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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木天外语素养考论

2015-04-11孙晓博

关键词:巴尔扎克王尔德南开

孙晓博

目前研究翻译家穆木天的文章或者著作,对于穆木天的外语素养,或者不提,或者一笔带过即穆木天通晓法语、日语、英语、俄语等多国语言,对其论说较为充分的则是陈方竞先生于2007年出版的《文学史上的失踪者:穆木天》一书。该书在第259页以半页的篇幅结合着穆木天的翻译作品介绍了穆木天的外语素养,但对于穆木天在何时何地学的哪门外语,怎么学的,学的如何等情况则无涉及。

在本文中,笔者通过对穆木天学习生涯的考察(依据穆木天1931年发表在《新学生》第1卷第6期的《学校生活的回忆》一文——穆木天在该文中回忆了他从小学到留日期间的二十余年的学生生活,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可惜的是该文目前并不见于现有的穆木天传记、研究穆木天的著作,同样也没有被《穆木天著译年表》所收录,笔者通过对全国报刊索引数据库的检索,发现了这篇文章,在本文中引以为用),以及依托笔者采访穆木天女儿穆立立老师(穆立立,穆木天和彭慧的女儿,1934年生于上海,1955年毕业于北京俄语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研究员,代表作为专著《欧洲民族概论》,所得的一手资料《穆立立老师访谈录》,详细考证翻译家穆木天的外语素养。

一、穆木天的英语素养

据穆木天的女儿穆立立回忆,穆木天在吉林中学的时候(1913—1915年)已经开始学习英语了,后来在南开中学(1915—1918年)继续学习。

穆立立的说法在穆木天的《学校生活的回忆》中得到了印证。

穆木天的中学生活可以分为两段:吉林中学时期和南开中学时期,而对于这两个阶段的中学生活,穆木天有着截然不同的评价,“我在本省的中学住了两年半,在南开住了三年,我的中学的五年生活是可以分作两段说的。南开时代,的确,给我指了些路;可是吉林的两年半是完全作了牺牲了。当时,吉林的学校是坏极了……”

外语老师施君的鼓励以及穆木天的自我憧憬和自我危机感作为外因和内因共同激起了穆木天学习英语的欲望和动力。吉林中学阶段英语的学习不仅为穆木天未来英语的进一步学习做了准备,而且对其随后进入南开也具有重要意义。穆木天之前对南开中学“只有一个字的概念:难。‘南开者,难南也’……我以先也到想转过,可是没敢问津”,而令事情出现转机的则是外语老师施君的出现以及穆木天对英语的学习,随后穆木天“已漠然地感到新的萌芽的滋生着,断然地弃掉了故乡的两年半的学绩,插到南开的第二年级”。

吉林中学、南开中学的英语学习为穆木天的英语素养奠定了基础,为他了解外国文化打开了一扇窗,为他翻译外国文学提供了条件,穆木天的翻译生涯便始于英语翻译——1921年他翻译发表了第一篇译作即王尔德的《自私的巨人》;1922年他翻译出版了第一部译著即《王尔德童话》(1922年)——是国内第一个王尔德童话集译本(但并非全译本,而是选译了原作中的五篇即《渔夫与他的魂》,《莺儿与玫瑰》,《幸福王子》,《利己的巨人》与《星孩儿》),该集从1922年到1947年先后出版发行了七次(陈伯吹先生在巴金翻译出版的《快乐王子》(选集)(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1981年)的前言中说:“王尔德的童话在我国早就有译本。据我所知,早在1922年2月,已有穆木天翻译的《王尔德童话》,由创造社编辑、泰东图书局出版,到1935年4月,就一共重印发行了六次;1947年1月改由天下书店出版,书名也改称为《王尔德童话集》。”),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王尔德童话》穆译本的特色魅力。《王尔德童话》之后,穆木天便基本没有翻译过英国文学了,他“只是在文章中涉及到外国文学情况时多以英文标示,是出于读者的方便”

二、穆木天的日语素养

穆木天1918年7月南开中学毕业后,鉴于“朋友的助访”、“日本学科远不坏”、“日本攻上就有官费”、“作这个资产阶级的幻梦”等众多原因,便选择到日本留学。

据郭沫若在《论郁达夫》中所说,“那时候的中国政府和日本有五校官费的协定,五校是东京第一高等学校、东京高等师范学校、东京高等工业学校、千叶医学校、山口高等商业学校。凡是考上了这五个学校的留学生都成为官费生,日本的高等学校等于我们今天的高中,它是大学的预备门。”

“对于理科是具有相当的才能的”穆木天抱着“科学救国”的志愿来到了日本,首先选择的便是五校之一的东京高等工业学校,据穆木天在《学校生活的回忆》的说法,他先“预备了几个月,攻高工失了败,又预备三个月……攻入一高了”。又据穆木天在《我的诗歌创作之回忆》(1934年刊载于《现代》第4卷第4期)中的说法,经过“十个月的准备,容容易易地考入了东京第一高等”。穆木天这里所说的“东京第一高等”实际上则是“东京第一高等学校特别预科”——也就是郭沫若所说的“为中国留学生特设的一年预备班”。当时东京第一高等学校的选拔考试有“日语(作文、听力、会话、阅读)、英语(日译英、英译日)、数学、地理·历史、物理·化学”等科目,对日语有着一定的要求,穆木天既然能“容容易易“地考入东京第一高等,则表明了穆木天的日语水平达到了当时的官方要求。东京第一高等学校“第一年预科设置的科目有:伦理、日语、汉文、英语、德语、历史、数学、物理、化学、博物、图画和体操”,通过考试,“一年修满之后便分发到八个高等学校去(高等学校在当时有八座:第一到第八高等学校。具体为:第一高等学校〈东京〉、第二高等学校〈仙台〉、第三高等学校〈京都〉、第四高等学校〈金泽〉、第五高等学校〈熊本〉、第六高等学校〈冈山〉、第七高 等学校〈鹿儿岛〉、第八高等学校〈名古屋〉。参考李丽君:《郁达夫留日考论》《浙江学刊》,2007年第3期。),和日本人同班,三年毕业,再进大学”。

预科毕业后,穆木天于1920年进入京都第三高等学校。三年高等学校毕业之后,穆木天于1923年3月又考入东京帝国大学,1926年4月毕业回国。

三、穆木天的法语素养

1923年3月穆木天自京都第三高等学校文科部毕业后进入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法国文学专业(据《东京大学百年史》,1877年东京大学创建时,即设有文学部,但该学部当时没有设置法国文学专业,仅要求史学、哲学和政治学专业的学生把法语作为第二外语选修。到了1886年,东京大学改称帝国大学,内设五个分科大学,其中,文科大学里设有哲学、文学、汉文学、博言学科等专业,法语成为博言学科里的必修课程,但每周仅二三个学时,仍属于第二外语课性质。1889年,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内始设置法兰西文学科,但从该学科设置的课程看,仅仅增加了法语的课程时间,并没有讲授法国文学的课程。这种状况直到1903年才有所改变,,从这一年起,法国文学科的必修与选修科目里,开始出现法国文学史、法国作家研究等课程。1919年,东京帝国大学内的文科大学又改称文学部,法文学科隶属其中。转引自王中忱:《日本中介与穆木天早期文学观杂考》,《励耘学刊(文学卷)》,2006年01期。)学习,1926年3月毕业。在此期间,穆木天学习法语,听法语授课,阅读“古尔孟,莎曼,鲁丹巴哈,万·列尔贝克,魏尔林,莫里亚斯,梅特林,魏尔哈林,路易,波多莱尔诸家的诗作,我热烈地爱好着那些象征派,颓废派的诗人”,用法语写毕业论文《阿尔贝·萨曼的诗歌》(La posia d’Albert Samain)(于日本大正十五年三月一日(1925年3月1日)发表在《东亚之光》第21卷第3号上并深受导师好评。)……穆木天打下了良好的法语基础;并且当时正值“东大法文科的第一个或者也许可以说是至今为止最辉煌的黄金时代……如果看看在他(穆木天—笔者注)前后毕业的东大法文科的日本同学,着实可称绚烂多彩,1925年毕业的有伊吹武彦、渡边一夫,和穆木天同为1926年毕业的有市原丰太、川口笃、小松清、杉捷夫,特别是到了1928年,三好达治、中岛健藏、小林秀雄、今日出海、田边贞之助等代表日本一个时期的法国文学翻译、研究的杰出人物大批涌现出来”,穆木天便是在这样的大环境大氛围下完成了自己的法国文学学业。

此后穆木天基于自己对法国文学的浓厚兴趣,充分发挥自己的法语优势,翻译了大量的法国文学,包括巴尔扎克、雨果、纪德、司汤达、莫泊桑、维勒得拉克等众多经典作家的作品,涉及小说、诗歌、戏剧、童话等众多文类。穆木天在法国文学的翻译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他对巴尔扎克小说的系统翻译,他甚至有完成巴尔扎克全集的翻译计划——据1946年因士发表在《海涛》第8期第9页的一则短论《穆木天的翻译计划:完成巴尔扎克全集》中转述穆木天的一句话可知,“他(指穆木天)必定要在生活安定时,完成翻译巴尔扎克全集的志愿”。穆木天不仅有这样的打算,却也有实际的行动——1.穆木天与中法文学基金会签订协议,获得了资金的支持;2.他翻译了《人间喜剧总序》和巴尔扎克年表,以使国内读者对巴尔扎克和《人间喜剧》有个整体的了解。但由于众多复杂的原因,穆木天并没有完成翻译巴尔扎克全集的计划,从1935年到1951年,他共翻译巴尔扎克六篇短篇小说,三部中篇小说,九部长篇小说和一篇序文。

四、穆木天的俄语素养

1933年春,穆木天与彭慧结成伉俪。彭慧当时也有一定的俄语基础,“彭慧的俄语有一部分是在女师大的时候学的,在当时北京有俄语专科学校,在那儿学了一点俄语”,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为了保存力量和培养干部,党组织把一些同志送往苏联学习”,彭慧作为其中的一个被送往莫斯科以孙中山命名的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当时学校的负责人是王明,学生在学校既不好好学习文化知识,也不认真学习革命理论,而是把许多时间花在革命内部打派仗上”,彭慧的俄语在俄国也没有取得很大的进展,1931年回国。回国后,彭慧便“立即投身于党的地下斗争,后来组织上又调她到“左翼”作家联盟工作,彭慧先生一面从事文学创作,一面开始对俄苏文学的译介工作”。翻译俄苏文学时,彭慧“凭借穆木天的露和字典重新开始学习俄语,看不懂的日语,就问穆木天”,就这样边学习边翻译,渐渐翻译了大量的俄苏文学作品。根据蔡清富、穆立立编写的《彭慧著译编目》可知,彭慧一生翻译的俄苏文学达20余部(篇)。

穆木天在“左联”时期便开始翻译介绍俄苏文学了,他翻译的第一篇苏联作品则是涅维洛夫的《丰饶的城塔什干》(1930年上海北新书局出版),随后他又翻译了三部苏联小说(赛富宁娜的《维力尼亚》(1931年)、高尔基的《初恋》(1932年)、绥拉菲摩维支等人集体编写的《顿的旷野》(1934年))和普希金、马雅可夫斯基、莱蒙托夫、涅克拉索夫等俄苏作家的诗歌;1949年之后穆木天的翻译重心由法国文学转向苏联文学,穆木天在能力(多年的俄语学习以及与妻子的互相帮助)与兴趣、教学与研究的促使下翻译了大量的苏联小说、诗歌、童话、教材、论文,形成了他一生翻译事业上的法国文学翻译之外的另一个高峰。

综上所述,穆木天通晓日、法、英、俄四国语言,依据自己的文学兴趣和文艺思想,充分发挥自己的语言优势翻译外国文学,穆木天不仅翻译外国文学,并在翻译的基础上研究外国文学,写出了很多颇有分量的外国文学评论文章。外语优势给了穆木天“近距离”了解外国文化、外国文学的条件;同时,穆木天在翻译研究外国文学的过程中,外语功底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加深。

[1]孙晓博.穆立立老师访谈录——以穆木天晚年翻译手稿为主题[Z].

[2]穆木天.学校生活的回忆[J].新学生,1931,(6).

[3]陈惇,刘象愚.穆木天文学评论选集[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4]全国首届穆木天学术讨论会.穆木天研究论文集[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0.

[5]天津南开中学官方网站·早期的南开中学[EB/OL].天津南开中学官方网站.

[6]翟华.周恩来的外语水平[J].文史博览,2008,(4).

[7]陈方竞.穆木天传略上[J].新文学史料,1997,(1).

[8]陈方竞.文学史上的失踪者:穆木天[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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