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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叙事与文学叙事中的韩信——兼论汉水流域戏曲中的韩信戏

2015-04-11王建科

关键词:编印萧何张良

王建科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汉中723000)

汉代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重要的历史时期,国力强盛,影响远播,因为汉朝四百年的基业,周边国家和民族的人们把生活在其境内的人称为“汉人”,而后更有男子称为“汉子”,说的语言称为“汉语”,写的字称为“汉字”等。汉初三杰的故事总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汉朝开国将领的故事亦被史传文学和戏曲、小说广为传颂。三杰之一的韩信在群雄逐鹿、风云变幻的时代,由一个籍籍无名的布衣而为将为帅,为侯为王,最终却被吕后杀害于宫廷,掩卷而思,无数文人墨客唏嘘长叹,凄然泪下,这是一个英雄应有的结局和下场吗?于是,二千多年来,韩信的故事不断被文学艺术家重写,这其中的选择理由和叙事密码是什么?是艺术家江郎才尽,无意义的重复,还是不同时代人们借历史人物对于生存境遇的思考?笔者试图把韩信的故事放在互文理论的视角下,对历史叙事和文学叙事中的韩信作一探究,思考文学艺术对历史的反思,或者说“历史的艺术反思”,以期有利于察究“箭垛式”人物的形成规律。

一、历史叙事中的韩信

文学叙事中的韩信故事来源于历史,当然文学叙事与历史叙事有异有同。司马迁是位具有强烈悲剧意识的历史学家,也许由于自身的原因和生命遭际,对于英雄、对于悲剧性人物具有天然的敏感和喜爱,韩信的遭际引起了他的强烈兴趣,《史记·淮阴侯列传》记载了韩信的生平,成为日后有关韩信题材的文学作品的源头和起点。

司马迁《史记》是这样记述韩信的:“淮阴侯韩信者,淮阴人也。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1]2609接下来又记载了几个小故事写韩信的情况:一是漂母饭信。韩信曾在城下垂钓,有一位在淮水边漂洗棉絮的妇女看到韩信十分饥饿,一连几十天把自己的饭食分给韩信吃。韩信高兴之时,就对漂母说:“吾必有以重报母”,没想到漂母回答说:“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漂母的“饭信”,是出于一种人性的怜悯,并未想得到回报。罗大经评价说:“韩信于未遇时,识之者唯萧何及淮阴漂母耳。何之英杰固足以识信,漂母一市女媪,乃亦识之,异哉!……一翁一媪,皆异人也。”[2]5750一是“胯下之辱”。韩信曾遭遇淮阴的屠中少年,其人鄙视韩信并威胁之:“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韩信能忍人所不能忍,“俛出袴下,蒲伏”[1]2610。到了天下大乱,项梁的军队来到淮北时,韩信仗剑从军,成为项梁的部下,但默默无闻,不得重用。项梁兵败身死后,韩信成为项羽的一个侍从官“郎中”。他胸怀良策,多次为项羽出谋划策,都不被采用。于是,韩信又一次作出了重大的人生选择,“亡楚归汉”。但到了刘邦那里,也仍然没有得到赏识,仅仅做了一个管仓库粮草的小官——“连敖”。但这还出事了,一次他犯了军中法度,应当被斩首,和他同案的十三个人都已被杀,就要轮到韩信了。他不能就这么死去,他心中有他的理想,有他建功立业的梦想。韩信抬头仰视着监斩执行官滕公夏侯婴说:“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夏侯婴“奇其言,壮其貌”,觉得是个人才,就把他放了。经夏侯婴推荐,刘邦给他了一个“治粟都尉”的官职,也没发现他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但韩信与萧何多次谈话,萧何很是赏识,“奇之”。其时,在从关中去南郑的遥远路途上,来自东方楚地的将士不愿到汉中,数十个将领都逃跑了。《史记》记载了韩信当时极富戏剧性的经历:

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谁何?”曰:“韩信也。”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顾王策安所决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必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1]2611

后世有人撰韩信墓对联云:“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萧何确实是韩信的“知己”。这里有几个方面的问题需要梳理:其一,到南郑道路艰险,将领和士兵多有逃亡。据《史记·高祖本纪》记载,汉元年(公元206年)正月项羽“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3]365。到了四月(秦历),“汉王之国,项王使卒三万人从,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从杜南入蚀中。去辄烧绝栈道,以备诸侯盗兵袭之,亦示项羽无东意。至南郑,诸将及士卒多道亡归,士卒皆歌思东归。”[3]367汉王面临一场大的麻烦,军心不稳。其二,人心思东归,重振士气研定方向甚为重要。跟随刘邦的将士大多为楚人(现今江苏徐州、安徽北部一带),汉中在偏僻的秦岭以南地域,能不能东征出山,许多人毫无信心,于是逃亡。重振士气,出山东归才是人心所向,刘邦急需韩信这样的将领。第三,萧何慧眼识英才,发现了韩信的帅才。虽萧何多次向刘邦推荐,但刘邦还未发现他有什么过人的才能。第四,萧何多次推荐韩信,但没有效果。需要借助一个引人注目的事情,才能让汉王认识韩信、重用韩信。第五,韩亡萧追,这是不是两人演的一场双黄戏呢?我们看也很有可能。钟惺对此评论道:“观信论高祖一段,可见信舍高祖亦无可事之君矣,其亡也亦知萧何之必追,追而必荐,以亡激之耳。”[2]5755清代程馀庆的《史记集说》评论此段故事时亦说:“观信登坛所言,汉王而外,亦无可事之主矣。其亡也,将豫知何之追也,否则何使之亡而自追之,要为奇以耸动汉王耳。”[4]1100寻求新的可事之君,人海茫茫,项羽已封王天下,他也在当时名头最响的“西楚霸王”项羽那待过,未被重用,才“亡楚归汉”,现在又能到哪去?最好还是被刘邦赏识重用。

史籍未载韩信逃亡的具体线路,是向北走秦岭诸道路,还是向南走巴山之路,或是向东走水路再向北?留给后世一桩历史公案,有米仓道说、褒谷道说和金牛道说,此不赘述。

班固的《汉书》第三十四卷《韩彭英卢吴传第四》中,对韩信的描写基本与《史记》中《淮阴侯列传》一致,仅仅是个别字句上的差别。《汉书·高帝纪上》这样描写刘邦、韩信到汉中前后的事:

羽自立为西楚霸王……背约,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四十一县,都南郑。……汉王怨羽之背约,欲攻之,丞相萧何谏,乃止。

夏四月,诸侯罢戏下,各就国。羽使卒三万人从汉王,楚子、诸侯人之慕从者数万人,从杜南入蚀中。张良辞归韩,汉王送至褒中,因说汉王烧绝栈道,以备诸侯盗兵,亦视项羽无东意。汉王既至南郑,诸将及士卒皆歌讴思东归,多道亡还者。韩信为治粟都尉,亦亡去,萧何追还之,因荐于汉王,曰:“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于是汉王齐戒,设坛场,拜信为大将军,问以计策。信对曰:“项羽背约而王君王于南郑,是迁也。吏卒皆山东之人,日夜企而望归,及其锋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民皆自宁,不可复用。不如决策东向。”因陈羽可图、三秦易并之计。汉王大说,遂听信策。[5]13,14

司马光《资治通鉴》记韩信事基本与《史记》、《汉书》一致,卷九《汉纪一·高帝元年》载:“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汉王至南郑,诸将及士卒皆歌讴思东归,多道亡者。信度何等已数言王,王不我用,即亡去。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6]

人生就是不断地抉择。当胯下之辱时,韩信选择了忍让,不能让生命消失在小儿群氓之手;当楚汉之间时,韩信选择了亡楚,奔向了有“王天下”之志的刘邦;当月明星稀,面对不能发挥自己才能,实现自己抱负的汉王时,韩信又面临选择。我们可以想见,二千多年前,在一个春日的夜晚,一位来自楚地的青年,仰天长啸,拔剑四顾,不忍自己就做一个区区的运粮官,持剑拍马,逃离汉中;这一次,后来做了大汉丞相的萧何,在寒溪,拦住了他,刘邦筑坛拜将,成就了汉家四百年的基业;当楚汉对峙,韩信“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蒯通劝告韩信“叁分天下,鼎足而居”时,韩信自信功高,刘邦不会加害于己,毅然选择了辅佐汉王。最后,落得个被斩于长乐宫,一个悬挂大钟的地方。这,也是一种选择!

二、元明杂剧、传奇中的韩信

根据现有文献,韩信形象最早出现在戏曲中是在元代。据元人钟嗣成《录鬼簿》,元杂剧中与韩信有关的作品有:郑廷玉的《汉高祖哭韩信》(简称《哭韩信》)①钟嗣成《录鬼簿》,载《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二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7月第1版,第107页。《〈录鬼簿〉校勘记》云:“说集本、孟称舜本,仅作简名《哭韩信》,天一阁本未载此目。”见《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二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7月第1版,第162页。、武汉臣的《穷韩信登坛拜将》(简称《登坛拜将》)②钟嗣成《录鬼簿》,载《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二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7月第1版,第110页。《〈录鬼簿〉校勘记》云:“天一阁本著录简名《登坛拜将》,正名《穷韩信登坛拜将》;说集本、孟称舜本,仅作简名《韩信登坛》。”见《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二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7月第1版,第176页。、王仲文的《淮阴县韩信乞食》(简称《韩信乞食》③钟嗣成《录鬼簿》,载《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二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7月第1版,第110页。《〈录鬼簿〉校勘记》云:“天一阁本著录简名《韩信乞食》,正名《遇漂母韩信乞食》;说集本、孟称舜本,仅作简名《韩信乞食》。”见《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二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7月第1版,第177页。、李寿卿的《吕太后定计斩韩信》(简称《斩韩信》)④钟嗣成《录鬼簿》,载《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二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7月第1版,第110页。《录鬼簿校勘记》云:“天一阁本著录简名《斩韩信》,正名《吕太后使计斩韩信》;说集本、孟称舜本,仅作简名《斩韩信》。”见《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二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7月第1版,第178页。等。[7]107-110明人臧懋循《元曲选》前的《元曲论》中云:“元群英所撰杂剧共五百四十九本”,后列剧名与韩信相关者有:李寿卿的《斩韩信》、武汉臣的《韩信筑坛》、王仲文的《韩信乞食》、金志甫的《追韩信》、郑廷玉的《哭韩信》、无名氏的《赚蒯通》和《斩陈馀》[8]1-13。这些作品中只有金仁杰的《追韩信》和无名氏的《赚蒯通》有剧本流传,其余的作品都已散佚。元末明初人贾仲明(或无名氏)《录鬼簿续编》和近人傅惜华《元人杂剧全目》、庄一拂的《古典戏曲存目汇考》等著作统计亦可参见。

元杂剧《萧何月下追韩信》演叙了韩信亡楚入汉,不被重用,不告而别,后被丞相萧何追回;萧何劝刘邦设坛拜将,韩信暗度陈仓,领军成功的故事。《萧何月下追韩信》的作者金仁杰,字志甫,浙江杭州人,元代后期杂剧作家。钟嗣成在《录鬼簿》中说“仁杰字志甫,杭州人。余自幼时,闻公之名,未得与之见也。公小试钱谷,给由江浙,遂一见如平生欢,交往二十年如一日。”[7]119-120在他名下记有杂剧七种,其中之一为《萧何月夜追韩信》。此剧现仅存《元刊杂剧三十种》本,题目作“霸王垓下别虞姬,高皇亲挂元戎印”,正名为“漂母风雪叹王孙,萧何月夜追韩信”,篇目总题为“新刊关目全萧何追韩信”,此本曲目不全[9]624-640;全剧分为四折,第一折写天降大雪,韩信在淮阴闹市乞讨,受到妇女的奚落。他又遇到恶棍仗剑欺辱,蒙受胯下之辱。漂母怜其饥饿,以一饭相赠。第二折演叙韩信先投奔项羽,不被重用,改投汉王刘邦,亦不得志,决定弃汉东归。萧何月下追赶而来,反复劝说,将其追回。第三折萧何说服刘邦,刘邦筑坛拜韩信为大将,委以重任。韩信分析了楚汉双方当下的形势,肯定了汉军取胜的有利条件,提出了出山击败项羽的重大构想。第四折运用了侧面描写的方法,让项羽的同乡吕马童向刘邦报告战事,讲述了项羽乌江兵败、四面楚歌、霸王别姬、垓下自刎的战况,韩信因功高受到刘邦的封赏。

元杂剧中另有一些不以韩信为主角,却与韩信相关的剧目,如《张子房圯桥进履》、《汉高祖濯足气英布》等。《张子房圯桥进履》演叙张良圯桥进履,得到黄石公天书,归汉,自荐收捕平阳魏豹、西洛申阳事,但剧中写韩信配合张良,部署军队,击败项羽派来援助的鐘离昧、季布军。全剧以萧何奉刘邦命至帅府赐赏加官结束。《汉高皇濯足气英布》写随何、英布归汉事,韩信并未出场。但其间多次提及韩信为楚亡将,因萧何荐,即日登坛拜大将,杀英盖,提及楚将龙且、周兰为韩信所杀,信克齐,受封为三齐王等故事。《随何赚风魔蒯通》写举荐韩信为大将的萧何怕兵权在手的韩信有歹心,受株连,与樊哙设计诱杀韩信。韩信入朝前,谋士蒯通坚决劝阻,信自恃功大无罪,结果被杀长乐钟室。为斩草除根,蒯通也被捕送京师。通死前数韩信“十罪三愚”,为韩信申冤,最后刘邦诏令复韩信爵位,立墓祭祀。

《千金记》为明代沈采创作的传奇作品,继承了元杂剧《萧何月下追韩信》的精髓。《千金记》作者沈采,字练川,嘉定(今上海市嘉定县)人。生平事迹不详。著有《千金记》、《还带记》、《四节记》传奇三种,前两种有全本存世,后一种仅存散出。关于《千金记》的版本,现存明代万历年间金陵富春堂刻本,《古本戏曲丛刊初集》据之影印,题为《新刻出像音注花栏韩信千金记》,共四卷;明代万历年间仇英绘像本,题为《仇实父绘像千金记》,共二卷;明代万历年间金陵世德堂刻本,《新刊重定出相附释标注千金记》,共四卷;明末汲古阁原刻初印本,二卷;汲古阁刻《六十种曲》所收本。[10]19-20清代也有康熙、乾隆、咸丰、同治年间等版本。

全剧共有五十出[11],演叙秦朝末年天下大乱,风云四起,群雄逐鹿,淮阴县世胄韩信在市中遇到两位仙人,得到宝剑、兵书,回家静心攻读。因为家中贫困,常常临河垂钓,饥肠辘辘;有漂母怜其饥饿,曾给予饭食,韩信发誓要以千金回报。淮阴恶少聚众侮辱韩信,让韩信从胯下爬出。这时楚地武信君招募军兵,韩信别母离妻参军。到了项梁、项羽起兵之时,韩信转投项军,在鸿门宴上刘邦与项羽明争暗斗,韩信私见张良,良劝其转归刘邦,张良且把韩信引见给丞相萧何,萧何见其文韬武略不同凡人。但韩信在汉王军中竟为仓官,当项梁军队烧掉汉军仓中粮草,上下人等俱被问罪,萧何请求免除韩信之罪,韩信一方面觉得汉王屈才,另一方面又为背负罪名愤怒不已,于是就不告而别,弃职出走。萧何走马追信,乘船回归。萧何拜见刘邦,奏请拜韩信为大将。刘邦答应之后,择吉日,筑高坛,登台拜信。韩信的家里盗贼入室,他的母亲妻子又听到韩信的噩耗,悲痛欲绝。韩信拜将之后,斩殷信,打樊哙,军威大震。并且韩信与张良、萧何歃血盟誓,结为兄弟,之后,韩信充分发挥其卓越的军事才能,以背水之阵破赵军,又破齐军。项羽被围困之时,派蒯通游说韩信,想三分天下,但韩信严词拒绝。最后大军合围垓下,四面楚歌,楚兵不堪思乡,军心大乱,逃归故乡。于是霸王别姬,虞氏自尽,韩信率兵攻打项羽,项羽在阴陵迷路,自刎于乌江河畔。汉王刘邦成就帝业,韩信受封为齐王,荣归故里,以千金报漂母。

剧本以汉高祖刘邦成就霸业故事为背景,以韩信事迹为主线,主要依据《史记》和《汉书》中相关文字①韩信事迹,主要依据《史记》卷92、《汉书》卷34本传;合入项羽事,本《史记》卷7、《汉书》卷31本传;汉高祖刘邦成大业事为背景,本《史记》卷8、《汉书》卷1本传;张良、萧何为线索,本《史记》卷55、《汉书》卷40张良本传,及《史记》卷53、《汉书》卷39萧何本传。,又增加了韩信母亲、妻子的故事,这是为了符合传奇的一般惯例,生、旦两线并举,增加剧作的趣味性。但祁彪佳在《远山堂曲品》中评价道:“《千金》纪楚、汉事甚豪畅,但所演皆英雄本色,闺阁处便觉寂寥。”[12]129吕天成在《曲品》中写道:“《千金》,韩信事,佳。写得豪畅。内插用北曲。但事业有余,闺阃处大寥落,且旦是增出。只入虞姬、漂母,亦何不可?”[13]226《千金记》对元杂剧《追韩信》多有承继。日本学者青木正儿先生认为,《千金记》第二十二出《北追》几乎完全袭用了杂剧第二折,只是文字与曲牌略有修改。第二十六出《登拜》曲词中的[粉蝶儿]、[十二月]两阙,也是借用元曲。[14]92-93徐复祚《曲论》云:“《韩信登坛记》,即《千金记》,本元末金志甫《追韩信》来,今《追》、《点将》全用之。”[15]236

小说中亦有韩信的故事。《全相平话前汉书续集》,上中下三卷。书别题《吕后斩韩信》,此曰《续集》,当必有《正集》。孙楷第云:“书名《前汉书续集》,而实以斩韩信事为主。”①《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卷一,参见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下册,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724页。明万历年间,甄伟《西汉演义》小说是演义叙述韩信、项羽故事的历史演义小说,现存万历壬子(1612年)金陵周氏大业堂刻本。因涉猎问题较多,有专文另论。

三、汉水流域戏曲及其它地方戏中的韩信故事

中国的戏曲史可以说是一部地方戏曲的发展和流变史。它是在具体的时间和特定的空间内形成的,又是在特定的空间内发展的。元杂剧黄金时期的传播范围在大都、真定、东平、汴梁等地,元代后期才流播到杭州、扬州、建康等地。在一定意义上,元杂剧、明清传奇以及昆山腔、弋阳腔、青阳腔等均是地方戏,只不过后来传播的地域辽阔,人们不把它们当作地方戏看待了,但它们仍具有浓郁的地域性。

清代是地方戏广泛传播的历史时期,清代以来的地方戏留下了大量的剧目剧本,它的数字肯定超过清代传奇和杂剧。按《中国丛书综录》统计,清人传奇剧作传本229种,杂剧剧作传本186种[16]。清代杂剧据傅惜华《清代杂剧全目》统计,约有1300种;傅惜华的《清代传奇全目》1964年完稿交出版社,未及出版而书稿遗失,所幸其目录与例言的手稿保存下来,清代传奇的所收剧目为1603种[17]255。而清代以来的地方戏的剧目绝对要远超清代传奇和杂剧的剧目。仅秦腔的剧目估计有万本左右,20世纪50~60年代,仅在陕西境内抄存就超过3000[18]76;京剧的剧目旧说有“三千八百出”,《京剧剧目初探》收录剧目1220个[19]。

(一)汉水流域戏曲中的韩信戏

地方戏中对秦汉之际的故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有关韩信的地方戏剧目众多。京剧中有《萧何月下追韩信》、《韩信》、《黄金印》、《陵母伏剑》、《斩韩信》(《未央宫》)、《蒯彻装疯》(《油鼎封侯》、《烹蒯彻》)等有关韩信的剧目。在汉水流域和邻近地区的众多剧种中,韩信成为秦汉之际的重点描写的人物之一,汉水流域湖北地方戏曲涉及韩信的剧作有17种,主要演出剧种为汉剧、湖北高腔、湖北越调。汉水流域陕西地方戏曲汉调桄桄、汉调二黄中的韩信戏有《斩韩信》(汉调桄桄传统剧目)、《油鼎封侯》(汉调桄桄传统剧目,又名《烹蒯彻》)、《韩信拜将》(汉调桄桄新剧目)。

《张良访信》②《张良访信》,载湖北省戏剧工作室编印《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第43集,1981年12月编印,第305-311页。,汉剧,武汉汉剧院藏本,出戏,不分场,以唱西皮为主,该剧现收录于《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编印本第43集。剧作演叙韩信胸怀韬略,先投奔项羽,不被重视,曲居下位,心中怨愤,“无奈项羽目不识贤,屡以忠言直谏,因他弃之不纳,使吾谋略不展”。张良知其才能,拜访赠剑,劝韩信帮助刘邦,韩信弃楚投汉。这出戏中人物仅韩信和张良。张良是以具有仙风道骨的谋士形象出现的,道冠束发,身背宝剑,从汉中下山访贤,他对韩信说:“贫道奉师之命,下得山来,出卖宝剑,行至咸阳,闻足下有经天纬地之才,一来拜访,二来卖剑。”③《张良访信》,载湖北省戏剧工作室编印《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第43集,1981年12月编印,第307页。自谓“吾师炼有宝剑三口:一名天子,二名宰相,三名元戎。”天子剑已归刘邦,宰相剑已归肖何(萧何),而以元戎剑出示韩信:

韩信:(唱)

一见宝剑喜洋洋,龙飞凤舞似雪霜。

剑光闪闪鲜明亮,不愧仙家深山藏。

好剑,好剑!

张良:将军如爱此剑,贫道以此相赠,又待何妨!

韩信:好说。想此剑如有其主,俺韩信有何德能,敢受此剑?

张良:将军何须太谦,想贫道遍走天涯,阅历多人,无出其右。(唱)……④《张良访信》,载湖北省戏剧工作室编印《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第43集,1981年12月编印,第309-310页。

后来,张良写了一封举荐书,韩信投奔汉王刘邦。剧中韩信说他“要走小路度陈仓”。张良访信的故事不见于《史记》、《汉书》等历史典籍。剧中写他先在汉中,然后才到项羽营中寻访韩信,与史书亦不相符。明代甄伟(钟山居士)《西汉通俗演义》第三十一回《说韩信张良卖剑》,写的是张良访信的故事。《西汉通俗演义》今存最早刊本为万历四十年(1613年)金陵周氏大业堂刊本,署“钟山居士建业甄伟演义”[20]407-408。

《追信》,湖北高腔,武汉市楚剧团录本,出戏,不分场,该剧收录于《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编印本第57集。人物有韩信(生)、萧何(末)和兵卒。剧作演叙韩信弃楚归汉以后,做了连敖典官,但因楚军烧了仓库,一同十三人要被除斩,滕公夏侯婴救了他,免于死刑。韩信觉得不能施展才能,决定逃回故国,“见俺妻子一面”。剧中韩信“投楚楚不遇,归汉汉无功”,哀怨满腹。他有对刘邦的不识人才的埋怨:“俺只望龙游大海驾天关,谁承望单骑勒马连云栈。汉天子觑英雄如等闲,勘恨无端”,“尘埋了战策兵书,消磨了仗剑瑶环”;抒发了他功名未就,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干功名千难万难,求荣幸两番三番。想前日离了项羽,今日里又别了炎汉。不觉的皓首苍颜,对着这月朗,回头只是把剑弹,百忙里捂不住英雄和那泪眼。”①《追信》,载湖北省戏剧工作室编印《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第57集,1983年6月编印,第332-333页。既然刘邦不用“英雄汉”,韩信只好月夜逃亡。当萧何要他回汉,他提出要“趁此月明之下”,说一个明白,要他回去,“须要保奏俺挂印登台”,做军中大将。最后,他们驾舟回汉。剧中借韩信之口,让他在月明之夜,面对溪流、青山,发出对入世求功名,出世垂钓竿的感叹。高腔唱词为曲牌体,剧中用了[新水令][出队子][醉东风][雁儿落][得胜令]等曲子。剧作安排故事发生在月明之夜,溪水之旁,意境美好。剧作者对故事发生的历史地理背景了解不够,由韩信说白“趁此月朗星稀,正好逃出函关去也”看出,作者认为韩信要过函谷关,逃出的是关中、河南之地,有误。

《韩信算卦》,为湖北越调,出戏,主要人物有韩信(外)、李长庚(末)、童儿,现存张富道述录本,收录于《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编印本第30集,剧作故事不见于历史文献和前代剧作,为剧作者从道家的角度对韩信功业、结局的阐释。剧作演叙韩信已功成名就,要回朝之时,在山口卦棚遇到卖卜之人李长庚,韩信查问自己寿命,李以其埋母、杀樵、逼霸等恶事说韩信短寿,指点韩信放弃功名富贵,韩信不信不悟,导致有未央宫之祸。剧中李长庚为太白金星,韩信为奎木狼所蜕化而来,玉皇大帝在生死薄上折减了他的寿数。太白金星李长庚尊玉帝旨意,扮作算卦之人,指点韩信,让他醒悟悔改;李告诉韩信“你寿活七十二,你三十二岁染黄泉”;韩信大怒,问为何“你算我寿活七十二,为什么三十二岁染黄泉?快忙掐,快忙算,一字有误焚茅庵。”李长庚答道“军家不要怒冲冠,细听山人查流年。你不该九里山前活埋母,(转慢板)短你阳寿一八年。二不该起茅把井污,短你阳寿二八年。(转垛板)三不该问路樵夫斩,短你阳寿三八年。四不该身受高皇拜,短你阳寿四八年。五不该乌江岸上逼霸死,短你阳寿五八年。五八短你四十岁,三十二岁染黄泉。劝军家快回朝廊去,未央宫里染黄泉。”②《韩信算卦》,载湖北省戏剧工作室编印《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第30集,1983年6月编印,第229-230页。剧作借韩信实际上在劝告世人要多做善事,“劝世人不要寻短见,人寻短见短寿延”。《韩信算卦》表达了人们对于历史人物的这样一种思考,大功之人亦有大恶;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善事;对另一些人来说,是恶事;对历史、对功业来说,做某件事是正确的事,但对另一些人来说,是取人性命的恶事;韩信也许就是这么一个有大功,亦有大恶之人。从这样的角度,对韩信评价的作品较为罕见。剧作亦借剧中人物表达了剧作者和民间的宗教思想,“一僧一道一儒家,洗手净脸念佛法。青莲白藕绿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

《烹蒯彻》,汉剧,现存黄新保校订,武汉汉剧院藏本,收录于《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编印本第43集。剧作分六场,人物较多,主要有蒯彻(六外)、韩信(三生)、刘邦(三生)、萧何(一末))、陈平(三生)、樊哙(十杂)、陆贾(六外)、贾斯文(五丑)、白眼窝(五丑)、陈仓、四青袍、四龙套、内侍等角色。剧演蒯彻曾劝韩信背汉自立,韩信被杀后,蒯彻想萧何等人不会放过自己,乃装疯避祸;陆贾到淮阴识破蒯彻装疯,逮捕蒯彻押解讯问。在宫殿之上,刘邦要烹杀蒯彻;面对刘邦、萧何、陈平、樊哙、陆贾等人讯问,蒯彻斥责刘邦不讲韩信十大功劳,萧何等人残害忠良,蒯彻痛斥汉廷再次重复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功臣亡”的历史规律③《烹蒯彻》,载湖北省戏剧工作室编印《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第43集,1981年12月编印,第47页。;所谓韩信谋反,乃是韩信仆人谢公著私通婢女被赶出府门,诬告陷害。蒯彻正话反说,力陈韩信十大罪名,实为十大汗马功劳:兴兵伐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大罪也;取雍地,擒平章,击章邯,夺三秦,收复关中,二大罪也;水淹废丘,收服司马欣,斩夏说,逼章邯自刎马前,三大罪也;战田广,杀陈馀,诛赵王,四大罪也;荥阳大战项羽,围困霸王,折杀楚兵三十多万,五大罪也;涉西河,掳魏王,楚将周兰、龙且坠马而死,六大罪也;大战平阳,安抚魏地,夜起囊沙,水淹七军,击走田横,七大罪也;广武山破项羽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八大罪也;九里山十面埋伏,楚兵断粮,虞姬自刎,九大罪也;阴陵道上,勒逼霸王乌江自刎,十大罪也。刘邦被蒯彻的一番话感动,萧何又提示说韩信仗着功劳造反,蒯彻说那是韩信三愚一痴:手下有精兵四十万不反,是一愚;麾下有雄兵百万不反,是二愚;一人执掌天下兵权不反,是三愚;云梦接驾,被万岁拿回朝中,削权贬职,还忠信扶主,被吕后斩首宫中,是一痴。①《烹蒯彻》,载湖北省戏剧工作室编印《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第43集,1981年12月编印,第49-51页。最后,将谢公著斩首,满朝文武素冠素服,圣庙祭奠韩信,韩信魂显灵,韩信被封为英烈侯。

韩信魂在剧中反复出现,第一次是在第四场,韩信魂和土地神一同出现,韩信魂抒发自己的冤屈和感慨:“生在淮阴死在宫,为国忘家恨无穷。贼妃屈斩忠良将,汗马功劳一场空。”②《烹蒯彻》,载湖北省戏剧工作室编印《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第43集,1981年12月编印,第42页。他的阴魂听说萧何进谗言将蒯彻问罪,要暗中在金殿逼君臣一死;第二次出现在第五场,当蒯彻几次要自扑油锅就死时,韩信魂、土地神暗中阻拦;第三次出现在第六场,刘邦、萧何君臣在灵圣庙和衣而卧,祭奠韩信;韩信魂灵显现,哭述冤屈,痛斥萧何、陈平等人。剧中的贾斯文和白眼窝为丑角,具有喜剧品味。元杂剧中有无名氏创作的《随何赚风魔蒯通》,四折,前三折是用顺序手法演叙韩信被陷害事,第四折与本剧内容相近,塑造了一个通彻现实、洞察官场、擅长辩说、视死如归的谋士、雄辩家形象。韩信在剧中是一个忠于朝廷、笃信忠义的大帅形象。汉调桄桄、川剧、滇剧有《油鼎封侯》,秦腔、河北梆子有《蒯彻扑油锅》,京剧有《蒯彻装疯》。齐人蒯彻(蒯通)游说韩信自立为王,三分天下事,在《淮阴侯列传》有记载。

(二)南剧中的韩信故事

南剧,亦称“施南府调”。唱腔包括南路(二黄)、北路(西皮)、上路(弹戏、川梆子),兼唱昆曲、高腔。虽然南剧主要不是传播于汉水流域,但南剧剧目主要来自梆子、二黄剧目,可以补充在汉水流域剧目中有其名目,而无剧本流传的剧目之不足。南戏传统剧目近千个,今有藏本的近八百个,多数是历史故事剧和传奇剧。南戏连台戏较多,《楚汉相争》六十七本,常演的有《鸿门宴》、《荥阳城》、《未央宫》、《油鼎封侯》、《月下追信》等。现存剧作中涉及韩信的故事有十三种之多,构成韩信故事系列剧,如《背剑访信》、《彭城逼驾》、《过路斩樵》、《月下追信》、《修栈道》、《度陈仓》、《破三秦》、《回咸阳》、《智赚韩信》、《车轮战》、《范增遭贬》、《请封三齐》、《广武山》、《九里山》、《张良吹箫》、《张良归隐》等。

《背剑访信》,南剧,九场,聂介轩述录,现存本收录于《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编印本第77集。人物有张良(生)、韩信(二红)、项伯(二末)、项勃(末)、项羽(净)、韩生(末)、陈平(生)、从人等。汉剧有《张良访信》但剧情较为简单,南剧《背剑访信》人物众多,描写细腻。第一场演叙张良告别刘邦,到咸阳去干三件大事。第二场,项伯将军账下将领项勃在三岔口设兵,奉命迎接张良。第三场,张良与项伯相见,张良听说韩王姬成被杀,十分悲伤。第四场,张良在项伯书架上发现一道定国三策,问项伯知是韩信所奏,未得重用,只是执戟郎;项伯力邀张良去韩归楚,一同辅助项羽,但张良以欲归隐山林推脱。第五场,张良假扮疯狂,散布童谣,教孩童念“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第六场,项羽听信童谣,认为上天说自己因富贵而忘记家乡,命迁都家乡彭城,儒士韩生劝谏被斩首。第七场,韩信在街市中监斩韩生,韩信认为“楚王为人性残暴,人民性命当草茅”。第八场,张良藏在人丛之中,看到韩信,“此人胸中韬略广,怀抱大才乃栋梁。张子房背剑把信访,穿街过巷查端详”③《背剑访信》,载湖北省戏剧工作室编印《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第77集,1981年12月编印,第293页。。第九场,霸王要迁都彭城,韩信欲归淮阴,又不想辜负所学兵法,胸中韬略;张良以淮阴故人身份求见,见后言明己为张良,特来卖剑:一是帝王剑,一是丞相剑,一是元戎剑,张良说帝王剑已赠沛公,丞相剑已赠萧何,见韩信“有元戎之才,可以安邦定国,平靖狼烟,一文不取,愿以宝剑相赠”;张良认为“楚王目不识贤,大材小用”,而“刘邦豁达大度,从谏如流,将军弃楚归汉,急相投之,必得重用”。张良要韩信走汉中小道,由陈仓口下鸡头关去汉中,并有角书一纸,作为举荐之物。

《彭城逼驾》,南剧,共十四场,聂介轩述录,现存本收录于《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编印本第77集。剧作主要写项羽听信童谣,决意迁都彭城。项羽派人逼怀王迁出彭城,怀王在去郴州路上投水而死。韩信出现在第五场、第六场,韩信与张良告别,韩信到陈平处讨取过关公文,陈平托韩信转达自己不日归汉心思;第十四场,项羽、范增等人得知韩信潜逃,命人追赶捉拿①《彭城逼驾》,载湖北省戏剧工作室编印《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第77集,1981年12月编印,第296-314页。。

《过路斩樵》,南剧,共六场,聂介轩述录,现存本收录于《湖北地方戏曲丛刊》编印本第77集。剧作主要演叙韩信弃楚归汉,由咸阳到褒中,因栈道已烧毁,张良指点韩信到汉中道路,韩信路遇樵夫,问路之后怕行踪被泄露,斩杀樵夫。

韩信的一生是短暂而又辉煌的一生,生平遭际具有传奇性。历史上一些人物对历史发展具有重要的影响,但如果缺乏文学艺术的传播,后世对他们缺乏再度了解。而一些人物获得文学艺术家的不断青睐,他们开始进入历史叙事,然后进入文学叙事,故事被不断重写,形象被不断重塑。韩信就是这一类人物,奠基汉室天下的盖世功业、传奇多变的人物命运、兔死狗烹的悲剧结局引发了不同时代人们的跨时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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