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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迪威家族与中国的情谊

2015-04-29

新传奇 2015年37期
关键词:史迪威奖学金

“我对中国士兵和中国人民怀有信心:根本上是伟大的、讲民主的,但受到了不当的管理,没有种姓和宗教界限……诚实,节俭,勤劳,愉快,独立,容忍,友善,谦恭。”

史迪威每次来到中国都是以不同的身份。最初是1911年,作为一个新婚的、年轻的美国军官,以旅游者的眼光打量辛亥革命中的中国。随后是20年代,作为美国陆军学习中文的学生被派驻中国。30年代,他又成为驻华美国使团的武官。最后,美国参加“二战”之后,他作为最适合的人选,被任命为中缅印战区美军总司令、美国援华物资的总执行人,以及蒋介石的参谋长。

证明了中国人能打仗

1944年3月19日,史迪威迎来了61岁生日。这天,他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史迪威的部下们打了漂亮的一仗。“无论如何,我想我们已经证明了中国人能打仗。”史迪威在给夫人的信里写道,“你也许还记得当初几乎没人在这一点上赞同我的想法。”

史迪威在家信中提到的“想法”,就是相信“如果得到正确的指挥、合适的装备、良好的后勤和医疗保障,中国士兵可堪与世界上任何国家的军队一战”。史迪威的外孙、和自己的外祖父与父亲一样也毕业于西点军校的约翰·伊斯特布鲁克上校说:“对于这一点,他从未失去信心。”当时史迪威目睹的中国,仍是一个在近代以来每一次对外战争中都打败仗、备受讥嘲轻视的国家,他对中国军人的信心源自何处?

在写于1944年的私人文件里,史迪威冷静地分析国军“装备陈旧”、“缺乏训练”等弱点,并认为中国军队既缺乏主动进攻的意志,也缺乏追求胜利的信心,而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军队是其长官的“私产”,最好不要在与强敌的战斗中消耗掉。总司令蒋介石本人就曾在多个场合宣称,国军的三个师也无法与日军的一个师团对敌,在这种情形下,还怎能指望国军在面对日军的时候充满斗志呢?

不过,史迪威对普通中国士兵却一直怀有尊重和好感。在自己的笔记里,他称赞中国士兵“不屈不挠,任劳任怨,诚实忠诚……所取甚少而时刻准备着贡献所有”。根本来说,他的这些判断来源于他对中国人民的信心和敬意——“对我来说,中国士兵最好地体现了中国人民的伟大”,“我对中国士兵和中国人民怀有信心:根本上是伟大的、讲民主的,但受到了不当的管理,没有种姓和宗教界限……诚实,节俭,勤劳,愉快,独立,容忍,友善,谦恭”。史迪威对中国人民的这些看法,不是在战时才形成,而是他在多年以来与各式各样中国“老百姓”的交往中逐渐获得的,最终,这成为他不可动摇的信念。

在长达10年与中国人民交往中,史迪威一直表现出一种难得的、堪称高贵的品质——超越种族、阶层和文化差异,与人平等相待。

“我看过好多史迪威早年在中国拍摄的照片,他们在北京住的时候,老百姓敲锣打鼓地给他们家送很大的匾额,写着‘扶危济困,他们家的仆人跟他们的关系也特别好,他一直有个中文教师管文纯,后来是史迪威家给他办的葬礼。我听约翰讲他曾在过年的时候把那一条街上所有的乞丐和穷人都请到他们家去吃饭。对美国军官来讲,这是不容易的一件事。”史迪威研究专家、学者章东磐说。这种平等感是贯穿史迪威一生的品质,也使得他一生珍视与普通中国人的友谊。

“在华经验”的一个缩影和象征

作为高级将领,史迪威从内心深处宁愿不要“统帅”、“首脑”、“司令官”、“参谋长”等一系列官衔和随之而来的“相应的参谋班子,相应的铺张礼仪,繁多的文牍”,而更愿意到丛林里面对面地与敌人作战。在离火线只有几百码的地方,他抛却军衔徽章,穿着便服短裤,“住在竹子搭的简陋小屋里”,“睡在帆布床上”,和士兵与下级军官们一起“从饭盒里吃普通菜饭”,反而更觉舒服自在。与这种对普通人的平等感相伴而生的,则是“高度尽责,极端正直”而“太容易厌恶别人的缺陷,特别是对高层人物”。史迪威的传记作者芭芭拉·塔奇曼如此描述。因此,不难想象这样一个甚至在买火车票时也从不利用自己的軍官特权订下铺票的“有精神洁癖的人”,对于国民党政府和军队的某些上层人物,会有多么强烈的恶感——而排在第一位的正是在史迪威私人笔记里常常被蔑称为“花生米”的蒋委员长。

章东磐认为,史迪威与蒋介石的冲突,除了性格与气质上的原因之外,首先是“一个杰出的将领和一个在军事判断力上有问题的中国政治家在作战方略上的分歧”,更深一层是,作为美国在华利益的代表,史迪威在自己身上承担了“中美之间的利益分歧”和“战略判断的差异”。史迪威希望训练、改造中国军队,率领这样一支军队在战场上正面击败日本,而他“花了相当长的时间终于明白蒋介石并不真正要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战斗部队……他希望的不是一支能同日军作战的军队,而是一支能保住他在国内地位的军队”。芭芭拉·塔奇曼说,双方的冲突因此根本无法避免。冲突最终以美国方面做出妥协、解除史迪威的职务并将他召回告终。

芭芭拉·塔奇曼认为,史迪威这位美国人在中国的故事是美国自近代以来直到“别了,司徒雷登”这一段历史中,充满希望、尝试和误判的“在华经验”的一个缩影和象征。“史迪威的在华使命就是美国在中国的头等大事。史迪威做了最大努力,他性格刚毅,从未懈怠,也从未放弃过努力。然而他的使命没有实现其最终目的,因为这个目的是不可能达到的。……战斗力和进攻精神,就像外国传教士和顾问带来的基督教义和民主精神一样,都是外来的,而不是这个社会和文化所提出的要求。……最后,中国还是走自己的路。”

与中国的友谊是一种传承

不过,尽管史迪威20年代修筑的山西公路早就荡然无存,西南的密林里,当年的战迹大半也已湮灭,但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史迪威的事业却并未被遗忘。一种质朴的、坚实的,对于中国的深刻情感和坚定信心,在他的家族成员身上也一直在延续。

1979年,史迪威的老友、时任人大副委员长的宋庆龄评价道:“史迪威将军始终全心全意地为中国人民的利益工作……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忠诚与友情。”也是在这一年,史迪威将军的两位女儿,在中国度过少女时代的史文思(南希)和史文森(爱丽森)姐妹,在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的安排下回到中国,访问了上海、苏州、南京,特别是对史迪威家族有重要意义的重庆和北京。

80年代初,史文思、史文森和蒙特雷国际研究中心合作成立了“史迪威奖学金基金会”,向来自中国大陆、对美国语言和文化感兴趣、在中心攻读硕士学位的学生提供资助。目前,奖学金项目每年可以资助两名学生完成为期两年的硕士学业。这一并不声名煊赫的奖学金项目,至今已默默地坚持运作了30多年,令近40位中国学生受益。

史迪威享有崇高声望,史迪威家却并非豪门巨富。多年以来,史迪威的后人一直给予奖学金项目最大程度的支持。实际上,从奖学金委员会早期的报告可以看到,在奖学金项目的早期,以史文思和史文森为首的委员会成员,想尽各种方法来筹措所需的资金——放映和中国有关的电影、举办餐会、出售各种自制艺术品、拍卖早年的中国收藏,姐妹俩甚至还自己组织旅行团访问中国并轮流担任导游。直到1995年,史文思去世之前向委员会捐赠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财产,基金会的资金来源才终于稳定下来。约翰·伊斯特布鲁克回顾说:“很长时间里,为奖学金筹资都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艰苦而充满爱的事业。”这些筹款活动,本身也将蒙特雷当地对中国和中国文化有感情的人士聚集起来,促进了中美之间的友谊——尽管微小,但却真实的友谊,而这正是设立奖学金的主旨。

章东磐回忆说:“我听约翰说过,史迪威将军的夫人早年在中国的时候,就了解到中国贫困地区的女孩子是没办法受到教育的,那时候她就特别希望帮助她们,但一直没有机会。而后来史迪威的女儿们便建立了这个奖学金。”

“史迪威将军与中国的友谊是一种传承,我们正在联系愿意参与这一传承,促进中美交往的机构与个人,希望扩大史迪威奖学金项目。”身为史迪威家的第三代、奖学金项目多年的核心人物,约翰·伊斯特布鲁克说。史迪威家族特别期望的是,这一项目不仅持续下去,而且能够发扬光大——我们也要尽己所能,促进中美人民的相互理解。

(水云间荐自《三联生活周刊》2015年第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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