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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史流变视野下的黄庭坚词

2015-04-14郭凌云程郁缀

江西社会科学 2015年11期
关键词:词史词体柳永

■郭凌云 程郁缀

词史流变视野下的黄庭坚词

■郭凌云 程郁缀

关于黄庭坚词的评价,在词史上呈现两极分化:陈师道、李清照等人对黄庭坚词多有推崇,陈廷焯等人却认为黄庭坚于词“直是门外汉”。若将黄庭坚词的评价放在词史发展的坐标中,采用共时性和历时性的方法,从学习民间文化得与失的角度加以研究和观照,探讨黄庭坚词在词体雅化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并以此更好地了解词史流变,把度北宋词坛创作及发展的微妙走向。

黄庭坚;俗词;雅词;词史

郭凌云,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学院副教授。(北京 100070)

程郁缀,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 100026)

黄庭坚存世的词约190首,是北宋词坛知名的词家之一。从词的数量看,在北宋词家现存词中,苏轼数量较多,约330首;柳永存词约190首;周邦彦存词约200首,黄庭坚词作数量虽然不及苏轼,但是与柳永、周邦彦等人相近,可见其于词一道用力不小。从词的类型看,无论是雅词还是俗词、婉约词还是豪放词,黄庭坚都有为数不少的名作传世。不过因为风格不够统一,几类词的成就不太平衡,论者对于黄庭坚词的归类意见不一,有人认为黄庭坚词风属于苏轼一派,有人认为与柳永相似,还有人认为黄庭坚的婉约词与秦观词风相近。因此对黄庭坚词的评价,论者也从不同的角度,或褒或贬。有人称赏,比如李清照就以黄庭坚为北宋知词四大家之一,同时代的陈师道在谈及当世词人时也以黄庭坚和秦观为最高,认为他们的成就甚至远超唐人[1](P309)。清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黄庭坚俗词颇多诟病,却也未否认黄庭坚的雅词“妙脱蹊径,迥出尘心”。而贬者也不乏其人,《宋词三百首》号称对宋词“广泛采及,不弃遗珠”,对黄庭坚词却一首未选。有论者认为:“黄九与词,直是门外汉,匪独不及秦苏,亦去耆卿远甚。”[2](P3784)这种两级分化的评价颇耐人寻味。

以上各家说法从一定角度来看都有合理之处,但未能跳出时代的限制和个人好恶的影响。如果想客观地评价黄庭坚词,最好将黄庭坚词放在词史发展坐标中,从宏观的角度出发,进行共时性和历时性的研究和观照,既不能忽视其在词史发展上的独特地位,也不能对其过于赞誉。词体发展到北宋阶段,在内容上尚雅还是趋俗逐渐走向分水岭,在体式上诗、词、文等各种文学体式之间也在不断相互交融影响,黄庭坚词正是这一历史节点上各种矛盾冲突的集中反映,体现了词体变革中矛盾的复杂性与广泛性,颇耐人寻味。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黄庭坚词是研究北宋词史时不能忽略的一个重要样本,通过分析其词的独特表现形式和内涵,探究其词在后世未得彰显的原因,方能更好地了解词史流变,把度北宋词坛创作及发展的微妙走向。

黄庭坚词常被研究者们分为雅词、俗词两大类,其中俗词是黄庭坚词的创作重点之一,其擅长向民间词学习,题材上以描写男女恋情为主,语言上多借用民间俗语和修辞方式,通俗坦诚,热烈真挚。而其雅词创作也颇具特色,以江西诗法入词,求新求变,主要风格有二:一为清丽温婉,一为豪放清刚,前者继承了花间余绪,去其软媚浮艳之风,后者承东坡一脉,提升了词的境界,扩充了词的内容和题材。下面拟从词史发展角度探讨黄庭坚俗词学习民间文化的得与失,以及探讨在词的雅化过程中黄庭坚词所处的地位和作用。

一、成败俗词黄庭坚

黄庭坚词中引起争议最大的是其俗词创作。在其现存的词作中,在语言、内容等方面含有俚俗意味的词作约50首,占其现存词作的四分之一左右。可见黄庭坚对俗词写作的重视。馆阁文人花费如此多的精力在俗词创作中,这在两宋词坛并不多见,体现了黄庭坚求新求变的美学追求。然而也正是这些词,影响了词坛对黄庭坚词的整体评价。

对于黄庭坚俗词,《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总括为:“今观其词,如 《沁园春》《望远行》《千秋岁》第二首,《江城子》第二首,《两同心》第二首、第三首,《少年心》第一首、第二首,《丑奴儿》第二首,《鼓笛令》第四首,《好事近》第三首,皆诨亵不可名状。”的确,黄庭坚俗词中,既有细腻婉曲之作,也有一些艳词。比如:“欢极娇无力,玉软花欹坠。钗罥袖,云堆臂。灯斜明媚瞢,汗浃瞢腾醉。奴奴睡,奴奴睡也奴奴睡。”[3](P66)格调不高,虽然数量不多,却向为论者诟病。对于这类词,从学习民间文化得与失的角度来评价似乎更为公允客观。

(一)黄庭坚词与民间词的比较

敦煌词是唐五代民间词的代表,是现在所能见到的最早的民间词读本。敦煌词题材广泛,近一半内容言闺情与花柳,短处在于质俚直白,有声病,技巧性不强,也往往没有什么高尚的思想;长处则在于“间有婉转深刻者,深峭隐秀者,缠绵坦率者,真诚热烈者,沉郁雄奇者,浑浑噩噩者”[4](P164),虽然未脱早期词的浅俚直白,但胜在情感真挚,热烈自然。

晚唐五代文人在民间词基础上,发展出了“花间范式”,以温庭筠、韦庄等人为代表,深刻地影响着后来文人词的创作。然而自唐五代讫北宋,人们以词为艳科,只作娱宾遣兴之用。从花间词人、南唐二主,中经晏、欧,直到秦观诸人,词作以缠绵流丽、婉约含蓄为正宗,虽然名作辈出,却不同程度地失去了民间词的风味,形成了文人词独特的意境和风格。

北宋柳永继承了民间词的传统,有意识地创作了不少俚俗词,成就斐然,号称“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然而柳永的俗词创作未被当时词坛正统所接受,虽然也有部分词作令人称赏,却无补于词坛对其词的整体评价,甚至还受到了当时文坛领袖晏殊、苏轼等人的嘲讽,使其入仕后不得不有意扭转词风。继柳永以后,黄庭坚是又一位着力向民间词学习的大家,并且也取得了不俗的成就。黄庭坚的俗词力戒柳永词中充满了市井风情俚鄙浮艳的气味,注意学习民间词的语言和表达形式,追求“大雅似俗”的境界,致力于以俗为雅且又雅俗共赏的俗词创作。

黄庭坚俗词有意识地向民间文学学习,运用了不少民间文学中常用的修辞方式,比如运用了“休休休,莫莫莫”、“了了了,玄玄玄”(《更漏子》)等叠字;还有叠句“奴奴睡,奴奴睡也奴奴睡”(《千秋岁》);以及字谜,比如“你共人女边著子,争知我门里挑心”(《两同心》),其实蕴含了“好”字和“闷”字,增添了不少趣味。而且黄庭坚还有意识地学习民间词的音韵特点,其在贬谪黔南途中,因路途险阻,想起古乐府中有“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这样的句子,于是模仿当地古乐府作了 《竹枝词》“鬼门关外莫言远,五十三驿是皇州”等句。

相对民间词,在篇章结构上,黄庭坚词更为严谨完备,在语言声韵上更为精巧合韵,脱离了民间词早期的粗疏状态,在声乐方面的进步尤为明显。李清照评词首重声情,她以黄庭坚为北宋知词四家之一,却认为苏东坡、欧阳修等人的词不过是句读不葺之诗,二者对举,对黄庭坚词重音律颇有赞赏。陈师道评词以秦观和黄庭坚为首,显然也是以音律为标准,认为二人的创作合乎词律。晁补之也从音律的角度将黄庭坚和苏轼对举,认为苏轼词多不谐音律,而黄庭坚的小词虽然高妙,“然不是当行家语,乃着腔子唱好诗也”[5](卷八),认为黄庭坚对乐曲较为精熟。此一说也得到了四库词臣的认可,《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总结黄庭坚词:“顾其佳者则妙脱蹊径,迥出尘心,补之‘着腔子唱好诗’之说,颇为近之。”[6](卷198)

总之,民间词质拙浅白,虽然尚显粗陋,却体现了民间的文化与思想,具有浑涵健朗之美。而黄庭坚俗词虽然着力向民间词学习,甚至在运用口语方面有过之,运用了一些晦涩难懂的民间词语,但是失之于简单化,并未完全领略到民间词曲的精髓,虽然追求“以俗为雅”,却未能将二者更好地融合,获得像敦煌词那样长久的魅力。

(二)与柳永词的比较

柳永是北宋学习民间词成就最高的词人,黄庭坚在这方面也取得了不少成就,因此有论者认为黄庭坚词“若为比柳,差为得之”[7](P3587)。但黄庭坚与柳永的俗词在学习民间词的过程中各有得失,也各有优劣。黄庭坚词追求瘦硬生新的艺术效果,柳永词则在丰富词的题材和表现手法的基础上,追求通俗化的接受效果。黄庭坚词未被广泛接受,究其因有以下两点。

首先,柳永早年流寓市井,流连秦楼楚馆,屡试不中,遂自称“白衣卿相”,一意填词。因长期混迹市井之间,对市民生活和思想颇为了解,大量描写都市风光和世俗情感,其俗词创作有着明确的创作对象、接受对象和传播渠道,迎合了市民阶层的娱乐需求,因而在市民阶层中颇受欢迎。而黄庭坚作为馆阁词臣和正统士大夫,其创作模式早已趋于雅化。因此黄庭坚虽也尝试创作了一些反映市井生活的俗词,却因受到学养、身份等的束缚,在其词作中,总是不自觉地体现出用典尚雅之气,使其俗词的字面义和内涵不能有机融为一体,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

其次,柳永创作俗词的艺术手法更易被民间接受。柳永在民间词的基础上创造性地采用文人词的程式来改造民间词,创新声,作新调,以赋法入词。王水照认为:“柳永以一失意文人流连坊曲,‘变旧声作新声’大量填制俚曲慢词。一方面迎合市民的审美趣味,另一方面又抒发失意文人漂泊宦海的人生感。”[8]因此,柳永词在词史上虽然几遭诋毁,却仍然获得了千载不衰的赞誉,留下了 《望海潮》《八声甘州》《雨霖铃》等名作。

而黄庭坚的一些俗词相对而言则失之单薄浅露,如“试问得君多少怜,管不解、多少恨”(《卜算子》),“怨你又恋你,恨你惜你”(《归田乐引》)等虽简单直白,却少了些直指人心的味道,与柳永的“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早知惩地难拼,悔不当初留住”等俗词相比较,高下立判。最主要的是,黄庭坚俗词有时过于追求尖新,运用了一些地域性很强的方言俗语,使人读后不知所云,影响了接受和传播。

二、雅俗变奏黄庭坚

词之发展分雅、俗两途,雅词又可分为婉约、豪放词两种风格,无论在雅俗之变,还是在婉约豪放之争中,黄庭坚词都有精品传世,其变奏多有妙出。

(一)雅俗之变中的黄庭坚词

就词史的整体发展来看,对黄庭坚词的评价偏低,源于词史演变的必然性。词体演变的过程,究其实是不断雅化的过程。词发展至北宋,经历了两次较大的蜕变,首先是唐五代时词语的雅化,由民间词发展到《花间词》,比较规范典雅的文人书面语逐渐替代了民间词中原有的自然浅近的口语。经过此次雅化,词体逐渐取得了独立地位,但是词体的本质并未得到雅化,仍然被称为“小词”,没有摆脱佐酒侑欢之用,内容多写闺阁艳情,不能登大雅之堂。词成了文人语词与市民俗趣的结合体,这种风格的词作很有生命力,柳永词是这种俗趣词的最后辉煌,但其后创作此类词作的词人也不乏其人。

柳永之后,词体又发生了更彻底的蜕变。此次蜕变不再局限于语言风格上的变化,而主要集中在词风和内容的改变。这次蜕变自南唐二主已见端倪,冯延巳、李煜等将家国之感、身世之悲入词,拓宽了词境,堂庑特大,感慨遂深,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但是这种风貌真正形成规模却是到北宋年间自晏殊、欧阳修等人的创作开始的,中间经苏轼、秦观等人的发展,到周邦彦为集大成者。经北宋一代,词的雅化彻底完成,词体作为一种细腻婉转地言情抒怀的文学形式,具有了清丽而不俗艳、缠绵而不软媚的品格。经此一变,词体实现了真正的变革,词不再为“小道”,不再只是消遣之用,不再囿于花间月下,而是具有了更多的活力和内涵,题材从男女之情、闺阁之思拓展到吟咏世情、抒发心绪的士大夫之叹,俗词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词体的婉约豪放之分则渐趋明显。

在这一时期,词人们纷纷走上了词体雅化的道路,然而黄庭坚却没有从众,而是独辟蹊径,创作了不少俗词和艳情词。无论是学习民间词还是学习柳永,他的许多创作都与当时的词坛正统背道而驰。即使是早他半个世纪的柳永,都曾招致非议,甚至影响了仕途,更遑论黄庭坚所处的时代。当词史演变已进入由俗到雅的单行线时,黄庭坚仍然坚持其简单浅俚的俗词创作,必然会引来批评和指责。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黄庭坚的俗词并没有那么“俗”,却在其所处时代中尤为引人侧目,其词中的艳情、俗恶成分被过分放大,影响了世人对其俗词的评价。

(二)婉约豪放之争中的黄庭坚词

在婉约词方面,陈师道曾将黄庭坚词与秦观词相提并论,认为“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耳,唐诸人不逮也”。秦观词远绍“花间”、南唐,和婉清丽、情辞兼善,是当时婉约派词人的代表之一。在一定程度上,秦观、黄庭坚二人的雅词确有相似之处,比如黄庭坚的《清平乐》:“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吹过蔷薇。”[3](P208)抒写伤春意绪,语言典雅工致,与秦观词作难分伯仲。再如其《望江东》:“江水西头隔烟树,望不见江东路。思量只有梦来去,更不怕、江阑住。灯前写了书无数,算没个、人传与。直饶寻得雁分付,又还是、秋将暮。”[3](P179)婉曲细腻,颇得婉约词精要。陈廷焯曾称黄庭坚雅词不过是 “于倔强中见姿态耳”,唯独对其这首词推崇备至,称其“笔力奇横无匹,中有一片深情,往复不置,故佳”[9](P3921)。

不过黄庭坚婉约词中,虽然有《清平乐》这类佳作,但更多的则是“着腔子唱好诗”的诗人之词,其词感情峭拔,语言瘦硬,极有力度。比如《水调歌头》:“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枝上有黄鹂。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雾湿人衣。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谪仙何处,无人伴我白螺杯。我为灵芝仙草,不为绛唇丹脸。长啸亦何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3](P29)一洗凡俗之气,浩气凌云。再如《定风波·次高左藏韵》郁悒中寓有开朗之气,洒落中又难掩苍凉之感。黄庭坚词着力于词体意境的突破和个人意绪的抒发,对传统词体表现手法多有突破和创新,不再局限于代女子作闺音的手法,而更多地抒发了一种士大夫的磊落情怀。因此尽管从打破旧范式而言,黄庭坚词比秦观词更具有创新性,却也使其词作打破了婉约词原有的风格,因而不见容于婉约一派,被归入东坡门下。

总体来看,黄庭坚词与苏轼词确有相通之处,比如喜以诗为词,典故随手拈来,好发议论,意境豪放旷达,与传统词风迥异,逐渐摆脱了传统词作绮丽缠绵的风格,而主要表达士大夫的情怀,感情沉郁清旷,笔势峭拔有力。这种变化与苏、黄二人相近的人生经历有关。

苏、黄二人入仕之后先后被卷入北宋党争的漩涡,经历世间百态。苏轼一生几经浮沉,因乌台诗案遭受巨大打击,险被置于死地,而后又累遭贬谪,先后被贬至黄州、常州等地。宋哲宗继位后,苏轼被召还朝,然而因其政见既不能容于新党,又不能见谅于旧党,再度外调。后又相继被调任颍州、扬州、定州、惠阳等地。六十二岁时被贬至儋州,最后卒于北归途中。黄庭坚晚年也饱受党争之累,几经坎坷,先因被诬修《神宗实录》不实,而被贬为涪州别驾、黔州安置,后又被移至戎州。徽宗即位短暂起复后,任太平州知州,上任九天就被罢免。后又被诬以《承天院记》幸灾谤国,再一次被除名,送至宜州管制。崇宁四年(1105)客死于宜州贬所,终年六十岁。党祸之争给苏、黄身心来带了巨大的伤害,却丰富了他们词作的内涵,成就了不少精品之作。

不过因二人性格气质不同,体现在词作中也形似而神不同。苏词更为旷达,而黄词则较为兀傲。比如黄庭坚的《鹧鸪天》:

黄菊枝头生晓寒,人生莫放酒杯干。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情欢。与傍人冷眼看。黄花白发相牵挽,付与傍人冷眼看。[3](P157)

这首词与东坡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相类,都表现得失不萦于心的洒脱,但是“何妨吟啸且徐行”,见东坡的从容不迫;“付与傍人冷眼看”,则见黄庭坚的倔强沉郁。

三、结语

词发展至北宋,在俗词一路,柳永向民间词学习,继承并发展了词的通俗性,度新声,度新曲,创制了大量慢词,使词体兼具了通俗性与艺术性。雅词发展则隐含婉约和豪放之变,苏轼一洗词体的绮罗香泽之态,开拓了词体功能和境界,独创豪放一派;秦观词则进一步发展了词产生以来的清丽缠绵之风,对婉约词的发展推动功不可没。

陆侃如、冯阮君《中国诗史》认为黄庭坚词“豪放处近苏,艳冶俚俗处近柳,婉媚处近秦”[10]。可以说,词之各体,无论是雅俗之争还是婉约豪放之变,黄庭坚都有传世之作,或清丽婉约,或清旷豪放,或通俗诙谐。其俗词向民间词学习,形似柳永,却没有其中蕴含的市井之气;婉约词中的清丽之作不输秦观,却又较之蕴涵了更多的新变因素;豪放词“学苏而不为苏”,“点铁成金”与“夺胎换骨”之说都曾被有意识地运用于词的创作之中,逐渐形成了独特的风格,清刚洒落,具有鲜明的个人特点。综观黄庭坚一生词作,体现出了学习、求变、归真三个阶段,逐渐形成了其独有的词学追求及创作实践,在词史发展中具有独特的地位和作用。

可惜从词论史发展来看,词发展至南宋已经完全成了文人词,渐尚骚雅,追尊正体,黄庭坚词因逆其道而行渐被冷落。明清之后,词重寄托,尚淳雅,黄庭坚的俗词和豪放词更难得到重视;而他的婉约之作因其独有特点只有少数词作得到了肯定,从而影响了黄庭坚词在词史中的整体评价和传播。

[1](宋)陈师道.后山诗话[M].北京:中华书局,1981.

[2](宋)陈廷焯.白雨斋词话[M].北京:中华书局,1986.

[3]马兴荣,祝振玉.山谷词[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4]任二北.敦煌曲初探[M].上海:上海文艺联合出版社,1954.

[5](宋)赵德麟.侯鲭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6](清)永瑢.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2013.

[8]王水照.宋代文学通论[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7.

[9]唐圭璋.词话丛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6.

[10]陆侃如,冯阮君.中国诗史[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

【责任编辑:彭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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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518X(2015)11-01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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