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锥佚诗考
2015-04-10邓江祁
○邓江祁
(湖南省教育厅,湖南 长沙 410016)
樊锥佚诗考
○邓江祁
(湖南省教育厅,湖南 长沙 410016)
广西桂林叠彩山风洞的摩崖上刻有樊诚亮的一首和袁枚诗。经查考,此诗系樊锥的一首佚诗。
樊锥; 樊诚亮; 佚诗
广西桂林的叠彩山历来是桂林最著名的景点之一,它由四望山、于越山、明月峰和仙鹤峰组成。主峰明月峰海拔223米,南与独秀峰相望、东与伏波山为邻,三山鼎立于城市的中心。明月峰山腰有一洞,南北对穿,中间狭小,仅通一人,形成前后两个洞,南北开敞,呈葫芦状,因它长年四季有清风,故名风洞。风洞之南,即前洞,是为叠彩洞,因山得名,古称叠彩岩;风洞之北,即后洞,因洞口北向,如窗,又称“北牖”。由于洞奇风清,风洞历来又是来桂林游览的文人墨客必到之处,洞中因此也就留下了不少历代名人的摩崖石刻。袁枚在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游览风洞后所写《游风洞登高望仙鹤明月诸峰诗》就是其中最为著名诗篇之一。也正是由于此诗,风洞更是蜚声于海内外。此诗全文如下:
泱泱天大风,谁知生此洞。古剑劈山开,千年不合缝。我身伛偻入,风迎更风送。
折腰非为米,缩脰岂为冻。偶作謦咳声,一时答者众。匉訇非扣钟,弇郁如裂瓮。
石乳挂缨络,阴冰凝螮蝀。游毕再登高,出洞如出梦。一筇偃又竖,两目难复纵。
远山亦献媚,横陈怪石供。仙鹤不可招,明月犹堪弄。底事急谋归,云湿衣裳重。[1](P889)
此后123年的光绪三十三年(丁未年,即公元1907年),一个名叫樊诚亮的人在风洞阅读袁枚这首著名诗篇后,随即赋《叠彩山和随园诗》一首,并将之刻在袁诗的左上方。全诗如下:
桂林逼热带,化工琢阴洞。通却崖两口,划去天寸缝。游人多南来,清风惯北送。
座中酒半冰,身上衣全冻。公宴六月饶,同乐百姓众。前后万妙门,往复尺牖瓮。
日暮暗穿蝠,雨余远吞蝀。晴霾宁碍居,昼夕足借梦。昔者吟刻横,病瘠卧游纵。
持肺洞阴疗,将体佛足供。拟王诗端废,推袁墨欿弄。止止石气深,去去岫烟重。
诗后有跋曰:“光绪丁未六月,舆床养疾风洞,次韵随园先生。分必磨灭,率性云尔。后学樊诚亮。”[1](P1254)
据笔者查索,在诸多介绍桂林石刻的书籍和文章中,只有在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于1977年的《桂林石刻》、重庆市博物馆编于1998年的《中国西南地区历代石刻汇编》之《广西桂林卷》和杜海军编于2013年的《桂林石刻总集辑校》中,才能见到樊诚亮的这首和袁枚诗。而编者对此诗作者的介绍或付诸阙如,或只有“生平不详”四字。由于人们对此诗作者的名字及其生平都很陌生,120多年来,此诗虽然雍容伟丽,造语堂皇,意境深远,与所和之诗的韵脚完全一致,所表现的艺术功力也非同一般,并刻于著名的袁诗的左上方,处于较为显眼的位置,但却一直未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和重视,几乎处于湮没无闻之中。
然而,经笔者查考,此诗出自清末湖南维新变法运动的重要人物、护国元勋蔡锷的恩师樊锥之手。理由有三:
1.樊锥1907年曾在桂林患病。1907年,在桂林办理测绘学堂和陆军小学的蔡锷受广西巡抚张鸣岐之托,邀请正在南京某军校任教的樊锥前去创办广西法政学堂,樊锥欣然就道赴桂。但到桂后不久,由于劳累过度,樊锥在日本一次坠马所致的肺病复发。蔡锷曾在致好友刘五典信中提及樊锥在桂林患病之事:“樊先生症甚危,现正拟派毕君护送东渡就医,出此破釜沉舟之举,实非得已。”[2](P45)由于此信的写作时间缺失,学界对此曾有争论,有1909年、1907年、1905年三种说法。但经笔者对此信所涉及的其他人和事的考证,此信确实写于为农历1907年七月。[3]这说明,樊锥患病应在蔡锷写信之前的六月。这样,樊锥1907年六月患病广西桂林与樊诚亮“光绪丁未六月”“养疾”广西桂林在时间和地点上正相吻合。
2.樊锥1907年曾在风洞养病。樊锥病后,蔡锷心急如焚,一面将老师送入风洞养病(因肺病往往伴有高热,风洞凉快),亲自照料老师的起居和医药,一面筹钱准备送老师去日本治疗。当时在陆军小学就读的邵阳人唐希抃(樊锥另一个弟子唐巘之侄)曾见证了樊锥在风洞养病的情景。他说:“樊因筹办学堂,不胜繁剧,以致肺病复发,住在学堂后面的风洞山(桂林名胜之一)养病。那时,松坡先生(蔡锷字松坡——引者)在桂,身兼数职,非常忙碌,但每天必于百忙中抽空到风洞山一二次,每每是深夜始离去,有时还邀同我叔唐巘和雷飙协助护理。我叔间或要我同去作些杂事。我总是碰到松坡先生在那里殷勤侍奉。”[4](P240-241)这就证明樊锥所患之病在肺,并曾在风洞养过病。这与樊诚亮在诗之跋中所说“舆床养疾风洞”的具体地点和诗中所说“持肺洞阴疗”的病症又恰好相一致。
3.樊诚亮是樊锥的另一别名。樊锥作为湖南维新变法运动最激进分子之一,曾先后在《湘报》发表《开诚篇》、《发锢》和《劝湘工》等针砭时弊、观点激进的文章,猛烈抨击封建顽固派的因循守旧,宣传资产阶级的民权平等学说,提倡发展民族工业,并呼吁维新变法、全面学习西方,因而一直受到邵阳和长沙顽固守旧派的憎恨和打击,并被他们驱逐出境。鄂督张之洞甚至驰电呼吁杀樊锥,以谢天下。为了躲避清政府的追捕,樊锥后来多次改名。《樊锥文集》的后记中说:“樊锥字一鼐,号春徐,一作春渠,在日本时名时中,后又易名诚亮。”[5](P85)樊锥的生前好友石建勋在《樊锥传略》中说“樊君名锥,字春渠,后易名诚亮。”[5](P78)经查,在日本时,樊锥确实曾改名为时中,因为樊锥参与创办的《游学译编》第10期所载《湖南同乡留学日本题名》中,有关樊锥的信息是:樊时中,字春徐,年龄30岁,宝庆邵阳人。石建勋说,樊锥在长沙起义失败后,“易名入南京,因缘得军校讲席”。[5](P79)可见,樊诚亮是樊锥1904年冬长沙起义失败后改用的名字,樊诚亮确是樊锥的别名之一。
综上所述,樊诚亮这首《叠彩山和随园诗》就是樊锥的一首佚诗。樊锥在世虽仅36年,但从小就好学强记,“工为文”,[5](P78)曾为《湘报》主要撰稿人之一,后又参与创办《游学译编》和湖南编译社,因而著述较丰。樊锥不仅善文,且善诗。其《题江建霞修书图四章》就颇见功力。但由于他常年奔波于国内外,行踪不定,其作品当时也未有人辑集,虽然陈新宪说樊锥到日本后“公开倡言种族革命,著文大肆宣传”,“为各报刊撰文”,[6](P40)而这些文章尚未发现,所以后人见到的樊锥遗著却并不多。上世纪50年代,为便于我国近代史者之研究,上海图书馆就开始注意收集樊锥的遗著,计划出樊锥文集,并请张元济先生为之题签,但除从江标所编之《沅湘通艺录》和《湘报》中辑出部分论著,加上《题江建霞修书图诗》手迹五首以及湖南罗君提供的《黄山学约》等三篇外,唯此而已。为了蒐集到樊锥更多的遗著,上海图书馆迟迟未将书稿付印,然而几年过去,却别无所获,只好于1962年将《樊锥文集》付梓。1984年,中华书局出版方行所编之《樊锥集》,编目与《樊锥文集》相同。2011年,刘泱泱编《樊锥集》时,加入陈新宪1982年在《邵阳樊锥》一文中提供的樊锥佚诗《致石醉六七律一首》和《双清勒观资邵二水合流处》两首。这说明了搜寻樊锥的遗著之难。因此,樊锥《叠彩山和随园诗》的发现,对于深入研究樊锥具有重要意义,不仅增加了新的樊锥遗著,直接证实了樊诚亮确系樊锥的别名,也为考证樊锥的逝世时间以及蔡锷致刘五典信的写作时间提供了新的佐证。更为重要的是,此诗的发现也为我们搜寻新樊锥的佚文(诗)提供了有益的方法和途径,使我们看到了新的希望。我们期待将来有更多新的樊锥佚著被发现,为深入研究樊锥提供更多新的史料。
[1]杜海军辑校.桂林石刻总集辑校(上)[M]. 北京:中华书局,2013.
[2]曾业英编.蔡松坡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
[3]邓江祁.樊锥研究二题[J].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6):12-17.
[4]湖南省政协编.湖南文史资料选辑(第4辑)[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63.
[5]上海图书馆编.樊锥文集[M].上海:上海图书馆,1962.
[6]邵阳市政协.邵阳市文史资料(第1辑)[M].1982.
Textual Research on a Lost Poem by Fan Zhui
DENG Jiang-qi
(Hunan Provincial Education Department, Changsha 410016, China)
A poem by Fan Chengliang was engraved on the cliff of Diecai Mountain in Guilin City, Guangxi District. By my research, it is a lost poem by Fan zhui.
Fan Zhui; Fan Chengliang; a lost poem
2015-05-10
湖南省教育厅科研课题“蔡锷与他同时代的邵阳人研究”(14C0623)
邓江祁(1956—),男,湖南江华人,教授,博士,湖南省教育厅副巡视员,湖南三一工业职院党委书记、督导专员。
I207.2
A
1672—1012(2015)04—002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