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东方文明征服西洋的先锋队
2015-04-29黄金生
有网友曾说过,如果奥运会有麻将项目,中国队保证能包揽个人以及团体赛的金、银、铜牌。然而,在2014年7月4日至7日的第五届欧洲麻将锦标赛上,中国队不仅没拿到金牌,而且成绩惨不忍睹:个人最好名次第30名,团体第37名。
实际上,就竞技水平而言,西方麻将已达到相当高的标准。“世界麻将组织”早在2005年就已成立,是国际麻将运动的权威机构,经济学家于光远以90高龄担任该组织主席,并为之题词:“麻将源于中国,属于世界。”
在不少热播美剧中都能看到麻将的身影,《歪星撞地球》、《摩登家庭》中老太太们打麻将;《魔幻都市》中,1959年的美国迈阿密出现了摩登女郎围坐打麻将的场景。
麻将启蒙“红宝书”
近代著名的翻译家杜亚泉在《博史》中写道:“民国10年前后,麻将牌流行欧美,骨牌之输出,几成为巨额之商品。”“我国人流寓外国,被人雇用为麻将指导者亦不乏人。”
20世纪20年代,越来越多的西方人来到中国。这些老外们发现了一种在中国街头巷尾无处不在的游戏——麻将。他们始则猎奇,继而学习并沉迷其中。这时在上海等通商口岸城市的洋人俱乐部里开始出现麻将的身影,外交官太太、商人们很快便喜欢上了这种带有东方神秘色彩的游戏。
这时,西方麻将史中一个堪称“摩西”般的人物出现了,他就是曾在苏州美孚石油公司上班的巴布考克。他敏锐地嗅到了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商机,第一个尝试用英文整理并规范麻将的玩法。1924年,他在中国出版了一本教西方人玩麻将的书《巴布考克麻将规则手册》(又称《麻将红皮书》),这本堪称西方麻将启蒙的“红宝书”不仅迅速成为在华外国人的搓麻指南,还漂洋过海,在美国、加拿大、墨西哥印刷和出售。1920年到1924年,短短4年间,《巴布考克麻将规则手册》印了12版。
在这本书中,巴布考克统一了麻将术语的英文叫法,比如将麻将的英文名定为“Mah-Jongg”。为让外国人容易上手,他大大简化了中国麻将的规则,削减花色牌,并在牌的一角标注英文或阿拉伯数字,以辨认区分。
席卷美国的麻将热潮
有了“红宝书”的指导,再加上麻将本身的魅力和中国留学生影响,20世纪20年代,在美国兴起了一股“麻将热”。在这股热潮中,麻将供不应求,1922年美国进口的1.3万多副麻将被抢购一空,售价高达500美元;1923年的销售猛增到150万副。1923年,纽约公园大道的年度街会准备邀请12位中国人示范打麻将,结果街会第一天,展示的麻将牌就被看客强行买走。
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正处于“一战”后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作家菲茨杰拉德曾描述20世纪20年代是美国“历史上最为放纵和绚丽的时代,这是最值得书写的时代”。此时麻将的传入可谓正逢其时,这种带着东方情调、结合技术和运气的博弈游戏迅速赢得了美国人的青睐。1923年美国《纽约时报》上曾刊登过麻将广告,称某教会开了一个麻将学习班,正招聘学员,每人学费10美元。同年美国杂志《名利场》刊登的一篇文章中称“去年4月在西太平洋登陆的麻将风暴的中心,正以其毫不减弱的风力继续向美国东部劲吹,并已于今年早些时候移到了美国东部波士顿和缅因州的一些社交场所。预计,麻将风暴中心将继续向纽约城进发,目前纽约城已经有十几个专事麻将教学的专家严阵以待。”
1924年4月24日出版的《生活》杂志封面上,是一对中国老夫妇打麻将,标题有谐音的趣味:“老爸老妈(麻)将”,底下扔着一东一西两张牌,似乎暗示着东风传入西风,麻将风靡东西两边之意。应该说,在麻将的传播过程中,在美华人和留学生亦“功不可没”。钱锺书在小说《围城》的开头就写道:“他们天涯相遇,一见如故,谈起外患内乱的祖国,都恨不得立刻就回去为它服务,但船走得这样慢,大家一片乡心,正愁无处寄托,不知哪里忽来了两副麻将牌,麻将当然是国技,又听说在美国风行;打牌不但有故乡风味,并且适合世界潮流。”这种场景,并非完全是小说虚构,赵元任、杨步伟夫妇1925年从法国搭船回国的时候,航路与《围城》所述相仿,途中也看到了同船的中国人在打麻将的场景。
截至1923年,大约有1500万美国人在玩麻将。“麻将风暴”席卷了美国的社交圈,有钱人就花钱请专门的麻将老师来教学,没钱的人就捧着巴布考克的麻将启蒙书。1927年,曾经在美留学的胡适先生写道:“有一个时期,麻将竟成了西洋社会里最时髦的一种游戏:俱乐部里差不多桌桌都是麻将,书店里出了许多种研究麻将的小册子,中国留学生没有钱的可以靠教麻将吃饭挣钱。欧美人竟发了麻将狂热了。谁也梦想不到东方文明征服西洋的先锋队却是那136个麻将军!”
一张拍摄于1924年的老照片显示,4名身穿泳衣、神态悠闲的美国女性正在泳池里的浮桌上打麻将。与男性相比,麻将更为女性所青睐,因为她们的生活更为自由,麻将是她们在丈夫上班后的最佳休闲活动。
有着麻将渊源的犹太人
到了麻将热潮已经退去的1937年,400多个“麻迷”从纽约的各个角落赶到一个名叫“埃塞克斯之屋”的大楼里,参加“第一届全美麻迷代表大会”。大会的主要目标是统一麻将游戏规则,解决“麻迷”之间的沟通障碍。这400余人最后选出了7名代表,委托他们负责具体讨论和章程制定。而最终选出的7个人,清一色的全是犹太人。犹太人对麻将的热情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据书评人云也退引用《纽约客》的一篇现场记录,7人中为首的威廉·塞西尔太太,一本正经地说,麻将不会消亡,纽约人玩麻将可以到深夜。“我每礼拜只玩三四次,不像那些老姐妹们那么频繁。”她说。
“二战”期间的上海虹口,对于全球犹太人来说是远东最温暖的一个地方。2万多名犹太难民在大屠杀期间逃到上海,中国麻将成为他们度过流亡岁月的伴侣。犹太人对中国麻将的喜爱,就这样在伤痛与温情交错中延续下来。在纽约东区开设了麻将班的琳达·范斯坦说:“麻将在犹太人中有很深的渊源。几乎每家都有一个老祖母或母亲会打麻将,或收藏有一副老牌。”
日本的“麻将文化”
日本约有2000万人经常打麻将,各地的麻将俱乐部有1万个左右。有一个美国留学生,为研究麻将文化专门去了日本,当被问到为何要到日本研究中国的东西时,他说:“日本有世界上最大的麻将博物馆,收藏了各国有关麻将的文物和资料。”看来,日本对麻将文化的重视已超过起源地中国。
据日本学者考证,中国麻将是1909年由日本教师名川彦作从中国带到日本的,至今已有100多年历史。这种被称之为“麻雀”的游戏开始因为规则复杂,还只是名人雅士消遣的游戏。1926年,有人专门编写了一本适宜大众学习掌握技法的教材《麻将通》,将麻将普及到普通的日本民众。
当时,狂热的“麻将迷”还包括皇太子。在麻将博物馆里,珍藏着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与中国女孩一起娴熟地打着麻将的日本年轻人,正是当时赴美访问的现任日本天皇,当时的明仁太子。战后,麻将渐渐成为日本最受欢迎的大众娱乐活动。街道上到处是“雀会”、“二人打”、“自动麻将机”的广告招牌。
20世纪70年代末,日本进入经济繁荣期,同时也成就了麻将的第一个盛世。和中国老少男女全家一起打麻将、犹太人主要是妇女打麻将不同,“搓麻”的日本人多数是白领男性,下班后,他们会三五成群地找地方玩一通。与中国人爱在家中玩不同,日本人都会去专门的麻将馆,即雀庄。直到今天,东京的麻将馆几乎到处可见,其中最为集中的是东京站的八重洲,集中的大大小小的雀庄有上百家。
在日本,很多政客都是麻将爱好者。前首相菅直人曾申报过不少专利,其中最为他津津乐道的就是“麻将番数计算器”,据说灵感来自大学时与同学打麻将的经历。媒体曝料,这位首相最爱上网玩麻将。
1999年,出于对麻将的喜爱,日本出版商野口恭一郎在千叶县岬町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座麻将博物馆,馆内展出了从世界各地搜集而来的约3000件展品,除了“末代皇帝”溥仪用过的宫廷麻将“五彩螺钿牌”、中国京剧大师梅兰芳使用过的“游龙戏凤”牌等中国珍品外,还收藏有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麻将。比如中国流传到美国的第一副麻将牌、法国制造的竹制牌以及加拿大的石头牌等。还有一副由铝板经手工制作的麻将,它诞生于1954年的越南,制作者是一名法军士兵。在越南独立战争胜利后,这名法军士兵沦为俘虏。寂寞无奈的关押生活中,他想起了与家人同玩麻将的欢乐场面,于是用收容所里的铝板和木块做成了一副麻将。
欧洲人的麻将瘾
麻将在欧洲也有着悠久的历史,其竞技麻将可说是发展迅速。
20世纪20年代,麻将就从美国辗转传入欧洲,一些王室贵族也迷上了这项运动。英国人乃至衍生出新词汇,他们玩麻将赢了之后说的是“I hu-ed(我和了)”,可谓中西合璧。
荷兰作为欧洲麻将发展最迅速的国度,20世纪20年代已成立了“荷兰麻将团体”,不过不久就解散了。到20世纪90年代初,一家名为“第一荷兰麻将社会”的俱乐部以巴布考克传到西方的规则为基础,为早期比赛制定了一系列的规则。2004年,一个全国性的麻将组织成立,取名为荷兰麻将联盟。当时荷兰已经有几十个麻将俱乐部,这个组织一成立就有120位成员,每年出版4期麻将杂志。
欧洲麻将协会还不遗余力地推广麻将在欧洲的传播。2005年和2010年,荷兰政府曾发行过麻将主题的邮票。当年电影《色戒》在欧洲公映时,因为片中有很多打麻将的镜头,欧洲麻将协会还因此印发了很多有关麻将的宣传手册。2005年,首届欧洲麻将锦标赛在荷兰东部城市奈梅亨举行,1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108名选手参加了比赛,包括荷兰前首相范阿格特,以及荷兰两届奥运会游泳项目奖牌得主埃里卡特普斯特拉。
看看那些对麻将兴致丝毫不亚于中国的老外们,你还敢保证麻将若进了奥运会,中国能包揽奖牌吗?
(摘自《国家人文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