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真相 · 泣血控诉
2015-04-29吕廷川
吕廷川
Faithful Record of Interviews with the Victims of Germ Warfare Launched
by the Japanese Invaders
二战期间,侵华日军违反《日内瓦议定书》等国际公约,有预谋、有组织地建立了以第七三一部队为主体的细菌战体系,秘密进行了细菌战武器研制、人体实验、活体解剖等实验,准备和实施了大规模细菌战,给多国人民带来了重大的人员伤亡、经济损失和精神摧残,造成难以想象的人间灾难,严重危害了人类生存和自然生态环境。
1932年8月,日本在东京陆军军医学校设立了细菌研究室。1933年,将细菌研究室迁移到中国东北。1936年,日本天皇密令日本参谋本部和陆军省,在中国东北建立细菌部队,相继在哈尔滨市区、五常背荫河和平房地区建立了细菌战研究基地,专门研制生产鼠疫、霍乱、伤寒、副伤寒、炭疽热等细菌。1937年,第七三一部队在哈尔滨成立,部队全称“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代号第七三一部队,负责人是石井四郎。在盘踞中国东北14年的时间里,石井四郎大量使用人体做细菌实验,最为残忍的是人体活体解剖试验,残杀了成千上万名中外抗日志士和无辜百姓。从1936年起,日军先后在中国东北、华北、华中、华南和新加坡等地陆续组建起了细菌战部队,这些部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细菌战网络。
从1940年10月4日上午9时许,日军第七三一部队在浙江衢州空投下大量带有鼠疫等病菌的麦粒、小米、棉花、跳蚤开始,拉开了侵华日军对华细菌战的序幕,让中国20余个省区、63个大中城市、200万百姓遭受病菌无穷的摧残与折磨。根据中央档案资料统计,侵华日军实施细菌战致死中国无辜民众就达27万多人,这不包括中国军队死于日军实施细菌战的人员。由于当时受害者缺乏基本的防护和医疗救治,造成各地疫病大流行,多数幸存者因细菌战受交叉感染出现并发症,并难以根治。时至今日,在浙赣沿线城市仍生活着大量“烂脚病”的幸存者,他们大多已经是风烛残年,他们遭受侵华日军施放的炭疽、鼻疽等细菌感染后,肌肤溃烂,不少人不得不截肢甚至死亡。细菌灾害,让他们在肉体上、精神上经受着痛苦的折磨,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这成为永远的伤痛。
为迎接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我从2014年9月3日抗日战争纪念日开始,深入湖南省常德、浙江省衢州、江山、金华、义乌、东阳,山东省冠县、临清,辽宁、吉林、黑龙江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遗址,寻访侵华日军细菌战三十多位受害幸存者,听他们亲口讲述自己所遭受的战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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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县细菌战
因衢县机场战略地位重要,石井四郎的部队在1940年10月和1942年4月至8月,先后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细菌战。日军播撒了鼠疫、霍乱、伤寒、副伤寒、痢疾、炭疽等细菌。导致衢州各县从1940年至1948年中累计发病约30万人,病死约5万人。
义乌细菌战
1942年秋,日军在义乌江湾崇山村域投下大量鼠疫菌,并殃及方圆10公里的村庄。为检验细菌战效果,侵华日军关东军第七三一部队与南京荣字1644细菌部队组成联合特遣队,在崇山村附近的林山古寺从事人体活体解剖实验。
常德细菌战
1941年11月4日,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在常德空投鼠疫跳蚤,导致常德爆发了从来没有过的鼠疫大流行,成千上万名无辜平民死于非命。2002年8月27日,东京地方法院认定至少有7643名常德人在侵华日军这场违反《日内瓦公约》的细菌战中丧生。
鲁西细菌战
1943年8月至10月,侵华日军发动的代号为“昭和十八秋鲁西作战”的鲁西细菌战。将因连日降雨而泛滥的卫河西北岸堤防决溃,并将霍乱菌置于河水中,致使以馆陶为中心的方圆875公里的土地被洪水淹没,霍乱菌传播,造成20余万平民丧生。
向道仁,男,土家族,1933年5月21日生,湖南省常德市鼎城区石公桥镇人。
1941年11月4日,日军向石公桥镇空投了鼠疫跳蚤。1942年10月的一天,在洞庭湖沿岸跟随外祖父打渔的十四岁哥哥向道福,和外祖父驾船去石公桥的渔行卖鱼,其间不幸感染鼠疫病毒,回家途中两人命丧涂家湖畔。当时,向道仁住在响水村姨夫家,表哥易会清病发身亡,随后怀有身孕的婶娘也染疾去世。向道仁已经出现发病症状,被送进了设在学校的临时医院里,得到外籍医生伯力士的救治,才幸运地活了下来。
向道仁回忆,当时洞庭湖周边荒州上,人尸、兽尸、鱼尸遍布,任飞鸟啄食,臭气熏天。
熊善初,男,1929年9月24日生,湖南省常德市周家店镇人。
熊善初当时在石公桥小学读书,他和几名同学一起感染了鼠疫,头痛、发烧、流鼻血,后被班主任送进了临时医院,因及时救治而幸免于难。三十一岁的哥哥熊用楠割芦苇途经石公桥被感染鼠疫,成为家里第一个去世的人,此后八岁、四岁的两个侄儿,二十八岁的二哥熊八生也相继染病去世。后来大嫂改嫁,幸福的八口之家在短短十几天内仅剩下三人。
曾晓白,男,1940年10月11日生,湖南省常德市鼎城区周家店镇柳溪村人。
最先,曾晓白母亲的姑妈胡友姑等多名亲戚染病身亡。当时并不了解此病的传染性,母亲带着两岁的曾晓白前去悼念,突然出现了头疼、阵寒阵冷等症状,母子一同被送进位于石公桥的临时医院里治疗,最终脱险。柳溪村村民曾广达开武馆声明远播,收教学员60多人。在其家中谷仓发现十几只死老鼠,之后包括曾广达在内31人相继死亡,武馆停办,武术失传。
陈国建,男,1931年3月29日生,湖南省常德市鼎城区周家店镇瓦屋垱村人。
“我们村里的鼠疫最早由大伯的女儿、在石公桥开渔行的陈卯香带入,短短十几天,全村就有32人死亡,整个村庄变成了阴森森的坟地。” 当时读小学的陈国建也感染了病毒,被及时送进了临时医院,得到外籍医生伯力士的救治存活下来。其继父陈克权和三个姐姐相继染病去世。
吴光才,男 ,1932年生,湖南省常德市鼎城区周家店镇建设街人。
当时,吴光才的姐姐去石公桥镇卖鱼买米,染上鼠疫后,表姐和姐夫照顾她,三个人先后去世。向吴家传死讯的贵雪儿随后也染病死了,这还导致吴光才被传染。他的父亲卖掉家里的一头耕牛,凑齐医药费后,将他送到临时医院里治疗,幸运地保住了性命。
王基木,男,1928年8月6日生,浙江省义乌市稠江街道崇山村人。
1942年秋,侵华日军在崇山村域投下大量鼠疫菌,引发大面积鼠疫,王基木当时年仅15岁,在那场鼠疫中,他的母亲吴翠珠、妹妹王香菊和表妹吴兰妹都染病身亡。王基木说“一般是发高烧,烧到40多度,要喝水,水拿来又喝不下去,三天人就死了。”
左/朱土文, 女,1936年2月6日生,浙江省衢州市华墅乡三官岭村人。
在七岁时,她右腿染上病菌开始溃烂,此后,爱美的她不愿见人,一直躲在家里。现在,她几乎无法行走,“这条烂腿已折磨我七十多年”,回想自己的一生,她泪流满面。
右/方爱秀, 女,1942年10月24日生,浙江省衢州市沟溪乡余东村人。“这烂脚整整跟了我一辈子啊!”方爱秀说,她在一两岁时就开始烂脚,现在伤口溃烂严重,半夜里经常疼醒,行走十分困难。
左/巫双良,男,1939年10月19日生,一生未娶,浙江省衢州市柯城区沟溪乡碗窑村人。自从感染烂脚病,家境贫困的他没有钱医治,病情加重流血流脓。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干活,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一直没有娶妻。
右/姜春根,男,1945年11月19日生,浙江江山市大陈乡乌龙村人。1942年7月,有一队日军从乌龙村经过,之后不久,姜春根的妈妈、姐姐陆续感染了病毒开始烂脚,姜春根和弟弟也没有幸免。妈妈和弟弟因此丧命。此后几十年里,他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崔菊英,女,1935年4月19日生,
浙江省衢州市黄家街道新铺村人。
崔菊英捧着观音像,嘴里念念叨叨,希望后人不再经历她的苦难。她说,从她记事起双腿就溃烂、流脓、发臭,疮口上像撒了辣椒,疼得火辣辣的。尤其夏天,更是难熬,为了不让蚊虫叮咬,要用塑料布等包扎溃烂的伤口。
\毛双福,男,1939年10月5日生, 浙江省江山市上余镇五程村人。
毛双福四岁时,日军来扫荡,全家人躲进了一个山洞。下山后,毛双福和哥哥毛衰成同时感染了烂腿病。1998年,毛双福植了一次皮,但很快又烂开,为了保命他不得不把右腿截肢。哥哥的左腿烂得严重变形,后来去世了。为了生计,他每天拖着残腿在田间劳作,种菜种庄稼。
翁月仙,女,1937年6月6日生,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竹马乡人。
“六岁时,我的嘴巴烂得一口牙连根全部掉了,从此再也没有长出一颗牙,嘴唇烂掉一大半,再也合不拢。现在我的嘴巴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喝开水不知冷热。”翁月仙说,她的命很苦,丈夫很年轻时就去世了,她生了三个孩子,一个女儿是哑巴,儿子十五岁时突发精神病,离家出走再没有回来。
黄小莲,女,1929年4月18日生,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乾西乡上天师村人。
黄小莲当年十五岁,她的脚烂得很厉害,经常流脓、发黑,伤口及四周结起痂,疼得睡不着觉。她的父亲、爷爷当年常冒着生命危险背她到村里、镇里的诊所去看病,断断续续治了十年才有好转。现在,骨瘦如柴的腿上仍留着当年烂脚的伤疤。
王菊莲,女,1929年农历4月12日生,当时十三岁,浙江省义乌市稠江街道江湾村人。王菊莲的堂姐王桃妹得了鼠疫,村里盛传林山寺的日本人会治这种病,堂姐就被送去寺里,她前去送饭,看到堂姐王桃妹,还有村民楼香芝、王小奶被绑在门板上,日本人正要做活人解剖。后来,王菊莲因得了鼠疫而昏迷,家里人将其装进棺材,准备第七天安葬。到了第七天,王菊莲的姐夫准备将她埋葬时,忽然听到有声响,就打开棺材,看到王菊莲活了过来。
徐生雨,男,1929年农历6月26日生,浙江省衢州市衢江区廿里镇六一村人。
徐生雨十四岁放牛时感染病毒,从脚踝骨开始溃烂,后来慢慢烂到大腿。75岁那年他把左腿锯了,第二年装了假肢。假肢伴其十多年已老化,他舍不得子女再花钱买新的。每天早晨,他都要花40多分钟来穿戴这个老化的假肢。
刘锡文,男,1931年4月13日生,山东省临清市刘垓子镇三十里铺人。
1943年秋天侵华日军制造的“瘟疫”,夺去了数十万人的生命。刘锡文记得,当年周姓邻居从地里干活回来,就开始发烧,上吐下泻,连声说着“不行了”,他早晨染病傍晚就死了,前去帮忙送葬的大伯,半路上就觉得抬不动腿,半夜也发病去世。后来村子死的人多了,没人安葬,用布一包就扔进村后的大坑里。
周文清,男,1942年2月14日生,浙江省江山市凤林镇达坝淤村人。
“用布条缠一缠,免得脓水湿了裤子。”周文清说,他和父亲、哥哥同时感染上炭疽菌而烂腿。他说刚开始腿上起了小疱,接着又红又肿,不到三天功夫,腿就烂开了。第二年父亲去世,因家里穷,他的腿从来都没有治疗过,也没有娶妻。为了填饱肚子,拖着残腿走村串户帮别人磨菜刀。
王元龙,男,1933年生,浙江省衢州市江山市大陈乡大唐村人。
1942年日本兵在村中住过一晚后,村里十多人感染了病菌。当时王元龙九岁,他的腿也出现溃烂,现在他的双腿筋脉都已经萎缩,皮肤像黑炭,又硬又痒,他每天依靠妻子帮他在溃烂的伤口涂抹点药膏缓解病痛。
侯喜云,男,1931年12月23日生,山东省冠县桑阿镇油坊村人。
1943年8月,日军制造了临清附近的小焦庄卫河西岸和馆陶县下游堤坝决口。将霍乱病菌置于泛滥的河水中,“瘟疫”横扫鲁西地区。“我的奶奶感染瘟疫死了,我的父亲却被日本鬼子刺死了。”侯喜云说,父亲死了都没有棺材,家里人只好把门卸下来,把尸体抬走。
王兴钱,男,1928年1月3日生,义乌市稠江街道崇山村人。
侵华日军占领义乌后,从1942年9月到11月的近两个月,崇山村有405人死于鼠疫。他说,当时自己只有十六岁,晚上睡在牛栏里,看到日军飞机飞过崇山村的当晚,牛栏横梁上有成群的老鼠跑来跑去。后来,母亲喻春球、弟弟王兴桂就染病身亡。他自己因为外逃到亲戚家,所以捡回了一条命。王兴钱是崇山村对日索赔的第一批原告。
贾樟寿(左),男,1921年11月24日生;邻居贾阿同(右) 男,1930年2月21日生,同为浙江省东阳市南市街道贾宅村人。
该村当年一个月内有47位村民罹难,幸存者贾樟寿一直被炭疽病缠身,左小腿的“烂脚”折磨了他半个多世纪。其间,幸存者贾阿同的叔父一家、伯母以及外孙女一共5口人丧生这场瘟疫。如今,经历这场灾难的村民都已离世,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王福兴,男,1935年农历正月十五日生,2014年11月10日离世,享年八十岁,义乌市稠江街道崇山村人。其父母均在1942年染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