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女性基督徒的皈依之路与生活实践
2015-03-31李艳红
李艳红
(天水师范学院 教育学院,甘肃 天水 741001)
在农村巨大的基督教信徒市场中,女性群体不容小觑,女性信徒数量明显多于男性,约占七成(69.9%),[1]农村女性在宗教组织内部,并非只是被动地扮演着信徒的角色,她们活跃在农村宗教生活中的众多方面,促进着基督教在本土村落的传播与发展。正是基于以上背景,以甘肃省A村某女信徒W为个案,揭示其信教前后的生命历程,探寻基督教在农村盛行的深层原因。
一、W归信的动因
法国学者西蒙·波伏娃曾说:“如果妇女非常情愿信奉宗教,那首先是因为它满足了一种极度的需要。”[2]妇女宗教信仰有着明显的世俗功利性,这突出地表现在她们宗教信仰的动机上。[3]
(一)追寻情感寄托
家庭是社会生活中最基本的单位,在个人社会化的过程中,尤其在个人成长的最初几个阶段,家庭对个人人格特征的形成,心理品质、价值取向等都会造成非常明显的影响。
1.原生家庭
初见W时,她正在忙着盖房子,皮肤很黑,特别是两只手更是黝黑黝黑的,头发稍微有些凌乱,扎一个马尾,近50岁的样子,显得有些苍老,岁月的痕迹清晰的写在她的脸上。W告诉我:
我家姊妹4人,最小的妹妹10个月大就送人了,老三妹妹后来出车祸,去世的早,只剩下我和哥哥两个人。在我从小的印象里爸爸身体一直不好,经常有病,不能干重活,妈妈很辛苦,日子推得很 “吃力”(艰难),家里全靠妈妈在农业社打药材,回家后挖唧唧菜、苦苣等野菜、卖钱维持,供我们上学。
家里条件不好,我也长得不好,作为女孩子,从小我很自卑,感觉不如人。但是家里再苦,爸妈让我们念书。哥哥不爱念,小学没念完,就不去学校了。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我的书念得好,我爱念书,作文写得好,特别爱唱歌,老师常表扬我,爸妈心里高兴,我对自己也有点信心了。
上初二的时候,我得了偏头痛,痛得根本听不进课,没办法初中没毕业就回家了。
W从小家境较为艰难,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在家里要承担照顾父母的重任,看到别的孩子在这个年龄还在撒娇,她不得不到地里忙着挑水、担粪,整天的辛苦难于言表。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一方面使她不得不自食其力,为家人默默承受,不惜处处委屈自己,勇挑重担;另一方面,在她的那个年龄阶段正是渴求与父母交流,与同伴交流的关键时期,而她无论家庭环境,还是所处的农村社会环境,都较为封闭,参与社会活动较少,人际交往面较为狭窄,缺乏同学、同事和朋友等社会支持网络,在生活中面对困境,面对矛盾时可以求助或倾诉的对象也是较为有限的,因此,自卑,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等心理较为严重,经媒人的介绍,早早就出嫁了。
2.婆家的生活
W19岁就出嫁了,嫁到村子里,婆家兄弟4人。这个村有2000多户人家,在当地是个大村。有信仰佛教的、道教的,还有信仰基督教的。她出嫁以后,除了干地里的活,平时很少有人说话。她接连生了6个女孩,当时的情形下,计划生育政策相当严格,生孩子前总是东藏西躲,冒很大风险。孩子出生后,公婆、丈夫等家人看不起她,经常借故刁难,村里周围的邻居也都歧视这个没有生育男孩子的家。丈夫从来不知道怜惜,相反却和其他人一起讽刺、挖苦,因为经济拮据,甚至逼迫她也外出打工,家里孩子小不能离家太远,她就在附近找了个粉刷墙壁的活,每天早上出门,傍晚回家。村子在半山腰,先骑一段自行车,山路太陡的地方只能将自行车寄放在附近的人家里,步行下山,回家时依然如此。对于一个农家妇女辛苦也就罢了,只是这样做,依然没有能够保全这个家,两个孩子由婆婆照看,两个孩子寄养在娘家,有两个孩子不得已还是送给了别人,作为母亲她承受着一次又一次面对骨肉分离,一次又一次遭受生活重创,这些使她一度失去了生活的勇气,给她的家庭生活蒙上了阴影。
我生了6个女娃,日子推不前去,别人都歧视我们。我整天忙完家里,忙外边,婆婆和家里人还是不满意,切菜的块稍大了一点她也要说好长时间,我做什么在她眼里都不对。娃娃们还小的时候,我觉得我太累了,我走过的路,想来都是伤心的,我坐下常想到到哪里有一个人爱人的地方我就去,我在这个社会呆不下去了。我最大的想法是还有我妈,我走了,我妈咋办?
(二)基督徒的关爱
生活窘迫、骨肉分离、婆媳关系和夫妻关系的不和谐等,想要倾诉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个性要强的W既无法与家人沟通,又无法向邻里们诉说。倾诉是一种发泄的手段,情感的诉求难以找到宣泄的出口,再加上社会支持网络的匮乏使她很容易就陷入了情感和婚姻的贫困之中。访谈中W说道:
村子里经常走动的有一个姊妹,我跟她讲了家里的情况,她说她带我去一个地方,我就跟她去了,坐在那里的,大多数是男的,老人家,他们做的,说的啥听不来,我还操心地里的活儿,操心娃在家里,生活推得艰难贫困,我没心思去听,觉得浪费时间。
农村信徒中,很多人是相互熟知的亲朋好友,大家的行为是相互影响的。通常朋友之间希望分享幸福与快乐,当其中一个人由于信教而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某种益处时,她就会去鼓励、说服自己的亲朋好友也来信教。W结识的这位女伴便是如此。她了解了W的境况之后,多次带信教的姊妹来家中帮助W做家务、领她去教堂做礼拜,听祷告。
可是当时我还是不理解,背逆的很,憎恨和害怕这个世界,传道的人来了,听道的姊妹也叫我一起去,我就藏了,躲着不去,城里的姊妹一进家门就帮我晒粮食,扫院子,干这干那,我想这些人咋这么好呢?别人看不起我,她们一点也没有,信主的人怎么这么好呢?慢慢地,我不再那样对立了,也跟她们一起祷告,做礼拜。
W是在因骨肉分离、婆媳关系、夫妻关系等家庭不和的情况下因邻里姊妹的引导才接触基督教的。基督教会宣传世上人同为兄弟姐妹,提倡友爱、诚信、扶助、信赖,聚会时互诉衷肠,亲密无间,为信徒们提供了氛围良好的交流场所,信徒之间的互相关爱和帮助以及家人般的亲情,这一切使一向自卑、被家人邻里所歧视、疏远的W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找到了群体的归属感,心灵有了依托,感情得到释放,使她重拾生活信心,相应地也对基督教产生了好感和认同。正如梁丽萍的研究所证实的 “宗教皈依是通过接受某种特定的宗教仪式而对自我进行的重新定位,在这个过程中,个人所处的环境以及社会生活中与宗教群体等相关因素都为个人选择皈依起了一定的作用”。[4]
(三)对教义的认同及宗教仪式所激发的生命感动
基督徒在其皈依抉择的过程中,一方面通过积极参与各种宗教仪式来敬拜神、接近神,期望得到神圣体验。另一方面,基督徒更加注重实践基督教的教义教规,解读并实践 《圣经》的训导,是基督教徒信仰历程中的重要环节。伴随对教义理解的加深,可以进一步强化其对宗教信仰。
W在皈依的过程中,不仅积极参加 “分享会”,而且苦读圣经,加深了对教义的认识,还在本堂区积极参加各类仪式活动,她还喜欢唱歌,参加了唱诗班,后来又自学了电子琴,聚会唱赞美诗给大家伴奏。赞歌的感化、教义的理解使她从情感上开始接受基督教,认同教义,走进教会,她的皈信史经历了一个从徘徊甚至挣扎到皈依的过程。期间,她深切地体会了宗教教义的实践感,宗教日益成为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信仰改变了她的生活态度,价值观念以及行为方式等等。“我们说正是人性中内在的宗教精神和对神明崇敬的情感构成了宗教心理调节功能的深刻的内在基础,并因而使宗教所具有的调节功能得以发挥作用。”[5]
二、W的日常生活与宗教实践
(一)W自身的成长
弗洛姆认为,信仰是一种内在的价值取向,一种态度。与其说信仰,不如说在信仰中生活。基督教信仰能够改变基督徒的生活,使得很多像W这样的信徒在待人接物的态度和行为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信教后我觉得我的性格改变了许多。以前脾气大,性子急,容易惹事。信教以后,我从行为上靠着神的话语的指导,神的话语带着力量,他不能允许一点恶,神要我们 “爱人如己”,我恨人,不爱人就违背了神的诫命,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做。
基督教义中所倡导的伦理道德对约束和规范农村妇女的行为,改善人际关系、改善家庭关系、净化社会环境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W苦读 《圣经》,也严格要求自己按照 《圣经》的指导去行动。
神教人学会自律,不做犯罪的事,不做恶事,要和世上的人彼此饶恕,彼此相爱,别人做恶事,你也不要参与,不做亏欠别人的事儿。有一次,我在建筑工地上干活,经常贴墙用的白洋布,300多元一桶的白乳胶,100多元的壁纸剩下了好多,人家都偷,还约我天黑了一起去,我说我是信主的人,我不做亏欠别人的事。有人给我扯了些白布,让我回去缝几个帽子,我说我不亏欠人,我不会辱主的名,我只图平安,平安了我多干一天,工钱能缝多少顶帽子呢。我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的,我是个信徒,我知足了,神给了我很多。信主就要行善,信主就要实践,在生活中体现。
正如格尔兹所说,一个人 “在仪式中 ‘跳进’由宗教概念所定义的意义结构中,仪式结束后,重新回到常识的世界,这时一个人被改变了。在他被改变的同时,常识世界也被改变了,因为它现在被视做广泛实在的部分形式,‘实在’纠正并完善了它”。[6]对于W而言,基督教已不再是一种单纯的信仰,而是一种生活,一种信仰中的生活。她虽然文化水平较低,知识面较窄,在基督教义的影响下仍旧不断地追求着自我的发展和完善。
(二)给子女传教
《圣经》是基督教的经典,是信徒们世俗生活的典范。有关家庭关系的训导,提倡基督徒要忠贞、顺服、守节、孝敬和宽容,这些训导体现了对美好、和谐、富足、安宁的家庭生活的神往,而家庭正是基督徒在世俗层面实践宗教信仰的主要场域。这些经常参与 “宗教活动”的农村妇女,尽管她们的社会地位低,但是,她们在家庭中却享有一定的地位,她们的思想、行动以及宗教信仰都将对家人产生深远的影响。
电视上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我的孩子们都信了主,老大老二都上了技校,成家了,老大还去了苏州,打工好几年,后来结婚成家,有了孩子就回来了。现在在药店里收账,学了电脑。老二在店里卖手机,也能养活自己。我经常把我妈接来,尽我所能让她过得好点儿。我这个人笨得很,我对主实心实意,行主的旨意,不欺人。我走到哪里大家都对我好,我常说人为啥都对我这么好呢?
在日常生活当中绝大部分的基督徒能够以 《圣经》作为自己的行为规训,成为约束自己行为或指导生活实践的规则,他们遵守教义,在道德上严于自律,她们自身的观念和行为对子女的人格和价值观的形成发挥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老二有一天晚上回家吃饭顺便买了些菜,她边做饭边对我说,她买菜的时候卖菜的人多给她找了5块钱,我马上就对她说,你忘了,信主的人不能这样做的,你辱了主的名,你会受到惩罚的,赶紧送回去,第二天她就送回去了。
任何一种宗教都会对人们起到教育的作用。在乡村社会中,对主崇拜是实现道德教化的一种重要方式。祷告、唱赞美诗、聚会等宗教活动长时间地浸润与影响着基督徒,成为基督徒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W对教义的认同潜移默化地将一些优良品德传递给了下一代。
教育孩子就是打骂,就是逼迫,你就是要听呢。爱心是要从被动到主动,要从心里改变,可我觉得我是父母,打孩子应该,咒骂娃应该。完全就是我说了算,我现在知道打孩子是我错了,我常向神祷告。
孩子升高中考试的时候,别人家车接车送,我的孩子自己走回家,还要自己做饭,等我们从地里回来一起吃,真是不容易。
她上大一的时候,开始和别人比较。我说,你实实在在,你要有端正的行为,好品德装饰自己呢!学生就要衣服洗得净净的,不能描眉画眼地坐在教室里,我们就比学习,我们就要正正板板地做人,过日子。
(三)对丈夫、家人的改变
宗教具有道德规范、行为约束和心理调适等方面的正功能,基督教强调博爱、孝敬父母、爱护儿童、怜悯谦让、自制、忍耐、很多基督徒接受了这些观念并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进而使家庭和睦、人际关系和谐。
孩子爸爸摔伤在家缓了10年,家里都要靠我,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他现在脾气好了,神改变了他。
婆婆半夜里在窗户上骂人,她骂得很难听,骂累了让公公接着骂。我就这样一年四季的衣服准备好,我早上出门打工之前,先烧好水,把娃送到娘家。晚上带两碗面皮,冬天提前买棉衣、棉裤。两碗面皮,一个馒头,送到婆婆家。我一天不在家,到天黑了才回来,你等不住,两碗饭,早一碗,晚一碗。有一次,她生病了,我急忙送到医院,来回跑。四、五百元垫上。
后来,好心换来了好心,婆婆有病住院,我陪着。公公有病,走路不方便,躺在床上不能动,我每天晚上回家,给他擦洗。他亲生儿子也做不到。老人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哭了。婆婆改变了对我的态度。
中国人更注重家族,亲戚、邻里之间的紧密联系,基督徒们认为,能够 “全家归信于主”是让周围人十分羡慕的事情,所以一个人入教可能意味着一个家庭的入教以及邻居、亲朋好友等多个家庭的入教,每一个基督徒的肩上承担着传扬福音的重任,劝自己的亲人、朋友入教就成为基督徒迫切的愿望。
聚会上很多人都不能把孩子引到主的跟前,我吃得不如人,穿得不如人,经历了折磨,但是孩子们都信了主。乡里女人都这么辛苦,只是我男人做不多,挣不多,心里要知足呢,如果天天想不如人,日子没法过了。孩子他爸外出打工,摔伤了,在家缓着,一晃就是10年。我要给他做饭,干地里的活,这些他都看在眼里,我没有嫌弃他,他也不拦着我去做礼拜,他看我很高兴,我高兴的事就去吧!我也带他来做礼拜,慢慢地他不反对了,也信了主。我们的关系好多了,他也不常发脾气了。
(四)对周围人的影响
基督教在传播发展过程中,教会结合现实的社会问题,用人们喜闻乐见的民歌和流行歌曲的形式、通俗易懂的地方概念、传统的思维方式创作了许多圣歌,在聚会时,信徒们往往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学习了一些文化知识,有些信徒甚至学习了音乐知识。
我从小喜欢唱歌,到教会以后,大家说我声音好听,让我到了唱诗班,在唱诗班有老师教,我自己也喜欢学,我学会了唱诗、识谱,还会弹琴,现在能弹很多曲子了。家里人也支持,给我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一架电子琴,白天地里干活,晚上练琴,冬天家里冷得手都伸不出来,有好几次我也想不练了,可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还是坚持下来了。有不会的地方做礼拜的时候,我就追着问老师,回来再练、再想。我有一双种地、挑粪、干农活的手,竟然还能在键盘上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为姊妹们服务,这些在其他人看来都是很想不到、想不通的事。
农村妇女处于弱势地位,自我意识被压抑。农村中的普遍思想是女性不如男性,但是在这种群体活动中,女性体会到了自身的力量,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姊妹们有新的收获,这种成就感让她们认识到了自身的价值并且将其归与神的赐福,这种感受是她们在加入教会以后才感受到的,因为主耶稣说过,“在信的人,凡事都能”。
我觉得我处处不如人,我坐在这里,坐在礼拜的台子上,可我从不骄傲,我觉得做得还不好。感谢主。我有一副好嗓子,我还有一双灵巧的手,我现在又在神学班学习,城里的姊妹走不惯山路,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传福音,而我们自己习惯了,我要努力多学一些东西,我想要把最好的献给兄弟姊妹,让那些更远、更多的姊妹得到福音。
W受洗过,她讲给你的只是仪式的过程,过程中所蕴含的深刻寓意她并不能清晰地表达,但是她通过自己的行动虔诚地信仰基督教并且身体力行地实践着她的信仰。
我在神学班上了三届,第一次一年,第二次三年,还是没毕业。第三次5年,今年我又报上了,我文化程度低,总是毕业不了。可是我对主的话的理解多了好多。比如我知道以前对娃的方法是不对的,教育孩子要用智慧的语言去教育,我不再逼迫她们。
在农村,人们或者为家人求平安,或为了治病,或因生活陷入困境,或因家庭中父母亲友的影响,或因满足精神上的需求等等接触了基督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成为了基督徒。他们还要通过参加聚会、查经班等活动,通过听道、与教牧人员和其他信徒的交流和谈道,通过祷告和参与与基督教相关的互动仪式,不断加深对基督教教义的理解,不断提高自己对基督徒身份的认同感,进而践行自己作为基督徒的道德准则。
三、对W信教、传教生活的解读
基督教在农村地区发展的政治背景是1983年以后政府为了调节而重新恢复了宗教自由政策。人民公社解体、经济改革和市场开放导致了两极分化,那些有足够劳动力、技术和金钱的人开始富裕起来;而那些没有足够劳动力,特别是那些老弱病残的人失去了集体经济时代平均主义的庇护,生活显得较为艰难。家庭生产责任制的盛行,加强了家庭和宗族的功能,同时这些变化也给那些缺少可以依靠的家庭和宗族关系的人的生活带来了不稳定性。越来越严重的两极分化和道德败坏的社会现象使人们产生了精神不安和信仰危机,并促使人们寻求新的信仰支柱。在这种背景下,基督教开始吸引人们,教会提倡大家相信基督的爱,用爱心互相帮助解决各种问题。
从W的经历可以看到,在中国,农村妇女的实际社会地位相对男性而言仍旧比较低,生活境遇也比较差。“以家庭为本位的注重整体的以阴阳平衡论作为理论基础的性别制度,具有性别不平等的隐蔽性,决定了女性意识提升的艰巨性”。[7]通常,“妇女依附性强,她们依附于丈夫,依附于家庭,除了家庭利益,她们几乎没有自己个人的利益,也没有能力追求和维护自己个人利益。”一旦生活中出现变故或遭遇不幸,女性往往比男性表现得更加惶恐和无助。例如W连续生了六个女儿,周围人的鄙视、议论也就罢了,还要承受来自自己的家庭尤其是丈夫的怪罪和嫌弃,加上经济的重负,使得婆媳关系、夫妻关系难以维系。W在处于这种内心的矛盾状态,精神苦闷,自身无法找到排解方法,而又希望能够有一种拯救自己的方式之时,她就会很自然地转而向外界寻求帮助,以弥补家庭关系失调带来的心理失衡。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说“逆境的加剧会使人回想到宗教”,[8]农村妇女向来不愿意向外人坦露自己内心的情感特别是负面情感,W正是在这种一方面无依无靠,一方面祈求夫妻感情和谐、家庭关系稳定的情况下,使得她求助于宗教。实际上,宗教确实能起到一些安慰作用,让她们的心灵趋于平静。这是因为基督教具有关怀个人的喜怒哀乐,不须花费的经济性,不排斥享乐的通融性,与他人一起唱歌、学习、谈话的社会性或社交性等特点。这些特点是基督教在信仰危机之后的信仰竞争中占据优势。同时,农村教会和聚会点还结合现实的社会问题,用人们喜闻乐见的民歌和流行歌曲的形式、通俗易懂的地方观念创作了许多圣歌,进行布道,使基督教较为成功地实现了本土化和乡土化。
基督教在农村的盛行,一方面是人们社会生活、婚姻家庭受挫、失意,无所适从,寻求慰藉的一种方式;另一方面是基督教组织所提供的宗教产品正好满足了人们的需求。女性在农村地位相对较低,社会给其提供实现自己价值的平台与机会也很有限,加入基督教教会,各种宗教活动、信徒之间的交往互动方式加强了女性基督徒的群体认同感和群体归属感,满足了她们人际交往的需要。同时,传播福音是基督教中每个基督徒义不容辞的责任,可以说是这些人的传教热情促使了基督教徒的快速增长,也让农村女性达到了家庭之外的自我实现。通过对W的分析,可以发现在农村这样的普通的基督教徒在日常生活图景中扮演了重要的传教角色,她们往往通过自己的生活实践,在潜移默化之中将基督教的教义、基督教的仪式等传达给生活中与她们互动的每个人,虽然在农村她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在农村中不乏这样的普通女性信徒,这种力量却不容忽视。
四、结语
农村女性基督教徒也是新农村的建设者,农村基层组织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核心和关键,要提升农村基层组织对宗教事务的管理能力,引导宗教活动在国家宪法、法律、政策所允许的范围内进行;要从建立和健全农村社会保障制度入手,建立健全妇女利益表达机制,增强妇女的安全感和幸福感,从根本上解决妇女的后顾之忧;农村社区政府要努力开展比较丰富的文化娱乐活动,将她们的交往圈子从传统的家庭走向公共文化生活领域,激发她们的潜能,帮助她们正确认识女性的自身价值,更好地投入到新农村的建设中。
[1] 中国民族新闻网:http://minzu.people.com.cn/GB/166717/12529764.html.
[2] 西蒙·波伏娃.第二性 [M].舒小菲,译.北京:西苑出版社,2009:82.
[3] 邱新有,熊芳芳,单文桂.中国农村宗教信仰特点的微观分析— —以铁村黄庄教徒信仰为分析对象[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2).
[4] 梁丽萍.中国人的宗教心理-宗教认同的理论分析与实证研究 [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21.
[5] 王晓朝.宗教学基础十五讲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228-229.
[6] 克利福德·格尔兹.文化的解释 [M].纳日碧力戈,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150.
[7] 杜芳琴.中国社会性别的历史文化寻踪 [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37.
[8] 阿诺德·汤因比,晏可佳.一个历史学家的宗教观·序言 [M].张龙华,译.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