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高校学术群体与文物保护事业论析
2015-04-11江琳
江 琳
(中国国家博物馆,北京 100006)
民国高校学术群体与文物保护事业论析
江 琳
(中国国家博物馆,北京 100006)
民国时期是中国现代文物保护事业的形成时期。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一批从事文物调查、研究和考古活动的学术团体在高校内建立。它们不但开展了实地调查和田野考古工作,积极筹备建设高校博物馆,发起文物维权运动,还借助高校平台支持官方的文物保护工作,推动了民国时期文物事业的发展。
民国高校;学术团体;考古发掘;文物主权;博物馆
20世纪20年代,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东南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山大学、厦门大学等高校都提出,要在史学研究中重视实物资料和引进西方考古学新方法,一些高校还成立了专门从事考古研究的机构或团体。这些学术群体不但开展了实地调查和田野考古工作,积极筹备建设高校博物馆,发起文物维权运动,还借助高校平台支持官方的文物保护工作。对民国时期高校的文物保护和考古工作进行系统论述,将有利于拓展近代文物保护的历史研究,并客观评价高校学术团体在近代中国文物事业中的作用。
一、重视文物调查和考古发掘
20世纪初,中国境内相继有敦煌文书、殷墟甲骨等一系列重大考古发现,促使中国学界开始注重面向社会搜集文化的物证,走上了借助考古资料开展古史研究的新道路。1920年5月,南京高等师范学校首先成立史地研究会,提出要仿照西方史学会,通过“采访古迹,掘地发藏,调查统计”,来“增加和保存史料”[1]。研究会创办的《史地学报》刊登了大量的考古学文章,提倡“古史之较证与开拓,必需掘地发藏,非合群力不能进行”[2]。不过南京高等师范学校虽提倡考古学较早,或许因其更重视古器物的史料价值,所以在搜求古器物时主张“或仿造之,改作之”[3],也未在校内组建考古团体。
最早身体力行组织高校考古团体的是北京大学国学门。1920年10月,北京大学在确定整理国学计划时,就将“收购”、“购地攫取”和“求赠”设定为搜求古器物的重要途径[4]1440。1922年国学门成立后,沈兼士首先将古物调查与发掘作为发展重点[5]。1924年马衡担任国学门考古学会主席后,决议“用科学的方法调查、保存、研究中国过去人类之物质的遗迹及遗物”[6]1500。清华国学研究院成立后,也将出土文物的搜集和实地考察作为获取史料的重要途径。梁启超在《学问独立与清华第二期事业》一文中说:“希望清华最少以下三种学问之独立自任”,其中就包括“史学与考古学”[7]。研究院提出:“欲研究吾国古代之文明,人类进化之程序,典籍以外,尤必藉于实物及遗迹之考察也。”[8]为了搜集地下史料,清华国学研究院与历史系联合设立了考古学陈列室,由李济负责征集工作。
除北大、清华外,还有部分高校将古物古迹调查和文物考古作为发展国学研究的基础,并设立了考古学会。1926年10月成立的厦门大学国学研究院在筹备时就指出,要“采集中国历史或有史以前之器物”,“或国外佚书秘籍,及金石、骨甲、木简文字”为考证之资料[9]。成立大会上,院总秘书林语堂提出了“一面调查闽南各种方言社会以及民间一切风俗习惯,一面发掘各处古物”的计划[10]。从组织结构上看,厦门大学国学研究院传承了北大国学门的体例,也设立了考古学会。研究院的中坚力量、原北大考古学会成员顾颉刚为《厦门大学国学研究院周刊》撰写了《缘起》,其文就有“我们要掘地看古人的生活”之语[11]。国立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在成立之后,也推举了徐信符、商承祚、黄仲琴主理广东古迹调查一切事宜[12]。1928年成立的中山大学考古学会,由商承祚担任主席,原北大考古学会主席、时任中山大学教授的马衡拟定了从事实地调查、搜集和发掘工作的发展计划[13]。根据计划,中山大学首先开展两粤古代城市宫室坟墓遗址的搜寻,并认为“西南各省的发掘事业,尤应该本所来担负”[14]。中山大学闽学会成立之初,虽不能开拓发掘事业,但也强调对于古迹调查和古物记述要“随地进行”,“提倡保存,免付损毁,或售外人,以留后本研究的资料”[15]。
民国时期高校考古团体开展田野实践活动以仿古、调查为主。从1924至1930年间,北大考古学会先后组织或参与了数次田野调查活动。其中,北京大学独立组织的田野调查活动有:由徐炳昶、李宗侗主持的西郊大觉寺大宫山、小宫山调查,陈万里、顾颉刚、刘荣贵参加的圆明园、文渊阁遗迹调查,1924年调查洛阳北邝山汉晋太学遗址及汉魏氏石经出土情形,1929年马衡、傅振伦和常惠参加的易县燕下都调查。合作的考察包括:1925年陈万里参加的华尔纳中亚考察队敦煌洞窟调查,1927年徐炳昶、黄文弼等参加的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敦煌古迹调查。清华国学研究院成立后,也曾派研究室主任李济和地质调查所袁复礼一起考察了山西西阴村,发现大片史前陶片。后来,研究室还曾到河南、甘肃等地考察和搜集文物。1928年暑假,中山大学研究所曾派商承祚、容肇祖赴粤北韶州搜求古物[16]。厦门大学国学研究院成立后,顾颉刚、陈万里等数次前往泉州访古[17]。燕京大学史学会也重视实地考察,设立了参观股,经常组织会员考察各地文物古迹。学会短期考察多在北京城内和周边,如圆明园、妙峰山、周口店等地。长期的考察主要利用假期进行,曾调查了河南的洛阳、开封和安阳、河北正定龙兴寺和大名崔东壁故里、山东泰山、大同云冈石窟等地。
多数高校还积极寻找机会,开展田野考古活动。但总体看来,各学术团体开展的考古发掘数量少,而且规模较小。高校中率先开展考古发掘实践工作的,是李济领导的清华国学研究院考古学研究室。1926年3月,在清华校长曹云祥和教务长梅贻琦的大力支持下,李济组织考古队于10月15日至12月发掘了山西西阴遗址,获文物76箱[18]26。北京大学国学门虽然成立时间早,考古发掘活动却较清华为晚。1929年10月,北大考古学会派傅振伦和日本学者原田淑人的学生水野清一发掘了中国大学(清郑王府)内的唐仵钦墓,是为“北京第一次考古发掘”[19]。1930年,考古学会与河北省教育厅厅长沈尹默约定以河北省为学会的发掘基地,与古物保管委员会、北平研究院合组燕下都考古团,由马衡率领在河北易县展开燕下都老姥台遗址发掘[20]。中山大学唯一一次实地考古发掘是在1928年4月,由戴季陶、傅斯年、容肇祖组成专家教授组,发掘番禺县员村乡晋代古墓,共获得晋砖20余块[21]。
民国时期高校考古发展缓慢既有大学教育体制局限使然,也与机构本身力量脆弱,经费困难有直接的关系。高校教师多有教学任务,学生每年要完成学业,学术团体很难长期组织大量人力集中开展考古发掘活动。傅斯年也认为,与研究院相比“大学中因有学生作为助手的便利条件,适宜开展规模较小的研究工作”[22]。经费短缺也是阻碍高校开展科学考古活动的障碍之一。中山大学创立初,考古学、人类学、民俗学、语言学的调查费及特别研究的准备金仅每月800元,不可能支持稍具规模的田野调查。1929年中山大学语史所考古学会的考古发掘费只有1000元[23],而1930年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给中央研究院史语所田野工作经费是每年1万元[24]。两者相比,考古经费差距非常明显。厦门大学国学院经费则依靠陈嘉庚经商支持,国学研究经费迟迟不能落实,考古发掘的计划自然无法实现。
为解决考古经费的问题,高校较大规模的田野考古工作多采取与其他学术机构或博物馆合作的方式开展。北京大学早在沈兼士组织考古学研究室时就拟定组织“考古学研究会”,打算待“古物之搜求和研究有一定之计划”后,与本校史学系及“校外古物学会等机关联络”开展工作[25]1442。后来考古学会与河北省政府、古物保管委员会组织的燕下都考古发掘团就是采用这种合作模式。厦门大学国学院制定考古学计划时曾拟加入东方考古学协会,并组织发掘团在安阳发掘,可惜此计划因国学院解体而夭折。燕京大学史学会的考古活动也有不少是和校外机构合作的,如与哈佛大学合作成立哈佛燕京学社,在1933年4月组织了哈佛燕京考古团,赴正定考察龙兴寺。
高校倡导文物调查和考古发掘推动了中央学术机构的田野考古工作,其考古团体或机构成员成为官方学术机构开展考古发掘的重要力量。1927年,马衡曾派北大国学门考古学会事务员董作宾持函到上海谒见蔡元培,请组织发掘殷墟及汉太学遗址,以探掘甲骨刻辞及汉魏石经。可见,中央研究院史语所的殷墟发掘亦不能不追溯国学门推导之功。后来董作宾被傅斯年任命,率先在河南安阳开始了殷墟的试掘工作。清华国学院考古学研究室主任李济后来担任了中央研究院史语所考古学室主任,主持了数次殷墟发掘工作。1936年8月,为“奖励学术研究”,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决议批准“对于考古有相当设备及人才”的私立大学参加采掘古物发掘活动[26]。由此,更多的民国高校加入到了文物考古活动当中。
二、重视文物保护,维护文物主权
通过开展访古和考古发掘实践活动,高校学术团体进一步认识到文物保护的迫切性,开始通过发表研究成果、举办展览等方式广泛宣传,以期引起社会重视文物古迹保护工作。如顾颉刚在考察苏州保圣寺后,专门撰写了考证文章,陈万里也发表了摄影作品,呼吁保护保圣寺唐代塑像,后在蔡元培的支持下,终使之获得大学院专批的1万元作为保护资金。
1924年,北大考古学会为禁止载洵拆毁大宫山的玄同宝塔,维护大宫山古迹,在《申报》发表宣言。其文曰:
苟国人不急起阻止,则今日失一古迹,异日即失一史料,其事似微,而所关兹大,长此以往,西山古建筑将积渐受其摧残,史料缺遗,后来学子,考索无从,我国文化将有沦亡之惧、不亦悲哉。本会有志考古,无力挽救,瞻企文化,惄焉兴忧,所望邦人君子,群起力争,则庆幸者,非徒考古界矣。[27]
高校内的学术团体也试图通过官方力量,推动中央和地方政府加强文物古迹保护工作。1922年4月,北大国学门考古学会成员沈兼士、马衡,以及沈士远、单不庵、马玉藻、朱希祖、钱玄同、周作人等北大教授联名发表启示,要求国民政府制止清室盗卖《四库全书》,并拟请北京大学致函教育部,收回《四库全书》,筹设“古物院一所,任人观览”[28]。1922年,北大国学门顾颉刚、陈万里考察苏州保圣寺后,顾颉刚致函国学门主任沈兼士,建议“与历史博物馆主任商酌公呈内务部,请为运京保存”为妥[29]。后来,顾颉刚、陈万里还被聘为教育部“甪直唐塑保存会”委员[30]。北大考古学会主席马衡在考察新郑孟津古物之后,为避免古物流失,建议北京大学呈请国务院令地方将古物拨归中央保管[31]。 1924年2月,国学门给山西、河南省长发去公函,请保护太原天龙山及大同云冈、洛阳龙门及巩县石窟寺,并提出“如有愿捐资修理者”,希望随时通知该会选派专家“襄同办理”,以免修理不当,“失原像真相”[32]。
高校还通过购买流散文物的方式,保护了部分古物。1927年1月,在发现山西商人拟秘密将57箱兴化寺壁画出售给外国人谋取厚利时,北大国学门 “一面磋商价买此五十七箱,一面点请省长饬属保存其未剥各画。议价再三,始以四千元得之”[33]。中山大学考古学会主任商承祚在调查员村乡古物时,也设法购回了一些散佚的陶俑和器盖[34]。
此外,高校学术群体还重视维护中国文物主权,通过限制外国借助考察之名掠夺中国文物资源,开展平等基础上的中外学术合作等方式,促进了中国自主文物保护工作的开展。
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成功的文物维权活动就是由高校学术团体开展的。1925 年初,美国人华尔纳受哈佛大学之委托准备组织中亚考察团,进入中国西北考察,并邀请北大国学门派人参加。考古学会的陈万里受国学门委派加入考察队。鉴于1923 年华尔纳在华考察期间曾有剥离敦煌壁画的劣行,陈万里在考察过程中严密监视华尔纳的行动,并将考察队拟剥离壁画的计划及时报告了地方政府。在活动结束时,华尔纳被迫同意了国学门提出的不带走所采掘文物的条件,开创了中国学术团体反对西方文物掠夺的成功先例[35]136。
李济主持的清华国学研究院考古学研究室与美国佛利尔艺术馆的西阴村考古发掘合作,也是以维护中国的文物主权为基本条件的。在西阴村合作发掘协议中,最重要的条款就是“所得古物归中国各处地方博物馆;或暂存清华学校研究院,俟中国国立博物馆成立后永久保存”[36]34。二者成功的合作实践也为中国学界维护考古文物主权树立了榜样。1927年由“中国学术团体协会”与斯文·赫定合组的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就是中外合作考古最成功的范例。这次西北考察,从谈判协议到组团,都是以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两高校为主要力量。北京大学地质系教授李四光、清华国学研究院教授袁复礼和李济为谈判代表。从组团情况看,考察团的中方人员除历史博物馆照相员龚元忠和华北水利工程师詹蕃勋外,其余9位成员都来自北大和清华[37]序言①。根据“中国学术团体协会”与斯文·赫定签订的协议,外方“不得有任何借口,致损毁关于历史、美术等之建筑物”和“以私人名义购买古物”,采集品“关于考古学者,统须交与中国团长或其委托之中国团员,运归本会保存”[38]260。协议充分反映了学术界维护文物主权的意识和坚持学术独立性以及学术平等的观念,是“中国学术界成熟并形成社会力量之一的标志”[39]6。
1935年,古物保管委员会颁布了《外国学术团体或私人参加掘采古物规则》,就中外合作发掘条件作出相关规定,要求外国人员“不得超过本国学术机关团员之半数”;“外国学术团体或私人,应受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所派人员之监察”。外国合作方“须俟本国主持采掘之学术机关正式发表后始得发表”工作报告或文字宣传[40]633。这些条款,从国家法制层面结束了外人任意在中国境内考古、掠夺中国文物的历史。这一成果,与民国时期高校内文物考古群体的不懈努力是分不开的。
三、建设高校博物馆
20世纪20至30年代,各高校文物团体通过收集古物、组建博物馆保护了部分出土文物,并在开展文物调查和考古过程中为学生提供了实践机会,培养了文物研究和博物馆的专门人才。
早在北大国学门初建时,沈兼士在《国学门建议书》中即提出,希望以各学会为基础,“扩而充之,即可成一大学附属之博物院,各学系均可于此取资参考。将来与各国间成绩之交换,物品之赠借,均可规定一圆满之办法,共图东方学术之发展”[41]。1923年11月,国学门还曾建议将河南新郑发现的古物交归中央,划拨北大保存,以作为“大学考古系陈列馆”的基础[42]。到1925年,北大考古学陈列室已拥有藏品3502件[43],1930年达到3695件[44],为充分展示考古成绩,学会设立四所陈列室,展示马衡、徐炳昶、李宗侗、陈万里等所采集的金石、甲骨、陶器、玉器等文物。还另辟专室,展示艺风堂等处拓本12000余件。陈列室对校内开放,文物供学生参观和研究,并备校外专家参考。因此,曾任北京大学考古学会助教的傅振伦认为,“考古学会实是具有博物馆性质的组织”[45]820。从建制上来看,国学门考古学会的古物陈列室也比较完备,设有石刻室、照相室、传拓室和库房,基本配备了博物馆的各职能部门[46]263②。
北京大学还参与了官方的博物馆建设工作。1928年,考古学会常任干事陈垣带领北大学生协助查点故宫文物。故宫博物院成立时,沈兼士担任董事会理事、文献馆副馆长,李煜瀛为第一届董事会、理事会的董事和理事长,李宗侗为董事会理事、秘书长,马衡担任古物馆副馆长,顾颉刚、徐炳昶为文献馆专门委员,袁同礼为图书馆副馆长[47]46-47,76-77。可见,故宫博物院的建设与北大国学门考古学会的参与分不开。此外,北京大学与教育部历史博物馆也有很深的渊源关系。1945年8月,抗日战争结束后,历史博物馆恢复国立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北平历史博物馆旧名后,任命北京大学余逊兼任主任。1947年9月,国立北京大学博物馆专修科主任韩寿萱兼任了历史博物馆馆长。1948年,南京中央博物院筹备处无力顾及历史博物馆,也将其事务交北京大学代管[48]40。
李济在清华国学研究院工作期间,对博物馆建设尤为重视。1926年6月,李济建议英国庚款会调查团支持中国建立一“设备齐全之博物馆”,作为国立机构,此馆将成为全国一切考古学及人类学工作之“结算中心”[49]154。虽然李济在建议书中并没有将此博物馆与清华建立联系,但从其设定的博物馆活动和研究领域来看,是与清华国学研究院考古研究所的发展方向相一致的,即除展览外,尤为重视考古发掘和人类学测量工作。从后来他与美国佛利尔艺术馆签订的考古协议看,曾有考察古物可“暂存清华学校研究院,俟中国国立博物馆成立后永久保存”一条[50]34,似可看出李济有将清华国学研究院考古学术研究与国家博物馆业务相结合的打算。1926年6月,清华国学研究院议决由研究院与历史学系合办陈列室,作为收集和研究古物的场所[51]。当时陈列室每年的经费预算有六七千银圆,可见所受重视不同一般。李济从西阴村发掘回来的古物,后来都保存、陈列在这个室内。据《国学论丛》记载,“中外学者多来此参观。唯以件数过多,整理困难,故现陈列于考古室者尚不足十分之一”[52]。
中山大学在筹备考古学系的时候,就计划投入6万元作为博物馆的先期开办费[53]。后来语史所通过购买和考古工作充实了藏品,并于1929年1-3月举办了展览会。从展览会的说明书看,古器物部陈列了殷墟古礼器、戈、剑、斧、弩机、铜权、镜、造像以及石范、陶器等,还制作了不少古器物的模型[54]10-16。1929年1月,商承祚以史语所原有古物不足供考古之用为由,特会同顾颉刚商准,由校长核拨专款赴北平购置古物,预算的古物征集费用每月达到1000元[55]。5月,语史所在北平搜得商周秦汉魏晋隋唐宋明之甲骨、金石、陶瓷等古器物,共200余种,“其中不乏精绝奇异之品”,这些古物都收藏在史语所的古物陈列室[14]。1926年秋季,厦门大学也设立了文化古物陈列所,并于10月举行了第一次古物展览。陈列室展出有鲁迅所藏拓片、六朝隋唐造像、陈万里所藏大同云岗拓片、敦煌相片以及河南洛阳一带出土的古物和学校商科所藏古钱[56]。通过收受外间捐赠并自购风俗物品,厦大国学研究院还设立了风俗物品陈列室,作为风俗博物馆之初步[57]。
四、结语
综上所述,民国时期高校内的文物团体在开展文物调查、考古、研究,维护文物主权,组建博物馆等方面都作出了不俗的成绩。北京大学国学门“延揽中外考古学家,组织古迹古物调查会,以搜罗考古学之材料,设博物馆以为系统之陈列,立研究室以行科学之研究”[58],在近代中国文物保护事业中具有重要影响,亦作出了表率。清华国学研究院积极开展考古活动,为中国学界开展科学考古活动之先导。二者在发展文物保护事业上的开创之功、教导之力不容忽视。20世纪20至30年代,各高校建立文物团体多有仿照北大、清华学术团体的组建方式和研究理念而来,如建制上设立考古、语言、历史、民俗学会,发展规划中重视文物征集,并以组织实地考古作为团体发展的目标。高校学术团体开展的文物考古工作带动了一些民间文物团体,一些高校内还成立了民间文物研究团体,比如容庚在燕京大学内成立考古学社,虽以古器物学研究为学社主旨,但同时还强调古器物学者要与考古学者分工合作,并使科学考古的“风气普遍和认识”[59]。
高校学术团体开展文物保护和考古工作,对近代中国文物保护事业发展具有很大的促进作用。高校学者站在教学和科研的前沿,了解国际的文物考古和保护理念,他们通过组织文物考古活动,在文物维权、考古规范制定等方面都获得了有益的经验,从而组成了官方文物管理机构的智囊团。在1928年成立的大学院古物保管委员会中,委员会成员多半来自于高校内的学术团体。其中马衡、顾颉刚、沈兼士、李宗侗、李石曾、徐炳昶等都曾分别在北京大学国学门、清华大学考古学研究室、中山大学语史所等高校考古团体中任职。此时期国民政府出台的各种文物政策和方针亦多出自各高校知名学者之手。所以,考察民国时期高校学术团体的文物调查、考古、文物保护活动,对于研究政府的文物保护思想和政策发展脉络也不无裨益。
注 释:
①考察团分三队,北队有北京大学的丁道衡、黄文弼参加,中队由北京大学的教务长徐炳昶负责,南队由清华国学院袁复礼带队。
②日本侵华战争拖延了北大博物馆建设的步伐,直到1948年,北大才正式筹备博物馆,由韩寿萱出任馆长。据《北京大学博物馆概要》(北京大学博物馆编,1949年版)记载,至1949年9月,北京大学博物馆有文物3700件,照片2508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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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圆圆】
Academic Community and Relic Protection in the Universitie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JIANG Lin
(National Museum of China,Beijing 100006)
The Republic of China is the formative period of modern protection of cultural relics.Since the beginning of the 1920s, some academic groups engaged in cultural surveys, research and archaeological activities, and were established in the university.They not only carried out field surveys and archaeological field work, actively preparing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university museums, launched heritage campaign,but also with aid of university’ platform support, promoted the government work cultural relic protection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universitie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academic groups;archaeological excavations;sovereignty of Cultural relics;museum
2014-12-16
江琳(1971—),女,北京人,副研究馆员、博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和博物馆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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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3600(2015)04-006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