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部分新词语语言单位性质的思考
2015-04-11颜娜
颜娜
关于部分新词语语言单位性质的思考
颜娜
编年本《汉语新词典》“凡例”当中的第四条,明确标示,对于该系列词典中所收录的“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一般不视为词,不标词性”,但是,如若对“~体、~女、~时代、~婚、~师、~条”等词语群进行进一步细致考察,就会发现,这些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与类似结构的三字格单位,无论在语义内涵上,还是在具体的语言运用过程中,都具有较为明显的一致性。如果我们在给它们进行语法单位界定的时候,只是单纯地将具有同样格式的三字格单位判定为词,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不看作词,可能在具体语言分析的过程中就会产生一定的困惑,从而影响语言教学以及机器翻译等众多应用性工作的展开。
词 ~体 《汉语新词语》词典 短语词
由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策划、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编年本《汉语新词语》系列词典,作为近些年国家语言生活状况监测的直接成果,对于相关语言政策的制定以及学术研究的展开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然而,此系列词典的编者对于其所收录的部分四字及四字以上语言单位的性质判定,则让笔者产生了些许疑惑。
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与类似结构的三字格单位语义内涵基本一致
编年本《汉语新词典》“凡例”当中的第四条,明确标示,对于该系列词典中所收录的“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一般不视为词,不标词性”,但是,如若对“~体、~女、~时代、~婚、~师、~条”等词语群进行进一步细致地考察,就会发现,这些出现在新词语当中的诸多词语群,其三字格单位和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在语义内涵上具有较为明显的一致性。比如:
淘宝体:名词,一种在网络上流行的语言表达形式,格式为“亲,××哦”。因模仿淘宝网卖家对商品的描述,故称。
见与不见体:一种在网络上流行的语言表达形式,格式是“你×,或者不×我,×就在那里”。因模仿电影《非诚勿扰2》里的诗歌《见与不见》,故称。
该系列词典的主编之一,侯敏教授在2010《汉语新词语》的前言当中提到,“这些新词语中的‘体’主要指的是话语的语言组织格式和特点,是对不同特点的语言格式或形式的归纳,表现了人们对语言及语言功用的关注。”
据统计,2010《汉语新词典》中,“~体”格式的词语一下子涌现出了9条,受到了很多学者的关注,其中绝大多数为三字格单位,而2011《汉语新词典》中,所出现的“~体”格式的条目,则猛增到34条,三字格词条27个,仍然占多数,其中“咆哮体”和“淘宝体”在各大媒体上的出现频次较高,“hold住体”“TVB体”“360体”,三个为“英文/数字+汉字”格式,其余的4条则都是五字格单位,分别是“见与不见体”“诗词混搭体”“校长撑腰体”“中英穿越体”。
从《汉语新词典》对这些五字格“~体”词条的释义情况来看,“体”在其中均指特定的语言表达形式,是一个所谓的类词缀,与其在结构类似的三字格单位中是完全一致的。
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与结构类似的三字格单位使用特点基本一致
从编者在该词典中针对“~体”词条给出的相关例句来看,四条五字格单位的“~体”词语,在具体的语言运用当中,也都与其他的三字格单位是一样的,基本都是以一种意义较为凝固的整体出现的。比如:
淘宝体:随着一本录取工作的展开,高校录取通知书也开始发放,南京理工大学今年不仅在录取当天就给考生发送录取短信,而且更是别出心裁地用上了时下流行的“淘宝体”,一下子拉近了和考生的距离。(2011年7月20日《中国青年报》)
见与不见体:套用现在流行的“见与不见体”说,中与不中,奖品就在那里。(2011年1月11日《现代快报》)。
侯敏教授称这些以“~族、~门、~奴、~男、~女、~二代”等类词缀构成的词语群为语言传播当中的羊群效应,认为它们凸显出的正是“新词语的草根化与语言游戏化”特征,能让民众明显体验到语言带来的愉悦之感。[1]
2007年出现了所谓的“孔雀女”,2009年相应地有了“清汤挂面女”;房奴、孩奴、车奴等词的出现,使汉语当中又多一个新词,叫“奴时代”,个人所得税、利息税,直至房产税的提出,又让汉语中涌现出了一种新的说法叫“税感时代”;有了“裸婚”还不够,2011年又出现了“经济适用婚”;如果有人说自己是专门为别人策划派对聚会的“策派师”,那么就有可能会有人向别人介绍自己是“旅游体验师”,专门负责帮人制订最佳出游计划的;此外,面对居高不下的疯狂房价,上海市在“国八条”的基础上又进一步制订出了“沪九条”的具体调控细则,同月,所谓的“京十五条”也相继出炉。
显然,这些词语群中的“三字格”单位,与同样格式的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无论在语义内涵上,还是在具体的语言运用过程中,都具有较为明显的一致性,如果我们在给它们进行语法单位界定的时候,只是单纯地将具有同样格式的三字格单位判定为词,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不看作词,可能在具体的语言分析过程中就会产生一定的困惑。
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性质分析过程中的困惑
尽管有关词的界定和分词标准问题,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一直是语言学界一个极其复杂并且是较有争议的研究课题,但是编年本《汉语新词语》系列词典当中编者所认定的分词标准,仍然给人前后不一、捉摸不透的感觉。
“国八条”“沪九条”,仅仅因为中间所处的数词是十以内的,较短,所以就是词,“京十五条”,只是把十以内的数词变成了十五,多了一个字,就不能看作是词了,这种逻辑推理显然是有问题的。此外,就“淘宝体”和“见与不见体”相比较而言,“淘宝”是电子商务网站名称。“见与不见”,虽然是四个字,但作为一首诗的名称,它显然也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难道仅因为多了两个字,前者就是词,后者就不是?这样的结论显然也有些解释不通。除了以上这些,更让人一头雾水的则是,既然词典凡例当中已经明确标示说,“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一般不视为词”,那为何又在“蓝精灵体”这一词条后,作出“名词”的标注,让人着实有些不解。
学者曹炜所提出的“适度词长(词是最小的有相对固定的语音形式和适度词长的能独立运用的语言单位)”[2],似乎能对该词典中出现的这种前后不统一现象,勉强作出解释说明,然而实际上,所谓的“适度词长”,到底多短才是个词,多长才不是词,从认知学角度来看,是具有较强主观性的。
语言本身必定会伴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汉语的历时演变使原先古汉语中的单音节词与词之间的句法关系逐渐降格成了现代汉语中的词法关系,进而使得汉语这种过去只讲“字”的语言,一谈到词,就出现了很多说不清楚也难以统一的问题。而新词语当中所涌现出来的大量由类后缀构成的、语义内涵基本一致、使用特点基本相同,只是词长有别的词语群,似乎又给我们提出了一个大难题。
关于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性质判定的思考
学者张世禄早期曾表达过这样的意思,“常用的词组往往通过凝结或缩减作用转变作词。这样从词组的凝结或缩减,变成为词,正是词产生的重要方法之一,也是语言本身发展的重要趋势之一。[3]”
对于近些年所涌现出来的大量新词语,我们也可以看到,由于语言本身经济原则的作用,新词语当中绝大多数三字及三字以上词语,实际上就是对语言表达当中较复杂语义的凝固和缩略,目的是使其以一种语义较为明确的独立整体去进行运用。只是在新词语产生的这个过程当中,有一些意思比较幸运地被凝固成了三字格形式,倾向于传统意义上的词,而有一些则成了较长的四字及四字以上格式,与我们以双音节为主要形式的词的面貌看起来有一定距离。
尽管吕叔湘先生很早就指出过,对于词和非词,在实际的语言分析当中,很容易碰到一些中间状态,难以处理为一刀切。但是,信息化时代的需求,相关机器翻译的需要,又使得词与非词的区分,必然成为一个会直接影响到翻译效果的基础性研究工作。因此,对于近些年所出现的部分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并且能够给人以“词感”的新词语,在相关应用领域当中,我们应如何判别其单位性质,确实值得深思。
这里,笔者建议,对于那些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性质的判别,不妨从有些学者所提出的“短语词”概念角度进行考虑。吕叔湘先生最早提出“短语词”的概念,他认为“那些没有加进去的、地、得因而它的成分不能扩展的组合,它们的地位介乎于词和短语之间。为了和能扩展的短语(洗干净/洗得十分干净)、不能扩展的复合词(看重、改正、加强、扩大)区分开来,只好把这种短语式的词简单点叫做‘短语词’”。[4]
2010年,学者李思旭又在相关理论和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指出诸如“吃完”“写完”等动结式结构,正处于由短语向词漂移的过程中,是短语和词的中间状态,即短语词,与此同时,他还充分结合古汉语到现代汉语的历时演变,详细列举了章法成分向句法成分和构词性成分转化的既有语言现象。[5]
笔者认为,尽管新词语中所出现的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与以上学者所提到的那些可称之为短语词的研究对象,还有不尽相同之处,但其语义内涵凝固化的本质特征,以及较为普遍的“词/词组+构词语素”的外在结构形式,都已经超越了我们传统意义上的词或者词组所能囊括的概念范畴,并且逐步呈现出一种较为显著的发展趋势。鉴于该问题研究直接关系到语言教学以及机器翻译等众多应用性工作的展开,因此,新词语词典中所收录的部分四字及四字以上单位性质的分析,从“短语词”角度进行深入的探讨,值得尝试。
[1]侯敏、周荐:《2010汉语新词语》,商务印书馆,2011,前言9。
[2]曹炜:《现代汉语词汇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3。
[3]张世禄:《词和词组的分别》,见张世禄:《张世禄语言学论文集》,学林出版社,1984,第296页。
[4]吕叔湘:《汉语语法分析问题》,商务印书馆,1979,第21页。
[5]李思旭:《试论词、短语、短语词三者之关系》,《理论语言学研究》,2010,第4期,第59-68页。
作者单位:西安思源学院人文学院陕西西安
陕西省教育厅专项科研计划项目(14JK2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