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元宵节:从童年到军营
2015-04-07周大新
周大新
今天看来,将正月十五定为元宵节,是两千多年前西汉皇帝们的一个贡献。正是这个节日,让辛苦了一年的黎民百姓,在经过了亲友团聚的春节后,又有了个狂欢的机会,好把积蓄了一个冬天的精力都发泄出来。
在中原民间,元宵节是一个近似于西方狂欢节的节日。
回首走过的岁月,我度过的元宵节已有几十个了。
童年记忆中的元宵节,是镇街上拥挤的人群、晃动的人头和不绝的人流,是坐在大人肩膀上,看在鼓乐声中走过来的踩高跷、游旱船的队伍,是人们不绝的欢呼和放肆的高叫。在镇街的十字路口,踩高跷、游旱船的队伍停下来表演时,人们的欢乐会达到巅峰,踩高跷的高手会在这儿翻跟头,几家吹唢呐的班子会在这儿比着吹“百鸟朝凤”,最重要的是游旱船的男扮女装的演员们,要在这儿把旱船撑得滴溜溜转,“她们”一个个涂脂抹粉穿红着绿,要故意在这儿借撑船的机会显示出自己“美妙的女儿身段”,逗人们笑得前仰后合。更有趣的是,有胆大的看客趁男扮女装的演员们不注意,猛伸手掏出他们装在胸前当乳房的大红薯,使得他们高隆的胸部塌了一半,那演员却假装害羞捂住了脸,那场景能把人们笑得流出眼泪,成群的笑声纠结成团,会顺着街筒滚出几里地远。
少年记忆中的元宵节,是在村头欢快地抡着自制的火把。离着元宵节还有几天,我们这些孩子就开始在家里和村里四处寻找用到一半的笤帚,实在找不到,就悄悄把娘新扎的笤帚藏起来,不管娘如何着急寻找也不拿出来。到了元宵节的夜里,大家一齐拿着笤帚、火柴和细绳子来到村头的田野里,把细绳子绑在笤帚的把上,然后用火柴点燃笤帚,一只手拎着绳子就抡起来,着了火的笤帚变成了一个火球,被我们抡成一个火的圆圈,几十个孩子一齐抡着几十个火球,边抡边快活地喊叫着,那场面极为壮观。更有意思的是,一个村子的孩子们一旦开始抡火把了,其他村子的孩子们看见后也就开始抡,这样,几个村子的许多孩子同时抡出无数个火的圆圈,伴着笑声和呐喊,还有大人们的鼓励和赞叹,天上皓月一轮,地上火光点点,天地呼应,那情景确实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无比的畅快。
青年时代记忆中的元宵节,是无数的灯谜贴在红灯笼上,看谁最先猜出来。我们这些青年男女在灯谜中穿行,一个个抓耳挠腮苦思冥想,都想把谜底先猜出来。谁猜得多猜得准,谁就可能得到异性的青睐。眼见得一对一对的男女因猜准灯谜心生好感而走在一起,甚至隐身到远处的暗影里,能把人急得和嫉妒得浑身冒汗。可我脑子转弯慢,猜灯谜的本领最差,干着急却没有办法。有时可把一条灯谜的谜底猜到了,还没开口,已被机灵的同学先报了谜底把奖品领走了。我记得我有一个元宵节只猜对了一条三等难度的灯谜,那灯谜的谜面是:开封城。要求是:答一个作家的名字。我给的答案是:茅盾。老师说:对了,请领走两颗水果糖。尽管没有一个女同学走过来向我表示祝贺,我还是眉开眼笑地乐了一个晚上……
从军后记忆中的元宵节,是看遥远夜空中的烟花。我记得有一年拉练进到沂蒙山里,到了元宵节晚上,恰逢我站九点熄灯后的第一班岗。我持枪站在哨位上时,远处县城的夜空中升起了绚烂的烟花,我高兴地叫了一声:嗷,看——带班的班长闻声走过来训了我一句:喊什么?怕敌人不知你站在啥地方?!我惊得急忙伸了伸了舌头,乖乖,我竟忘了自己在站岗!班长大概看出了我眼中的落寞,不忍心地又轻声叮嘱:你看烟花吧,我替你观察着四周,但不许喊。我急忙点头,急忙又把目光放在遥远夜空中的烟花上,照样看得兴高采烈,只是不敢乐出声来……
元宵节给了我太多的快乐,每一想起就对它心生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