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何振梁夫妇的申奥岁月

2015-04-29孟兰英

现代阅读 2015年3期

中国奥委会名誉主席,国际奥委会委员,国际奥委会文化和奥林匹克教育委员会主席,第二十九届奥林匹克运动会组织委员会顾问、执委何振梁因病于2015年元月4日在北京去世,终年86岁。自1月5日起,国际奥委会位于瑞士洛桑的总部为哀悼何振梁去世下半旗,并持续整整3天。此前,奥运会终身名誉主席萨马兰奇2010年逝世时获此殊荣。

何振梁曾两次参加北京申办奥运会,两次担任申奥投票中方陈述人,是北京申奥成功的决定性人物。他的离去,使我们回想起他们夫妇同舟共济为申奥拼搏的感人故事。

入党与择妻,正确的人生选择

何振梁老人是这样描述与夫人的结合的:“这辈子我做了两个正确选择:一个是入党;一个就是与丽娟结婚。前者决定了我的人生道路是与国家的尊严与民族的骄傲相联结的;后者使我找到了漫长人生征途上的忠实伴侣。”

回忆起当年的相恋,何振梁脸上洋溢着幸福与自豪的神情:“我就有个念头,觉得她(梁丽娟)是我一辈子要找的人,有一天在谈论工作时我就把我的这个念头对她说了。”何老说。

毕业于上海沪江大学的梁丽娟早在1946年读书时就加入了地下党,她的英语水平很高,业务能力很强,工作更是出色,而且为人热情乐观、真诚正直。梁丽娟当时在团中央国际联络部工作,何振梁和她同在一个部门,她当秘书,他当翻译;她是团支部书记,他是团支部委员。梁丽娟老人回忆说:“振梁认为我是个性格热情乐观、又乐于助人的女同志,因此很钦佩我。也许我们两人性格、兴趣各方面共同的东西太多了。我们愉快地合作了一年多以后,有一天在议论工作时,忽然振梁觉得我就是他最理想的终身伙伴,他大胆地向我表达了自己的感情,当时我毫无思想准备,一下子愣住了说不出话来。我们毕生美满的爱情生活就是这样有趣地开始的。”

“文革”中,梁丽娟先被打成了“叛徒”、“特务”,没过多久何振梁也被定为了“修正主义黑苗子”和“反革命”。此后,梁丽娟带着女儿去了河南省潢川干校;何振梁则带着儿子去了山西省屯留干校。就这样一家人天各一方,直到1971年落实政策后,何振梁才调回北京。

梁老说,何振梁在家里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好爷爷,我们两人连长相都很相似,在家里两人常常异口同声地说同一句话。50多年来,他们总是那么和美亲热,互相从没有大声说过话,更没有吵闹过。平时他们总是相互支持,自强不息。

为了申奥,何振梁夫妇走遍世界各地

众盼奥运,从1991年正式申办2000年奥运会开始,何振梁就以全部身心投入到了申办工作之中。对于为恢复中国在国际奥委会中合法地位而斗争了几十年、终生从事奥林匹克事业的何振梁来说,能为祖国争取到一次举办奥运会的机会,这将是他一生最大的愿望。

梁丽娟于1986年离休,之后她就将自己后半辈的余生,与何振梁从事的申奥工作紧密地结合了起来。她说:“过去我们夫妇两人各忙各的,对于对方的辛劳知之甚少。申办奥运开始后,使我有机会直接分担他的忧愁,分享他的快乐,更加理解了他对争取申办成功的执著与追求。”

蒙特卡洛,何振梁的伤心之地。1993年9月23日,北京遗憾地以2票之差负于悉尼,与2000年奥运会擦肩而过。43票,这是当年北京最后的得票数,为了这43票,何振梁夫妇曾走遍了世界各地,遍访拥有投票权的国际奥委会委员们,尽可能地为北京争取到宝贵的支持。

在首次申办期间的3年内,何振梁的飞行里程大约64万公里,等于绕地球16圈。由于经常在国外,各种意想不到的事件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据梁丽娟回忆:“他曾去阿尔及利亚拜访一位委员,当时,那位委员给他订了一个房间,而当地中国大使馆却接到消息,那个旅馆可能会发生爆炸,而当时他考虑到委员订的房间,要是不去会有失礼貌,他还是坚持住了进去。结果第二天他起来一看,大使馆的同志怕他发生意外,通宵都守在门外。”“还有一次,我们一起飞往秘鲁。当地有一个叫‘城市游击队’的恐怖组织行动,我们住在一个高层宾馆里,门口驻有防暴装甲车和特种部队,对面也是一栋高房子,房子的玻璃全都被炸碎了,只剩下了空框子。”

何振梁夫妇每次出门走访前都要给两个孩子留下封遗书,让孩子在他们万一回不来时再拆开……这不是杞人忧天,现实情况就是这么严峻。

“夫人外交”,萨马兰奇深受感动

为什么北京第一次申奥时有何振梁的夫人梁丽娟参与呢?这还得从国际奥委会委员们的习惯说起。何老说,委员们有一个传统,一般夫人都会跟随丈夫一起参加一些活动。一些会议的东道主都为夫人们单独组织一些参观访问活动。

为了争取到委员夫人们的支持,当时的北京奥申委别出心裁地成立了“夫人工作小组”。何老笑着说:“枕头边的话有时候比任何人的话都重要,因此夫人的工作非常重要。”于是,梁丽娟便肩负起了这项重要的任务。

梁老在谈起与国际奥委会委员夫人们的交往时说:在国外,每当何振梁必须留在会场里时,她就去参加一些何振梁顾不上去参加的活动,尽可能地同委员们的夫人打成一片。在与委员夫人们的接触中,她很少谈论申奥的事,而是与她们议论家庭、谈如何教育孩子,在拉家常中增进了解。每当外出旅游时,她总是有意识地带上相机,给她们拍照留影,然后把相片寄过去。就这样,通过这些一点一滴的小事,使她们成了好朋友。

何振梁、梁丽娟夫妇就这样一搭一档地相互配合着做申办工作。在国内时,何振梁向邀请来的委员们谈工作介绍情况,梁丽娟则陪着夫人们参观名胜古迹。

从1992年起,梁丽娟一口气在《新体育》杂志上连续撰写了《艰难的申办历程》等系列文章。这期间,梁丽娟有好几个月每天只睡很少时间,赶时间翻译了《萨马兰奇与奥林匹克》这本萨马兰奇的传记,赶在他来参加上海第一届东亚运动会时出版。在首发式上,萨马兰奇高兴地伸开双臂,将何振梁和梁丽娟夫妇揽在怀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梁丽娟与萨马兰奇的夫人比比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在比比斯去世以后的一段时间内,萨马兰奇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梁丽娟接连写了3封长信,由何振梁翻译成法文后寄给萨马兰奇。萨马兰奇看后深为梁丽娟的真诚所感动,在复信的结尾署名不是“萨马兰奇”,而是“胡安·安东尼奥”,这是萨马兰奇的小名,一般只有家人才如此称呼,可见梁丽娟在萨马兰奇心目中的地位。

申奥成功,何振梁哭了!

到了1993年9月23日投票决定申办权的那一天,梁丽娟说:“他心脏不太好,我怕他经受不了宣布结果时的心理压力。一早起来我不仅给他口服和外贴了防止心脏发病的药,还在他口袋里装进了急救用的口服药和喷雾剂。为发生情况时可以紧急处理,头一天我又把一份急救药交给了与我们交情甚笃的日本委员猪谷,请他在会场里帮忙照顾一下。”

当表决结果宣布悉尼获胜时,何振梁感到心里特别难受。熟悉何振梁的一位国际奥委会专员紧握着他的手说:“我知道当你微笑着向悉尼祝贺时,你的内心在流泪。”

梁丽娟回忆说:“那天宣布会结束后,振梁身心交瘁,他硬挺着身子,穿过拥挤的人群,感谢委员们的抚慰。他反复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住,决不能垮下。他回到代表团所在的旅馆后,向大家介绍了投票的经过。回到房间后,他还尽量冷静地一一回答着朋友们打来的慰问电话。到了深夜,当女儿哭着从北京打来电话说她难以接受这个结果,要我们多保重身体并说她爱我们时,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了起来。”何振梁的儿子何阳说,1993年以前,他从来没看到父亲哭过。

2001年7月13日,当北京申奥获得成功、一辈子为之奋斗的愿望终于实现的那一瞬间,何振梁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说:“在看到有的国际奥委会委员是哽咽地听完我的陈述时,我想我能做到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作为妻子,此时梁丽娟最懂得丈夫的心情:“8年前振梁强忍着泪水,强迫自己微笑着来面对世界众多媒体,为的是要表现出中国人永不屈服的那种气度,而这次振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了,任其流淌。申奥成功,振梁这辈子没有遗憾了。”

奥运,是他俩永远的话题

梁丽娟的记者生涯是从51岁开始的,早在念中学时她就盼望以后能当个记者,中学毕业后她到上海沪江大学读社会系,曾希望以此作为到北京燕京大学念新闻系的一种过渡。没想到入党后由于地下工作的需要她没能转学。新中国成立后,她搞了20多年青年国际工作和对外宣传工作。直到“文革”结束后,她才如愿地到人民日报社干上了新闻这一行。

从此,梁丽娟在新闻的海洋里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她撰写的通讯曾被邓颖超大姐称赞为“文情并茂”,也曾被日本大使夫人赞赏是“流着激动的眼泪采访的记者”。

何老生前一直与老伴单独居住。外面的人如果不与何老预约,能打通他家电话的,这只能说是一种偶然或运气。因为两位老人时常要在国内外飞来飞去,就算待在家里也经常是应酬不断,一个星期三天要在外面开会,三天外出讲课,剩下的一天还得计划和准备下一周的工作。他们的话题依然离不开奥运。

(摘自《解放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