球的演变。

这次航行，参加者必须是经过国际专业潜水教练协会认证，并具备进阶开放水域潜水员或具备同等资格。同时，尽管“无限号”也提供更适合初学者的短程航线，但巴伦岛线路需要你具备较强的能力。我们的团队经验丰富，成员们潜水到达的地方已经包括世界大部分顶级潜点——从红海、马来西亚诗巴丹岛到加拉帕戈斯群岛，再到马尔代夫，甚至到英国寒冷的采石场潜水湖。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对巴伦岛该有什么样的期待，但有一点我们明白，海底世界的传说几乎从来都和她的真面目相去甚远。我们每个人都在爆发，就像这座火山本身一样，一鼓作气潜入水底，创造我们自己的故事。

从下水后的第一口呼吸开始，我就知道如此漫长的等待是值得的。山顶喷涌出的黑色熔浆沿斜坡一直滑到水面之下。在水下，整个世界满是生命的气息。黑色的大背景下，生长着亮绿色的海绵、紫色的软珊瑚和红色壳状珊瑚藻。每座珊瑚丘上面都徘徊着一群群迷你的橙色鳃鱼——海洋蝴蝶。在黑色的映衬下，这些色彩斑斓构成纯粹的迷幻，水面以上火山所呈现的戏剧性到水下并没有减弱。这座岛的入水边缘大都陡降至几百米深，形成垂直的峭壁。我们沿着一面峭壁巡游，太阳在我们头顶流动，阳光却逐渐消失，以致我们俯瞰的这片无尽蓝色缓缓变成漆黑。一条孤独的梭鱼守在我们的外围，潜水全程都跟我们在—起，就好像在保护我们免受这片蓝色的打扰，又或者是来保护这片蓝色不被我们打扰。

在巴伦的多次潜水中，最难忘的要属从洞穴石窟到紫雾的那趟。我们下水后，穿梭过巨石阵般规模的巨石迷宫，这里的每块石头颜色各异。里面漆黑一片，弥漫着一阵阵巨浪碰撞的声音，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地球的原始子宫里。重新回到外面有阳光照射的水域时，我们碰到了一棵巨大的树，它保留着完整的根须和树枝结构，横卧在沙面上——太靠近上面峭壁的边缘生长所致。现在装饰它的是鱼和水螅，而不再是过去陆生时光里的叶子和蕨类。在我们的右前方，是如堡垒般庞大的一面墙壁，上面挂着数百个精致的珊瑚海扇，形成错综复杂的图案，像印度拉贾斯坦邦雕刻精美的悬垂封闭阳台。我凝视着这张网，感觉自己就是这水下宫殿的女王，直到一条高调的魔鬼鱼从开放水域游来，将这面珊瑚墙和我们无差别地审视过一遍，随即迂回着游了出去，这才把我牢牢地拉回现实。

但是，巴伦岛不只有赤裸裸的黑色斜坡。岛上有个浅水湾，我们在那里看到了蔓延成片的粉红色“草坪”。随着全球气候变暖、环境污染和滥砍滥伐，珊瑚礁成为首批受害者之一，我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见过如此丰富鲜活的珊瑚礁了。这里每一寸空间都铺满了各种形态的健康珊瑚—树杈形、生菜形、桌子形和巨石形。阳光在这座花园间起舞，到处洒满金子般的涟漪。火山依然在冒烟，我们卸下身上的气瓶和调节器，在火山的阴影下游泳、浮潜和嬉戏。幼小的玳瑁龟也过来玩耍，很乐意陪伴超凡脱俗的我们一起闲游。

最后一潜我们向黑色沙滩靠近，想着也许可以赤脚踩在上面，然后将脚趾间留下的一些巴伦沙带回家。我们大胆地上浮再上浮，一步步接近它，这时我们发现有客人来访。一条巨大的魔鬼鱼从我们身后游来打量我们，我忙着让别人注意它，这时另一条魔鬼鱼已经从侧面加入了我们，还有一条在我们头顶高高盘旋。它们陪伴了我们一会儿，没有人想离开这大海，甚至没有再往海岸靠近。

我们大多数人在来巴伦岛的路上都睡着了，但回程中都不愿意睡去。我们曾奔赴世界各地去潜水，但从现在开始，对我们每个人而言，巴伦岛就是一个独特而不容错过的潜水点，跻身我们心目中的前五。有人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有人独自坐在甲板上的安静角落里，我们全都沉浸于最后的归隐时光。距离产生一种奇特的浪漫，它就像一个情人，让你感到特别，感到被恩宠，并且远离这个星球上的其他七十亿人。它说，“到这儿来，我有个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然后在一片沉寂中轻声向你低语。但这只是假期里的一段罗曼蒂克；明知无法持续，它的美丽却交织其中。所以，我坐在甲板的边缘，把脚垂到外边，尽情将它吸收。海浪的轰鸣盖过引擎的呼呼响声，铺满星辰的斗篷笼罩漆黑的天空，半透明的银河闪着白光，几乎比它的名字还要熠熠生辉。我看到一颗流星，肥硕如彗星，划过一道长长的明亮轨迹落向地球。它留给我足够的时间将最精心设计的愿望娓娓道来。

在印度海域范围内，巴伦岛不会是唯一的财富。我想起了船舱内的地图，上面显示这一带的水域点缀着数以百计的小岛，诱惑着我。这样一来，我真希望获得上天的恩典，再碰上好天气、愉快的同伴，踏上新的拓荒之旅，让一生充满旅行和发现。

“无限号”是属于海洋的，她可能会在安达曼群岛徜徉很多年，或者绕过次大陆去往拉克沙群岛，载上潜水员、冲浪者和其他热爱大海的人们。我想不久后再回到这里，来一趟“安达曼群岛精华”潜水游，或参加小安达曼岛的冲浪之旅。我希望多看看这个国家的蓝色部分，因为那是世界上最缺乏探索的—抹蓝色，但遍布着宝藏，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在我耳边低语。

安达曼群岛旅行须知

到达

从北京、上海搭乘中国国际航空抵达孟买，孟买搭乘香料航空或捷达航空经停金奈飞往布莱尔港。外国人士需要在布莱尔港获取安达曼群岛海域的通行证（30天有效），“无限号”船宿将派出专车接机，并送至其位于凤凰湾码头的泊船点。

气候

这艘“无限号”在十月至次年五月间运行，安达曼群岛的陆上温度大概为23℃～30℃，水下则相对稳定地保持在28℃。请注意，十月至12月的天气往往受到反季风影响，所以要为偶尔的阵雨做好准备。一月至五月则相对干燥而平静。

船宿详情

通过“无限号”船宿网预订行程。在巴伦岛潜水，你需要拥有水肺潜水员认证，但“无限号”还提供安达曼群岛的其他航线，给希望获得认证的非专业潜水员。票价包含船上的所有餐点和小吃，其中还提供充足的素食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