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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救助之惑:救助站何以麻烦不断

2015-04-29

新传奇 2015年35期
关键词:救助站求助者精神病人

社会救助不应该始于救助站,也不应该终于救助站,它应该是一个体系和链条。现在,面對社会的质疑和高期待,是时候对救助制度进行全面的反思和完善了。

让每一个生活无着的困窘者得到起码的救助,这是社会文明的标志,也是政府应尽之责。目前,我国已建立起基本的社会救助制度,并发挥了巨大而积极的作用。救助站成了不少流浪乞讨、生活无着人员临时的家,他们在这里遮风避雨,获取一张返乡的车票,或者得到一些钱物的救助。

然而,需要救助的群体数量庞大、来历复杂、需求各异,当前的社会救助制度还有许多不相适应的地方。日前,发生在河南救助站的“干尸男童”事件、7月发生在西安救助站内经营商业会所事件等,直接戳中了社会救助制度的痛点。社会救助怎么了?社会救助应该怎么办?

接待“走投无路者”最轻松

7月下旬,行走在“火炉”长沙街头,一阵阵热浪扑面袭来。在长沙市岳麓区救助站大厅,记者看到一名求助者正在接待窗口前办理手续,另一名求助者坐在大厅长椅上吃方便面,大厅右侧隔壁房间里,也躺着求助者。

“我姓牟,是湖北恩施人,来长沙找工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身份证、钱包又在长沙汽车西站被‘扒手偷走了。”正在接待大厅吃方便面的求助者说,自己实在走投无路,所以就找到救助站来了。

岳麓区救助站业务科科长张维称,进入高温天气以后,主动到救助站求助的各类人员相对比较多。截至7月下旬,岳麓区救助站今年已经接待了1500多位求助者,与过去两年相比,增幅都比较大。“如果是真正有困难的求助者,我们很乐意为他们服务。”张维说,能够帮到这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工作就有价值。

据了解,因走投无路来寻求帮助的人,是各地救助站最轻松的接待对象,而且救助的效果往往也很好。

25岁的河南许昌人卓小玉之前在武汉误入传销组织,身上2900多元被骗。幸而被公安机关及时解救,他从武昌救助站、孝感救助站一路辗转到信阳。记者见到他时,信阳救助站工作人员正在帮他填表、购买火车票,一切顺利的话,他当天就可以回到家。卓小玉说,他获救时身无分文,还没有证件,走投无路,多亏救助站收留,自己回去要踏踏实实找个工作。

各种“来历不明者”有点棘手

除了走投无路者,救助站面对的流浪乞讨人员群体庞杂,智障痴呆、精神病人、危重病人、艾滋病人、被家庭遗弃的儿童……几乎每个人背后都是一个不幸的故事。

如一名智障妇女,被“丈夫”以每次10元的价格在村里卖淫,这名妇女身染重病后流浪,被救助后很快因病过世。直到一年后查找到其亲属,才领回骨灰盒。这些人流浪期间在垃圾堆里翻捡食物、露宿郊野,女性还可能遭遇性侵。许多人疾病缠身,死亡者并不鲜见。

在信阳救助站,一名瘦小的“无名氏”精神病人已经住了两天。工作人员给他换上洗好的迷彩服,“无名氏”随后便将一条毛巾搭在头上,在院子里徘徊,见有人走来便笑嘻嘻,随后又嘟囔着自顾自地离开。工作人员已通过媒体发布了附有照片的寻亲公告,10天之后如无人认领,则只能送往信阳一处养老院进行暂时代养。

在合肥市救助站,一个来自外省的小男孩因为常年流落街头行骗,也被派出所送到了这里。但小男孩不愿接受救助,工作人员考虑到他是未成年人,便将其安置在房间内,没想到这个孩子后来居然拿刀划破脸自残。

“救助管理站只有救助权,没有执法管理权,遇到类似的未成年人,往往工作很难开展。”合肥市救助站副站长汪明田说,放其出去无法保障人身安全,不放出去又跟管理制度相悖。

此外,一些求助者在站内肆意妄为也让救助站工作人员无可奈何。张维说,经常有警方送来的醉酒者在站内闹事,大呼小叫甚至骂人毁物;轻微违法者常常不服管理,打架斗殴,破坏设施;上访者更是将救助站当成了旅店,吃住免费,来去自由,对救助站提供的物品挑三拣四,甚至强拿硬索……

最难缠的是“骗助者”“闹助者”

“现在最麻烦的是,有大量专职‘跑站的人,我们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张维说,“有些求助者,我们给他买了火车票,他马上就到火车站退票换钱。还有的求助者,到了救助站,不给钱就不走。”

记者在信阳救助站采访时,就见到了这样的“骗助者”。当天下午5点,一个瘦小的“流浪汉”走进救助站,工作人员代竹松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跑站骗助”的,因为这已经是他今年以来第三次到信阳救助站了。工作人员将他手里的矿泉水瓶没收,见记者不解,便打开瓶盖让记者闻——里面装的竟然是白酒。

记者了解到,当前“跑站骗助”群体不在少数,仅信阳救助站每年遇到的就超过200人。代竹松说,这些“骗助者”在全国各地救助站之间打转,要么索要救助费,少则50元多则500元,声称“你这个地方我一年只来一次,不过分的愿望你就要满足”;要么要求提供“返乡”火车票,然后去退票换钱。

有“骗助”的,还有“闹助”的。记者前不久跟随救助站工作人员亲身体验了一回:精神疾病患者刘志国2012年5月被送到救助站,先后在医院治疗、养老院寄养。直到今年5月,工作人员找到他的哥哥刘志成。但哥哥拒不接收弟弟回家,他说:“自己家经济困难,没有能力接收弟弟。很感激3年来救助站对弟弟的照顾。”

但“干尸男童”事件后,刘志成态度出现180度转弯,由一开始的感谢转变成了指责:“人走的时候好好的,一百多斤呢,现在变成这样,是你们救助站的责任!”

在信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刘志国的主治医师称,其医药花费已近20万元,现已符合出院条件,却无人接收其出院。接受记者采访时,刘志国的家人坚持:“救助站必须要给弟弟找一家养老院,支付生活费、医疗费,负责照顾他的后半生。”

“将责任一股脑儿推给政府,同时家属保留追责权利,在救助站这类案例不胜枚举。”信阳救助站副站长方玉说。救助站工作人员曾以“起诉遗弃罪”试图说服一名家长接收自己的智障儿子,却被回复道:“我宁愿坐5年牢,也不愿意要这个孩子了!”

还需向改革寻找答案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经常要直面精神病人、危重病人、艾滋病人、被家庭遗弃的儿童等,不仅要料理吃喝拉撒,还要面对被攻击或传染病的威胁,有的救助站甚至找不到人当站长。同时,人手短缺、专业人才不足,也制约了救助站的救助能力。

同时,救助资源匮乏,基层有时难为无米之炊。2014年信阳救助站获得中央转移支付689万元、地方财政支持60万元,而在开支方面,需保障精神病人、智障人员、医院救治花费等,仅2014年信阳救助站就有210万元收支缺口。

当前,社会救助亟待统筹协调政府、社会、家庭三方力量,以改革的思维解决体制和机制上存在的问题,不断完善中国社会救助政策和救助体系。

其中,社会和家庭的力量必不可少。

政府的力量毕竟有限,要妥善地照顾每一位需要救助的流浪乞讨人员,目前还存在不小困难。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发挥民间公益慈善组织及各类义工、志愿者的力量,另外还可以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扩大救助面,创新救助方法。

河南信阳市康馨养老院院长张德军建议,应将承接救助站的智障人员代养服务作为一个产业来发展,建设一批成人福利院。政府可给予土地、资金上的支持,通过购买服务将流浪的痴呆傻人员集中起来供养。

此外,调动家庭力量参与也可以从源头上减少流浪乞讨人员产生的土壤。记者采访了解到,很多流浪乞讨救助对象,对家庭来说都是沉重负担。一些家庭即使暂时接收了流浪人员,也并不代表问题的根本解决,过一段时间受助对象可能又流浪街头被送到救助站。

河南信阳市民政局社会事务科在调查中发现,按目前标准,每人每月600元就可以支持一个农村家庭供养一名痴呆傻、精神病人,而送至救助站则成本大大增加,精神病人甚至达到每人每月2200多元。他们建议,给予有痴呆傻、精神病人的家庭一定的供养经费补贴,这样将会大大减少遗弃、拒不认领等情况的发生。

受访专家认为,完善社会救助制度和救助体系,需要对政府职责有个全面的理解和正确的认识。完善救助政策、统筹部门协作是政府的职责,鼓励、动员、协调社会和家庭力量参与救助,也是政府应该发挥的作用。在全面深化改革的大背景下,求解中国社会救助之痛,还需向改革寻找答案。

(《半月谈》2015年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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