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面对“渐行渐远渐无书”的当代阅读社会新常态
——写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设立“4·23世界读书日”二十周年之际
2015-04-10徐雁
徐 雁
(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江苏南京 210036)
·书香寄语·
坦然面对“渐行渐远渐无书”的当代阅读社会新常态
——写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设立“4·23世界读书日”二十周年之际
徐 雁
(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江苏南京 210036)
全民阅读推广的丰富社会实践,必然呼唤着阅读科学能给出理论和理念层面的强力支持。197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让“人人有书读,人人能读书”成为世界更美好的愿景之一,就向全世界发出了“走向阅读社会”的呼吁。二十年前,也即199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进一步作为,将4月23日宣布为“世界读书日”,以唤起全球各国对读物和版权保护的重视。
有鉴于阅读对于人们精神生活的巨大影响,及当代国民阅读率的日益走低,在2003年3月的全国政协会议期间,知名教育家朱永新先生联络上海作家赵丽宏等,就提交了关于设立“国家阅读节”的提案。而从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2014年《政府工作报告》首提“全民阅读”,到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再提“建设书香社会”,并在3月15日上午十二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闭幕后回答《人民日报》记者提问时表示:
我记得去年起草《政府工作报告》,我在听取各方意见的时候,不仅是文化界、出版界的人士,而且经济界和企业家都向我提出要支持全民阅读活动,报告要加上“全民阅读”的字样。而且还有人担忧,说现在我们国家民众每年的阅读量还不到有些国家人均的十分之一。这些建议让我深思,说明人们不仅在追求物质财富的增加,而且希望有更丰富的精神生活。
书籍和阅读可以说是人类文明传承的主要载体,就我个人的经历来说,用闲暇时间来阅读是一种享受,也是拥有财富,可以说终身受益。我希望全民阅读能够形成一种氛围,无处不在。我们国家全民的阅读量能够逐年增加,这也是我们社会进步、文明程度提高的十分重要的标志。而且把阅读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把它与工作方式相结合,不仅会增加发展的创新力量,而且会增强社会的道德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两次愿意把“全民阅读”这几个字写入《政府工作报告》的原因,明年还会继续。
说明我国政府高层期待在国家层面大力推动和促进“全民阅读”,向“书香社会”努力的愿景,在不断升级提高。
(上)
就“书香社会”的内涵而言,阅读就是要引导人们乐于并善于多读好书佳作、名著经典,惟其如此,才是开卷有益。人贵有读书成才之愿,知书明理之志。阅读,尤其是读名著经典和好书佳作,是人类求知开智之渊、鉴真审美之窍、修身养性之本……正是阅读,为人类开创了一个可持续发展,并且让生活愈来愈美好的文明社会,从而让人对于未来,永远充满着心理上的期待和行动上的追求。
不过就阅读文化学的视角来看,“建设书香社会”之类的美妙说法,其实只是人们一种主观移情式的愿景的表达方式,而其真实的社会基础,惟有促进和加强“全民阅读”。而“全民阅读”的真谛,也并不是要追求是书就读、人人见书就读的社会图景,而是要把最合适的读物推荐给最适合的读者,去求学得知,开卷获益。
宋代大文豪苏轼(1037—1101)在《李氏山房藏书记》中云:“象犀、珠玉、怪珍之物,有悦于人之耳目,而不适于用。金石、草木、丝麻、五谷、六材,有适于用而用之则弊,取之则竭。悦于人之耳目而适于用,用之而不弊,取之而不竭,贤、不肖之所得,各因其才,仁、智之所见,各随其分,才分不同而求无不获者,其惟书乎!”而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散文家、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1561—1626)云:“人类智慧和知识的形象将在书中永存;它们能免遭时间的磨损,并可永远得到翻新”,“书籍是在时代的波涛中航行的思想之船,它小心翼翼地把珍贵的货物运送给一代又一代”,“在读书的时候,我们与智者交谈”,但“书并不以用处告人”,“有些书只需品尝,有些需要吞咽,还有少数的应该细嚼”,“读书使人成为完善的人”,而且,“用书之智不在书中,而在书外,全凭观察得之”。
假如说,赠人以书,手有余香的话,那么导人读书,其善则莫此为大焉。
深圳、湖北和江苏等省市陆续出台推进全民阅读的“条例”或“办法”,全国性的《全民阅读促进法》也已应运而生,呼之欲出。这都意味着,以往由政府各有关部门和图书馆系统在每年“世界读书日”(4月23日)、“孔子诞辰日”(9月28日)举办的各种全民阅读推广活动,将在2015年建树起新的里程碑,形成一种培育和增益全民族“读书人口”,倡导“读书好,读好书,善读书”的“书香社会”建设的新常态。
2015年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设立“4·23世界读书日”二十周年,呼应我国全民阅读工程的全面转型升级,我认为,亟待整合海内外阅读学者的理论成果,传播各级各类图书馆员开展阅读推广的活动经验,在历史研究、学理探索和案例分析等不同层面,为全国图书馆人提供精神导引和活动指南。而各级各类图书馆尽早设立“阅读推广部”,各地省、市、县尽快组建“全民阅读促进会”,在国家层面组建“中国阅读学会”,就是让全民阅读常态化、书香社会建设共识化的组织保障手段。
务实推进我国全民阅读工程的进度,是一个从“全民阅读”向“书香社会”建设目标发展的时代新使命。为此,我们任重而道远。因此,有关的专家学者,要善于运用文化学、教育学、传播学、编辑学、生理与心理学、阅读学和信息管理学等各种理论方法,对当代中国图书馆界的阅读推广实践给予系统总结,进行科学提炼,形成方法论指导,而广大第一线的阅读推广工作者更要善于实践,勇于创新,敢于尝试和拓展,这样才能共同坦然面对一个渐行渐远渐无“书”的当代阅读新常态,而带着共识携手营造“书香社会”建设的大气场。
(下)
在全民阅读的视野中,作为社会的细胞——个人和家庭而言,“个人要有基本藏书,有条件的家庭要有个书房”,是阅读文化学界的一个共识。一个人要在社会上、时代里安身立命,首先要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因为举一可以反三,还可以触类旁通、融会贯通,进入一专多能、一通百通的大境界,而这起点,都离不开自己对于一篇佳作的学习、一本好书的研读及一门课程和学科的专业学识的钻研,因此依靠专业相关书籍,及人文、科学类的基本藏书,不断锻造自己的知识结构和阅读结构,是十分重要的。
曾有“五四新文化运动”时代“百科全书式学者”之称的历史学家毛子水教授(1893—1988),曾经担任过北京大学图书馆的馆长。他在《书籍与修养》一文中说过:“最理想的读书环境莫如自己有书……架上或桌上的书籍,有时可以使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主人,成为一个有出息的读书者。”早在半个世纪前,著名作家、翻译家梁实秋先生(1903—1987)在台北时所写的《雅舍小品》中也说过:“书房,多么典雅的一个名词!很容易令人联想到一个书香人家。书香是与铜臭相对峙的……一个正常的良好的人家,每个孩子应该拥有一个书桌,主人应该拥有一间书房。书房的用途是庋藏图书并可读书写作于其间,不是用以公开展览藉以骄人的……书房不在大,亦不在设备佳,适合自己的需要便是。”
因此,我们认为一个“书香人家”,不仅要有“机(指电脑)房”,还一定要有个书房,这个书房的文化元素,除了中外古今的基本藏书之外,应该还有字画和古典样式的家具等。因为在当今这种日新月异的动感时代,我们要为心灵、为家人保留一个宁静澹泊的地方——在书林中明志,在学海中致远。
同时,这也是陶冶自己的孩子养成安静求学、积极求知的良好阅读习性的所在。如果能够及早培养起这样的阅读习性,他将来上了学,肯定会是个甘学如饴的好学生;还会自己跑去图书馆,走进书店,做一个求知若渴的好读者;未来走向社会入了职,必然是个勤奋肯钻研的“学习型人才”。这种种的“果”,都离不开家庭文化温室的启蒙和培育,离不开学校的文化氛围和素质教育这个“因”。
孩子教育还要奉行“从无字句处读书”(周恩来语)和“天地阅览室,万物皆书卷”(叶圣陶语)的教育原则。书本学习主要获得知识,课堂学习主要获取学识,而成功的课外学习,则可以收获人生可贵的见识和胆识。一个孩子除了认真学好书本知识和课堂学识外,还须师长们利用寒暑假、节假日,鼓励他们走出家门,融入小群体,走向大自然,去观察了解社会、自然和人文胜迹。通过作文,或日记的方式,把自己野外活动过程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感所悟,用文字记录下来,以细化观察力,深化思考力,逻辑化自己的文字表述能力。
在一个家庭里,父母的知识、学识和见识,必然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自己的孩子的价值观。而且对于电视,更不能作全面的拒绝。对于那些根据中外古今文学名著改编的电影、电视剧,只要时间允许,都应该鼓励孩子观看,并提出进一步抽空阅读原著的要求。这样慢慢地就让他们对于原本高深的文学名著不再望而却步,而建立基本的亲近之感;对于电视中播出的一些知识性节目,如《科技博览》《探索与发现》及《世界各地》等,也都应该合理安排时间鼓励观看。
我们觉得,通过上述种种书里书外、课上课下、家里家外的读书求知方式的有机结合,可以在知识的互动中培养孩子喜爱阅读的习惯和主动学习的能力,实现从“阅读者”向“悦读者”的角色的转换,从而改善其求学的态度,塑造其知识的结构,使之综合文化素质(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在不知不觉中得到逐步提升。为此,我愿在“4·23世界读书日”的日子里,与大家分享一篇邵火焰先生所写的题为《你的“阅读树”》的美文。作为家长,他们夫妇到加拿大卡尔加里市探亲期间,深切地感受到了当地浓厚的“读书氛围”:
女儿居住在加拿大艾尔伯塔省南部的卡尔加里市。市中心有一座规模很大的公共图书馆,里面专门有一间“中文图书室”。女儿替我办理了一张临时读书证,我可以随时去图书馆读书。第一次去,我就感觉到很温馨。图书馆专门配有“图书导读员”,他们就像超市里的导购员一样。我对导读员说想读刘醒龙的《天行者》,导读员帮我在中文图书室里找到《天行者》,双手递到我手上。待我坐下来翻阅的时候,导读员又送来一杯冒着香气的奶茶,然后说了句:“先生,请慢读。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找我们!”
图书馆进门的墙上,还有一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那上面英文滚动播出图书分类的区域。如果不想麻烦导读员的话,可以自己看屏幕去查找所需的书籍。
我去的那几天,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里面看书,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七八岁的小学生。还有年轻的父母陪着三四岁的孩子在里面看童书画册。我听女儿说,加拿大从学前班开始,孩子们就被老师灌输了快乐借书、快乐读书的概念。除每天在校的阅读时间外,孩子们每天放学前,都从本班的“图书角”或从校图书馆,选取喜欢的书带回家朗读。节假日,家长也会带孩子到图书馆去读书,感受浓浓的书香气息。
加拿大图书馆从读者第一次进去读书开始,为每个读者都建立了一棵“阅读树”,就像超市购物的“积分卡”一样,每去一次就积一分,积满了10分,“阅读树”就上升一个枝丫。我一个月中去了12次,我的那棵“阅读树”已经有一个枝丫了。
据说,最喜欢“阅读树”的是孩子们,他们见面聊天时,往往会互相询问对方的“阅读树”有多高了。
阅读益脑多,书香养心长。无论你是孩子的尊长,还是学生的老师,无论你是公共图书馆还是院校图书馆的馆员,你浏览过本文后得到了一种怎样的业务借鉴、文化创意和思想启迪呢?
当年,苏轼与其弟苏辙(1039—1112)诗中提示道:“谁知圣人意,不在古书中。”又在送别一位落第秀才失意回家的诗中语重心长地说:“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诚然,在一个渐行渐远渐无“书”的时代,最怕的不是所谓“轻阅读”“浅阅读”或者“泛阅读”,而是人们浏览一过后没有想法感悟,不联系生活实际作“深思考”耳。
〔1〕 陈晓旻.“书能香家不须花”——访南京大学教授、中国阅读学会会长徐雁[J].山东图书馆学刊,2014(6)
〔2〕 徐雁.阅读的人文与人文的阅读[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4
徐雁,笔名“秋禾”,198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图书馆学系,现为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教授、江苏省政协常委、中国阅读学研究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