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散族裔群体的生存困境及其身份寻求
——解读Wendy Law Yone的The Road to Wanting
2015-04-11胡锐
胡锐
(昆明冶金高等专科学校东盟国际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3)
离散族裔群体的生存困境及其身份寻求
——解读Wendy Law Yone的The Road to Wanting
胡锐
(昆明冶金高等专科学校东盟国际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3)
用斯图亚特·霍尔关于“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的理论来审视小说The Road to Wanting中主人公NaGa对自己离散族裔身份寻求的主题。霍尔认为人们以不同方式在过去的叙事中给自身规定了位置,身份就是给这些不同方式起的名字。文化身份既是“存在”又是“变化”,它不是一成不变的。霍尔理论观下对文本的细读,使作品的深层意义得以揭示:The Road to Wanting通过作者对文化身份探寻过程的叙述,展现了作者永远在途的散居族裔身份塑造。
《希望之路》,离散族裔,生存困境,文化身份,身份寻求
Wendy·Law·Yone(温迪.劳尔.容)小说The Road to Wanting(2010)中的叙述者—NaGa,是一名年轻的缅甸女孩,出生在贫穷的家庭。由于国内各民族权利纷争,NaGa被迫逃离家园,遭受了贫穷,奴役,卖淫和被抛弃。女孩NaGa一直在寻找一处安身之地,但是每次都要依靠别人而落脚,而此人根本不受她控制,最终还是被抛弃,只能靠自己找到“回家”的路。从缅甸的仰光(Rangoon)到泰国的曼谷 (Bangkok),从泰国的曼谷到中国云南的畹町(Wanting),再到缅甸的仰光,主人公这种跨越国别界限的生活,使她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之中。由于地理位置及政治壁垒同祖国隔离开来,在寄居国(host country)NaGa经常会有一种疏离感,一边是“归不去”的“故土”,一边是“不被接纳的困惑”,这种身份认同的焦虑,的确包含着居留地现实环境的巨大生存压力,甚至构成一种生命的困窘。对于自身身份问题或离散属性,作为身在离散的离散者,NaGa在如何面对过去与未来,记忆与未知之间踟蹰彷徨,游离在人类学家Clifford所说的“根”和“路”之间。“根”属于家国,属于过去与回忆,属于有朝一日可能回返的地方;“路”则属于居留地,属于未来,导向未知。(James,1997:135)在Wendy Law Yone的这部小说里,叙述者NaGa对家园情感、归属感,以及自己身份寻求的渴望深深地打动着每一位读者。
“离散(Diaspora)”,其词源最早出现在希腊译本《旧约》的《申命记》中,特指犹太人的离散处境。(Sheffer, 2003:9)“离散族群”一词,在1993年的《新简明牛津英语词典》中解释为“居住在故国之外的人们的生存状态”。随着后殖民研究的发展,“离散”不只适用于犹太人,它可以用来指涉任何生活在故国以外的离散群体,也指在家园以外生活而又割不断与家园文化的种种联系的群体。(赵一凡,2006:113)小说 The Road to Wanting中年轻的主人公NaGa就是生活在这样的一种离散状态下。
一、离散者对家园的记忆和寻求
NaGa是一位缅甸籍的Wild Lu族少女,当时缅甸国内各民族纷争,冲突地带战争不断,Wild Lu族和其它少数民族相比,显得较为弱小和贫困。NaGa 7岁的时候,就被父亲抵债卖到较为富有和强悍的Daru族的村寨,被迫和家人和族群失去了联系,从此成为了“离散族群”中的一员。在她以后的生活,“被迫离散”的记忆是有着痛苦和创伤的,她甚至不愿回忆。“家园”是否还存在?NaGa想家但是又害怕回家,总是担心记忆中的、想象的家园,有可能只是一个理想中的,没有被历史、冲突、贫穷或腐败侵蚀过的梦想。其实,NaGa对家的渴望,是对她在居住国缺失的精神寄托的一种弥补,能够满足她作为“离散者”的家园归属感,而这种归属感就是自我位置的定位。因此,对家园的记忆和寻求是一个艰难、复杂而且充满矛盾的过程。
离散群体的家在哪里?后殖民理论家霍米·巴巴认为,离散者是离家者(unhomed),但是有“非家幻觉”(the unhomely)的伴随,离家者事实上并无家可归(homeless)。(赵一凡,2006:123)的确,在小说中,NaGa有过四个家,一个是原生的家,其余的则是“离散”的家。很小就被迫离开了原生的家,因此,在NaGa的记忆里,家,或者说居住地,居处、住所,就是一个用墙围起来的栖息地,一个居住的空间而已,“In my corner of the floor,where the thatch wall buckled in a heavy wind,...suppose this was my home now,this house,this village?”(Yone,2011:34)“...it was a simple house,in a simple quarter.I slept in the shack by the outdoor kitchen,the servants’quarters.”(Yone,2011:53)“Yes,I thought,following him along the stone pathway, through the garden with the large ferns.....under the arch with the flowering blue clematis and into the house with the gleaming teakwood floors and the shutters thrown open.”(Yone,2011:166)巴巴认为,无论是哪种文化中,家都是一个人的归属之所在,带有养育、起源、归属的意味。(徐颖果,2012:10)但是在NaGa离散的经历和回忆中,无论是home,还是house,在这些居住的空间,NaGa都没有“家”的渴望感和归属感。由此可见,当NaGa经历着离乡背井的悲凉,失去“家”的痛苦,和没有“家”的迷惘的时候,她心中的“家”其意义就非常的重要。
离散群体的家,与其说是一个地理位置,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感情空间。这个感情空间赋予了离散者更多想象的地方,就像是一个精神家园,给他们精神力量,激励他们回到“真正意义的家”,这样的家,没有歧视,没有排斥。小说主人公NaGa心目中的回家,不再是自己离开的地方,而是自己希望皈依的地方,回到自己心灵或灵魂的家,“I’ve been looking for the innermost house of my dreams.”(Yone,2011:166)这正是族裔散居中的霍尔文化身份与文化认同的真实写照。
二、离散者对文化身份的追寻
斯图亚特·霍尔在《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一文中把“文化身份”解释为有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一种是把“文化身份”定义为一种共有的文化,集体的“一个真正的自我”,共享一种历史和祖先的人们也共享这种“自我”,这样的文化身份反映共同的历史经验和共有的文化符码,是一个稳定、不变、连续的意义框架。(霍尔,2000:209)小说The Road to Wanting中美国人Will对NaGa的“感情”就是基于这种情况。Will对东方文化尤其是当地的文化和风俗非常感兴趣,他喜欢收集当地的民俗民风的物品,如 “betel-nut boxes”(槟 榔 盒 子 ),“bamboo backscratchers”,(竹制痒痒挠),“ear-cleaning so dear to the Chinese”(陶瓷掏耳器)(Yone,2011:172)等等,而当 Will“发现”NaGa(当时关押在难民集中营),一位东方文化圈的女子后,十分愿意充当她的sponsor,并把她带回泰国曼谷的家。本以为可以在NaGa身上找到其文化更多的东西。但是,Will渐渐发现,NaGa“不想家”,对自己民族的东西很“漠视”,她正逐步失去自我,失去身份。Will认为NaGa应该是做自己想做的我,应该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的自我,而不是依附于某个人,因此他不断地鼓励NaGa要找回自我,“You(NaGa)have a past,a home,a family—all stolen from you,taken away.You (NaGa)need to go back and find them,see who you are,who you were before you were Misled.”(Yone,2011:189)只有这样才不会失去身份,因为“人类是不能离开身份生活的。”
在文化身份与文化认同的问题上,斯图亚特·霍尔把“文化身份”的第二种思维方式解释为,文化身份除了有许多共同点以外,还有一些差异点。这些差异点或者说是“独特性”并非断裂的、非连续性的,他们构成了“真正的现在的我们”。在这种理解下,文化身份既是“存在的”,又是“变化的”,它有源头,有历史,属于过去也同样属于未来,虽然经历了不断的变化,但也绝不是永恒地固定在过去。(霍尔,2000:209-233)NaGa的生活困境和遭遇使得她不得不从目前的现实状况出发去理解自己的文化身份,面对其它民族文化身份的群体(如西方民族)时常常思考“我是谁”,“到何处去?”的问题。对于离散在外的离散者来说,这样的身份问题显得尤为重要。
文化身份和文化认同是从承认差异开始,其目的是寻求生存方式的同一性,正如韩震所说,人与他人相遇,才会思考自己是谁;一个群体与其他群体相遇,才会把这个群体想象成为共同体;一个民族只有遭遇另外不同的民族时,才会自觉到自己的族群特征。所以说文化身份是在差异中寻找相同,在与他者的互动中形成的。同时他也认为“文化身份与文化认同起始于人的社会生活的流变性,其目的是寻求生存方式的稳定性。”(韩震, 2005:21)最终,NaGa坚定了要“回家”,要找到自己身份的决心。如果将“种子”、“名字”看作是离散者的命运,那么其中自然包含着NaGa对自己命运、族裔群体命运的一种新的理解。把载有名字的种子带回缅甸,这样的一种名字种子的回归,不但暗示了族裔国文化传统的巨大的推动作用,也象征着作为一名离散者,在居住国文化和族裔国文化的选择中倾向于自己,同时也反映了现实社会中族裔群体在身份认同过程中的困惑心态。
三、离散者对自身身份的追寻
NaGa虽然对自己的身份问题感到困惑迷惘,但也没有停止过对自身身份的追寻。对自己身份认同的寻找,也是对自己心灵或灵魂家园的寻找。在寻找的过程中,NaGa因其生活环境的特殊性,就迫切需要对自己身份进行探求和定位。NaGa在Daru族村寨的头人家生活没多久,就被Daw Daw Seng(一位缅甸Shan族女子)带到缅甸仰光,住在自己侍佣的美国人家庭。NaGa离散生活的童年就是在这个美国家庭里度过的。和蔼可亲的美国夫妇没有把NaGa当做是一个佣人,或是外人,而且他们的女儿Pia还和NaGa作了姐妹,一块儿玩耍;NaGa还学习了英文,西方礼仪,了解了东方以外西方国家的知识,等等。但是,NaGa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位置,“In the beginning I was careful to know my place was in the servants’quarters...Sister! Me,a Wild Lu,a sister to Pia?How was that possible,I asked.”(Yone,2011:55-57)也清楚这样的氛围里,自己应该在什么情况下出声,什么情况下要保持沉默,“I came to understand that knowing when to open my mouth and when to keep it shut was important for other reasons.I learned by reading the faces of Mor and Far.From their smallest expressions of approval or displeasure I learned to tell when they were inviting me into their world,when they were keeping me at a distance.(Yone, 2011:61)而当她听说Wild Lu族人的名字(name)都有一个来历时,不禁开始对自己的名字或者说是身份开始产生困惑和焦虑。(Yone,2011:60-61)在第二个寄养家庭—美国人Will在泰国曼谷的家,NaGa对自己的身份也同样感到困惑和焦虑。出于对Will的感激(Will从难民营把NaGa解救出来),NaGa就以或是仆人,或是情人,或是外族人的身份,和Will住在了一起。因为NaGa东方人的面孔和身份,Will带着她在自己的朋友圈里炫耀,甚至在灯红酒绿的地方狂欢。十年的同居生活,NaGa并没有“走进”Will的 “世界”,她希望被Will认可,希望成为Will的妻子,但最后都是徒劳的,因为 Will is an American.Wants a wife from his own tribe.Want a wife he can talk to.(Yone,2011:147)对此,NaGa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情绪,“How many times had I wanted to let loose, to shout and laugh,scream with rage or bawl my head off, instead of always weighing the outcome,telling myself not to laugh so hard,or seem too pleased,or talk too much, because laughing or smiling or talking might not serve mewell.”(Yone,2011:174)最终还是“被抛弃”。面对两个美国家庭,“走进”还是“离开”,NaGa没有选择权,离散群体“离散”、“飘零”的生活状况,让她对自己内心或心灵家园的渴望与日俱增。陶家俊认为,身份认同会使某一文化主体在强势与弱势文化之间进行集体身份选择,由此产生的强烈的思想震荡和巨大的精神磨难,可以概括为一种焦虑与希冀、痛苦与欣悦并存的主体体验。(陶家俊, 2004:37)的确,NaGa面对美国夫妇家或是Will,虽然有希望,有欢乐,NaGa从他们的文化中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但自己的文化身份不得不使NaGa要去面临最终去向的选择。她内心渴望和Pia一家在一起,期盼Will能认同自己,但是身份问题阻止了前进的步伐。
小说在叙述NaGa自身身份的寻求过程中,“name”或“name seed”这个词出现了几次(Yone,2011:60,162, 243)。种子seed,对延续物种起着重要的作用。种子作为一个隐喻,象征着主人公缅甸人的身份认同。缅甸民间流传着名字和种子关系的故事。传说小孩生下来他的母亲就会收集一粒种子,对着种子说出小孩的名字,然后用布袋包起戴在小孩的身上,(含有名字的种子布袋也意味着是孩子的保护神),直到孩子长大可以要求母亲告知自己的名字为止(Yone,2011:60)。在这里,名字不单是一个人区别于其他人的符号,更多寓意的是名字是一个人的身份,没有了名字,如同没有了身份一样。其实小说The Road to Wanting主人公的名字NaGa,并不是她真正的名字(real name),在本应该知道自己名字的时候却被迫离散,离开了家园和母亲。在知道“name”的故事后,更想知道“自己是谁”。而小说中的另一个人物,Mr.Jiang(也是一个离散在外的缅甸Wild Lu族男子,护送NaGa回缅甸,但最后却自杀了)在最后留给NaGa的信件中夹着自己名字的种子袋, 请求她把它带回到缅甸,“I ask this favour.Will you carry my name seed back to my native soil?Will you return it to the earth,any corner of the earth out of which it came?Will you bury it there?If you can do that for me,it will be my home-coming.I am not brave like you,I cannot face our homeland directly,but my longing to return still remains.”(Yone,2011:243)Mr.Jiang的自杀,以及他最终的身份透露,震撼了NaGa。她没有想到Mr. Jiang也是和她一样的离散群体的生活,只是Mr.Jiang没有勇气回到自己的“家园”。
四、结语
曾经“失根”的痛苦、“无根”的迷惘,小说的最后,多了一种生命/身份寻求自信。从“离散”的视角来看,NaGa身份认同与族群、西方文化是一种张力关系,他们既互相排斥,又互相吸引,既不能靠的太近,又不能离得太远。如果靠的太近,则容易泯灭自我;而离得太远,则又会失去来自源文化的支撑。所以作为缅甸人的身份认同,必须在其中找到自我的位置。而NaGa正是在族群认同和文化认同的困惑、迷茫与融合之中逐渐的走向了身份认同之路。因此,小说的题目The Road to Wanting正如它的主题一样,主人公寻找身份的历程是一条通往希望(wanting)的道路。
参考书目:
[1]Clifford,James.Routs:Travel and Translation in the late Twenties Century[M].Cambridge,MA and London:Harvard UP,1997.
[2]Gabriel Sheffer. Diaspora Politics:at Home Abroad.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
[3]赵一凡.西方文论关键词[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4]Wendy Law Yone.The Road to Wanting[M].London: Vintage,2011.
[5]徐颖果.离散族裔文学批评读本—理论研究与文本分析[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2.
[6]斯图亚特·霍尔.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A],载罗刚、刘象愚.文化研究读本[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7]陶家俊.身份认同导论[J].外国文学,2004,(2):37-44.
[8]韩 震.论全球化进程中的多重文化认同 [J].求是学刊, 2005,(5):21-26.
编辑:冯惟榘
TP31
:A
:2095-7327(2015)-06-0141-04
胡锐(1974-),湖南长沙人 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亚裔美国文学等。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现当代东南亚英语离散文学中的文化身份建构研究”(项目编号:12CWW17)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