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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国家形态的变迁与启示:1688年至今

2015-04-02王臻荣李华君

关键词:自主性财富利润

王臻荣,李华君

(山西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一 英国国家形态变迁的内在价值——“资本主义”

1688年光荣革命胜利后,英国建立了资产阶级新贵的统治秩序,次年《权利法案》的颁布标志着英国进入资本主义时代。既然以资本主义立国,那么资本主义究竟是什么呢?

“资本主义”,作为英译词,可以从“capitalism”一词中找到原始注解。“capitalism”由“capital”和“-ism”构成。“capital”,从词源上可以追溯到印欧语中“kaput”一词,原指“头”,是“牛”的数量词,在远古时代欧洲,用以衡量财富。后来,由“kaput”衍生出“capital”一词,原意是指对动物的买卖和占有。[1]到了12 至13 世纪,“capital”引申为“资本”,用来形容“利润”,具体形容“由资金、货物库存、货币数量或者货币带来的利润”[2],并成为现代意义上的“资本”含义。由此不难得出,“资本”原指利润,本义是指“财富”。

“-ism”来源于拉丁语或希腊语,作为名词后缀常表示“主义”、“宗教”、“特征”和“行为”的意思。“capitalism”的意思可以分为“利润主义”“利润宗教”“利润特征”“利润行为”。就每个复合词的表意而言,“利润主义”,可理解为以利润为核心的有完整体系的思想或信念。“利润宗教”,是对利润的信仰与遵从。“利润特征”,以利润为区别于他物的特点。“利润行为”,追求利润或实现利润的行动,包括个人行为与集体行为。

依据以上分析,我们对“资本主义”可以从形而上和形而下的两个角度去理解:从形而上的角度看,“资本主义”是一种信仰,是社会成员对利润(财富)的信仰与遵从,并形成一套完整的以“利润(财富) ”为核心的价值体系。在这个价值体系里,利润(财富) 就是国家立国之本、国家形态变迁之源,冥冥中主宰着国家的一切行为。从形而下的角度看,“资本主义”是具体的行为,当社会普遍以规模化的企业生产方式实现利润(财富) 时,资本主义就成为特定的社会生产方式,具备了区别于其他社会的基本特征,形成独特的社会经济形态。总而言之,资本主义既是以利润(财富) 为核心的价值体系,也是实现利润(财富) 的规模化的生产方式。

二 依附性国家的形成与发展(1688-1832)

根据杨光斌先生的观点,依附性国家指的是国家职能或国家的政治行为附属于经济的发展和扩大,经济行为处于中心而政治行为处于外围层次,是经济发展和扩大的被动反映。依附性国家最典型的特征就是,作为自组织系统的国家丧失公共性,偏离自己长远的目标,被私人资本或者其他社会组织作为实现自我利益的工具,政治行为依附于经济利益、财团利益、民粹利益。①……在国家理论上出现了俘获型国家、勾结型国家之类的说法。我们认为,这些所谓的新型的国家形态,都只不过是工具主义国家的翻版或另一种表达,是工具主义国家的衍生形态或变体。(参阅《政治变迁中的国家与制度》第249 页) 资产阶级国家的工具性或工具型国家观又可以看作是依附性国家……国家对于经济关系是依附关系的政治形式(参阅《政治变迁中的国家与制度》第245 页) 。当这样的自组织系统因为某种社会力量的约束而偏离自己的目标和利益,并进而丧失公共性时,也可以认为这个国家被俘获了。也就是说,国家不但会被作为私人的资本俘获,还可能为其他社会力量俘获。因此,除了经典意义上的工具主义国家的变体,即政治力量为经济力量俘获,……民粹主义盛行的国家其实也是这样的俘获型国家。(参阅《政治变迁中的国家与制度》第251 页)

英国建立资本主义国家后,议会成为国家所有政治权力赖以存在的基础,扮演议会主人角色的商人和士绅随即将私人财产权、放任商人逐利行为上升为国家目标和重要的职能。建国初,英国议会从法律上确定了私有产权制度,保护了资产阶级新贵的实体财产;从1750年至1820年间,国家不仅放弃对劳动力流动的管制,赋予雇主获得从外面雇佣帮工的无限权力,而且还通过了4000 个法案,支持资本家疯狂圈地近800 万英亩[4]146,以进行工业生产。此时的国家不仅为资本家大规模地投资、生产提供了基本条件,还放弃了都铎王朝时期全面干预经济生活的行为,扮演“守夜人”角色,强力阻止市场参与者使用强迫力量,但不干预、不限制个人的投资决策、工作选择、工资水平、价格波动等市场因素;只要自由市场经济系统没有需求,就不会对放任经济造成的负外部效应做出回应,推动社会全面进入自由放任经济时代。

面对资产阶级新贵在海外市场的利润欲望,国家继续充当商人攫取海外利润的工具,利用殖民地为母国的制造业提供原料和市场。从1689年到1763年,英国和法国发生过四次战争,在持续了7年的第四次战争中,终于从法国手中夺得了加拿大以及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全部领土,还得到西班牙的佛罗里达。与荷兰的数次战争后,取代了荷兰成为主要的船运国,建立起庞大的商船队和海军。加上伊丽莎白时代以来的殖民拓展,英国一跃成为第一流的殖民大国,为国内资产阶级新贵在欧洲、非洲、美洲之间建立起了跨大西洋贸易网,建立了对亚洲进行贸易掠夺的通道,以国家军事力量为国内资本家打造了一个世界市场,为之形成了商业霸权。进入工业革命时期后,国家为转向工业生产的资本家积极寻找生产工业原料的殖民地,于1788年和1806年分别占领了澳洲和南非开普敦作为供给工业原料的市场。

有人评价英国国家与资本家的关系:“思想和政策的新阶段的特征是政府利益和私人利益的结合,国家和商人利益的结合,而他们所追求的理念不仅是国家实力,而且是国家势力与私人利益的结合。”[5]

从英国的这一段历史不难看到,国家还不是拥有自主利益的自我组织,国家的政治利益依附于经济利益,国家的公权力仅仅为私人资本牟利提供服务。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国家被资本家阶层利益俘获,正如马克思所言,“国家只不过是资产阶级的管理委员会,仅仅是为国内外贸易政策保驾护航的工具。”[6]

三 依附性国家向自主性国家过渡(1833-1938)

与依附性国家的根本区别在于,自主性国家的政治行为不再成为经济的被动反应,作为自组织系统的国家恢复了其公共性,在不同阶级的利益冲突中充当仲裁者的角色,介入社会资源分配并体现分配正义的伦理价值。普朗查斯从资本主义国家与社会统治阶级的角度阐述了国家的自主性,将国家自主性描述为国家扮演仲裁者的角色。他认为,为了统治阶级长久稳定和整体的利益,国家日常运作会与统治阶级的各组成部分分离;甚至在特定条件下(战争或经济危机),国家政策还会与资本家阶级的短期利益相冲突。总之,国家相对独立于不同阶级的特殊利益,才能保证资本家的长期利益的稳定。

在1688年到1832年间,为了追求财富积累的效率,国家完全依附于经济,虽然创造的社会财富成几何倍数增长,但“无视社会其他阶层的生存需求,纵容国内严重的两极分化、无视环境污染以及经济危机的破坏性。上层社会弥漫着奢靡安逸,下层社会充斥着残忍酷虐,随处可见虐待童工的惨景、城市污秽不堪的环境、猖獗的暴力犯罪等等。”[4]208国家对经济的完全依附性,催产了破坏力极强的经济危机,造成大量商品积压,大批生产资料闲置,生产企业、商家、银行纷纷破产,生产迅速下降,失业工人遍及每个角落,整个社会生产陷入混乱。人民恶劣的生活状态导致了19 世纪上半叶剧烈社会冲突与政治动荡等危机。在社会生产秩序混乱,利润获取率骤降的社会危机中,1833-1938年间英国开始从依附性国家向自主性国家转变,最主要表现在国家出现了独立于不同阶级利益的意识,开始介入到社会资源分配,国家开始顾及弱势群体的利益,为之提供社会福利并保护生态资源,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分配正义的伦理价值。但是国家对经济仍然被动反应,在劳资冲突中义无反顾地保护资方利益、对资本负责,还未能全面以“仲裁者”的身份出现,因此将这个时期看作是过渡时期。

从地缘政治的视角来看,中亚位于亚欧大陆的心脏地带,北接俄罗斯,西邻北约,南与土耳其和伊朗相邻,在东部与中国新疆隔山相望,是我国西北地区安全的重要战略缓冲地带。中亚也是“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必经区域,是连接中国与欧洲的重要陆路通道和油气管道运输的重要走廊。此外,加强并深化同中亚国家的互信与合作,对于打击恐怖主义与境外“三股势力”,维护中国西北边疆的社会稳定意义重大。[2]

(一) 国家在社会资源分配中的正义性

由于19 世纪上半叶的社会危机,国家开始关注到人民悲惨的生活,致力于改善社会的恶劣状况。1833年国会通过了禁止雇佣童工的法案,限制劳动时间、保护童工、女工安全、航行安全等法令,标志着国家开始关注放任经济的负外部效应,开始萌发出正义性。19 世纪40 到70年代,国会通过了改善市政工作、改善工厂、监狱和精神病院的法案以及对初级学校予以补助的地方法规。对病患、穷人实施救助,积极鼓励社会慈善事业发展,到60年代慈善事业发展到高峰;国家认可工会的合法地位,保障工人的休息权利。19 世纪80年代国家大量创办学校、补助学校,实施教育改革。到了1933年,国家首次以改善弱势群体生存状态为目标,将公共财政对教育、生活和卫生环境的支出制度化。总体来说,在1833年至1938年这100 多年时间里,国家在社会财富分配中,体现了正义性。此外,在面对劳资利益冲突中,尽管“国家的一些极端行为说明在强有力的利益团体控制下,国家仍然没有获得中立的仲裁者身份”[4]415,但是也开始积极干预,遏制工业资本压榨剥削。国家的这些行为给社会带来了福利和进步。到二战前,英国福利国家的初步建立,证明了国家对社会阶层利益的相对自主性的出现。

值得注意的是,在1833-1938年间国家自主性的出现,并不能令人忽略国家对经济和资本新贵阶层的高度依附性。

(二) 国家对经济的依附

在这100年里,国家仍然主要遵循自由放任经济,“尽管在20 世纪30年代国家出现类似凯恩斯主义的干预经济行为,但这种行为主要是来自农业、工业和建筑业资本家强大的力量”,而非国家的自觉意识。[4]146从1845年至1849年,国家为了继续维护经济利润增长效率,废止粮食进口税法案和航运法案,放弃重商主义,推行自由贸易主义。甚至为了维护利润积累率,在一战前夕不惜可能产生经济膨胀的恶果,而放弃金本位以保证物价上扬走势。1920年为了缓解通胀带来的经济萧条,大幅裁减在教育、住宅建设、失业救济等方面的预算,以支持工商业,结果造成世界市场崩溃。1936年,国家财政为了扶持建筑业和农业而再次社会福利性支出。面对海外市场利润增长率,正如英国小庇特说:“英国的政策,就是英国的商业……推进英国国家利益,也意味着保护它的广及全球的商业利润。”[4]148说到底国家利益便是那些能够组织生产并创造利润的资本权贵商业利益。为了保护英国在南美的商业利润,托利党的卡斯雷尔纵容了革命的政府。为了把商业扩张到中国,巴麦斯顿对中国发动两次鸦片战争,并与印度、缅甸等一起将亚洲国家作为母国资产阶级工业原料供给和工业产品消费的最大市场;为了扩展市场,工业化的英国还开拓新西兰、加拿大殖民地;1875年英国买下苏伊士运河,随后又取得埃及。英国修建的铁路、港口、水道以及各种工业制品以及资本很快将南美洲大部分纳入到英国经济的势力范围。为了遏制德国对英国在欧洲大陆的海外利益以及海外市场的威胁,最终英国以灾难性的代价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三) 国家对资本的依附性

国家对资本的依附性,主要表现在劳资冲突中的角色以及资本权贵对重大决策的影响力。在这100年中国家在处理劳资矛盾时,仍然偏向强势的资本阶层,未能充当中立的仲裁者角色;在重大决策时,也未跳出资本权贵的利益圈,做出自主决策。一战结束后,资本权贵要求将有限的财政资金用于经济津贴,于是保守党政府将由财政支持的养老金制度改变为个人强制储蓄模式的养老金制度,并减少经济不景气地区的失业救济,反而倾向于富裕地区。1925年,首相鲍尔文不顾工人悲惨生活的现实,积极维护资本家降低工资、延长工作时间的主张,宣称“为了国家利益,工人应当降低工资”[4]397,刺激了全国工人开始大罢工。1927年又以比较极端的方式,从法律上规定了大罢工和工会政治性经费支出的非法性。

二战前夕,英国国内报界巨子、企业界大亨等社会权贵人物因为担心重整军备会摧毁国内财政,招来重税而引发革命,力主国家对德和谈妥协,因此面对战争危机,国家未能重整军备,采取强硬政策,对德国和意大利频发的违约助战行为,一再劝诱和妥协,加速了二战的爆发,最终使英国在毫无准备下陷入了世界大战。

战争像巨型的锅炉焚烧着国内的物资和人力,放任的市场无力供给战争的需要。战后,国内经济受到重创,无休止的通胀困扰着国内经济秩序,与此同时海权与殖民地的丧失意味着原料市场的萎缩。社会财富急剧缩水,利润增长微乎其微,而苏联与东欧的壮大也对当时政权形成巨大威胁。在这样的危机中,英国开始摆脱对经济、资本的依附,全面介入社会资源分配,将自主性发挥到了极致。

四 自主性国家发展(1939-)

1939年至1950年间,战争以及战后恢复的需要,国家采用计划经济方式,将经济活动纳入到政治行为中,其对经济的自主性走向极限。与此同时,国家以仲裁者身份应对统治阶级利益以及不同阶级利益的冲突,积极介入社会资源的配置,全面建立了国家福利制度。即便20 世纪80年代后,国家回归了自由经济模式,大幅裁减了福利支出,但是国家对经济的主动回应能力以及仲裁者的身份依旧保留下来,体现了典型的自主性特征。

(一) 国家对经济的自主性

1939年英国卷入二战后,为了集合国民收入和工业劳动力应付德国,国家抛开自由经济,以计划代替市场,由政府全权使用人力、分配物资、限定工资、规定物价、改变税率。战后基于恢复生产能力和秩序的需要,国家延续了计划经济政策,直接将20%的工业收归国有,并以法律形式规定了政府具有购买私人财产、直接经营并供给铁路、煤电等公共产品的资格与权力。[4]395同时国家还运用财政金融手段降低或提高利率,鼓励或抑制投资,以赤字财政刺激经济。国家提高奢侈品税、进口货税以及控制分期付款货金,以降低人民消费,平衡收入不均,强化对市场的直接控制。国家支配经济运行的计划经济模式一直延续到1949年。

遗憾的是,国家直接控制经济的策略未有效化解战后通货膨胀,没有解决国内经济濒临破产的困境,于是从20 世纪50年代开始,逐步放弃对经济的直接控制,将部分企业还给私人,终止部分公共产品的供给;当工商业能在相当程度上对市场的供求关系变化做出反应时,国家只关注市场是否仍处于健康状态。20 世纪60 至70年代,通货膨胀再次来袭。为了控制高速上行的通货膨胀,国家摆脱了来自资本家和工会的双重压力,坚持采取抑制物价与削减工资并行的计划,将财政结余用以补贴农业和工业,通过扩充生产的方式成功抑制了延续8年之久的通货膨胀。20 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国家意识到计划经济模式正在阻碍经济效率提高和财富增长,于是开始大范围收缩国家的经济权力,关闭了陈旧低效和成本过大的国企,通过提高利率、制造品的增值税、石油价格以迫使小型国企压低工资、裁减工人,实现私营化转型,最终将资源配置权还给市场,再次回归自由主义经济。不过与战前的放任自由经济相比,国家对市场运作不再是放任不管,而是通过宏观调控的手段积极干预出现危机信号的市场行为。

(二) 国家对资本的自主性

1976年是国家处理劳资纠纷立场的分水岭。1961年国内出现通货膨胀,工会要求增加工资以应付飞涨的物价,而工商业的资本家要求降低工人工资、降低税率以增加生产。国家实施提高税率的政策后,为了弥补资本家采取了劫贫济富的政策,首先宣布减少征收富人税,完全豁免资产盈利,但同时冻结工人工资,禁止工会涨工资的申请。其次,国家大幅缩减公共支出的同时,倾向将有限的资源投资于富人阶层对公共产品的需求。1971年国家出台《劳资关系法案》否定工人拥护的“一厂一工会”的原则,规定了罢工前6-7 天的冷静期,设立了执行劳资协约的专门法庭,并赋予其严格限定、惩戒不公平的劳工行动的司法权。[4]496-498

面对劳资利益冲突,国家一边倒的做法丝毫未动摇通货膨胀的猛烈势头,反而要承受来自工会更大的反抗以及由此引发的工商界大佬们新一波的压力。于是国家在1976年改变策略,对工商界大佬和工人领袖们软硬兼施,邀请双方到首相府恳谈,讨论工资、物价和国家贸易逆差等等,最终使双方在同步执行平稳物价和停止涨工资的协议上达成共识,至此国家以仲裁者的身份出现在劳资谈判桌前。如果说1976年以前,国家处理劳资纠纷的偏私的行为表明它仍然是富有阶层的政府,专施惠于上层而忽略大众,但1976年以后,国家处理阶层利益冲突的中立性表明它正以一个仲裁者的身份出现。

(三) 国家分配社会资源的正义性

斯蒂格利茨曾经认为,国家之所以关心不平等,是因为较高水平的不平等往往会带来各种各样的社会和政治问题,产生不利于投资的环境,降低利润增长率。二战前国内巨大的贫富差距所引发的治理危机令国家吃尽了苦头。战后到50年代初期国家为全民建立了从摇篮到坟墓的全面福利制度,以根除影响生产能力的社会危机。

从20 世纪40年代开始,国家实施向全民提供免费中学教育,为国民承担大部分房租费用,向学生提供学校午餐补助等全面福利计划。20 世纪70年代中后期,国家教育支出一改以往偏好富阶层方向,裁撤对私立优等学校的补助金,将经费充分花在合级学校,通过大笔投资建立公立学校、次级高等院校、全民美学教育、社会成人教育以实现国内教育均等化。国家对劳工阶层的教育投资,不仅补偿高等教育的缺陷,而且增加了工薪阶层晋升和改变命运的机会。同时应国民要求,国家大量拨款发展画廊、歌剧院、芭蕾舞团等艺术项目,从多方面增进国民环境和文化美。但是在60年代,由于全面福利支出超出了社会财富积累速度,即快速扩张的需求与有限度生产供给能力之间的矛盾引发了通货膨胀或者产生了经济增长停滞。国家超越国民对全面福利的依赖,实施大规模缩减公共福利支出。在80年代到90年代开始改革福利制度,采取公私合营、国家与社会共同承担费用、只保障基本生活等方式节约财政,以控制需求,刺激停滞的经济。改革后的福利制度沿用至今。

总体来看,二战结束至今,国家积极进行社会财富的二次分配,在就业、养老、医疗、法律、生育、住宅、教育、收入等领域,为普通民众提供基本保障,降低了资本家在追逐利润过程中对其带来的损害。同时国家也能超越民粹主义的控制,及时抽身而出在福利支出与经济增长之间寻找到平衡点。

(四) 基于国家利益的对外战争

当国家福利制度全面建成时,国民财富分配涉及大多数国民。此刻战争的经济意义也具有全民性或者是国家性。二战结束后,为了维护本国在远东地区的经济利益,英国积极参与并退出了朝鲜战争。1950年,英国为了使美国支持英国在马来西亚的殖民战争,维护英国在远东和东南亚的战略利益,作为交换而参加了朝鲜战争以支持美国战争政策。1950年中国参战后,为了避免中英贸易中断、避免英国在华利益遭受报复性打击,英国坚决反对美国对华经济封锁。这也成为促成英国力主停战和谈的主要因素。

与此同时,英国意识到石油已经成为经济发展的血脉,是利润增长、财富积累的根基。因此,为了争夺石油控制权和开发权,英国针对石油探明储量占世界一半以上的中东地区,参与、发动了四次战争:1956年,埃及单方面将受英法控制的苏伊士运河及苏伊士运河公司全部财产收归国有,但是英国对苏伊士运河有着贸易利益同时还依赖苏伊士运河公司的财产继续援助国内经济恢复,因此发动了第二次中东战争以获得苏伊士运河及苏伊士运河公司的控制权。1993年,为了防止伊拉克占领科威特后垄断中东石油资源、抽走科威特在英国的巨额资产和工业股份,以形成摆布国家经济发展之势,英国积极参加了对伊战争。2003年,英国为了在后萨达姆时代的伊拉克获得石油和天然气开采权,积极参加了伊拉克战争。作为支持美国的回报,2009年英国获得了鲁迈拉油田——伊拉克最大的油田——20年的开采权。①英国《独立报》2011年4月19日报道,英国政府最新解密的官方档案文件显示,英国政府在参加伊拉克战争前,英国石油公司巨头们急切盼望进入伊拉克,但担心政治分配协议使他们失去机会。因此,英国政府决定通过支持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以获取在伊拉克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利益。对伊战争结束后,作为回报英国获得了伊拉克最大油田——鲁迈拉油田——20年的开采权。2011年,虽然没有法国在利比亚那样直接的利益,但是考虑到利用利比亚反政府武装推翻卡扎菲政权,可以在该国谋取更大的石油利益,英国也积极加入战争。

为了攫取新兴能源的天然气,英国趁美国反恐之机参与了阿富汗战争。2001年,英国注意到了中亚地区重要的战略位置和丰富的战略资源,于是以反恐名义,借助美俄在阿富汗角逐之机,积极参战,希望在美国抢占中亚的地缘战略利益及丰富的战略资源时,也分得一杯羹。

从二战后英国参战的历史可以看到,英国仍然沿用了建国以来的以军事优势谋取国家利益的做法,区别在于国家代表的群体规模已经由17 世纪的小部分的资产阶级新贵扩展到了更大的群体,国家福利制度的建成决定了国民财富分配的全民性。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国家维护大财团海外利润率的同时,也惠及了国内的弱势群体。正如亨廷顿所言,“在经济增长的以后阶段,经济发展使得更广泛地分享物质利益成为可能,最富有的国家其财富分配往往是最平均的。”[3]121

五 国家形态变迁的启示

(一) 庞大的人口需求和需求引致的生产和供给行为间矛盾是国家形态变迁的根本动力

显然,生产和供给行为带来的财富积累不仅仅是为了养活更多的人口,而是要不断改善更多人的生活质量。衡量生产和供给能力高低的标准就是能否实现社会财富量的快速积累、质的飞速提高,能否以此为基础惠及全民。

国家——作为人的共同体——其终极目的自然是满足共同体成员的生存和超越生存的需求,财富的积累与分配也顺理成章被视作核心价值,高效能的生产和供给行为就成为国家的首要目标。于是,庞大的人口需求和需求引致的生产和供给行为间矛盾的发展,决定了国家形态与时推移地发生变迁。维护财富积累和高效能生产的需要,也能解释为何国家坚决不改变依赖军事力量攫取海外财富的方式。

当社会处于财富积累的初期阶段,生存性需求压倒一切,显然获取和积累财富至关重要。国家自然将商人阶层的利益视作国家利益,建立一系列的制度保护和稳定积累财富的途径,鼓励商人阶层受利益驱动的一切行为,纵容其对自然实施掠取性开发、甚至协同其以武力掠取和分配生产资料。在这个阶段,国家会成为经济发展的走狗,政治权力依附于经济,成为资本权贵牟利的工具,而无视社会民众对社会财富的消费需求。

在财富积累的以后阶段,大量人口无从获得生活资料而产生大面积贫困和犯罪。这些冲击生产和损害财富积累的社会问题根本上只能通过扩大社会财富分享范围解决。而丰饶的社会财富使得更广泛地分享物质利益成为可能。国家在解决社会财富二次分配的过程中逐渐显现出正义性,萌发出自主性。此外,财富的积累和分配的广泛性促使社会人口快速增加,产生需求膨胀,不时地形成经济过热,进而又损害了财富可持续增长的目标。为此,国家不得不出手干预经济,或者使用金融手段或者使用行政手段,同时有效处理棘手的劳资冲突,促使干预经济行为的最后胜利。于是国家在干预经济、处理劳资冲突中的角色不断向仲裁人转化,最终转向自主性的国家形态。

总之,财富才是国家奋力追求的目标,以依附性国家形态存在还是以自主性国家形态出现,皆是特定时代积累财富和分配财富的内在需求。当发展经济或者是GDP 被认定为财富的化身时,市场——作为需求与生产和供给行为的载体——会成为庞大的需求方,国家则成为供给方。有什么样的需求必然提供什么样的政治产品。自主性国家的出现和发展是出于解决现实而又迫切的供需矛盾的需要。20世纪后期,政治家们都领悟到为求解决市场中的某些问题,必须牺牲一些主义来将就当时的实际形势。

(二) 国家在治理危机中萌发的自主性是有限的、相对的

国家自主性的伸张并不是无限制的。首先,国家在干预经济生活与社会冲突时,其职能是有限的。即,国家干预经济的方式仍然是按照既有的经济秩序实现的。在社会冲突中,关注以制度结构的方式解决冲突,试图在现有的财产和权力关系的基础上融入相互协商与合作,因此,避免了国家对经济和社会的完全控制。正如施密特所言,“当国家完全控制了社会,将导致国家与社会合二为一,在这种状态下,所有事情至少在潜在意义上都是政治的。……国家的自主性与独立性就会消失,这导致一种弱国家,国家本身的有效性就越差……”[7]

其次,从国家自主性与工具性关系理解,国家自主性是相对的,本质上仍然是工具主义国家的衍生。从治理危机中产生的自主性国家,其发展动力仍然是对利润的不懈追求,从根本上也仍然未摆脱国家对经济的依附性,因为无论是化解社会危机还是经济危机,最终仍然是建立实现利润的有效秩序。于是在普朗查斯看来,“体现公共利益的国家自主性并不能否定其阶级性,而恰是实现资产阶级阶级统治的条件。他认为资本主义国家并不直接代表资产阶级的经济利益,而是维护资产阶级的政治利益,代表其实现政治统治,经由政治统治秩序实现经济利益。”[8]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国家自主性仅仅是政治环节的相对独立性,根本上仍然未脱离工具性的元国家形态范围,未脱离对经济依附的实质。

最后,国家并不是我们追求的目的。庞大的人口需求和需求引致的生产和供给行为间矛盾促使国家在治理危机中萌发并发展出自主性,斯考切波也认为“国家有脱离统治阶级控制的潜在自主性………可以制定、追求并不简单反映社会组织、阶级或整个社会的需求与愿望的目标。”[9]理论与历史证明国家作为实现政治价值的工具,并不是我们追求的目的,它是可以根据需要被改变的。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当利润核心的价值体系送给国民分享巨额财富的厚礼时,也捆绑配送了不胜其烦的全面危机。首当其冲的是利润增长的生态极限。利润(财富) 的增长归根结底建立在破坏自然生态的基础之上。以利润(财富) 为核心的价值体系能轻易突破地域和文化差异,迅速蔓延、扎根成长,生态环境的全面破坏必然成为普遍性,最终导致社会新陈代谢再生产的最基本条件趋于毁灭。其次,这一价值的蔓延促成的是一个脆弱的利润增长生态圈。当这个价值体系成为普世价值时,利润增长生态圈中的多样性消失,规模化的企业生产方式成为单一物种。一旦利润增长生态链的某一环节断裂,整个利润增长生态圈就会毁于一旦。最后,被边缘化的传统价值、生活方式等,都会以种族、民族仇恨的名义燃起战争硝烟。面对由价值体系带来的治理危机,怎样的自主性国家也会陷入点金乏术的境况。在人类历史规则面前,国家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因为它仅仅是历史的执行者,而非创造者,而真正的创造者是广大民众对物质、精神的庞大需求。

[1]Harper,Douglas.Online Etymology Dictionary[OL].http:∥dictionary.reference.com/browse/capitalism

[2]James Augustus Henry Murray.A New English Dictionary on Historical Principles:Vol 2 [M].Oxford English Press,2013:93.

[3]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M].王冠华,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121.

[4]戴维·罗伯兹.英国史:1688年至今[M].戴 恒,译.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0.

[5]波斯坦,等.剑桥欧洲经济史:第七卷[M].王春法,等译.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2:470.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274

[7]Renato Cristi.Carl Schmitt and Authoritarian Liberalism[M].Univ.of Wales Press,1998:182,

[8]杨光斌.政治变迁中的国家与制度[M].北京:中央编译局社,2011:257.

[9]Theda Skocpol.States and Social Revolutions: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France,Russia,and China[M].Cambridge:Cambridge Univ.press,197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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