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轴线申遗研究与遗产价值认识
2015-04-29吕舟
吕舟
[摘要]北京中轴线作为文化遗产和列入申报世界遗产预备清单项目,它的价值认识反映了国际文化遗产保护运动对保护对象价值认识的发展。北京中轴线作为中国传统城市规划思想的物质结晶,反映了中国传统的秩序、环境、审美等方面的价值取向。北京中轴线的保护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北京; 中轴线; 文化遗产; 城市规划; 城市设计; 城市保护; 文化遗产保护
[中图分类号]K29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4917(2015)02001106
2012年国家文物局更新了中国申报世界遗产文化遗产部分的预备清单。在更新后的清单中包括了“北京中轴线”。这意味着北京中轴线作为一个遗产实体,其价值已经得到了初步的认识。作为一个具有成为世界遗产可能性的遗产对象,其构成要素、价值特征、真实性、完整性等这些申请世界遗产所要考察的核心内容都经历了一个不断思考,不断研究的过程。这一过程反映了对这一遗产认识的深化,也反映了世界遗产价值认识体系的发展。
一、北京中轴线的概念
中轴线,源自于城市规划或建筑设计的一种方法。其基本特征为以轴线为核心规划和布置城市的建筑、街道、广场及相关的各种实体和空间,它可能形成一种对称、规整的城市或建筑格局,突出位于中轴线上的建筑和空间,表现出清晰的逻辑关系和秩序感。这种规划或设计的方法在人类城市建设和建筑设计的历史过程中是一种很早就已经被人们认识和使用的方法。
轴线布局的方法在建筑设计中被大量应用,从考古发现的岐山周代建筑遗址,到之后历朝历代重要的宫殿、坛庙、寺观,甚至民居建筑大多采用了轴线布局的形式。在中国城市建设史中,这种方法的运用至少可以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成书于这一时代的《周礼·考工记》中城市模式就清晰地反映了对这种规划方法的熟练运用。中国历史上重要的都城,从《周礼·考工记》理想中的都城到汉魏洛阳、唐长安城、宋东京城到元大都和明清北京,几乎无一例外地使用了中轴线的规划方法。由于这种方法有利于塑造庄严、规整的环境氛围,使其成为人类表达权威和秩序的基本规划手段。
梁思成先生曾经对北京中轴线做过清晰的描述:“大略的说,凸字形的北京,北半是内城,南半是外城,故宫为内城核心,也是全城布局重心,全城就是围绕这个中心而部署的。但贯通这全部署的是一根直线。一根长达八公里,全世界最长,也最伟大的南北中轴线穿过了全城。北京独有的壮美秩序就由这条中轴的建立而产生。前后起伏左右对称的体形或空间的分配都是以这中轴为依据的。气魄之雄伟就在这个南北引伸,一贯到底的规模。我们可以从外城最南的永定门说起,从这南端正门北行,在中轴线左右是天坛和先农坛两个约略对称的建筑群;经过长长一条市楼对列的大街,到达珠市口的十字街口之后,才面向着内城第一个重点——雄伟的正阳门楼。在门前百余米的地方,拦路一座大牌楼,一座大石桥,为这第一个重点做了前卫。但这还只是个序幕。过了此点,从正阳门楼到中华门,由中华门到天安门,一起一伏、一伏而又起,这中间千步廊(民国初年已拆除)御路的长度,和天安门前的宽度,是最大胆的空间的处理,衬托着建筑重点的安排。这个当时曾经为封建帝王据为己有的禁地,今天多么恰当的回到人民手里,成为人民自己的广场!由天安门起,是一系列轻重不一的宫门和广庭,金色照耀的琉璃瓦顶,一层又一层的起伏峋峙,一直引导到太和殿顶,便达到中线前半的极点,然后向北、重点逐渐退削,以神武门为尾声。再往北,又‘奇峰突起的立着景山做了宫城背后的衬托。景山中峰上的亭子正在南北的中心点上。由此向北又是一波又一波的远距离重点的呼应。由地安门到鼓楼、钟楼,高大的建筑物都继续在中轴线上。但到了钟楼,中轴线便有计划地,也恰到好处地结束了。中轴线不再向北到达墙根,而将重点平稳地分配给左右分立的两个北面城楼——安定门和德胜门。有这样气魄的建筑总布局,以这样的规模来处理空间,世界上就没有第二个!”[1]
元大都是中国封建时代都城规划的集大成者,它成熟地运用了当时所掌握的规划手段,营建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帝国都城。明代北京在元大都的基础上对城市布局进行了调整,使城市格局更为规整,城市轴线更为突出,成为中国古代城市的典范,形成了长达78公里的城市中轴线。在这条中轴线上,由永定门、天街、正阳门及箭楼、棋盘街、大明门(后来的大清门、中华门)、千步廊、紫禁城、景山、钟鼓楼等建筑和广场、街道构成了辉煌的城市核心,整个城市以这一中轴线为核心向东西两侧展开,成为城市规划的杰作。明朝之后这一城市形态得到了延续,并一直影响着北京的城市规划和城市发展。
基于以上认识,作为世界遗产预备清单项目的北京中轴线,是表现这种轴线对称规划方式的物质遗存,是中国古代城市规划伟大成就的实物例证。
二、关于北京中轴线突出普遍价值的讨论
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72通过的《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作为世界遗产的遗产地应当是“从历史、审美、人种学或人类学角度看具有突出的普遍价值的人类工程或自然与人联合工程以及考古地址等地方”。[2]在世界遗产委员会通过的《实施世界遗产公约操作指南》中,对突出普遍价值做了明确的定义:“突出普遍价值指文化和/或自然价值之罕见超越了国家界限,对全人类的现在和未来均具有普遍的重大意义。因此,该项遗产的永久性保护对整个国际社会都具有至高的重要性。世界遗产委员会将这一条规定为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标准”。[3]273即作为世界遗产应当符合特定的价值标准,同时通过比较研究,证明它在与世界范围内同样符合相应标准的其他遗产地相比,具有突出和不可替代的地位。《实施世界遗产公约操作指南》规定了作为世界遗产的价值标准:
(i)人类创造精神的杰作;
(ii)在一段时期内或世界某一文化区域内人类价值观的重要交流,对建筑、技术、古迹艺术、城镇规划或景观设计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
(iii)能为延续至今或业已消失的文明或文化传统提供独特的或至少是特殊的见证;
(iv)是一种建筑、建筑或技术整体、或景观的杰出范例,展现人类历史上一个(或几个)重要阶段;
(v)是传统人类居住地、土地使用或海洋开发的杰出范例,代表一种(或几种)文化或人类与环境的相互作用,特别是当它面临不可逆变化的影响变得易于损坏;
(vi)与具有突出的普遍意义的事件、活传统、观点、信仰、艺术或文学作品有直接或有形的联系。(委员会认为本标准最好与其它标准一起使用);
(vii)绝妙的自然现象或具有罕见自然美和美学价值的地区;
(viii)是地球演化史中重要阶段的突出例证,包括生命记载和地貌演变中的重要地质过程或显著的地质或地貌特征;
(ix)突出代表了陆地、淡水、海岸和海洋生物系统及动植物群落演变、发展的生态和生理过程;
(x)是生物多样性原址保护的最重要的自然栖息地,包括从科学和保护角度看,具有突出普遍价值的濒危物种栖息地。
只有同时具有完整性和/或真实性的特征,且有足够的保护管理机制确保遗产得到保护,遗产才能被视为具有突出的普遍价值。详见世界遗产委员会编:《实施世界遗产公约操作指南》,中国古迹遗址保护协会秘书处译,2011年版,第19-20页。
基于对北京中轴线的分析,它具备使专业咨询机构和世界遗产委员会同意其符合标准(i)、(iii)、(iv)、(vi)的可能性,这是北京中轴线申报世界遗产的基础。
关于标准(i),可以用北京中轴线严谨的规划和极富节奏感的城市轮廓线来说明北京中轴线是人类创造精神的杰作;标准(iii),北京中轴线所表达的在城市规划中对秩序、宏伟的追求体现了中国传统社会文化精神的重要方面,是中华文明和文化传统的重要见证;标准(iv),北京中轴线是中国都城规划的杰出案例;标准(vi),北京中轴线上发生了众多历史事件,这些事件不仅改变了中国,也对世界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当把北京中轴线放到世界范围进行比较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问题。在关于“北京中轴线概念”的讨论中,北京中轴线被作为一种城市规划方法的实物例证,由于这种轴线规划是人类在城市或建筑群布局中普遍采用的方法,在世界范围内存在大量不同时期的类似案例,这给比较研究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也造成了对于其突出普遍价值的表述变得不够清晰和有力。显然把这样一个对象放到遗产保护的体系中,特别是世界遗产突出普遍价值的语境中的时候,仍然存在许多需要重新厘清的问题。
三、关于北京中轴线申遗策略和遗产构成要素的讨论
在与一些国际上世界遗产领域的专家的讨论中,他们认为这一项目作为故宫的扩展,是最容易成功的途径。但从项目自身价值的角度,作为故宫的扩展项目无法充分表达这一遗产的价值和重要性。
故宫作为世界遗产,它的适用标准为:
“标准(i):故宫作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古代木结构宫殿建筑群,是中国建筑发展史上的伟大作品。
标准(ii):故宫的建筑,尤其是沈阳故宫,展示了不同民族传统建筑风格的融合,表现了中国宫殿建筑在17-18世纪受到的民族文化交流的重要影响。
标准(iii):故宫真实保存了景观、建筑、家具和艺术品,承载了明清之际中华文明的物证,同时为满州人延续几个世纪的萨满教习俗与活传统提供了特别的证明。
标准(iv):故宫提供了中国宏伟富丽建筑群的一个突出实例。它们说明了清代、上溯至元、明的皇权体制的庄严,也诠释了满洲传统,并为17-18世纪此类建筑的发展提供了物证。”[3]
显然,北京中轴线和北京故宫具有各自不同的突出普遍价值。它们从不同的角度反映了中华文明的主流价值观。北京中轴线无法替代故宫对中华文明的表述,故宫也无法涵盖北京中轴线的主要价值。
另一些专家则基于现存建筑的情况,提出了一个较为折中的方案,建议采用北京明清中轴线建筑群的方式讨论申遗的可能性,这样可以有效地去除可能存在争议的部分。这里所谓有争议的问题是指中轴线上的一些重要的建筑,例如重建的永定门、20世纪50年代末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和70年代的毛主席纪念堂。永定门的主要问题在于如何看待它的“真实性”;人民英雄纪念碑主要是如何划定遗产的时间区段的问题;毛主席纪念堂则不仅涉及时间区段,也还涉及到其本身的政治性的问题。
在讨论北京中轴线申报世界遗产问题时,还有一些意见提出如果以明清北京中轴线为标准,应如何看待之后发生在中轴线上的改造和建设,在经历了这样的改造和建设之后,北京中轴线是否还具有世界遗产的价值?是否还有成功申遗的可能性?这些意见都影响到对于北京中轴线作为世界遗产层面价值的思考和申遗策略和方法的讨论。
申报世界遗产或许在很多情况下被视为一项工程,甚至被视为一个“打造”和“包装”遗产的过程。毫无疑问,这种情况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存在的。但世界遗产根本上是给了人们一个直面历史,以今天的胸怀去看待并真诚地对待历史的过程。更是一个把我们的历史观、文化观放到国际社会的平台上去阐述,去寻求理解,去接受检验的过程。能否坦诚地认识、表述遗产的历史和价值本身也是文化自信的表现。
关于北京中轴线作为由建筑及空间构成的物质遗存,它表达的是一种城市规划的方法,这种城市规划方法的背后又是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在作为世界遗产的北京中轴线的讲述中所要真正表达的是这种传统的文化精神。从北京中轴线整个发展的历史过程来看,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是其不断的发展、演变,而这些发展和演变从未背离中轴线规划的原则,尽管主题经历了从帝王到英雄再到人民的过程,但其背后的文化精神却从未改变,这恰恰是中国文化的独特魅力,同样也是北京中轴线的独特魅力,也就是它突出的普遍价值。
在今天世界遗产讨论的语境中,历史城市被视为一种具有活力的遗产,一种被称为“活态遗产”的保护对象。北京是中国最为重要的历史文化名城,它是一处无比重要的历史遗产,它同时又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现代大都市,是一处典型的“活态遗产”。所谓“活态遗产”意味着它仍然处在其价值成长、积聚、形成的过程当中。北京中轴线同样是这一演化过程当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20世纪50年代以后北京的多版城市总体规划中,中轴线始终都是一个重要的城市元素。而21世纪以后中轴线南北双向的延伸,特别是把奥运组团放在中轴线的北端都清晰地反映了以中轴线为核心的规划思想在北京城市规划中的延续。从观念的角度,这种规划思想的延续反映的是价值观的延续,是文化精神的延续。这种文化精神的延续本身才是遗产保护最有价值,最为核心的内容。从这样的角度,北京中轴线就不应当把时间区段简单地划到明清,而更应考虑它的延续,需要以同等重要的标准来看待北京中轴线在今天的延续。正如人们经常在关于遗产保护的讨论中指出的那样,今天的遗产保护是对变化的管理,而不是对变化的终止。因此,北京中轴线在申遗策略上应当考虑这种“活态遗产”的特征,强调中轴线的规划思想始终在北京城市规划中占有核心地位,它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延续。中轴线的时间区段不应局限于元、明、清,而应考虑延伸到民国和共和国时期。
确定这一认识北京中轴线遗产价值的基本角度之后,遗产构成要素就变得清晰起来。作为一处从元代开始规划建设,并一直延续这种规划思想到当代社会的“活态遗产”,它的遗产构成应当包括各个时代的要素,它们所表达的内涵是它们所在的那个时代精神的真实表达,而非伪装出的假历史面貌的存在。
四、关于北京中轴线规划思想和文化精神的追问
在谈到北京城市规划时,更多的是谈到元大都在规划思想上是对《考工记·匠人营国》以礼制为核心的规划思想的继承和发挥。贺业钜先生曾在他的《考工记营国制度研究》一书中提出:“自清一直上溯到东汉,前后将近一千九百年。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我国都城规划基本上都是继承《匠人》王城规划传统的产物,即使是别具一格的曹魏邺城,也难摆脱这个传统的影响”。[4]
也有学者认为,元大都作为一座完全新建的都城,其规划应当更多地借鉴了之前朝代的都城形制和规模。潘谷西先生提出:“大都的布局必然要以忽必烈‘宏深钜丽的意向作为主要规划依据。在参考历史经验方面,与其说以《考工记》为蓝本,不如说是吸取了宋汴京和金中都的布局形态及建设经验”。[5]
在大都作为一座完全新建,以帝王宫殿为核心的“宏深钜丽”都市,以中轴线为核心布置宫室、衙署等重要建筑,中轴线成为了形成城市秩序的核心,这一基本规划思想无疑是极为清晰的。而这种秩序在明代又得到进一步的加强和延展。在北京的城市布局中无论是街道还是重要的建筑,如坛庙的位置都不断地强调了中轴线的意义。这种秩序是《考工记·匠人营国》的核心,也是中国历代都城的规划中都追求的城市形态。北京则成为这种形态最为完整的样本。如果对北京的规划做进一步的探讨,可以清晰地认识到在北京的规划中被关注的绝不仅仅是城市的规模、秩序,作为都城,它应当能够对整个国土具有控制能力。朱熹曾有关于北京地理环境的描述:“冀都是正天地中间,好个风水。山脉从云中发来,云中正高脊处。自脊以西之水,则西流入于龙门西河;自脊以东之水,则东流入于海。前面一条黄河环绕,右畔是华山耸立,为虎。自华来至中,为嵩山,是为前案。遂过去为泰山,耸于左,是为龙。准南诸山是第二重案。江南诸山及五岭,又为第三四重案”。[6]在朱熹眼中北京五岳环卫,后有绵延不绝的群山,前控河海,是一个气象万千的都城。
朱熹的这一看法尚不知是否影响了元大都规划者,但元代陶宗仪在讲到大都的城市选址和格局时却有十分接近的描述:“城京师,以天下为本,右拥太行,左注沧海,抚中原,正南面,枕居庸,奠朔方,峙万岁山,浚太液池,派玉泉,通金水,萦畿带甸,负山引河,壮哉帝居!择此天府。”[7]
朱熹的思想在明代显然得到了广泛的认同,丘浚认为:北京“况居直北之地,上应天垣之紫微,其对面之案,以地势度之,则太、岱万山之宗(泰山)正当其前也。夫天之象以北为极,则地势之势亦当以北为极”。[8]而章潢则说:“山东诸山横过为前案,黄河绕之。淮南诸山为第二重案,大江绕之,江南诸山则为第三重案矣。盖黄河为分龙发祖之水,与大江及山东、淮南、江南之山水皆来自万里而各效于前,合天下一堂局,此所谓大局大成之上也。”[9]
在这样一种大环境观当中,北京中轴线事实上已经不再仅仅是一条城市的轴线,它已成为一条国土的轴线和龙脉。这一规划观念反映了中国传统的宇宙观,显然具有突出普遍价值,在世界古代都城的规划中也具有唯一性。
乾隆在谈到北京时说:“天下宜帝都者四,其余偏隘无足称。轩辕以前率荒略,至今涿鹿传遗城。丰镐颇得据扼势,不均方贡洛乃营。天中八达非四塞,建康一堑何堪凭?惟此冀方曰天府,唐虞建极信可征。右拥太行左沧海,南襟河济北居庸叶。会通带内辽海外,云帆可转东吴粳。幅员本朝大无外,丕基式廓连两京。”参见(清)爱新觉罗·弘历:《帝都篇》,北京永定门外燕墩乾隆御制碑记。同样反映了对北京战略地位的认同。
从北京选址与周围河流水系的关系,特别是与永定河、潮白河的关系,反映了北京在选址和规划上对城市安全的思考,对城市中水系的规划和利用反映了规划手法的纯熟,城市水系与中轴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城市景观。北京无疑是中国传统城市规划思想的集大成者。
五、关于北京中轴线遗产的真实性和完整性
北京是一个仍然处在发展和变化中的都市,这种变化和发展同样存在于中轴线上,如何阐述中轴线的真实性和完整性也是价值表述的重要方面。
基于对北京中轴线发展演变的研究,北京中轴线的核心价值在于这条轴线所表达的中国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时期发展形成的环境观和城市规划方法,这一环境观和规划方法一直得到了延续,甚至一直影响到今天北京的城市规划。由于这样的价值判断,北京中轴线的时间区段则为从元代到当代。遗产构成要素应当包括所有中轴线上及中轴线两侧对中轴线的空间形成重要影响的建筑。中轴线的遗产构成不仅包括前门箭楼、正阳门、天安门广场、天安门、端门、紫禁城、景山、万宁桥、钟楼、鼓楼;还应包括拆毁后2004年重建的永定门、20世纪70年代末建设的毛主席纪念堂、50年代建设的人民英雄纪念碑;还应包括中轴线两侧的天坛、先农坛、国家博物馆、人民大会堂、太庙、社稷坛;从更为理想的角度则还应包括六海水系、后海和锣鼓巷、钟鼓楼的历史街区等。
这些遗产构成要素从完整性的角度支撑了北京中轴线的核心价值,如人类创造精神的杰作;体现了中国传统社会文化精神的重要方面,是中华文明和文化传统的重要见证;是中国都城规划的杰出案例;见证了重要历史事件的发生,这些事件不仅改变了中国,也对世界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天坛、先农坛等中轴线南端部分反映了中国的国家祭祀文化,前门街区反映了北京市井商业文化;前门、正阳门到景山的区段反映了中国都城规划中体现国家尊严的空间序列,反映了都城规划的基本原则,地安门街区、后海区域则反映城市生活区域的特征。从时间顺序上则涵盖了从元代、明代、清代、民国到共和国时期北京城市规划调整的各个时期具有代表性的对于中轴线进行强化的部分。
考虑到北京中轴线作为城市规划的核心要素的持续性,现有的遗产要素反映了各个时代自身的特点和对整个中轴线价值的贡献,这些遗产构成要素具有真实性。其中值得讨论的是经过拆除后又重建的永定门城楼。
作为中轴线南端的起点永定门对于整个中轴线具有标识作用。永定门城楼始建于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嘉靖四十三年修建了瓮城,使北京中轴线南端最终形成。乾隆时期对永定门城楼进行了重修,形成了最终的规制。1957年被拆除。1980代开始,北京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北京的保护问题再次被提到重要的日程上。对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意识的提高同样也推动了对北京中轴线的保护。1990年末,文物保护专家王世仁、罗哲文都提出为保护和标识北京中轴线重建永定门城楼的要求。北京市文物局所属北京市古代建筑研究所根据拆除永定门城楼时保留下来的测绘资料进行了复原设计。在历时数年的论证过程中,关于永定门城楼复建进行了一系列的讨论。包括是在原址还是退后一些距离,让开现有城市道路;是采取新结构,并组合博物馆、展览馆功能,还是尽可能恢复原貌。经过反复讨论和论证,最终采取了原位置、原材料、原形质的复建方案,并按照新建建筑进行立项。2004年永定门城楼重建完成。这一历史过程本身清晰地反映了1980年代之后人们对北京中轴线的态度。永定门城楼已经变成中轴线一系列重要事件之一,反映了中轴线在北京城市发展和北京人民生活中的重要性,反映了中轴线的规划概念和中轴线本身在北京甚至中国人心目中的重要地位,这是一条仍然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城市中轴线,这本身就是北京中轴线作为遗产的突出普遍价值。而天安门广场、毛主席纪念堂、人民英雄纪念碑、人民大会堂、国家博物馆,甚至天安门城楼的改建也都体现了同样的价值。这些发生在中轴线上的重建、新建、改建,无论从中轴线历史的角度还是这些建筑本身都是中轴线上重要的文化事件,是中轴线价值的重要载体,具有作为遗产整体的真实性。
这一价值及真实性的认识,在关于北京中轴线价值和真实性的讨论中,也得到了世界遗产保护、管理领域专家的普遍认同。
六、结语
北京中轴线作为具有重要价值的潜在的世界遗产项目,它本身是项仍然具有强大活力的,一直深刻地影响、甚至决定着北京城市发展的规划方法。反映了中国文明中关于秩序、审美、环境等方面的文化精神。
从申报世界遗产的角度,尽管对于北京中轴线的价值、遗产构成要素、真实性等基本问题已经形成了较为清晰的认识,北京中轴线也已经被中国政府列入到了申报世界遗产的预备清单当中,但中轴线的保护、管理以及相关区划的划定仍然有待进一步的探讨。
北京中轴线作为文化遗产涉及活态遗产、城市历史性景观等遗产保护领域的富有挑战性的重要问题,北京中轴线申报世界遗产,特别是针对中轴线遗产价值的阐释、保护、管理都将对世界遗产保护本身产生重要的影响。
[参考文献]
[1]梁思成:《北京——都市计划的无比杰作》,《梁思成文集(四)》,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6年版,第58-59页。
[2]世界遗产中心:《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中文版,http://whc.unesco.org/archive/conventionch.pdf。
[3]世界遗产中心:《世界遗产名录》,http://whc.unesco.org/en/list/439。
[4]贺业钜:《考工记营国制度研究》,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5年版,第18页。
[5]潘谷西:《中国古代建筑史》第4卷,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1年版,第17页。
[6](宋)黎靖德:《朱子语类(第一册)》卷二《理气下·天地下》,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29页。
[7](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十一《宫阙制度》,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50页。
[8](明)丘浚:《大学衍义补(中册)》卷八十五《治国平天下之要·备规制·都邑之建(上)》,京华出版社1999年版,第720页。
[9](明)章潢:《图书编(三)》卷三十五,广陵书社2011年版,第1383页。
Abstract: Beijing Citys Axis has been selected as a cultural heritage site in World Heritage Tentative List.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heritage values of Beijing Citys Axis reflects the development of recognition of the values of the Axis by the conservation movement of international cultural heritage. As a material testimony of Chinese traditional urban planning theory, Beijing Citys Axis shows Chinese traditional values of order, aesthetics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nature. Protecting the Axis is an important issue during the growth of Beijing.
Key words:Beijing; Beijing Citys Axis; cultural heritage; city planning; urban design; city protection;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责任编辑孙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