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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前十家农书论考

2015-04-02魏代富

关键词:时记月令艺文志

□魏代富



宋前十家农书论考

□魏代富

本文选取史志目录著录的、现在已经亡佚的宋以前农书十种,进行简约的辩证,主要论述其作者大体生活年代、生平事迹;论述书籍在史志书目中的著录、流传情况以及亡佚的时间;通过他书徵引的佚文等推测其体例、主要内容;分析后世辑本中存在的问题;等等。

宋前;农书;亡佚;辩证

中国自古以农业立国,典籍所载诸圣贤,亦多涉猎于耕种。如《商子·算地》云:“神农耕教而王。”《墨子·尚贤中》:“古者舜耕历山,陶河频,渔雷泽。”《尚书·舜典》云:“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孟子·万章上》:“伊尹耕于有莘之野。”周嗣后稷之业,特重农业,虽天子之身,仲春则有躬耕之劳,四时而有烝尝之祭。降及战国,百家争鸣,而农家得以侧身九流之列。然后世农家之书,典籍所载则略显其寡,《汉书·艺文志》著录九篇,仅多于名、墨两家,《隋书·经籍志》仅著录五部,至《旧唐书·经籍志》始见增多,《新唐书·艺文志》又将园林、货币等增入,方为蔚然。然复经淹滞,亡佚甚多,俾后世难窥其貌。今选录宋前十家,撰为提要。又史志所载,亦非全貌,《北户录》引卢龙《时经》,《四时纂要》引《法地利经》、方山《厨录》,《岁时广记》引唐《四时宝镜》,皆似宋前农书,诸家史志未录,且待后来详考。

一、范蠡《养鱼经》

《养鱼经》,《隋书·经籍志》、《世说新语·任诞》注、《岁华纪丽》、《四时纂要》俱作《养鱼法》,旧题范蠡撰。《隋书·经籍志》曰:“梁有陶朱公《养鱼法》一卷,亡。”唐《北户录》、《岁华纪丽》既皆有徵引,则是书魏征著《隋书》时未得见,非亡也。两《唐书·艺文志》、《遂初堂书目》、《宋史·艺文志》皆著录,则是书宋代尚存。元初阴时夫《韵府群玉》有《种鱼经》,云范蠡作,明焦周《焦氏说楛》引《养鱼经》治鲫鱼事,《格致镜原》云出《种鱼经》,若事果为《养鱼经》文,则其书或明代尚存。明以后书目未见有著录者,则或亡与明清之际也。后世辑是书者,有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本,据《齐民要术》辑录两条。是书之作者、作年,今说不一,《中国古代动物学史》第十三章《中国鱼类学史纲要》直接定为范蠡作[1],其误自不待言。又或以为即贾思勰自作[2],然习凿齿《襄阳记》既有是书之名,则其结论亦不攻自破。按:《隋书·经籍志》此云“梁”者,当指阮孝绪《七录》,非言梁时产生也。《世说新语·任诞》篇注引《襄阳记》曰:“汉侍中习郁于岘山南,依范蠡《养鱼法》作鱼池。”习郁其人,据《后汉书·逸民列传》注引《襄阳记》、《艺文类聚》卷四十九引《襄阳耆旧传》(即《襄阳记》),乃东汉光武帝时人。然《襄阳记》作者习凿齿乃东晋人,去光武帝时已三百餘年,不可卒定为其书光武时已经产生。《齐民要术》引文中有“赤精子”,《汉书·哀帝纪》“待诏夏贺良等言赤精子之谶”,颜师古注引应劭说:“高祖感赤龙而生,自谓赤帝之精。”又《李寻传》:“成帝时,齐人甘忠可诈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以言‘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于天,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下教我此道’。”则赤精子者,为汉高祖也,乃汉末齐人所伪造,东汉末许邵仍以汉高祖为赤精子。此书云范蠡为赤精子,则当汉亡之后,不复尊汉,故可移置于范蠡。则是书之产生当在三国、西晋时期也。今观其文,有齐威王与范蠡之对,有“鱼满三百六十则蛟龙为之长,而将鱼飞去”之语,或违史实,或涉荒谬;其语又浅淡庸俗,或当为其时齐鲁间浅人所作。

二、卜式《养羊法》、《养猪法》、《月政》、《畜牧》、《栽种法》

《隋书·经籍志》云:“梁有卜式《养羊法》、《养猪法》、《月政》、《畜牧》、《栽种法》一卷,亡。”卜式事见《史记·平准书》、《汉书·卜式传》。《史记》称其“以田畜为事”,又载其牧羊事,《三国志·吴志·韦曜传》有“卜式立志于耕牧”句,《齐民要术·养牛马驴骡》有“卜式编户齐民,以羊马之肥,位登宰相”句,“月政”、“栽种”二字从“田”、“耕”字中出,“养羊”、“养猪”、“畜牧”从“畜”、“牧”字仲出。《通志·艺文略》以《月政》三书为一书,作《月政畜牧栽种法》,据其书名,《月政》盖如《月令》一类,以月编排,录十二月之事也;《畜牧》则专言动物养殖;《栽种法》则专言植物种植,若果为一书,当总其名,不当如此繁琐。又或疑《月政》三书非卜式撰者,以为前既有养羊、养猪,则其后不当复出畜牧之书[3],然古人伪造书者非一,所托一人之身,则其重复不可避(如仅托名东方朔历法岁占之书,《隋书·经籍志》即有《东方朔岁占》、《东方朔占》、《东方朔书》、《东方朔书钞》、《东方朔占侯》、《东方朔历》六名)。此书名相复,惟可证诸书或非一人伪撰也。《隋书》引《七录》既云诸书亡,两《唐书·艺文志》亦不见著录,隋唐类书亦不见徵引,其所亡固在梁以前。后世辑是书者,有马国翰辑《养羊法》一卷,从《齐民要术·养羊》中辑出。马氏辑本将“卜式云牧民何异于是者”以下文字皆著录,恐非。《史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也”即“牧民何异于是者”之语,《史记》下作“以时起居,恶者辄斥去,毋令败群”,若敷衍其文,则虽有小异,不应全别。今审《齐民要术》所引,论牧羊、羊圈、除秽、饲养,皆与“恶者辄斥去”无关,则贾氏引文,非但“牧民何异于是者”以下文字非《养羊法》之文,即如此句,亦或是《史记》之变文,未必出《养羊法》也。

三、武则天《兆人本业》

《兆人本业》,又称《兆人本业记》,唐武则天删定。《旧唐书·则天皇后纪》:“太后尝召文学之士周思茂、范履冰、卫敬业,令撰《百僚新诫》、《兆人本业》各五卷,藏于秘阁。”据《玉海·食货志》引《唐会要》,事在垂拱二年(686年)四月七日,原书云五卷,《德宗纪下》:“贞元六年(790年),百僚进《兆人本业》三卷。”又《文宗纪》:“大和二年(828年),敕李绛所进则天太后删定《兆人本业》三卷。”则是书既编修完成,武则天亲自删定为三卷也。又上《则天皇后纪》云《兆人本业》初编订,乃“藏于秘阁”,《玉海》引《唐会要》则作“颁赐朝集使”,盖此书初成,武则天即加删定,五卷本乃藏于秘阁,三卷本则颁赐臣下。该书内容,据《玉海》引《书目》:“《兆人本业》载农俗、四时种莳之法凡八十事。”该书体例不详,据《书目》,八十事为三卷;又吕温《表》云:“谨缮写前件书凡二十篇,共成三卷,谨诣东上阁门奉表陈先以闻。”前件书即《兆人本业》,上云八十事,此云二十篇,则以四事为一篇。(《玉海》引吕《表》作十二篇。)该书唐代流行甚广,吕温《代文武百寮进农书表》云:“臣等伏准故事,每年二月一日,以农务方兴,令百寮具则天大圣皇后所删定《兆人本业记》进奉者。”又《德宗纪下》:“敕李绛所进则天太后删定《兆人本业》三卷,宜令所在州县写本,散配乡村。”是朝野间皆配有此书,并每年二月一日,令百官进是书。是书,《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崇文总目》、《宋史·艺文志》皆著录为三卷,其后书目不见著录,恐经宋元战火,书遂亡也。遍察诸书,不见徵引,盖其所撰者为文学之士,其云“撰”,亦当据他书辑录而成,故是书恐不出其他农书范畴,故诸家徵引,不取此书;有唐既灭,影响亦衰,遂不复为世人所重也。

四、王綝《园庭草木疏》

《园庭草木疏》,唐王綝撰。王綝,字方庆,《新唐书》有传。《旧唐书·经籍志》不见著录,《新唐书·艺文志》云:“王方庆《园庭草木疏》二十一卷。”李德裕《平泉山居草木记》云:“余尝览想石泉公家藏藏書目,有《园庭草木疏》,则知先哲所尚,必有意焉。”其所见,盖即王綝所著也。本传称其:“家聚书多,不减秘府,图画皆异本。”《封氏见闻录·图画》云:“吏部尚书王方庆宅院有虔山水之迹,为时所重。”盖王綝家中园庭,多聚草木,因立志以成书;云“疏”者,则又据家中所藏书,详为之注疏。然既为二十一卷,所记当颇为芜杂。《高丽史·宣宗世家》载:“八年(1091)丙午,李资义等还自宋,奏云:‘帝闻我国书籍多好本,命馆伴,书所求书录授之。乃曰:虽有卷第不足者,亦须传写附來。’”其所录书目,有王方庆《园亭草木疏》二十七卷。则南宋之时,其书盖久佚,故求之异域。是书《宋史·艺文志》不见著录,北宋书籍即未见徵引,颇疑亡于五代时也。宛委山堂本《说郛》卷一〇四载有王方庆《园林草木疏》九条,今人张固也考证,疑袭《酉阳杂俎》;然涵芬楼本《说郛》未载是书,或当为明人伪撰,未必为陶氏原书所有。[4]

五、李邕《金谷园记》

《金谷园记》一卷,唐李邕撰。李邕,字泰和,《新唐书》有传。《直斋书录解题》云:“《馆阁书目》云:唐中散大夫。中散大夫,唐文散阶,本传不载,不知《书目》别何所据?唐世不应有两李邕也。”李邕任括州刺史、北海太守等职,非散阶;则似别有一李邕,惜未见载。又《荆楚岁时记》注引有《金谷园记》,旧传为随杜公瞻注;又范成大《(绍定)吴郡志》云“大业中,吴郡常献鲈鲙”,不云隋大业中,直似时人之语。颇疑别有一李邕,其人由隋入唐,在隋时著《金谷园记》,后入唐,为中散大夫,故《馆阁书目》有是语。其后此人不名,因误以李善之子李邕为是人也。是书,《新唐书·艺文志》著录一卷,《遂初堂书目》、《宋史·艺文志》并有著录。今已亡佚,其条目杂见《荆楚岁时记》、《岁华纪丽》、《(绍定)吴郡志》等徵引。今人张立辑有六条[5],然末三条皆出清代文献,颇可存疑,其据王初桐《奁史》卷五十四辑“石崇妓绿珠善吹笛”条,事见《晋书·石崇传》、《艺文类聚》卷十八引干宝《晋纪》,不复见它书徵引。《艺文类聚》卷十八引《俗说》云:“宋袆是石崇妓绿珠弟子,有国色,善吹笛。”(又见《北堂书钞》卷一百一十一、《太平御览》卷三百八十一等徵引。)“俗”、“谷”形近,“说”、“记”形近,颇疑此《金谷园记》即《俗说》之讹。又据王初桐《猫乘》卷四辑隋文帝时禁畜猫鬼一事(又见萧智汉《月日纪古》卷五),《太平广记》引自《北史》,《太平御览》引自《隋书》,亦无云出《金谷园记》者。末条据萧智汉《月日纪古》卷十一引“十一月十日拔白永不生”条,此见《四时纂要》卷五,原作“十日、十一日,拔白发永不生”。其前典籍记载拔白发事者,有《酉阳杂俎》卷十一载老子拔白事,《酉阳杂俎》作者段成式为晚唐人,《四时纂要》作者韩鄂为唐末五代人,皆晚于李邕,故此云出《金谷园记》,亦颇可疑。明《国史经籍志》著录是书,然《国史经籍志》所著录,非实见此书,乃据前人书补。疑是书亡于宋元之交,故元明书籍皆未徵引也。

六、李绰《秦中岁时记》

《秦中岁时记》一卷,唐李绰撰。《直斋书录题解》云:“唐膳部郎中赵郡李绰撰。绰别未见,此据《中兴书目》云尔。其序曰:‘缅思庚子之岁,存周戊辰之年。’庚子,唐广明元年;戊辰,梁开平二年也。又曰:‘偶记昔年皇居旧事,绝笔自叹,横襟出涕。’然则唐之旧臣国亡之后,伤感畴昔而为此书也。按朱藏一《绀珠集》、曾端伯《类说》载此书有杏园探花使、端午扇市、岁除傩公傩母及太和八年无名子诗数事,今皆无之,岂别一书乎?”按:《旧唐书·昭宗纪》云龙纪元年(889年)“太常博士钱珝、李绰等奏论之曰”云云,其生平约在唐末,当即此人。又陈振孙所云别有一书,恐非,颇疑陈氏所见本有脱误也。其云杏园探花使事,又见《岁时广记》卷一、《事类备要》前集卷三十七(云出《秦中记》)、《锦绣万花谷》卷二十二(云出《秦中记》);其云端午扇市事,又见《岁时广记》卷二十一、《锦绣万花谷》卷四;其云岁除傩公傩母事,又见《事类备要》前集卷十八;其云太和八年无名子诗事,又见《事文类聚》前集卷二十七,则南宋之时,《秦中岁时记》尚有此条目也。《山堂考索》云:“李绰有《秦中岁时记》,纪唐室朔望荐献及岁时宴赏之事。一名《辇下岁时记》,一名《咸镐岁时记》。”今观诸书所引,或云《秦中岁时记》、《秦中记》,或云《辇下岁时记》、《辇下记》,惟无作《咸镐岁时记》者。是书,《崇文总目》、《遂初堂书目》、《宋史·艺文志》皆著录,明陈第《世善堂藏書目录》亦载,则明时尚存。然其书明时固已寡见,《说郛》卷六十九有阙名《辇下岁时记》、李绰《秦中岁时记》,是固未尝见是书,而以为亡佚,故为之裒辑也。今已佚,其佚文,散见《岁时广记》、《太平御览》、《百菊集谱》、《绀珠集》、《类说》、《长安志》等书中,所遗条目甚多。后世惟有陶氏《说郛》辑本,其辑《秦中岁时记》,凡十一条,前八条、第十条均见《绀珠集》,且序列相同,盖袭自此,又据他书引补两则。其辑《辇下岁时记》,凡六条,第五条与第二条相复,实则得五条。又第四条见《长安志》卷七,单云出《岁时记》(事又见宋钱易《南部新书》),《长安志》之前,以《岁时记》名者,仅有梁宗懍《荆楚岁时记》、李绰《秦中岁时记》二书,此乃叙唐人事,则或出《秦中岁时记》。又《长安志》引《岁时记》共四处,三处云《辇下岁时记》,此独云《岁时记》,似亦当即《辇下岁时记》之证。(疑《长安志》此处本即作《辇下岁时记》,今四库本、乾隆年间经训堂从书本《长安志》引正文作“鬼辇市”,下注文作“《岁时记》曰”云云,然引文只释“鬼市”,不云“鬼辇市”。原文疑当作“鬼市辇下岁时记曰”,“下”、“市”形近,“下”误作“市”,后人因删上“市”字,遂成“鬼辇市”耳。)第六条他书未见有云出《秦中岁时记》者,事见《东京梦华录》,《岁时广记》引此作《岁时杂记》,《岁时杂记》、《东京梦华录》皆宋人著作,记宋时风情,此当陶氏误以《岁时杂记》为《秦中岁时记》。陶氏此本,亦多漏辑,是其失也。

七、韦行规《保生月录》

《保生月录》,唐韦行规撰,又或作《韦氏月录》。李翱《韦氏月录序》云:“杜陵韦行规博学多艺,能通《易传》、《论语》、老聃、庄周之书,皆极师法,穷览百家之方,撮而集之成两轴,各附于本月,阅之者简而详,以授于余。且曰《齐人要术》(即《齐民要术》,唐人避太宗讳改)传行寡验,行规集此书,经试验者,然后摭取实可以有益于养生者,若执事序而名之,则所谓无翼而能飞者,必传于天下矣。余因号之为《月录》。”其人与李翱同时,京兆杜陵人,《直斋书录解题》云曾任右领军卫兵曹,《酉阳杂俎》续集卷二云其曾为兴州刺史。《酉阳杂俎》前集卷九、续集卷二载其少时游京、雷穴二事,虚妄谲怪,盖因其人善《易》、老庄之书,故所传事迹,亦涉荒谬。据李序,是书当依《齐民要术》芟刈而成。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云:“分十二月,杂记每月摄养、种艺、祈禳之术。”其摄养、祈禳之事非《齐民要术》所主;又李氏原云此书为《月录》,后世作《保生月录》,则事以摄养为主;况今观其遗文,与《齐民要术》亦多不类。盖韦氏此书,虽云出《齐民要术》,云“试验”,实皆未必承袭也。是书,李序云“集之成两轴,各附于本月”,是原本作两卷,《新唐书·艺文志》、《崇文总目》、《玉海·律历志》皆云一卷,或合两卷为一卷也。《宋史·艺文志》著录为二卷,云不知作者,未知“二”为“一”之误,抑或是别有一书也。其后书目未见著录者,盖亡于元时。其佚文见《太平御览》、《岁时广记》、梅尧臣《腊酒》诗自注,凡四事。又《郡斋读书志》云《四时纂要》之撰“掇崔寔试谷之法,兼删《韦氏月录》、《齐民要术》编成”,今审《御览》等所载四事,俱见《四时纂要》之内,则是书当有众多《保生月录》之内容。后世辑是书者,宛委山堂本《说郛》卷七十五有一卷,题宋韦行规撰,其内容为神仙服食之术,且《御览》等引佚文,皆不见此文中,则陶氏所录,固非韦书。明以后引《保生月录》(如《遵生八笺》、《奁史》),皆见《说郛》,非韦氏《月录》也。

八、王旻《山居要术》

《山居要术》三卷,唐王旻撰。《宋史·艺文志》著录,不见两《唐书》,然唐韩鄂《岁华纪丽》既见徵引,则为唐以前农书无疑。是书又见录于《崇文总目》、《馆阁书目》、《直斋书录解题》。《书录解题》云:“《山居要术》三卷,称王旼撰,《馆阁书目》作王旻,皆莫知何时人也。”《通志·艺文类》作“王珉”。《太平广记》卷七十二载录其事,元《历代真仙体道真鉴》卷三十二有小传,皆以为玄宗时人。然《酉阳杂俎》曰“王旻言”云云,似与段成式同时代人,今人卞孝萱据白居易《赠王山人》、刘禹锡《同白二十二赠王山人》等,考证其约为晚唐时人[6],可信。又或以为唐有三王旻[7],当不可信,道家神仙之流,虚妄构造,以为神仙变换,异世同出,故一人见于多世,不可以典籍所载,别为数人也。《龙学文集》卷六载《尚书余襄公答都运择之借<山居要术>》诗有“收藏敢秘老农书”句,则其时尚书余靖家藏有《山居要术》。宋代徵引是书者,《四时纂要》载录三条,卷二载种山药法、作圆篱事,卷四载种蔓菁事(或以为所称《要术》亦即《山居要术》)。又《酉阳杂俎》续集卷九载王旻言“萝卜根茎并生熟俱涼”一句,当亦出《山居要术》。元以后或题作《山居录》,佚名《居家必用事类全集·戊集》有唐太和先生王旻《山居录》,其中注文有“别本”,则其时尚存有两版本也。然是书惟首段文字见于宋代典籍徵引,餘则不类,其中又有唐以后书中文字,则其书或有后人改易[8]。李时珍《本草纲目》徵引书目以著录是书,《世善堂藏书目录》作王旻《山居要述》,“述”乃“术”之讹。则明世尚存。(曹学佺《蜀中广记》卷十一、卷九十两引《山居錄》,有宋人李圃、黄庭坚事,且其内容,叙隐逸之杂事,当别是一书。)清王闻远《孝慈堂书目》著录王旻《山居录》一卷,云出昆山叶氏藏本。乾隆间《康济录》卷四列未采农书,有王珉《要术》,未知果见此书否?其后书目不见著录,则亡佚当约在乾隆之后。

九、孙思邈《齐人月令》

《齐人月令》,旧传唐孙思邈撰。《崇文总目》、《玉海》云一卷,不题撰者。《宋史·艺文志》始云:“孙思邈《齐人月令》三卷。”按:《宋史·艺文志》不著录孙氏《千金月令》,则此当为“孙思邈《千金月令》三卷”之误。明柯维骐《宋史新编》、清刘锦藻《清续文献通考》、严可均《铁桥漫稿》皆言孙思邈撰,均承《宋史》之误也。《澹生堂藏书目》有《齐民月令》一卷(即《齐人月令》),朱彝尊《经义考》已云亡佚,则是书之亡,当在明清交接之际。是书,王谟《汉魏遗书钞》误将辑入《四人月令》,严可均既辨其误,复在《全后汉文》中辑录是书,据《御览》、《事类赋》辑得四条。《岁时广记》、《事文类聚》亦有徵引,然不出此四条。又《易纬乾凿度》注卷下引《齐人月令》“乾为金,金于钟律为商”云云,《易纬乾凿度》注乃东汉郑玄所作,不得引此书,孙诒让云:“齐人下疑脱‘语’字。”(《札迻》卷一)可备一说。明徐应秋《玉芝堂谈荟》卷二十一两引《齐民月令》,首为进浆粥事,见《太平御览》卷二十、《事类赋》卷四、《岁时广记》卷八引《齐人月令》;次进椒柏酒事,见《初学记》卷四引崔湜《四人月令》,当即此书之误。明高濂《遵生八笺》卷三四两引《齐人月令》,其首引云制何首乌事,不见它书徵引,而与《本草纲目》卷十八上李时珍所云时人制法相似。其次引制松花酒事,见宋周守中《养生类纂》卷十四引齐人《千金月令》。齐人《千金月令》诸书史志均未著录,今见《尔雅翼》引一条,《养生类纂》引六条。观其遗文,《齐人月令》载节候世俗宴饮之事,其文淳雅;而齐人《千金月令》载养生之术,其笔质素,固非一书。则《遵生八笺》之引,不可据信也。

十、《蚕经》

《蚕经》,两《唐书·艺文志》并云一卷,不著撰人。宋代书目未见著录,盖其时已亡。《艺文类聚》卷八十五引《氾胜之书》云:“夫谷帛,实天下之命,卫尉前上蚕法,今上农事,人所忽略,卫尉勤之,可谓忠国忧民之至。”此卫尉事迹不详,大体与氾胜之同时,其人曾上养蚕之书,与此《蚕经》当非一书(古书云“经”者,必知名之士所作)。是书今不见,氾胜之书有植桑、养蚕之法(见《齐民要术·种桑柘》),未知是否有取于是书。又《崇文总目》有淮南王《蚕经》三卷,云阙,《宋史·艺文志》作《养蚕经》,著录为一卷,其后书目未见著录。罗泌《路史后纪》五录“西陵氏劝蚕稼”事,元《王祯农书》四引此条,颇疑是书元时已亡也。《玉海·礼仪志》云有《至道养蚕经》,云:“元年冯翊民李元真献《养蚕经》一卷。五月十九日甲子上观之,以不忘本业,留书禁中,赐钱万。”此云“献”,又以“经”名,当非李元真自撰,疑即两《唐书》所载《蚕经》也。《农桑辑要》卷四引《蚕经》四条,未知所引乃何书也。五代孙光宪又有《蚕书》三卷(《通志》作两卷),宋又秦处度《蚕书》一卷,明有黄省曾《蚕经》一卷,非唐前书,今不论。

[1]郭郛.[英]李约瑟,成庆泰.中国古代动物学史[M].北京:科学出版社,1999:501.

[2]王敬南.《范蠡养鱼经》作者的探讨[J].大连水产学院学报,1992,(1、2):4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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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卞孝萱.刘禹锡丛考[M].成都:巴蜀书社,1988: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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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吴佐忻.《山居要术》考[J].医古文知识,2003,(3):31.

2015-08-04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子海》编纂与研究”(项目编号:10&ZH011)阶段性成果。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魏代富(1985- ),男,山东莒县人,文学博士,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先秦两汉文学文献。

S-09;K204

A

1008-8091(2015)03-00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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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乡文化发展的历史与概况——《湘乡县志·艺文志》与《湖南省志·艺文志》之比较分析
清宫月令承应戏改编略论
《南明史·艺文志》经部著录标准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