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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式转移的代表——焦点解决短期治疗的咨询哲学

2015-04-16许维素

心理技术与应用 2014年4期
关键词:咨询师心理治疗历程

一、前言:焦点解决短期治疗的兴起

随着后现代时代(post-modern)的来临,咨询(counseling)的学派也有所变迁。焦点解决短期治疗(solutionfocused brief therapy, SFBT)的晤谈过程不同于传统的问题焦点(problemfocused)取向,转以建构解决之道(solution-building)为焦点,让当事人来谈问题的“解决之道”(solution),可以从咨询晤谈互动中被厘清、“概念化”(conceptualizing),并逐步“建构”之。SFBT归属短期治疗(short-term therapy)之一支,也被称为后现代及社会建构论(social constructivism)取向,是心理治疗范式(paradigm)转移的代表之一(Kim, 2006)。

自SFBT创始人之一Steve de Shazer 于1982年开始著书发表SFBT的相关论点开始,SFBT的发展已有将近三十年的历史。源自于家族治疗的SFBT是透过Steve de Shazer、Insoo Kim Berg以及来自不同背景的伙伴所组成的工作团队率先提倡的。20世纪70年代期间,de Shazer和Berg无法满足当时主流治疗取向及其操作方式,乃透过与单面镜后团队细心地观察整个治疗过程,正式与非正式地聚会探讨咨询录像带的历程与咨询效果,聚焦于使当事人满意的有效介入,探究晤谈效果与介入之间的关系,而不断地修正与发展SFBT的哲学与技巧。终于在1978年,de Shazer和Berg的团队于美国威斯康星州密尔瓦基之短期家族治疗中心(Brief Family Therapy Center, BFTC),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机构,从而正式创立了SFBT这个新兴学派。之后,de Shazer与Berg的团队便一直以这个新颖的咨询取向来与当事人工作,并努力使SFBT此一取向的特征越显明确独特(de Jong & Berg, 2012; Franklin, Trepper, Gingerich, & McCollum, 2012)。

所谓“最好的实务”即对特定当事人-咨询师系统是“有效”的(Fiske, 2008);SFBT一路的发展,都是看重咨询的“有效性”,并透过临床实务结合研究历程检验确认咨询的有效之处,而非先有某理论假设再加以验证之,所以SFBT的有效性深得实务工作者及当事人的好评(Trepper, McCollum, De Jong, Korman, Gingerich, & Franklin, 2010)。关于SFBT的疗效,如同Kim(2006)、Stams等人、Macdonald(2007)及Trepper、Dolan、McCollum和Nelson(2006)于汇整SFBT研究后的宣称:SFBT 可以产生小而正向的治疗效果,且特别在个人行为改变上有成效。SFBT乃被证实与其他学派具有一样程度的效果,不过,对于特定议题以及某些类型的当事人(如某些接受传统治疗方式无效者),SFBT所需的晤谈次数更少而更具经济效益,甚至比其他取向更能满足“当事人自主的需求”。

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SFBT已广为人知。SFBT的相关著作、研究及其应用领域亦不断增长,其中包括:小区心理卫生中心、州立与私立医院、心理和社会工作机构、学校与牧师协谈工作机构、儿童保护服务、收容福利机构与监狱司法系统、企业机构组织等场域;中小学生、青少年、成人、夫妻、家庭、青少年、偏差行为学生、中辍生、高关怀族群、特殊教育学生与家长等对象;药酒瘾、网络沉迷、非自愿个案、多动或其他行为问题、精神疾病、家暴与虐待、亲子关系、生涯、低自尊、情绪与创伤、危机干预、人际关系等主题;以及个别咨询、团体咨询、家庭咨询及督导、网络咨询、管理与教练等领域;真可谓一个实用性与应用性高的咨询派别(许维素,郑惠君,陈宇芬,2007;许维素,蔡秀玲,2008 ;许维素,2009,2013;de Jong & Berg, 2012; Franklin, et al., 2012)。如同Macdonald(2011)所强调,虽然SFBT不是能适用于所有人与所有事情,但是,所有的人与事皆可试着采用SFBT这个取向来加以协助或介入。

美国咨询领域大师Corey(2013)认为,当心理治疗能着重于解决之道及未来导向,协助当事人透过以解决之道为焦点的晤谈,让当事人重新以个人优势(strengths)为导向,那么,如SFBT的短期心理治疗是很有可能于很短时间内发挥效用的。然而,SFBT之短期治疗的色彩,并非意指一定得在特定次数的短期内工作,反而是强调“不做没有必要的晤谈”。明显地,SFBT支持的咨询在较为短期的时间内就能达到一定的治疗效果,并拥有当事人改变的加速与持续、治疗满意度的提高,以及较少的咨询师专业耗竭等优点,所以相当符合临床实务、政府部门、保险制度等现代社会需求(Kim, 2006)。

近二十年,SFBT也进入中国台湾、大陆、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华人地区以及韩国、日本等亚洲其他地区的咨询服务工作之中;特别是因SFBT与华人文化的契合,使其深受华人区域实务界好评。故此,SFBT以短期为导向,以解决之道与优势为焦点,不重视过去及历史、看重现在及未来的时间点等优点,于现代社会中,是一个相当值得推广的咨询派别。

二、焦点解决短期治疗的咨询哲学:从社会建构论的影响谈起

透过de Shazer广泛的阅读兴趣,SFBT深受Gregory Bateson早期的沟通学作品及系统观点、Milton Erickson催眠心理治疗取向、Palo Alto之MRI策略学派、东方佛教与道教思想的影响(de Shazer, Dolan, Korman, & Trepper, 2007;Trepper et al., 2010)。尤其是社会建构论的诸多观点,特别能说明SFBT的哲学精义。endprint

(一)社会建构论的重要观点

二十一世纪, SFBT归属于社会建构论的一支,展现了心理治疗领域重要的范式转移,为咨询实务工作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多元化观点,对于心理治疗领域的发展影响甚大。过去,现代理论者(modernist)看重客观与科学的观点,强调唯一、外在的现实(reality),探寻着人们的本质与真实,认为人们寻求咨询或者来谈问题,乃因为当事人认为所拥有的问题,背离了大众认定的“正常”行为范畴,并且,此问题肇因于过去的经验,而决定了现在的行为,值得加以揭露。然而,迥异于这些现代理论的个别治疗与家庭系统治疗工作重点,社会建构论特别看重以下几个观点(Corey, 2013; Kim, 2006; Hearling & Bavelas, 2011; Nelson & Thomas, 2007):

(1)社会建构论并不认为任何知识是理所当然存在的,这一观点挑战着传统的、约定俗成的知识来源,也提醒着人们要去质疑对世界“应为如何”的假设。社会建构论强调着多元差异的框架,认为需要各个拥有知识者的统整与合作。社会建构论相当看重当事人主观的现实,不会质疑其是否正确或合于逻辑,并特别呼吁,没有所谓的生活的“正确”或“唯一”的方式,也没有哪一个人理解知识的方式会比另一人更为优秀。

(2)社会建构论认为,了解与描述“世界为何”的语言与观点,是具有个人历史与文化脉络的独特性与关连性的。任何对现实(reality)的了解都是基于语言的使用,以及人们处于其生活情境的功能运作;而特定主流社会脉络中的历史事件与语言的使用,会对个人真实(truth)的范畴有所限制。至于当事人描述故事的语言形态与用字,具有创造当事人经验的独特意义;亦即每一个诉说故事的当事人,都有其对特定情境的主观知觉。而其表达,也有着个人化的真实。

(3)社会建构论认为知识不是来自孤立的心及个人化的经验,知识与语言并不是固定不变或普遍存在的,也不存在着语言表达者所谓的背后深层的结构。人类的知识是被建构而来,而非被发现的,而且,知识是需要依赖脉络而存在的。知识与意义是人们解释历程的一些面向,是以交谈的参与者之间的关系为基础,是他们共同完成并一起协商而得的。所以,知识是源自人们相互主观及互动关系的特殊性,透过对话诠释、分享及关连性经验的过程,而被创造出来;亦即,此一过程并不是知识引起的个体内在过程,而是一个相互沟通的社会过程。

(4)社会建构论相信,知识的建构是透过“社会互动”而来,所谓的知识与社会互动是同时存在、相互影响、共同建构的。换言之,人们在社会关系中创造了意义。众人所认为的“事实”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与人互动的产物,且人类的本质是社会性的故事化生活(socially storied lives)。而所谓的“理解”(understanding),亦是从社会互动中相互协商而来,这些协商得来的理解,被视为是实际影响社会生活的实务运作,并非仅是抽象的概念。一如社会行为最重要的层面是通过沟通产生影响,而沟通是社会行为顺序里最重要的因素一般,每个人在与不同的人沟通时,其行为是有所不同的。于是,在沟通互动时,要去理解整个沟通脉络与历程,而非只着眼于单一事件与讯息;进而,改变一个人,不仅只是处理内在议题,而是可以透过改变沟通互动以及外在系统而得(Nelson & Thomas, 2007)。

(二)社会建构论与SFBT的咨询理念

基于前述,对于咨询历程,社会建构论的工作哲学提醒着:当事人对问题的解决之道并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应由拥有资源与力量的当事人,来加以建构编辑。社会建构论并不高估专业人员的专家角色,而更看重当事人对于自己生命的专家性,并置当事人于一个优势位置,认为当事人能够理解自己、知道什么对自己最好,并能产生生活经验的意义。咨询的历程则是由当事人与咨询师共同建构出一种所期望的现实,因而当事人与治疗师平等的位置与合作的关系是更被提倡的,甚至比心理评估(assessment)或咨询技术更为重要。

再者,由于“沟通”是心理治疗的基本工具,于心理治疗的沟通过程中,此一沟通本身就受到晤谈沟通历程的影响,所以,焦点解决晤谈知识的产生无法单靠咨询师或是当事人来启动,而是一种对话的产物,是双方参与者的共同资产。治疗的对话以及寻找解决之道的过程,都是由咨询师与当事人在合作关系中一起发挥创造力而得的,且此共同合作的过程是透过每一时刻的、可明确辨认的互动与共同理解基础(grounding)而形成。为了理解当事人并帮助他们建构所欲的改变,了解当事人的叙说以及对其语言历程的解构,乃成为咨询工作的核心(Corey, 2013; Kim, 2006; Hearling & Bavelas, 2011; Nelson & Thomas, 2007)。

所以,SFBT视咨询是一个独特的过程:咨询师主动投入于协助当事人以不同的方式与角度来诠释自己、所处的情境、个人的行为、人际互动及模式,进而运用既存的力量与优势来确认与发展自己的解决之道。SFBT相信,于心理治疗过程中,所谓的“来谈问题”是存在于当事人的语言、经验以及脉络之中的,咨询过程就是在描述当事人经验本身的同时,脉络化(context)地理解当事人;往往,人们不是藉由收寻新信息来解决问题,而是通过重新整理已知的一切来突破困境(de Shazer, et al., 2007; Nelson & Thomas, 2007)。因而,在咨询历程中,SFBT的咨询师并非找寻或进行绝对性的解释与诊断,并且不特别注意当事人历史背景及病理诊断,反而特别注重倾听当事人如何主观理解自己所关注的议题及身处的情境,包括他们使用什么语言及如何描述自己的故事;同时,咨询师也会以当事人希望问题解决后的不同生活为咨询目标,并使当事人善用其个人优势与内外在资源,以共同建构出让当事人可以美梦成真的特定行动方式。尤为可贵的是,若当事人于治疗脉络中共同创造了关于改变的行动信息,往往在回到自己生活中后,将会将其变成足以内化的、持久的、非特定脉络化的行为(Trepper, et al., 2010)。endprint

是以,对于当事人在咨询中所提问题的解决之道,以解决之道为焦点的SFBT所秉持的观点为:

(1)咨询是基于建构解决之道(solution building),而非问题解决(problem solving)。

(2)谈论更多解决之道而非问题,将促使当事人拥有处理问题的自主性。

(3)问题不见得能被解除,但解决之道仍可尝试去建构。

(4)事情没有绝对的因果论,当事人的解决之道也不见得必然会与任何被当事人与咨询师所确认的问题,有着直接的关连。

(5)发展解决之道历程的语言,不同于探讨问题的语言。

(6)适合的解决之道(如所欲目标、偏好未来与解决方法),不见得适合另一个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其所需要的解决之道也有其独特性。

(7)解决之道即在当事人的个人经验之中。

咨询工作的重点在于辨认与强化潜在的解决之道,包括在过去类似的情境中、在目前某些时候或在类似情境下,有效处理或减轻问题的方法,或者曾对其他人有帮助之处。

三、极致希望与尊重之发挥

深受社会建构论影响的SFBT,为一“以现在与未来为焦点”“以可能性及目标为导向”的取向,重视当事人的优势、复原力、成功经验及有效用之处,颠覆过去看待问题及解决方法的窠臼,强调应减低对过去的失误、个人的弱点、问题及病理诊断的关注,可谓是“以胜任能力为基础的模式”(competency-based model)。对照过去传统以问题为焦点的咨询取向,SFBT乃有其独特的咨询历程重点(Corey, 2013; de Shazer, et al., 2007; Trepper, et al., 2010):

若以一个阴阳太极图来表示SFBT的独特性,以问题为焦点的咨询取向,看重的是探索黑的部分,而SFBT深入探讨的,则是白的部分(见图1)。亦即,以问题为焦点的咨询取向,希望能找到形成问题恶性循环的模式,进而打断之、重建行为模式;而SFBT的意图,则是直接找寻可以立刻造就正向循环的力量与要素,进而立即串连以形成正向循环。

以SFBT咨询的动态历程来看,当事人来的时候,往往只谈到问题(如图2中黑的部分),经过SFBT的历程,当事人开始看到目标、资源、优势、力量,白的部分(正向知觉)不断增多,那么黑的部分,即使整体的比例都没有改变,但在当事人的知觉里,黑的部分所占“比例”也是会相对减少的。所以在当事人正向知觉扩大、看到自己的目标与优势力量之后,再回头看问题,对于问题的定义、感受以及想要的目标,都会随之改变。这也是SFBT所谓的“知觉”(perception)扩大与转移的工作。而SFBT这种检索与造就正向循环与扩大的过程,就可能会较问题导向派别所需的时间来得较短些,同时这样的咨询模式更容易促使当事人觉得咨询过程并不会那么痛苦,如此,除了相信自己是有力量可以去面对之外,也会更容易信任咨询师并投入于致力改变(许维素,2009,2013)!

由于SFBT晤谈的焦点是以现在与未来为导向的,其主要治疗任务在于探讨当事人自身所欲的未来,以及需要做什么以达成想要的不同,而非以过去的问题或现在的冲突为主要核心;当然,SFBT晤谈都是以使当事人更为健康为发展方向的。SFBT的核心假定是:咨询的目标乃由当事人所决定,而咨询师之任务则是以尊重的、合作的、不评价的姿态,在当事人价值观及其逻辑推论的参照架构(reference frame)运作内,针对当事人目标协助其建构出具体、正向化、行动化、情境化的小步骤,并平稳地一步步前进。也由于当事人的解决之道是以其个人真实的生活为基础,而非是其他专家的灌输,因而SFBT相当适用于各种文化背景者(Macdonald, 2007)。

是以Berg与 Dolan(2001)认为,若为SFBT下定义,则可直言SFBT是一种“希望与尊重的实用主义”(pragmatics of hope and respect)!

参考文献

[1]许维素.焦点解决短期心理治疗的应用[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9.

[2]许维素.建构解决之道——焦点解决短期治疗[M].宁波:宁波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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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De Jong, P. D., & Berg, I. K.. Interview for solutions (4th ed.)[M]. CA: Brooks & Cole, 2012.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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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Macdonald, A. J.. Solution-Focused Therapy: Theory, Research & Practice[M]. London: Sage,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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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Nelson, T. S. & Thomas, F. N.. Assumptions and practices within the solution-focused brief therapy tradition. In T. S. Nelson, & F. N. Thomas (Ed) Handbook of SolutionFocused Brief Therapy: Clinical Applications[M]. NY:Haworth Press,2007.

[15]Trepper, T. S., McCollum, E. E., De Jong, P. , Korman, H., Gingerich, W., & Franklin, C.. Solution-focused therapy treatment manual for working with individuals[OL]. Retrieved November 15, 2010, from http://www.sfbta.org/ research.html.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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