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注册学徒制的演进轨迹与最新举措

摘 要 现代学徒制是近年来发达国家职业教育的重要途径和主要手段。美国自1937年推行注册学徒制以来，呈现出建筑和制造行业占据主导而新兴行业发展不足、“08新政”成效初显但总体运行态势有所下滑、区域发展参差不齐的演进轨迹。为顺应美国当前和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美国政府于2014年推出注册学徒制振兴计划，构建包含企业、行业协会、培训机构、社区大学、劳工组织和政府等单位与组织在内的“注册学徒计划-院校联盟”联盟，增加政府投入，扩大实施领域，拓宽上升通道。”

关键词 美国；注册学徒制；演进轨迹；举措；院校联盟

中图分类号 G719.71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15）19-0074-05

现代学徒制于20世纪下半叶开始在发达国家逐步兴起并不断完善，具有“招生即招工、入校即入厂、校企联合培养”等主要特点。目前，大多数欧盟国家及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都已基本形成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现代学徒制教育体系。随着我国职业教育改革的深入推进，现代学徒制得到各方广泛关注和高度重视。2014年6月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和2014年8月教育部《关于开展现代学徒制试点工作的意见》都提出，全面开展现代学徒制试点工作。

美国自1937年率先在建筑业和制造业推行注册学徒制教育培训制度，针对实施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以及为适应经济社会发展和技术进步对职业教育的新要求，不断推出刺激政策和改进措施，加大扶持力度。2008年通过增加资金投入、创新培训模式、强化绩效评估等举措出台注册学徒制“新政”。新政的实施颇有成效，却未能根本扭转其在美国国内的整体性下滑局面。2014年，美国政府再次强势推出振兴计划，力图突破发展瓶颈，进一步推动注册学徒制在美国的迅速普及和发展壮大。追踪美国注册学徒制的运行轨迹、变革动因和最新举措，可以为我国职业教育和劳务培训工作提供有价值的借鉴和参考。

一、美国注册学徒制内涵

注册学徒制（Registered Apprenticeship）是指经过注册的学徒按照既定的培训计划，在合格讲师和熟练工人的指导监督下学习理论知识和生产技能（至少144小时），并参加现场生产劳动（通常为2000小时），达到规定要求而获得“熟练工种”资格认证、相应岗位就业机会或进入更高层次学校深造资格的一种职业教育方式，见图1[1]。注册学徒制的核心要件包括：技能培训计划与课程体系须注册获得认可；现场技能传授与课堂或网络教学时间不得低于1年；学徒学习期间应获得不低于法定最低工资标准的劳动报酬且随技能的熟练程度相应增加。

图1 注册学徒制职业教育基本模式

据统计，完成学徒制培训计划的劳动者87%都获得了工作机会（尚有部分进入更高层次学校继续学习），平均年薪超过5万美金[2]；而企业在注册学徒制培训方面投入1美元，可以通过提高生产力、减少浪费和技术创新等途径获得1.47美元的回报[3]。作为职业教育的一种表现形式，注册学徒制在增强劳动者从业技能、拓展就业渠道和职业上升空间，降低企业招聘成本、保障劳动安全、提高企业生产率和竞争力以及改善投资环境、破解就业难题、维护社会稳定、促进区域经济发展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得到广泛认可。成为美国职业教育的重要途径和主要手段[4]。

二、美国注册学徒制演进轨迹

（一）建筑和制造行业是主导行业

美国注册学徒制自1937年起率先在建筑业和制造业等行业推行，迄今已经覆盖1000余种职业领域，培养出大量具有合格从业技能的从业人员。2013年，美国全国在册学徒人数位列前十的职业岗位见表1。可以看出，传统的建筑和制造行业仍然是美国当前职业教育最热门的领域，除此之外，这些岗位的劳动者亦能在美国社会所倡导的绿色产业和成长型产业中寻找到对应的工作岗位。

（二）运行态势有所下滑

图2 2002～2013年全美注册学徒制培训数变化

图3 2002～2013年全美注册学徒制培训人数变化

资料来源：根据美国劳工部网站公布数据制作而成。

图2、图3为2002～2013财政年度美国注册学徒制实施计划和参与人数变化情况。其中，“有效培训计划数”是指同期正在实施的培训计划数量，包括经注册的新增培训计划和因各种原因一度中断后恢复的培训计划；“年度新增培训计划数”指在该年度内注册的新增培训计划数量；“在册学徒人数”指同期在册的培训学徒总人数，包括注册、暂停和恢复三种情况；“年度新增学徒人数”指在该年度内新注册并启动培训程序的学徒人数；“年度完成培训人数”指该年度完成培训计划顺利毕业的人数。值得肯定的是，2002～2013年12年间，每年约5万人完成了注册学徒制职业教育和培训，成为美国建筑、机械制造、交通运输等行业的生力军和骨干力量，在美国经济复苏和实体经济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然而，从图中不难看出，无论是培训计划数，还是参与培训人数，都呈现明显的下行趋势。年度有效培训计划数和年度在册学徒人数逐年减少，尽管在2009～2010年间，年度新增培训计划数和新增学徒人数出现过短暂的波动和回暖，但注册学徒制在美国国内总体下滑的运行态势依然显而易见。

（三）“08新政”成效初显

2009～2010年间拐点出现，较成功地遏制了运行态势的继续下滑，在新增培训计划数和新增学徒人数，包括完成培训总人数等指标上出现了趋稳回升的良好趋势，这与美国政府及时推出“08新政”密不可分。所谓“08新政”，即2008年底，为克服部分企业投入乏力、优良师资匮乏、注册认证程序繁琐和培训时间过长等问题，美国政府出台了系列改革措施，包括增加资金投入、创新培训模式、强化绩效评估等举措[5]。“08新政”实施以后，美国的注册学徒制更多采用基于能力的培训模式（Competency-based Approach）和混合培训模式（Hybrid Approach），即学徒完成培训的效果可以通过其完成一系列规定任务的质量来加以评估，而并非一味取决于培训时间的长短。新模式下的培训时间依所学习专业及技能的复杂程度而不同，最短为一年，复杂或特殊工种的学习时间可能延长到3～5年，较大程度增加了注册学徒制的灵活性，提高了效率。此后5年，实际完成培训的人数由2008年的3.5万人回升至4.5万人左右，系列改革措施显现出一定的积极效果。尽管如此，总体下滑局面仍未能得到根本性扭转。

（四）区域发展参差不齐

美国注册学徒制在国内各个州的运行情况差别极大。从2013年在册学徒人数来看，美国各州的平均水平为7910人，其中，加利福尼亚州以49910人位居榜首，而排名最后的怀俄明州仅为486人，相差高达100倍以上；从2013年有效培训计划数目来看，弗吉尼亚州以2513项排名第一，而排名最后的路易斯安那州仅为55项；从2013年完成培训的总人数来看，加利福尼亚州再次以4468人拔得头筹，而关岛仅为31人。显然，受各州人口总数、经济水平、工业化程度等因素的影响，职业教育发展规模、速度存在一定区域差异有其合理性和必然性，但不容否认，各州政府对职业教育的重视、管理、扶持力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职业教育的发展状况。

三、美国注册学徒制的变革动因

（一）发展规模与结构难以适应美国当前和未来经济社会发展

来自美国劳工部的数据显示，美国工人的劳动生产率在过去十年里均处于宽幅波动中，甚至有不断走低的趋势，加之“婴儿潮效应”的消退，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的出生率普遍降低造成劳动力后继无人等原因，美国在未来15年将面临严重的劳动力短缺问题。据预测，到2020年，美国中等技能工人短缺将高达160万人[6]。另据不完全统计，2014年全美参与注册学徒制职业培训的人数已经达到37.5万人，较2011、2012、2013年度有了一定幅度的增长，但现有发展规模仍低于预期，与劳动力短缺存在巨大差异。另一方面，与经济发展水平相近的其他发达国家相比，美国注册学徒制的发展速度也后继乏力，其人均新增学徒人数仅为英国的1/6，德国的1/16[7]。此外，从新增学徒的构成来看，作为美国政府主要扶持对象的妇女和黑人学徒在学徒总人数中所占比重仅为6～10%，远低于美国政府的期望水平。显然，现有的培训规模和水平难以适应美国当前和未来经济、社会的发展需要。

（二）学徒制持续发展需要凝聚共识、形成合力

就制约注册学徒制发展的主要因素而言，不同利益主体的认识和诉求差异以及缺乏有效的协调机制较为突出。受2008年金融危机的波及，美国联邦及各级政府在经费、政策等方面的支持力度和推动作用受到质疑；而另一主要参与方——企业也不同程度地存在重视不够、投入不足的问题，或因注册认证程序繁琐而有所抵触，加之“双师型”师资匮乏等原因，企业参与的积极性和培训效果难尽人意；而最为重要的参与方——学徒也因生活水平提高和各种新技术的普及等原因，提高了对就业岗位和工作条件的期望，经过培训之后能否获得满意的工作成为部分学徒的后顾之忧，其参与培训的动力不足、热情不高，部分学徒还因培训周期偏长、初期劳动报酬低、理论学习困难和学习生活难以兼顾等原因而中途辍学。显然，注册学徒制的良好发展需要政府进一步加大支持力度，也必须依靠各个利益主体紧密合作，形成合力。

（三）学徒制的上升通道应适应社会更为广泛的需要

伴随技术进步、行业结构调整和劳动力年龄、阶层结构的变化，越来越多的青年一代劳动力不再满足于职业教育带来的工作机会，他们希望在完成注册学徒制之后，能够有机会进入高等学校攻读学位，以获得更好的工作机会和发展空间。尽管依据美国国内相关规定，完成注册学徒制培训计划的学徒有权申请进入高等学校继续攻读学位，但学分的认定与转换均由企业直接与学校自行协商，其相应资格的认定过程时间较长且申请被接受的概率较低，影响了部分学徒的申请积极性和成功率。增强学徒制的吸引力需要进一步拓展其“出口”，适应社会更为广泛的需要。

四、美国注册学徒制最新举措

（一）2014振兴计划主要内容

2014年伊始，美国总统奥巴马围绕经济复苏、增加就业提出“2014行动年”理念，强调将工作重心放在为中产阶级扩大就业机会上。政府相关机构和教育界、企业界普遍认为，注册学徒制培训计划在扩大就业机会、增加工人收入等方面具有显著优势。进一步加大对注册学徒制的支持力度成为美国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共识。2014年4月，美国联邦政府推出一项由总统奥巴马和副总统拜登直接参与制定的政府投资计划，强调在行业、企业、工会、社区大学和各种培训机构之间建立起更加广泛的联系，增加财政支付和动员社会力量，全方位促进注册学徒制的稳定发展。2014年7月，白宫首次就如何促进注册学徒制召开峰会，参会代表包括美国银行、加州蓝盾、美国国际商用机器公司（IBM）等主导产业和重点企业，国际电气工人兄弟会（IBEW）、服务业雇员国际工会（SEIU）等工会和社团组织，常春藤理工学校、孤星社区学院等培训机构和来自宾夕法尼亚、南加州等地的劳动者代表等，共同商议振兴注册学徒制的路径和措施。振兴计划的主要内容和实施路径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一是增加政府投入，争取社会各界更多支持。美国劳工部下拨1亿美金成立“美国注册学徒制培训计划政府津贴”（American Apprenticeship Grants），津贴的主要来源是政府征收的H-1B签证费资金①。该项经费主要用于帮助更多的美国中产阶级加入学徒制培训。美国总统奥巴马还提请国会新增一项20亿美元的培训基金，用于帮助各个州和地区实现在未来5年内学徒人数翻番的发展目标。此外，美国政府倡议国内慈善事业和非营利性组织积极为振兴计划提供资金援助和技术支持。

二是扩大注册学徒制的实施领域。在努力加强建筑、制造、交通等传统行业注册学徒制的同时，注重在信息技术、高科技服务、医疗等新兴和高速发展的行业领域推广，以适应行业结构调整和技术进步对从业人员技能培养的迫切需要。

三是提高学徒制的质量、效率和层次。通过增加注册学徒工作机会、提升学习层次、拓展职业发展路径等手段，提高注册学徒制的完成率，扩大其影响力，增强凝聚力，并强化第三方评估认证机构的参与度、公信度和执行力。

在一系列振兴计划与举措中，最引人关注的是美国政府牵头协调注册学徒制所涉各方组建“注册学徒计划-院校联盟”（the Registered Apprenticeship College Consortium，RACC），在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兼顾各方利益的基础上形成促进注册学徒制发展的合力。

（二）RACC联盟的结构与运行

RACC联盟覆盖与注册学徒制相关的众多单位与组织，包括企业、行业协会、培训机构、社区大学、劳工组织、联邦和地方政府及相关部门（劳动力投资委员会、就业中心等）、慈善组织、义工机构和宗教团体等。其中，培训计划的发起方（主要指企业）和高等教育机构是联盟的主要构成单位，见图6。加入RACC联盟的企业必须具备经过注册的全国性或地方性学徒制培训计划（或指导方针），并将该计划提交联邦政府或当地教育主管部门评审通过。联盟内企业必须设置专门联络员并有义务在RACC联盟网站上公布包括企业位置、联络人、经第三方评估的学分数量、注册学徒制培训计划的数量及合同文本等一切必要信息。加入RACC联盟的高等教育机构可以是两年制的社区大学或四年制大学，学校信息必须进入美国官方认可的美国教育部数据库，具有教育部认可的学位授予资质。值得注意的是，联盟内高校须接受并认可经过评估的学分，支持联盟校际之间的学分互换。联盟内高校也必须设置专门联络员并有义务在RACC联盟网站上公布包括学校位置、联络人、学校认可的学徒制培训计划名称、学分数量、入学前测试等一切必要信息。

RACC联盟的建立，旨在进一步强化注册学徒制在全美国范围内的实施，为社区大学、全国性认证机构、企业等所涉各方间建立起更加紧密、稳定和规范化的合作关系，实现校企合作的无缝衔接。RACC联盟建立以后，完成注册学徒制培训计划的学徒可以申请就读联盟内的任一所学校，以获得副学士或学士学位，见图7。学徒之前的在职工作经验和课程培训成果可以转换为大学学分（不超过60学分[8]），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学分可以在联盟高校之间自由转换，具有高度灵活性，为入学者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可能。截至目前，美国国内已有超过33所大学和培训机构加入RACC联盟[9]。

为保证学分互换互认的可操作性以及转换过程中的公平、公正、公开，RACC联盟要求学分的转换过程必须接受来自第三方的评估。第三方评估方主要由美国教育委员会或国家高校学分推荐服务机构（National College Credit Recommendation Service）担任，也可以由其他两年或四年制高等教育机构担任。评估结果需在RACC网站公示。

注册学徒制振兴计划的推出及RACC联盟组建以来，短期内已经初见成效。加利福尼亚、南加州、明里苏达、密歇根等州已采取积极措施扩展各自的学徒制培训规模，其中南加州的学徒人数已经增加了7倍[10]；福特、通用、克莱斯勒、UPS等大型企业计划逐渐增加数量可观的学徒制教育机会；政府相关机构、媒体及社会各界对注册学徒制职业教育也给予了更多关注。但学徒制如何适应社会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是世界各国亟待解决的普遍性难题，振兴计划能否从根本上改变注册学徒制的总体态势，推动职业教育开创新局面，尚有待时间加以证明。

参 考 文 献

[1]陈圆，任宏. 美国建筑业劳工培训剖析与启示[J]. 建筑经济， 2010（9）：13-16.

[2][9]Office of the Press Secretary of the White House. American Job Training Investments： Skills and Jobs to Build a Stronger Middle Class[EB/OL]. [2014-04-16].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4/04/16/fact-sheet-american-job-training-investments-skills-and-jobs-build-stron.

[3][10]Chad， Aleshire. The First-ever White House Summit on American Apprenticeship[EB/OL]. [2014-07-14].http：//social.dol.gov/blog/the-first-ever-white-house-summit-on-american-apprenticeship.

[4]David， Cameron. Apprenticeships Are at the Heart of the Economy We Want to Build[EB/OL]. [2012-07-04].http：//www.huffingtonpost.co.uk/david-cameron/david-cameron-national-apprenticeship-week_b_1258260.

[5]陈圆，蒋颖.美国注册学徒制职业培训新政解读：困境与变革[J].外国教育研究，2011（10）：75-79.

[6][7][8]Eric， Seleznow. Giving Apprentices More Tools to Succeed[EB/OL]. [2014-04-10].http：//social.dol.gov/blog/giving-apprentices-more-tools-to-succeed.

The Evolution Path and Latest Policies of Registered Apprenticeship in the U.S.A

Chen Yuan

Abstract Modern apprenticeship has been acknowledged as the primary way of vocational training in developed countries. Since 1937， the operation of registered apprenticeship in the USA has shown the following tendency： the construction and manufacturing industries dominated while new industries underdeveloped； the overall operation declined though the effort of reform in 2008 seemed to be paying off to some extent and the developments among different stats are unequal. To meet the need of current and future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in the USA， the federal government launched a series of revitalization plans in 2014， including constructing the Registered Apprenticeship College Consortium which involves all the stakeholders as employers， industry associations， training institutions， community colleges， labor organizations， governments and etc.， increasing government investment， expanding areas of implementation and rise space of apprenticeship vocational education.

Key words U.S.A； registered apprenticeship； evolution path； policies； Registered Apprenticeship College Consortium

Author Chen Yuan， lecturer of Center for Enhancement of Teaching and Learning in Chongqing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