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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首都的宗教节日

2015-04-29袁志伟

华夏文化 2015年2期
关键词:临安道教

袁志伟

一、两宋首都的佛道宗教

宋朝是一个“崇道重儒尚佛”的时代,对于佛道二教,统治者都予以重视。北宋各帝基本上都奉行保护佛教的政策,南渡以后,南宋皇帝依然在总体上支持与保护佛教。道教在宋代的发展更为迅速,宋代统治者效仿唐朝尊老子为祖先的做法,真宗也命人别造出一位道教教主赵玄朗作为祖先,尊为“圣祖”,并诏天下大建宫观;至徽宗时又发起一次大规模的崇道活动,并自称为“教主道君皇帝”。进入南宋,道教继续受到统治者的重视,借以神化皇权。总体来看,有宋一代各帝都对道教大力扶持,这促进了道教在宋代的繁荣兴旺。在此大背景下,这两大宗教在首都东京与临安更呈现出繁荣兴盛的气象。当时全国有寺院道观四万多所,东京一地达913所,尚不包括30间房屋以下的无额小寺院以及大量不被官府承认的民间“淫祠”。见于记载且有名可查的寺院有一百多所,以相国、开宝、太平兴国、龙兴等寺较为重要;道观四十多处,其中玉清、景灵、会灵、祥源等宫观规模较大。南宋首都临安同样拥有数量众多的僧尼道冠及佛寺道观,据《梦粱录》记载,城内外及郊县的寺院总计658所,道教宫观总计近百处。不过,上述这些佛寺道观只是见于记载的部分,其实际总数应更为庞大。

宗教的兴盛是首都地区宗教节日众多并广受重视的前提与主要原因,作为宗教节日,如浴佛节、崔府君生日等,其初衷是宗教信徒们为表达宗教热情和虔诚之心,借或真实或虚构的神佛生日、成道日等名目,举办的一些仪式及庆典活动,后相沿以成节日。不过在宋代,大部分宗教节日最终演变成为民间的公共节日,日益世俗化、大众化,与春节、中秋节等节日一起成为社会风俗的一部分,逐渐淡化了宗教色彩。在这一转变的过程中,宗教的世俗化与大众化促使众多宗教节日的出现,而这些节日本身的繁荣也是宗教世俗化的重要表现。

除了佛道两教的繁盛,社会经济的发展也是宗教节日兴盛的重要原因之一,宋代在农业、手工业、商业、交通运输等方面发展水平之高,远逾前代。仅就东京和临安而言,随着商业的繁盛,市民财富的增加,城市中娱乐活动的种类之多,规模之大,亦远非前代可比。在首都市民的生活中,宗教节日表现出更多娱乐活动的色彩,充当了风俗节日的角色,成为市民娱乐和消费的载体。反之,市民本身的娱乐及消费需求也推动了宗教节日的繁荣发展。

二、北宋东京与南宋临安的主要宗教节日

两宋首都的宗教节日众多,据《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梦粱录》《都城纪胜》及《西湖老人繁盛录》等宋人笔记的记载,所列节日基本属于佛道二教的节日,主要有以下几节:

(一)四月八日浴佛节,即佛祖释迦牟尼生日,是东京最为隆重的佛教节日。所谓“浴佛”,是指将小佛像盛于铜盆中,再以香水灌洒的仪式,用来象征佛陀出生时的情景。届时东京十大禅院各有浴佛斋会,大相国寺的斋会最为隆重,其影响之大,以至于“合都士庶妇女骈集,四方挈老扶幼,交观者莫不蔬素”。

(二)六月六日崔府君生日及六月二十四日神保观神生日。这里的两位神仙生日皆来源于民间的土著信仰。所谓崔府君本为河北磁州的地方神,而神保观神则是“灌口二郎”,即蜀地治水有功的李冰父子,由此可见东京神仙信仰的驳杂。崔府君生辰节日的规模之大,甚至于都城其他神节“无盛于此”。每逢此两节,宫中派人奉献弹弓、鞍鞯、靴鞋之类物品用于祭祀,届时庙观中还有众多的杂剧及百戏等“社火”表演,如上杆、相扑、跳索之类,极为热闹。

(三)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即佛教的盂兰盆节,本为佛教中超度亡灵之日,此时已演变为类似清明的节序,于此日“人家大率即享祭父母祖先”。这一天市场上大量出卖靴帽衣服之类的纸制冥器,以及鸡冠花、练叶、榇米饭之类用于祭祀的用品。另外,百姓此日出城祭扫新墓,政府则出资举办法会超度阵亡将士,市井间还上演表现佛教故事“目连救母”的杂剧。这一节日表现出更多佛教信仰与民间祖先崇拜相结合的特色。

(四)九月九日重阳节,这一天东京士庶登高赏菊,为传统风俗。不过此日京城各大寺院都举办斋会,使其增添了许多宗教气息。最有特色的是开宝和仁王等寺中举办的“狮子会”,届时“诸僧皆坐狮子上,作法事讲法,游人最盛”,使这一佛教活动增添了许多娱乐的气氛。不过到了南宋临安,便已无此类活动。

(五)十二月初八日(腊日),相传此日为佛祖释迦牟尼成道日,寺院称之为“腊八”。届时东京各大寺院举办“浴佛会”,与四月八日相似。不过最有特色的是寺院送七宝五味粥与门徒,称为“腊八粥”。京城百姓这一天也以果子杂料煮粥而食。这一举动相沿成俗,在民间广为流传,至今不衰。稍后的腊月二十四,是民间传统的“送灶日”,又称“交年”。百姓在这一天祭祀灶神,“祀时以纸印灶神像供灶门”,当夜还请“僧道看经”。民间于此日前后置办年货,至此春节的喜悦气氛已相当浓厚。

南宋临安宗教节日的名目更为繁多,而且以道教节日为主,这与南宋对道教的支持关系密切。时人称“中兴行都,东南之盛,为今日四方之标准”,也就是说,首都临安的宗教节日也可视作南宋国内的代表。主要宗教节日如下:

(一)正月十五元夕节,本为民间传统风俗节日,不过道教将其作为“上元天官赐福之辰”。届时杭都和各州府宫观设立“上元醮”等道教法事道场,以求祥福,使这一传统节日增添了浓厚的宗教气息,而被纳入道教节日之中。

(二)二月八日祠山圣诞,又称为“桐川张王生辰”,即张渤,本庙在广德军。其神原本也是地方土神,但在京城里极受尊崇,此神祠庙位于钱塘门外的霍山上。节日时,士庶百姓及官府的贡献数量巨大,种类繁多,诸如珍异宝器、奇花异果、精巧面作等等。同时庙中还有众多“社会”,即各种社团前来表演,与东京神节的情景相似,但规模更大。

(三)仲春(二月)十五花朝节,这一天同时是老君生辰及佛陀涅檗日,于是“天庆观递年设老君诞会,燃万盏华灯,为民祈福”,“崇新门外长明寺及诸教院僧尼,建佛涅檗胜会”。这些道场法会同时也成为都人游赏的一部分。

(四)三月三日祐圣真君诞辰(真武生日)与三月二十八日东岳圣帝诞辰。三月三日本为传统的“上巳之辰”,这一天人们于水边修禊踏青,作“曲水流觞”之饮,到南宋时这一天则主要作为宗教节日进行庆祝。两神皆为道教神灵,届时各宫观照例“设醮事”。百姓依旧进香献物,同时举办规模盛大的“社会”,而表演社团之多,以至于祠庙中难以容纳。其大体情景与祠山圣诞等节日相似,只是规模略小。

(五)四月八日佛诞日,这一天为临安最隆重的佛教节日,各寺院都举办浴佛会,内容与东京时相似。所不同的是信徒会在西湖上举办“放生会”,并于湖边举行法事,游人则于“湖峰上买飞禽、乌龟、螺蛳放生”,举办放生会时,湖中“舟楫甚盛”,场面相当热闹。

(六)六月六日显应观崔府君诞辰,此神在开封时已广受崇拜,在临安则继续受到上至皇室、下到百姓的广泛尊崇。又传说此神在靖康之难时,曾在磁州显灵为时为康王的高宗护驾,因此更受朝廷重视,被加以“护国显应兴福普祜真君”的封号,这一天内庭会派使臣至庙降香设醮,城中的士庶百姓,也烧香献物以祈福。

(七)七月十五日中元节(解制日),佛道两教都将此日定为节日。佛教徒于此日设盂兰盆会,超度亡灵,城中人家于此日祭祀祖先,与北宋东京时相同。这一天同时是僧尼“结夏安居”期的结束,所以又称“解制日”或“法岁周圆之日”,此后僧尼起单行脚不再受限制。道教称这一天为“中元地官赦罪之辰”,届时各宫观也设“普度醮”,祭祀亡者。

(八)十二月八日,“腊八”,佛教寺院按照传统举办法会,煮五昧“腊八粥”。不过这天又称“君王腊”,百姓在此日或此月中腌制猪羊腊肉,据载“过夏皆无损坏”;而惠民局与百姓制造的腊药,也“俱无虫蛀之患”。这一月中,还有二十四日的“送灶日”、二十五日祀食神等,已是民间传统风俗。

此外,还有许多规模较小的宗教节日,宋人笔记中虽有提及,但记载简单,其内容基本相同,现列名于后:正月初九玉皇上帝诞日、二月三日梓潼帝君生日(即晋代的张恶子,本庙在剑川梓潼县七曲山)、四月初六城隍诞辰、五月二十九协英灵显安镇忠惠王诞辰、十月十五水官解厄之日等。

三、宗教节日的作用与影响

首都宗教节日的形式与内容作为典范,具有全社会的代表意义。就整个两宋社会来看,这些宗教节日对于经济生活的影响最为显著,这直接体现在节日相关消费对于商业和手工业的促进作用上。首先,在商业方面,每逢宗教节日,市场上便会大量出售相关的商品,用于祭祀、进献神佛及祈福禳灾等活动。例如,每当二月八日祠山圣诞等神节,士庶百姓至诸庙献送贡品数量极多,其中有些是进献者自己制作,但相当一部分是从市场上买来;而南宋临安的浴佛节上,更有众多佛教徒“竞买龟鱼螺蚌放生”,这种生意只有在佛教节日里才会出现。其次,与节日商业相关的手工业,也因宗教节日的繁荣而受益。有许多手工业生产的产品专为宗教节日服务,如中元节所卖的练叶(祭祀时用于铺衬桌面)、《尊胜目连经》、檫米饭等祭祖用素食;神节中用于进献的“精巧面作”、“精细靴鞋”、纸马、神画等物。从这一角度来讲,这些节日的繁盛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相关手工业的繁荣。第三,宗教节日对商业的促进还表现在节日期间,许多商家借机推出新货,以求获得更高的利润。如四月八日浴佛节时,“在京(东京)七十二户诸正店初卖煮酒”;六月六日崔府君生日时,临安已入盛夏,市场上便出售各种冰水以消暑,有椰子酒、木瓜汁、甘豆糖、江茶水、荔枝膏、乳糖真雪等诸多品种;腊月二十四送灶日时,市场及街坊中叫卖五色米食、花果、胶牙饧、箕豆等物。由上所述,可见宗教节日对商业和相关手工业的巨大促进作用,在社会经济生活中有其积极的一面。

不过,也应看到这些宗教节日带来的负面影响,最主要的是助长了奢侈浪费及迷信之风。如每遇神节,所献之物动以万数,其中一些贡物雕饰为楼台故事之类,饰以珠翠,极其精致,一盘价值数万钱,“然皆浮奢无用之物,不过资一玩耳”。还有众多的鞋帽衣服、香烛食物等在祭祀后就被焚化,如此种种造成了极大的浪费。此外,虽然这些节日带有许多世俗及娱乐的成分,但也在社会上形成了浓厚的迷信气氛。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在重要神节时无不进香祈福,设斋建醮。不过从宋代宗教与政权的关系来看,这些节日的兴盛在某种程度上是朝廷认可与支持的结果,其目的则是神化皇权巩固统治。

宗教节日在日益世俗化的同时也成为市民娱乐休闲的载体,更多具备了风俗节日的性质。首先是节日中的各种仪式或祭祀表演极具观赏和娱乐性,如东京的崔府君生日,届时整日表演杂技百戏,如上竿、跳索、相扑、鼓板小唱之类;临安梓潼帝君生辰时,则在霍山下放五色烟火和爆竹,庙东大教场内则有走马、打毬、射弓、飞放鹰鹞、赌赛叫等娱乐活动,场面非常热闹。最为精彩的是祠庙中的“社会”,届时各种社团齐集表演,有杂剧绯绿社、蹴毬齐云社、相扑角抵社、小说雄辩社、唱赚遏云社等等,种类极多。此外,还有较为独特的奇巧饮食社、花果社、七宝考古社等,所示“皆中外奇珍异货”,类似于博览会的性质。其次市民也借宗教节日之机,至寺观观看表演或出城游赏娱乐,这在兼具湖山之胜的临安最为突出。如二月八日祠山圣诞时,西湖画舫尽开,湖中还立锦标,举行龙舟赛;六月六日崔府君生日时,都城士庶百姓“登舟泛湖,为避暑之游”。

两宋首都宗教节日所反映出的风俗文化内容相当丰富,作为当时生活的一种反映,从中可以窥见宗教、商业、风俗、娱乐等等众多方面的内容,以上所述仅是其中的某一部分。随着历史的延续,我们可以在以后的时代里看到这些宗教节日的深刻影响与痕迹,甚至直到今天,依然可以从现存的传统风俗或宗教节日里寻觅到它们的影子。

(作者:陕西省西安市西北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邮编:7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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