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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克民歌呼唤性音调的符号学解读

2015-04-29薛伟

北方音乐 2015年23期
关键词:符号学

【摘要】哈萨克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游牧民族,千百年来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哈萨克牧人面对着连绵起伏的山峦和辽阔无垠的草原,常向远方呼喊来传递信息和抒发情感。这种呼喊是哈萨克民歌音调最重要的基础和素材,哈萨克民歌常用与呼喊有联系的呼唤性音调开始。本文借鉴符号学的相关研究方法,通过对呼唤性音调符号结构、符号功能、符号意义的分析,来探究隐含在呼唤性音调表象后面的实质。

【关键词】哈萨克民歌;呼唤性音调;符号学

一、呼唤性音调与符号

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Ernst Cassirer)认为,“符号”(signs, symbols)是人类认识世界最主要的中介物。人居住的“人化的世界”,是充满意义的世界,是物与符号混合的世界。一个词语、一个物体、一个手势、一个音调所涉及的问题,即它们作为某个结构中简单元素,具有特殊符号功能和象征功能的元素的意义。符号学的观念认为:人类所有有效交流都是通过以语境中的符号(Signs)为中介的意义体系而构成,诸如文学、电视、电影、音乐、美术,这些都是可以被认为是语言或文本的符号形式。符号是用来携带意义的。意义必须用符号才能表达,符号的用途是表达意义。音乐有意义,当音乐以乐谱的方式呈现时,它是一种记录式的文本符号;当它被演绎成声音时,它又成为一种声音符号。苏珊·朗格认为,艺术在本质上是“人类情感的符号形式的创造。”

民歌有着音乐符号和语言符号的双重特征,哈萨克民歌中的呼唤性音调有代表性的四度、五度等音程和呼唤性的歌词共同构成,也就是说,呼唤性音调本身就是由“音符”和“语言”这两种符号组成,但是,从符号学的角度看,“音符”和“语言”就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符号,而是用来传达某种信息的可感知的声音形式。除了自身是一种可被感知的形式外,还可在符号使用者的思想中表示其它的东西。呼唤性音调在哈萨克民歌中是最具代表性的旋律音型,在各种题材民歌中曲首、曲腹大量存在这种呼唤性的音调,它通常有以四度或五度音程关系不同的形态出现在歌曲中,它往往是歌曲的核心音调,这种呼唤性音调还可以发展成以六度或八度的音程关系用不同的曲调变体出现在民歌旋律的结构内部,特别是在某一首歌曲的内容那个转折处和句逗的地方,因此,这种具有“元典”音型是构成哈萨克民歌最原始的音型之一。它也成为哈萨克民歌中一个具有典型特征和意义的符号标识。

二、呼唤性音调的符号特征

符号主要是为了把一个复杂的事物用简单的形式表现出来。符号的主要特征之一是它有一个相对于所表现事物而言可被感知的简单形式;其次,它具有表现被表现事物的能力,这在符号学中称作符号的“能指”(signifier),而符号所代表或指称的事物则称作符号的“所指”(signified)。

美国哲学家查尔斯·桑德斯·皮尔斯(Charles Sanders Pierce)将人类的文化符号归纳为“类像”(Icon),通过与符号所代表的东西相类似来表意,即以像类物,如一些图符、语言中的象声词等;“标志”(Index),通过某种因果关系与所指客体相联系;即与被标志事物在时间、空间或意义方面的某种因果联系,如王冠代表帝王;和“象征”(Symbol),即与被象征事物之间没有本质的相似或关联,而是依靠某种时限规定或约定的关系来以“某物代表”某物三种主要的符号类型。

哈萨克族大部分的民歌在曲首开始时或曲中都会出现呼唤性的音调,某种程度上它是一个像似符号,它模仿了人们呼唤、呼喊的信号。它也是个指示符号,在某种程度上唤起了人们的某种相应的情感状态。这种呼唤性音调也是个规约符号:为了能理解这个符号的意义,一个人需要了解哈萨克族的音乐语言,否则除了声学唤起的感受什么也没有。

(一)呼唤性音调符号的能指

“音乐符号学的研究,一方面要重视音乐符号形式结构的研究;另一方面要重视在文化符号系统的关联中和文化符号行为中去考察音乐符号的能指-所指关系及其意义生成的研究。只有把这两方面有机地结合起来,才能较客观、准确地对音乐符号现象做出解释和说明。”通过对《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新疆卷》中310首哈萨克民歌一个粗略的统计,将近三分之一的歌曲在曲首、曲腹都有明显呼唤性音调。这种呼唤性音调的符号形式有:曲首上行四度、曲腹上行四度、曲首下行四度、上行四度贯穿全曲、隐匿型纯四度、五度、六度、八度等,与语言符号中:“啊嗬”、“哎”、“喔”、“喂耶”等具有呼喊、呼唤等意义指示、代表不同情感的感叹词的结合体。对呼唤性音调符号类型的划分应考虑其二者相结合共同呈现的符号类型。

1.曲首上行四度

《猎人额心愿》一首流传在伊犁地区古老的哈萨克“狩猎歌”,G大调,上行的“呼唤音调”出现在曲首的第一小节到第二小节的V级音到Ⅰ级音(d2 -g2)纯四度上行的旋律音程上。

2.曲腹上行四度

《我的枣红马》民歌是e自然小调,上行“呼唤音型”出现在第一乐句曲首和曲尾部分第三小节的Ⅴ级音到Ⅰ级音(b1-e2)纯四度音程上。

例2:

3.《宝贝》中曲首五度:

4.《我的姑娘》中八度音程呼唤性音调:

这些四度、五度、六度、八度音程的呼唤性音调共同组成了哈萨克民歌呼唤性音调符号群或符号系统,这个符号群中不同的形式的符号共同表达的相似的符号意义。

(二)呼唤性音调的所指

人是符号行为的主体,符号是人的行为的产物,没有人就没有符号行为及其过程的发生,也就不可能有符号行为过程的结果。音乐符号所蕴含的意义,总是在文化阐释系统中,在与其他文化符号的直接、间接的阐释关系中彰显自身的。任何一部音乐作品,其音响符号的意义总是与它赖以生产和生存的特定的历史条件和特定的文化阐释系统发生密切关系。哈萨克族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方式和生存环境决定了他们生产生活中离不开对人和牲畜的呼唤,这种原本是一种传递信息、联络他人的方式,久而久之发展成了民歌中的一种音调形式。这种音调形式因人的情感变化和环境而异,激动兴奋时呼唤的音调亢奋上扬,音乐节奏也随之相应。

三、呼唤性音调的符号社会学意义

符号的意义有:唤起事物的联想、唤起情感作用、传达命令、做联想的中心点等几个方面。翁贝托·艾柯在《结构的缺席》中表述的那样:“假如我们能够设想符号是一种直觉,处理两种精神个体之间的直接联系,而不必依靠社会习俗,那么符号学将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个权威的观点下,符号学最重要的一个前提就是与社会习俗相关,并参照社会文化习俗确定含义,没有社会约定,任何符号都不会存在。法国H.A.丹纳:“精神文明的产物和植物界的产物一样,只能用各自的环境来解释。”自然生态环境作为一种物质存在,制约并影响着作为意识形态的民歌艺术;而民歌当中又极其自然地表露出种种地区风貌及民俗特征。两者的联系,一方面体现在流传的作品当中,但同时也体现在音乐行为的主体—人的身上。

(一)呼唤性音调的社会环境

苏联文艺学家、语言学家和符号雪茄巴赫金指出,由于符号的性质在与它和社会环境的不可分割的联系,对符号的理解是与该符号实现的整个环境密切联系中得以完成的。符号的产生于理解都与现实环境不可分割,呼唤性音调作为一种典型性的旋律形态,是外部世界通过内部世界的抽象成为符号,没有外部社会的物质基础,音乐的意义不可能产生,音乐符号体现了意识。呼唤性音调所体现的这种意识是哈萨克族人在生产生活、社会交际过程中创造出来的符号材料中构成并实现的,因此,哈萨克族社会的自然生态、物质基础是呼唤性音调产生必要的物质条件。民间音乐发展进程中的方式、方向、形态很大程度取决于自然因素。民间音乐“生态”也是自然“生态”的反映。一种“风格”和“色彩”的形成,并不完全是自然环境造成的直接结果。而首先是环境影响到人们的生产、生活模式,形成了日常的习俗,造就了方言土语,最后还熔铸了人们的性格气质。环境这个最稳定的因素是不同地区的人的气质、情愫得以长时间的灌注。当环境不断陶冶人的审美爱好时,审美情味也必然对人的歌唱、演奏活动产生种种潜在影响。使他们喜欢这样的音调,久而久之,地域性的“音乐特质”就会得到集中、提炼,并益发鲜明,最后形成为某种“审美定势”。

哈萨克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游牧民族,主要聚居在有丰富资源的高山峻岭、美丽富饶的盆地绿洲、绿草如茵的草原平川、风景如画的湖泊河流、水草丰富、土地肥沃、宜牧宜农的伊犁盆地。哈萨克族以经营牧业为主,尤其是作为一个统一的民族的形成以后,不仅继续从事畜牧业,而且将它进步一发展。牲畜种类主要有羊、马、牛、骆驼等。哈萨克族的主要生产工具是牲畜和草场。作为传统的游牧民族,是以大规模的游动为主要放牧方式,“逐水草而居”已成为定式。哈萨克牧人面对着连绵起伏的山峦和辽阔无垠的草原,常向远方呼喊来传递信息和抒发情感。

(二)呼唤性音调与心声

呼唤性音调简短的音乐旋律和歌词相结合表达了一种草原原生态的和谐,这种音乐符号作为哈萨克族民歌中的特殊形态,它也具有表达情感、思想甚至文化的功能,这种表达功能是一种历史积淀、文化积淀,是哈萨克族人对呼唤性音调这一特殊“符号”的认识和运用的积淀。呼唤性音调作为哈萨克民歌典型的符号,音调旋律、歌词都保持一种自然状态,人们凭借天生歌喉,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由于社会文化的需求产生了这种象征这个民族生活和生存方式的符号。从音乐产生的动因来说 , 音乐的现实原型是通过人的内在生命情态,即声态、体态,在人类的艺术实践活动中不断抽象成为音乐符号,现实原型包括自然界的声态和动态、人类生活的声态和动态。自然声态与人类生活发生密切关系时,自然声态成为人类生活的一个部分,它们往往转换为人的内在生命情态的象征性声态符号。呼唤性音调所表达的人化的世界是一种自然的和谐之音,这种来自民族和民间充满古朴的自然和谐之音也出自于人类对自然声态的心声共鸣 , 音乐符号来自自然 , 然而超越自然。

四、结语

符号必有特定的语境,人们对符号的所指是受自身经验而来的。没有语境,没有人的感知,符号便没有所指,也就不存在意义。哈萨克民歌中呼唤性音调是一个草原游牧民族特有的音乐文化符号,它所表达的也许与其它民族的文化理念有所不同,但它所反映的人类与美好自然、美好事物的追求,这种来自自然原生态环境的符号具有永恒的审美价值。

注:本文谱例均出自《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新疆卷》,中国ISBN中心出版,1999年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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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薛伟(1984.5—),女,汉族,河南洛阳人,现为伊犁师范学院艺术学院讲师、东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在读博士。研究方向:声乐艺术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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