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光宗朝过宫流言探析
2015-04-10方燕
方 燕
(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成都610066)
南宋光宗朝过宫流言探析
方 燕
(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成都610066)
南宋光宗在位期间,由于父子隔膜及皇后、宦官的离间而不遵定省之礼,不朝重华,平日省视问安渐疏,病丧也置之不顾,由此引起朝野震动,舆论哗然。流言的纷扰,政局的动荡,最终促成绍熙内禅,政权发生戏剧化的转移。
南宋;过宫;流言;光宗;孝宗
一 过宫事件的缘起及动因
南宋初期,围绕皇位继承,在高、孝、光三朝相继发生三次内禅:绍兴三十二年(1162)六月丙子,高宗禅位于宗子赵眘,是为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二月壬戌,孝宗禅位于太子赵惇,是为光宗;绍熙五年(1194),光宗被迫禅位于太子赵扩,是为宁宗。
孝宗逊位后,被尊为至尊寿皇圣帝,移居重华宫,皇后谢氏被尊为寿成皇后,而高宗皇后吴氏则被尊为寿圣皇太后。光宗起初谨奉事亲之道,“供养三宫,未尝有缺”[1]783,“讲定省之礼”[1]784,按期前往重华宫觐见探视,两宫关系相对欢洽。
定省之礼是指皇帝省视问安之礼,“早往则谓之省,暮往则谓之定”[2]12088。此礼在高、孝时期曾作调整。“恭闻寿皇圣帝之事高宗也,备极子道,其始受禅,欲日一朝,高宗不可,于是下仿汉制,月六朝焉。已而高宗复难之,始展为四朝”[1]783。
光宗初登大位,即于淳熙十六年二月庚午下诏“五日一朝重华宫”[2]695。绍熙二年(1191)十一月壬申冬至,光宗“因郊感疾,而五日一朝之礼少辍,至诞节、冬至,车驾皆不过重华宫”[3]1281。此后,光宗朝重华的次数见于史册者日渐稀少,一年仅寥寥几次。如绍熙三年夏四月戊午“帝朝重华宫”,十一月辛卯“帝朝重华宫,皇后继至”;绍熙四年春正月已朔“帝朝重华宫”,三月丙子“帝朝重华宫,皇后从”,十一月戊寅“帝朝重华宫”,十二月戊戌“帝朝重华宫”;绍熙五年春正月癸亥朔,“帝御大庆殿,受群臣朝,遂朝重华宫”[2]703,704,705,707。此后,未见光宗朝重华宫的记录。相反,“车驾久不过宫”[4]4,“久缺定省之礼”[4]7,诸如此类的记载频繁见于史籍。
按宋制,凡皇帝定省皆书于史册。光宗时期,“起居注每于车驾过宫月分,必书某日车驾诣重华宫、慈福宫起居;如不出,即书云:‘恭承寿皇圣旨,免到宫。’”[1]784时任记注官的彭龟年,因光宗屡不过宫而倍感两难,于绍熙五年五月上疏:“臣本无才术,谬司记注,近数奏论过宫稀阔,载笔难书,书之则臣不知爱君,不书则臣不知守职,书与不书,臣皆有罪。……然此特见之关报之粗者耳,若夫道路流传,至有不堪闻者。臣虽不得而书,计必有野史书之,其言但有增加,必无隐讳,传之后世,重累圣徳,臣实为陛下惜也。”[1]799-800
光宗时期的过宫事件①,表面上看是“车驾久不过重华宫起居”[5]340,实则是由来已久的父子矛盾、翁媳矛盾、皇帝与宦官矛盾激化的必然产物。
从光宗登基前后来看,围绕最高权力的争夺,父子之间渐生嫌隙。光宗赵惇系孝宗第三子,被封恭王,与长兄邓王赵愭、次兄庆王赵恺同为郭皇后所生,本无可能继承大位。但邓王被立为太子后,不久病死;庆王因过于仁弱宽厚,不得父皇欢心;而恭王在孝宗眼中“英武类己”[2]693,孝宗对其属意已久,故于乾道七年(1171)二月将其越次立为太子,庆王恺授雄武保宁军节度使、判宁国府,进封魏王。得以入主东宫的赵惇,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谨言慎行,谦恭巧伪,在孝宗面前竭尽奉迎之能事,如此达十余年之久。在太子位上,早就经不住最高权力诱惑的赵惇,在一次宫中宴饮时以自己胡须花白为由向父皇暗示提早禅位,结果却碰了软钉子,只得不了了之。受挫的太子并不就此罢休,转而百般讨好太皇太后吴氏,希望其助自己一臂之力。淳熙十六年二月壬戌,孝宗下诏退位,太子即位,改元绍熙。次年十一月壬申冬至,“郊,风雨大至,上震惧,始感疾,云上不豫”[6]25。陈傅良《四月二十六日直前札子》云:“陛下误有所疑,积忧成疾,以至于此。”[5]340《宋史·赵汝愚传》亦称:“光宗之疾生于疑畏。”[2]11984光宗的疑畏心理,一方面出自对孝宗的怨怼和畏惧之情,另一方面则来自于皇后李氏的悍妒挑拨和随侍宦官的离间。
关于淳熙内禅,孝宗在诏令中称:“朕年来稍觉倦勤,欲旬日间禅位于皇太子,退就休养,以毕高宗三年之制。”[6]9但此举太过突然,“诏下之日,国人大惊,中外相顾,讹言繁兴,不可禁止”[7]第54册,660。光宗越次而立,又在朝野议论声中受禅承继大统,难免曲意逢迎,“凡一话言,一举措,必视太母慈颜,禀寿皇慈训”[8]614。而孝宗素来“圣性严重”,对儿子寄予振兴宋室、有所作为的厚望,因此“父子之间,未免责善”,虽其心“本出于亲爱”,但“自为诸王时,恭敬祇恪”的光宗却无法接受,加上皇后、宦官从中作梗,致使孝、光父子间“太严而不相接,太惮而不敢亲”[9]213,214。
《宋史》评光宗“绍熙初政,宜若可取”,“总权纲,屏嬖幸,薄赋缓刑”,“及夫宫闱妬悍,内不能制,惊忧致疾。自是政治日昏,孝养日怠,而乾、淳之业衰焉”[2]710。清人惠士奇亦说:“宋光宗惑于其后,积惑成疑,积疑成疾。父子至亲,有若仇雠。”[10]722由此可见,李后是宫中麻烦的制造者,是光宗父子失和、主昏政驰的重要推手。
光宗皇后李凤娘系庆远军节度使李道的次女,“性妬悍”,知枢密院事黄徳润曾进言孝宗,认为“李氏不足母天下”[11]191。李氏因骄纵跋扈、出言不逊而屡次受到孝宗的训斥:“宜以皇太后为法,不然,行当废汝。”[2]8654而孝宗皇后谢氏对李后不经通传就直入光宗内殿的行径也颇为不满。据《齐东野语》卷十一记载:“成肃谢后事高宗及宪懿圣甚谨,至后颇偃蹇。或乘肩舆直至内殿,成肃以为言,后恚曰:‘我是官家结发夫妻。’盖谓成肃自嫔御册立也。语闻,成肃及寿皇皆大怒,有意废之。史太师已老,尝诏入见北宫,密与之谋,浩以为不可,遂已。”[11]191李氏因此对孝宗、谢后怀恨在心。光宗罹患心疾,与郊祭受到极端天气惊吓有关,而宠妃黄氏暴卒无疑起到催化剂的作用。“先是贵妃黄氏有宠,慈懿李后妒之,至是上宿斋宫,乘间杀之,以暴卒闻,上不胜骇异。及行礼,值大风雨,黄坛灯烛尽灭,不成礼而罢,上以为获罪于天,且惮寿皇谴怒,忧惧不宁,遂得心疾”[12]2358,“寿皇闻帝疾,亟往南内视之,且责后,后怨愈深”[13]482。此后不久,李后借宫廷内宴之机请立嘉王为太子。但在孝宗看来,嘉王“不慧而讷于言,每北使入见,或阴以宦者代答”[14]191,而魏王赵恺之子嘉国公赵柄“早慧”[2]8734,且皇位理应回归魏王之后。相比之下,孝宗更倾向于立嘉国公赵柄为太子,因此严词拒绝了李后的要求。“后曰:‘妾六礼所聘,嘉王,妾亲生也,何为不可?’孝宗大怒。后退,持嘉王泣诉于帝,谓寿皇有废立意。帝惑之,遂不朝太上”[2]8654。“谓寿皇有废立意”的流言出自李后,显然是其出于忿恨而肆意“造言”[15]136,离间光宗父子关系,一再阻扰皇帝过宫探视,并趁机把持权柄。“帝疾由是益增剧,不视朝,政事多决于后矣。后益骄奢,封三代为王,家庙逾制,卫兵多于太庙。后归谒家庙,推恩亲属二十六人、使臣一百七十二人,下至李氏门客,亦奏补官。中兴以来未有也”[2]8654。
光宗执政之初,整肃朝纲,屏退嬖幸,犹有善政,但也因此引起宦官集团的不满。“光宗欲诛宦者,近习皆惧,遂谋离间三宫”[2]8654。宦官在皇帝、太上皇、皇后之间竭尽挑拨之能事,“增损语言以生疑惑”[2]12890。据《西湖游览志余》卷二记载:“先是,光宗之未疾也,常独幸聚景园。两制俱扈从,将进酒于荼花花下,言者飞章交至,谓太上每幸外苑,必恭请光尧。光宗方怒言者,适太上命黄门持玉巵宣劝以赐,会上怒未解,手颤,误触巵于地。黄门归奏,遂隐言者之事,但云‘官家才见太上传宣,即大怒碎巵矣。’每太上游幸,官家必有进劝。一日,太上奉宪圣幸东阁阅市,而光宗偶忘之,太上左右阴扬鸡数十,故使捉之不获,乃相与大呼曰:‘今日捉鸡不着。’盖临安以俟人饮食为捉鸡,以此激太上怒,太上阳不闻,而玉色微变。”[16]26“捉鸡”为临安的俗语词,隐指乞酒食于人,言下之意孝宗寄人篱下,处境堪忧。孝宗听闻此语,难免恼怒变色。光宗突发心疾,“内侍驰白孝宗,孝宗仓卒至南内,问所以致疾之由,不免有所戒责”[2]11983,也导致内宫近侍对孝宗的不满。如兵部尚书罗点在奏疏中称:“陛下为寿皇子,四十余年一无间言,止缘初郊违豫,寿皇尝至南内督过,左右之人自此谗间,遂生忧疑。”[2]12008为给光宗治病,“孝宗购得良药,欲因帝至宫授之。宦者遂诉于后曰:‘太上合药一大丸,俟宫车过即投药,万一有不虞,其奈宗社何?’后觇药,实有心衔之。”宦侍与孝、光矛盾加深,成为制造皇帝父子隔膜的又一推手。正如秘书郎彭龟年上疏所言:“使陛下亏过宫定省之礼,皆左右小人间谍之罪。宰执侍从但能推父子之爱,调停重华;台谏但能仗父子之义,责望人主。至于疑间之根,盘固不去,曾无一语及之。今内侍间谍两宫者固非一人,独陈源在寿皇朝得罪至重,近复进用,外人皆谓离间之机必自源始。”[2]8654监察御史黄度“连疏极陈父子相亲之义”,“又与台谏官劾内侍陈源、杨舜卿、林亿年三人为今日祸根,罪大于李辅国”[2]12010;夔州提刑刘光祖致书宰执留正、赵汝愚,认为“林、陈二阉自以获罪重华,日夜交谍其间”[2]12100,造成三宫不睦。
由此可见,皇后、宦官作为皇帝身边亲近之人,出于挟嫌报复和维护切身利益的心理,精心炮制各种流言,离间孝、光父子关系,是酿成过宫事件的重要根源。
二 过宫流言的衍生与消歇
光宗“定省阙礼,过宫愆期”[17]382,引起朝野一片哗然,“中外讹言相汹动,无不讥切过宫者”[18]319。光宗在位五年,在是否过宫的问题上,与朝臣经过四个回合的激烈斗争。
第一回合:绍熙三年初,光宗有两次朝重华之举,此后“帝以疾不朝重华宫者七月,事无巨细皆废不行”[2]12890。是年“十一月丙戌,日南至,丞相留正帅百官诣重华宫称庆,兵部尚书罗点、给事中尤袤、中书舍人黄裳、监察御史黄度、尚书左选郎官叶适等上疏请帝朝重华宫,帝不从。吏部尚书赵汝愚入对,往复规谏,帝意乃悟。汝愚又属嗣秀王伯圭调护,于是两宫之情始通。辛卯,帝朝重华宫,皇后继至,从容竟日而还,都人大悦”[19]835。
第二回合:绍熙四年九月庚午重明节为孝宗生辰,依例,“群臣请帝朝重华宫,不从。冬十一月始朝”[19]837。其间进谏者纷至,“(九月)甲申,帝将朝重华宫,皇后止帝,中书舍人陈傅良引裾力谏,不听。戊子,著作郎沈有开、秘书郎彭龟年、礼部侍郎倪思等咸上疏,请朝重华宫”,“(冬十月)壬子,秘书省官请朝重华宫,疏三上,不报”,“会庆节,帝以疾不果朝。丞相葛邲率百官贺于重华宫。侍从上章,居家待罪,诏不许。嘉王府翊善黄裳上疏,请诛内侍杨舜卿;台谏张叔椿、章颖上疏,乞罢黜;戊午,太学生汪安仁等二百一十八人上书,请朝重华,皆不报。已未,丞相以下奏事重华宫。庚申,帝将朝重华宫,复以疾不果。丞相以下上疏自劾,请罢政;彭龟年请逐陈源以谢天下,皆不报”;十一月戊寅,迫于舆论压力,“帝朝重华宫,都人大悦”[2]706-707。
第三回合:绍熙五年春正月癸亥,光宗朝重华[2]707;正月癸酉,“寿皇始不豫,上以疾不能问安尝药”[12]2358;夏四月,“帝及皇后幸玉津园,群臣请帝问疾于重华宫,不从”,兵部尚书罗点、起居舍人彭龟年苦谏无果,彭龟年竟至“伏地扣额,血渍渍甃”[19]11997。五月,“寿皇圣帝疾大渐,群臣请帝问疾重华宫,不从”[19]837,丞相留正“请上侍疾,挽裾随至福宁殿,泣而出。既而宰执以所请不从,乞出”[12]2358,“侍从馆学官上疏者相继,帝将以癸丑日朝,至期丞相以下入宫门,俟日昃,帝复辞以疾。于是群臣请罢者百余人,诏不许”[19]837。
第四回合:绍熙五年六月戊戌夜,孝宗驾崩,时年68岁。据记载:“是夕,重华宫内侍讣于宰执私第,赵汝愚恐帝疑惑不岀,视朝持其札不上。次日,帝视朝,汝愚以闻,因请诣重华宫成礼,帝许之,至日昃不出。”[19]838光宗拒不过宫主丧,引起极大震动,“群臣相率攀上衣裾泣曰:‘寿皇死也,陛下合上辇一出。’随至福宁殿,不退。上亦泣曰:‘此非卿等行处也。’急还内,绔緎为裂”[20]64。
从以上四个回合来看,光宗不朝重华宫,招致各方面的不满,“谏者盈庭,中外汹汹”[21]1047。随着人心忧惧程度的加深,流言滋生,且传播范围越来越广,事态愈演愈烈。绍熙三年春正月,“上以疾不瘳,乃御内朝,于是重华宫温清之礼以及诞辰节序屡以寿皇传旨而免,宰辅群臣封章沓上,都人始忧。”[15]137皇帝父子失和,京城居民无不引以为忧,流言开始传播。绍熙四年九月,彭龟年《乞车驾过重华宫疏》称:“自去年陛下不过宫,得之道涂之议,藉藉可畏。……臣闻之道涂,皆谓两宫之情颇不如旧,疑间之隙渐觉有形,此虽小人见陛下久不过宫,有此拟议,然臣以事揆之,亦有不容不疑者。”[1]784可见,绍熙三年,光宗不朝重华已引发各种议论,流言逐渐蔓延。绍熙四年三月,光宗在便殿召见兵部尚书罗点,点言:“近者中外相传,或谓陛下内有所制,不能遽出,溺于酒色,不恤政事,果有之乎?”[2]12008外界关于光宗不朝重华,猜测较多,认为其中主要原因在于受制于李后,不理朝政,耽于享乐,故而对此颇有微词[12]2358。“自大臣至于百执事,皆有栗栗不自安之意,军达于行伍,民达于闾阎,其言至有不忍闻者”[1]777。九月,“传旨已降过宫指挥更不施行,于是臣僚士庶纷纷之议竞起矣”[12]2358。十月,户部侍郎袁说友上疏称:“盖自会庆圣节之后今四日矣,宰执控沥恳告,百官奏疏痛切,恭听过宫指挥,以时刻为岁,至今既未闻警跸,又未先降指挥,人情愈更忧皇,口语沸腾杂出,如宰执百官皆是陛下亲任委使之臣,当此急难之时,上则不过竭力苦口百拜控告,下则不过上章奏□恳切俟命而已,最是百姓哗言,军人偶语,扇揺驱众,思倡乱端,人情至危,陛下岂不略动宸虑?兹又传闻即有伏阙上书者,必须群众而来,万一先有此事,已是鼔动众情,驯致奸人相继扇乱,岂是细事。”[22]159百官殚精竭力,奏疏连篇累牍,别有用心者蛊惑煽动,伏阙上书者大有人在,一旦如流言所称,形成规模,祸乱必将接踵而至。
自绍熙三年至四年,灾异不断,时人将灾异附会人事,认为皇帝背离孝道,德行有失,故遭致天谴,频降灾异示警。蔡戡《乞皇帝过宫札子》称:“去岁灾异屡见,人情讻讻,朝不谋夕,陛下一枉法驾,亲朝北宫,天意顿回,瑞雪随降,人心遂定,旧观复还。自春以来,不躬定省,又复四阅月矣,所在阙雨,种不入土,早禾无及,旱势已成。至若芒种雨泽愆期,必有赤地千里之忧。万姓惶惶,口语籍籍,咸谓陛下孝行有亏,所以致此。”[23]617《论时事札子》云:“诸粤自今夏以来,灾异屡见,星变、地震、山摧、川竭、黑子贯日、赤氛亘天,上天之所示戒者,不一而足。近则都邑,远则畿甸,闾阎无知之人,兴讹造讪,公肆谤讟,幸灾乐祸,唱言变乱,无所忌惮,人情讻讻,朝不谋夕,其势甚危。”[22]796袁说友《同众从官乞过宫上寿状》也云:“臣等窃见今年夏秋之间,太白昼见,至于经天。九月七日,金星掩心,大星而又黑祲亘天,万目骇观,萤惑见入太微垣,逼近内屏房心,为明堂正属,宋分太微内,屏切近帝座,此皆天变之大者也。所在洪水为灾,衡岳山颓,正逼祠宇,剑门峰坠,塞断谷口。今月十六日夜,当陛下斋宿之时,行都地震,有声如雷。夫衡岳,南方之镇行都驻跸之所,此皆地变之大者也。至于人情,下而闾阎,众而三军,近而禁卫,以陛下久阙定省之礼,口语籍籍,谤讟纷纭,所不忍闻。自庙堂大臣至于百辟,数进苦言,徒劳容受,竟不施行。莫不忧惧愁苦,不能自存。此则人情之所甚不安者也。”[17]386各种流言在街头巷陌传得沸沸扬扬,“外而居民,内而禁卫,上而搢绅,下而走隶,相顾叹息,形之言语,所不可道。又缘既废玉巵奉觞之礼,重华殿下御幄在侧,设而弗用鳌山前列,不闻三呼大乐,弗陈寿仪俱废,人情忧愧,无不咨嗟,闾巷所传,尤为不一”[17]387。可见流言波及面之广,从普通民众到亲兵禁卫,从达官贵人到贩夫走卒,无不卷入这场舆论漩涡,人心离散思乱,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夫众怒难犯,众言难一。向也心自私怒,今也勃勃然怒形于色矣;向也口自私言,今也嚣嚣然言传于道矣”,“今众而群臣,次而多士,次而六军,又次而百姓,家有家喙,市有市哄,莫不怨嗟流涕,疾视不平”[17]380。流言迅速扩散,以其难以想象的传播速度与力度席卷了社会的各个角落。
绍熙五年正月,郁郁寡欢的孝宗染疾,光宗拒不前往探视、侍疾问药,宰执群起进谏:“诸公引裾恸哭,朝士日相聚于道宫佛寺集议,百司皂隶,造谤讹传,学舍草茅,争相伏阙。刘过改之一书,至有‘生灵涂炭,社稷丘墟’之语。且有诗云:‘从教血染长安市,一枕清风卧钓矶。’扰扰纷纷,无所不至。”[11]38时监登闻鼓院的杨大全三次上疏,其中援引“寿皇将幸越、幸吴兴”的传闻,认为孝宗抱病巡幸实为无奈之举,是为了替子开脱不孝的罪名,“此爱陛下之深,欲泯其迹也。陛下当亟图所以觧寿皇之忧”[2]12158。各种流言甚嚣尘上,宰执重臣无力应对,拿不出任何切实有效的控制和解决办法,致使流言像脱缰的野马到处乱窜,局面更加混乱。周密《绍熙行礼记》云:“大抵当时执政无承平诸公识,不能以上疾状昭示天下,镇静浮言,而朝绅学士率多卖直钓名之人,而乃使上蒙疑负谤,日甚一日。”[12]2359
光宗久不过宫,“遂成终天之诀”[22]164,绍熙五年“六月九日戊戌,寿皇崩于重华殿”[11]38。关于孝宗之死,当时民间流传这样一些离奇的说法。据岳珂《桯史》卷三记载:“姑苏有二异人,曰何蓑衣,曰呆道僧,踪迹皆奇诡。淳熙间名闻一时”,“绍熙甲寅春,道僧入北内,坐榻前曰:‘今日六月也,好大雪。’侍珰咸笑,顾曰:‘尔满身皆雪,而笑我狂耶!’相与罔测,亦莫以为意。至季夏八日,而至尊厌代矣,缟素如言焉。”[24]33-35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二云:“孝宗既退重华宫,群臣请以圣诞为重明节,有术者以拆字名,叹曰:‘重华、重明非佳名也,其文皆二千日至。’至甲寅而孝宗上升,正合其数。”[16]22从这些诡秘的流言中不难看出,天子崩逝与其降生一样,均有命数,是由天命定,只有“异人”、“术者”一类的奇技异能者才能揣知天意,通过人为附会润饰,进而蒙上神秘的色彩。
孝宗驾崩,按照礼制,身为儿子的光宗理当过宫行礼,“括发哭于敛床,留宿丧侧,亲视百官有司,办集后事,以俟举哀成服”,但光宗却“视父之丧如他人事”,“安坐深宫,起居服御并如常时”[22]164。在这种特殊而关键的时刻,皇帝“既不临丧又不举哀,既不成服又不过宫”[22]165,难免引起臣民躁动。“大丧乏主,国势岌岌,人情皇皇”,“朝廷莫知所出”[7]第55册,654-655,“嘉王数入禁中泣请,未遂。中外讹言靡所不至”[6]35。为安抚人心,稳定政局,丞相留正等人只得数次请求寿圣太后代行祭礼并降旨声称:“皇帝以疾,听就内中成服”[11]39;而光宗“亦降指挥,谓痰眩未能过宫,此固欲少宽三军万姓之责,然谁不知借疾病之说以文其过”[22]165。这些举措并未能缓和已经激化的形势。六月十三日,“上成服宫中,中外讹言益甚。或言‘某将辄奔赴’,或传‘某军私聚哭’,大抵皆反矣”[18]320,流言越发耸人听闻。成服当晚,“至夜二更,白虹贯天,自东而西,连亘不散,都人皆见之”[22]165。这种反常的天象使“白虹,兵象也”的说法不胫而走。由于朝野上下希望光宗出面主丧的心理十分迫切,甚而无中生有,关于过宫的时间在流言传播中愈加具体:“自十三日成服之后,传陛下欲以十五日过宫,尽行丧礼,今又不然。愈觉人情交愤,祸萌益张,国势之危过于累卵”[22]165。“从表面上看起来是真实”[25]11的各种流言,使人们处于希望、失望的不断交叠和纠结之中,“一旦受到某种持续的刺激,大众的情感就会像不受控制的惯性运动一样,不断攀升”[26]代译序,4。京城很快陷入空前的大恐慌之中,“中外人情讻讻,以祸在旦夕”,“朝士中如项安世等遁去数人,如李详等搬家归乡者甚众,侍从至欲相率出城”[11]39。朝官或出逃,或搬迁,或返乡,以求自保。军队中煽动起狂热的情绪,“军士籍籍,有语变且不测”[2]12891。京城居民人心浮动,“迁徙大半,居城内者则移居村落,居近郊者则移居傍郡,富家竞藏金银,市价为之倍长。甚而两宫各分囊橐,潜归私室,自谓乱衅只在目前”[17]385。富家近习竞相藏匿金银财宝,以备不虞。这种激烈的防御反应,引发物价上涨,经济陷入混乱。而图谋不轨者伺机以动,使宋朝廷政治上面临严重危机。据《四朝闻见录》载:“绍熙甲寅,孝宗升遐,光宗疾,不能丧,中外人情汹汹。襄阳兵官陈应祥,归正人也。欲乘此为变,结约已定。”陈应祥暗中集结亡命之徒,“阴连北方邓州叛党,欲杀守臣张定叟,用缟素代皇帝为太上执丧,且举襄以顺北”[2]105,密谋“以七月望日为寿皇发丧为乱”[12]2361。在千钧一发之际,朝廷于七月甲子颁布宁宗即位诏书,“甫三日而至,陈遂变色寝谋,旋为其党所诉”,陈谋反之事败露被杀,“发陈之箧惟缟巾数千”,当时形势的危急程度于此可见一斑,“宁庙登极之诏迟下数月,襄州之乱作矣,特以诏至而止”[27]105。
在人心离散、流言四起,宋政权危在旦夕的紧急关头,左丞相留正接连上疏请立太子,在前后两次得到光宗“甚好”,“历事岁久,念欲退闲”的御批后,心生恐惧,“因朝临,佯仆于庭,密为去计”[2]11985,打着生病的幌子于七月辛酉五更“易肩舆出城去,人情益惧”[6]37,朝臣只求自保者不乏其人。眼见朝野分崩离析,流言甚嚣尘上,知枢密院事赵汝愚以策立新君、整顿朝纲为己任,“汝愚尝云:‘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又沈有开尝在汝愚坐,曰:‘外间传嘉王出判福州,许国公判明州,三军士庶已推戴相公矣。’又徐谊语人曰:‘但得赵家一块肉足矣。’盖指魏王之子徐国公柄也”[12]2362。赵汝愚面对汹涌而至的流言置若罔闻,联合工部尚书赵彦逾、知閤门事蔡必胜、右司郎官徐谊、尚书左选郎官叶适等人挽狂澜于既倒,奔走于皇帝、寿圣太后慈福宫两宫之间,沟通信息,往返请复,一改“人情汹汹,中外沮绝,无所用力”[3]1285的被动局面,密派知閤门事韩侂胄奏请寿圣太后恩准逼迫光宗内禅,拥立太子嘉王即位,动荡的政局才逐渐稳定下来,“时上自称疾眩,朝野汹汹,咸忧变故不测。及皇上嗣位,国丧有主,而后人心始定”[9]205,纷纷扰扰的流言至此归于衰歇。
三 过宫事件引发流言浪潮的原因及影响
流言“是一个对不确定情形的解释定义过程”[28]398。从绍熙二年十一月至绍熙五年六月,在历时近三年的过宫事件中,始终伴随人心浮动,流言纷扰,过宫成为特定情境下人们的“心理热点”和议论中心,朝野上下对其“投以最热切的关注”[29]98。光宗间或过宫,即“可以慰释群疑”[2]11928,使“人情感悦,欢声四起”[4]8。如绍熙四年三月丙子,“光宗乃率中宫俱诣重华,从容终日,都人大悦”[3]1281;绍熙四年十一月,光宗朝重华宫,“中外欢呼”[2]11928。但绝大多数时间,光宗由于父子间的隔阂和李后、宦官近侍的离间挑唆,对这一看似“极易为力在于反掌间”[22]159的定省之礼却反复推诿,一再拖延。光宗不朝重华宫,“中外疑惧”[2]12612,“臣僚抗章论奏如出一口”[22]790,“以不过宫谏者众矣,诵说义理,条陈利害,非不详尽,非不激切”[5]340;京师太学生及民众或投匦上书,或加入伏阙请愿的行列,虽难以奏效,但由此形成声势浩大的舆论攻势,“以与昏主妒后争口舌之短长,不胜,则相率而奔,如烈火之焚身,须臾不缓”[30]222。
过宫事件之所以引起如此强烈的震荡和反响,一方面是因为从伦理纲常看,不朝重华显然有违孝道、有悖礼制。两宋以孝治国,上自朝廷,下至基层社会,无不奉孝道为圭臬。孝宗敬奉高宗,“备极子道”,“父子嬉嬉,如处一堂”[1]783。《宋史·孝宗本纪》赞道:“自古人君起自外藩,入继大统,而能尽宫庭之孝,未有若帝;其间父子怡愉,同享高寿,亦无有及之者。终丧三年,又能却群臣之请而力行之。宋之庙号,若仁宗之为‘仁’,孝宗之为‘孝’,其无愧焉。”[2]692而光宗久阙定省,在孝宗之孝的映衬下更显其行为的背谬和不堪,这在深受礼制教化的臣民看来,显然无法接受。按照礼制要求,“孝子之事亲也……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31]2462。而光宗“上以圣父欲得相见之切,中以臣子控奏恳恻之诚,下以军民惶惑偶语之疑”[17]385,全然置之不顾,“深居不出,久亏子道”,“寿皇疾势已危,不及今一见”[2]12008,“寿皇升遐,上不能丧”[20]64。如此种种,“人伦天理弃灭,皆尽人子之道毫发不存,外议沸腾,恶名太过,已不可掩”[21]164。彭龟年《乞车驾过重华宫疏》云:“臣窃观陛下近日所为,视《中庸》九经已犯其五,臣之所欲言者,盖不止此。此特《大学》九章中之一条最大者也。惟陛下幡然改图,一新圣德,使纲常之间了无所愧,不特可以息祸乱,又且可以致太平。”[1]785
光宗背离传统的不孝行径,一方面有损于皇帝、皇家的威仪形象,另一方面更可能召乱致祸,引发严重的政治危机。首先,内宫失和,纷争不断,会危及统治秩序的稳定。“两宫不和,则天下不和”[1]796。袁说友《又奏乞过宫状》云:“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此天地之大经,古今之通谊也。陛下能以子道事寿皇,天下必以臣道事陛下。”[17]380父子、君臣的人伦秩序为礼之大纲,君臣各尽本分,则上下同心;反之,则导致臣民离心离德。其次,过宫反复无常,对内无法取信于民,对外无法威服外族。在过宫问题上,光宗往往朝令夕改,“朔望不出,许以进香,进香不出,许以上寿,上寿又复不出”,“言虽容而不行,事欲济而复辍,日复一日,寖为常事”[17]392。针对这种情形,礼部侍郎倪思进言:“陛下屡愆问安之期,中国犹知有疾也。脱金人以为问,臣将何辞?”[32]522最后,会给心怀叵测者以可乘之机,进而酿成政治动乱。兵部尚书罗点奏称:“若深居不出,久亏于道,群情解体,众口谤讟。近日通衢之中,固有持此指骂大臣,无所避忌,祸患将作,可无虑乎?”[9]203中书舍人黄裳上疏直陈:“乃若贵为天子,不以孝闻,敌国闻之,将肆轻侮,此可疑也,而陛下则不疑;小人将起为乱,此可疑也,而陛下则不疑;中外官军,岂无它志,此可疑也,而陛下则不疑。事之可疑者,反不以为疑,颠倒错乱,莫甚于此,祸乱之萌,近在旦夕。”[2]12003
过宫事件引发汹汹而来的流言浪潮,面对群臣谏诤、士民伏阙,光宗从“间或听之”[5]340到“一切不听”[22]164,从平日“勉强一出”[5]340偶朝重华,到非常时刻拒不过宫替孝宗主丧,使君臣、君民的矛盾日趋尖锐,并最终达到白热化,直接促成绍熙内禅,政权发生戏剧化的转移。关于内禅,本非光宗所愿。绍熙五年,“尝降出一草茅书,言建储事,宰相袖进取旨,上变色曰:‘储不豫建,建即代矣。朕第欲卿知其妄耳。’”[20]63-64但光宗出于种种原因,一意孤行,自陷不义,“以一己动天下之疑,犯天下之议”[1]778,使流言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将大宋政权一步步地推向岌岌可危的境地。从六月戊戌至七月乙丑,迫于情势,宰辅重臣只得勉力应对,先是奏请寿圣代为主丧,继而谋划建储之议,“息浮言,安人心”[6]38,然后力劝寿圣同意垂帘和内禅,并策动殿帅郭杲陈兵南北内,“坐甲以戒不虞”[2]11985,提供军事保障,最终迫使光宗内禅,太后听政,嘉王即位,“民心悦怿,中外晏然”[2]11985,宋政权完成相对平稳的过渡。
注释:
①关于南宋光宗朝的过宫事件,陈国灿、方如金《宋孝宗》(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年版),虞云国《宋光宗·宋宁宗》(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年版),王冬梅《留正与光宗朝政局研究》(暨南大学2007年硕士论文),刘坤新《彭龟年研究》(河北大学2011年硕士论文),刘坤新《以南宋彭龟年为视角看光宗朝政局》(《保定学院学报》2010年5期),肖建新《南宋绍熙内禅钩沉》(《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2年6期),章尚正《中国封建皇帝内禅论》(《中国史研究》1996年3期),贾连港《宋代内禅政治研究》(西北大学2011年硕士论文),刘广丰《宋代后妃与帝位传承》(《武汉大学学报》2009年4期)等均有所涉及,但现有成果中未见从流言角度专门进行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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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mors on Visiting Father in Chonghua Palace of Emperor Guangzong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FANG Yan
(College of Historical Culture and Tourism,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Chengdu,Sichuan 610066,China)
When Emperor Guangzong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was on the throne,due to lack of mutual understanding between father and son,as well as the queen and eunuch’s sowing discord,Guangzong did not obey the etiquette of regular greeting and seldom met his father in Chonghua Palace.Emperor Guangzong’s seldom visit and his ignore of his father’s sickness and death caused serious shock and outcry both in the court and the public.Rumor disturbance and political unrest finally resulted in interior abdication and dramatic regime transition during Shaoxi period.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visiting father in Chonghua palace;rumor;Emperor Guangzong;Emperor Xiaozong
K245
A
1000-5315(2015)06-0125-07
[责任编辑:凌兴珍]
2015-07-03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宋代信息传播与管控研究”(11XZS008)。
方燕(1969—),女,四川岳池人,史学博士,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政治史、文化史及社会生活史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