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语言多了两个字母
2015-04-28岑少宇
岑少宇
地球上的生命虽然千差万别,但归根结底都是由基因(DNA)书写出来的。别看基因这门“语言”用处这么大,其实只有4个“字母”,即A、T、C、G四种碱基。几十亿年来,似乎还没有什么生物对这套语言提出“异议”,但人类显然有自己的想法——2014年5月,科学家真的造出了新“字母”,更奇妙的是,它们还与原来的“语言”部分兼容,能在活细胞中复制。只靠四种碱基就能创造出如此斑斓的生物世界,新碱基将带给我们无穷的想象空间。
怎样的“字母”才算新
早在20世纪60年代,已经有科学家在思考:生命能否用其他“字母”书写?如果能够创造出新的基因“字母”,能否创造新的生命形式?但直到1989年,人类才获得实质性突破。瑞士联邦技术中心的斯蒂芬·本纳将特殊形式的C和G碱基(iso-C、iso-G)加入DNA。这些碱基被研究者称为“滑稽字母”,但结果毫不滑稽,相当振奋人心——它们在试管中能自我复制,并能转录成RNA,合成蛋白质。
不过,这些“滑稽字母”毕竟还只是像“普通字母”一样发挥作用,长得也差不多,就像写T时出个头,写G时在竖笔上加道短横,离科学家梦寐以求的全新“字母”还差得很远。
近些年,还有不少关于基因新“字母”的报道。有的确实是人工合成的新碱基,但和原有的语言系统不兼容,压根儿不能复制,毫无作用。有的则是生物体内天然存在的,从“普通”碱基修饰而来,类似“滑稽字母”,从严格意义上讲,都不是真正的“新碱基”。
这怎么能让科学家们满足呢?美国斯克利普斯研究所的化学家弗洛伊德·罗姆斯伯格暗自立下目标:一定要制造能在原有系统中发挥作用的、全新的碱基。“如果英语只有四个字母,也许你有三个辅音和一个元音,也许可以写几个词,用它讲几个粗糙的故事。但如果多几个字母,你就能写更多东西,储存更多的信息,就能写更有意思的词,更大的词,更复杂的词,更微妙的词,更好的故事。”他说,“如果我们给生命以使用更多字母的能力,我们对它的理解会深入很多。”
15年的“笨功夫”
罗姆斯伯格一干就是15年。他和同事所用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先根据现有碱基的样子,合成候选的新“字母”,然后再根据各种条件筛选。科学家们合成的300个候选者中,有些是碱基,有些甚至连碱基都不是,只是在结构上相似。
筛选的第一步,是测试这些新“字母”能否在旧系统里发挥作用。具体来说,基因“语言”系统的一个基本功能就是“抄写”——生命的遗传离不开DNA的复制,有专门的蛋白质(DNA聚合酶)负责“抄写”工作。科学家们在大约300个候选者中,筛选出了60种能被DNA聚合酶识别的新“字母”。
筛选的第二步,是要看新“字母”之间能否配对。A与T、C与G的配对是DNA碱基的重要特性,在“抄写”基因时,正是利用了这一点。DNA具有双链结构,“抄写”时把它一分为二,一条上如果有A,另一条上对应的位置必定是T,这样我们就有两条字母不同,但一一对应、表达的意思完全相同的DNA单链。只要再根据配对原则“抄”一遍,就能把两条单链补充为两条完整的DNA。
60个候选者过了第一关,它们彼此之间(包括与自己)能形成3600种可能的配对组合。科学家通过计算机模拟和实际试验,发现被称为d5SICS和dNaM的候选者很有希望,将其命名为X和Y。
更大的挑战在于“体内实验”,如果不能把带有新“字母”的DNA送进现有生物体内,并让其稳定存在,那么这项研究的意义就会大打折扣。科学家先在移植目标大肠杆菌上安插“卧底”——某种微藻蛋白,有了它,新DNA就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大肠杆菌体内。
含有一对新“字母”的DNA顺利进入大肠杆菌后,科学家开始给它们喂含有新“字母”的碱基大餐,当大肠杆菌成长并复制时,新碱基也跟着DNA一起复制。数据显示,新碱基至少复制了24轮,并维持了近一周时间。当新碱基断粮后,大肠杆菌便用天然碱基替代了它们。
这显示新技术具有极高的安全性。即使有细菌逃逸到自然环境中,因为没有新碱基“食物”,所以注定死去或改用天然碱基。
科学家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科学家研究新碱基并非只是为了兴趣和对生命的理解,也是为了“悬壶济世”——新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新碱基的引入可以修饰生物的DNA,再利用这些生物的“肉体”,合成自然界没有而人工方法又不易合成、提纯的药品。
开发新“字母”的斯克利普斯研究所已经成立了一家公司,尝试用这一新技术研发新的抗生素、疫苗和其他产品。不过,距离实际应用还有相当的距离,毕竟DNA复制只是第一步,还要能被“翻译”系统识别,合成蛋白质,这仍是巨大的难题。
新碱基还可能提升DNA计算机的性能。科学家一直希望利用DNA的特殊性质制造DNA储存器或计算机。新增加两个字母,DNA计算机就有望从4进制升格为6进制,存储能力和运算能力将得到空前提升。不过,DNA计算机本身仍是个“传说”,相对于现有计算机而言,可能存在读写速度慢、稳定性差等问题。
虽然上述应用的前景并不明朗,但科学家的新研究仍具有非凡意义,几十亿年未发生什么改变的生命系统出现了新变化,人类由此翻开了进化史的新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