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误区与教育研究的盲区
2015-03-31王鉴
现代社会存在着许许多多的矛盾和危机。现代教育自然受到它的影响,进而影响现代社会中人的发展。学生作为人的存在,有发展的多种可能性,它的空间是高度开放性的。而在现代社会中,工具主义将人的发展可能性限制在单一的领域并人为地缩小了它的发展空间,比如对升学考试成绩的偏重及对升学率的盲目追求等。正是人之发展的可能性,决定了教育的创造性。相反,如果教育工作者消解了学生发展的可能性,也就自然放弃了教育工作的创造性。所以,德国教育家雅斯贝尔斯认为,只有生存才能提示人本身的真正存在以及整个世界的存在。作为生存的人是开放型的人,他总是面临着各种选择和可能性。生存总是保留着无穷的可能性。教育便是实现这种可能性的路径之一。
我之所以重提现代教育的误区问题,是一个故事触动了我的灵魂,不,应该是震撼了我的灵魂。
有一位中学生,从学校溜出去了网吧,在那里玩了2个小时后返回学校,被班主任发现了。这是一件严重的事件吗?在班主任看来是十分严重的事件,所以他要求这位学生请家长来学校。而家长来学校对学生来讲,确实是严重的事件。这位学生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于是,他跑到英语老师那儿去请求英语老师给班主任说情,让他不要请家长来学校,并保证以后不再在上学时间去网吧。这位学生跑去向英语老师求情,说明两点:一是他信任英语老师;二是他害怕请家长到学校来。由此可见,这位学生是一位很懂事的孩子。事实上,在这个年龄阶段,孩子喜欢上网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现实中这样的孩子还比较多,作为教师,正是要看到现代教育中的这一问题并智慧地去引导学生,教育学生。可这位英语老师严辞拒绝了这位学生,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班主任教师一再坚持要求这位学生明天一起和家长来学校。就是这个晚上,孩子没有回家,而是选择了跳楼自杀。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逝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就此破灭了。这件事后许多人参与了讨论,有指责学校的,有批评老师的。而那位班主任和英语老师也觉得很冤枉,他们说怎么会知道这孩子的承受能力这么差。事已至此,责备是没有用的,但反思却有着重要意义。教师们对学生了解太少,对处于青春期的青少年的心理了解太少。这个时期的孩子的心理常常是很脆弱的,心理的承受能力是很差的,所以被心理学上称为危险期,危险不是因为早恋方面的危险,更主要是对处理事情的方法方面的危险。这个时期孩子常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铤而走险。对学校教育来说,这个时期的生命教育、青春期教育等等都是微不足道的。人的生存是多种多样的,人的特点是多种多样的,在大班额教学的学校中,教师们很容易轻视学生发展的差异性问题。事实上,这个孩子的上网事件正是一个教育的契机,教师们如果内心中确实有一点点育人的意识,也不至于对学生的请求麻木不仁,也不至于对学生的内心恐惧不闻不问。现代社会因为工具主义至上及社会不良习气的影响,学生们的问题较多,学校教育必须正视这些问题并加强这方面的教育工作,而不是以成绩掩蔽问题,把问题学生推向社会。所谓好学校就是招到好生源,所谓好教师就是带上好学生,学校教育成了成功者的阳关道,对于学生的多样性与发展的可能性以制度与规训的方式加以简单处理,其实是把问题埋在了学生发展的未来道路上。在教师的内心深处,心理问题、品德问题等都不是什么大事,唯有考试成绩呀排名呀升学呀等才是大事。学校教育工作者的主要任务是教书育人,教书确实倍受重视,但育人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现代学校教育把知识的传授、继承与考核作为唯一的任务,知识障目,不见全人,这正是现代学校教育的误区所在。这样的学校不是一两所,不是一个地区,而是十分普遍。
这一误区不仅需要教育实践者的反思,更需要引起教育研究者的深思。长期以来,我们教育研究者缺乏在这方面的理论引导,形成了教育研究的盲区。
教育研究者首先缺乏对此类问题的系统深入的研究,更谈不上对教育实践的理性引导,学校教育常常被感性的家长牵着鼻子走。我们不难发现,学校会常常召开家长会,倾听家长的意见,这本身没有错,可一旦学校教育被家长牵着鼻子走,便会陷入追求升学应试的误区难以自拔。学校为什么不倾听教育理论工作者的声音呢?问题的原因可能就是理论本身没有能力回答这样的问题,理论工作者放弃了对实践的引领功能,而是让位于实践的经验与家长的感性。现代教育研究者要勇敢地承担起这一良知责任,深入研究学校教育的问题所在,系统研究现代社会青少年的心理与教育问题,为学校教育提供理论依据,引导学校教育在教书育人方面,将育人放在首位,将立德树人真正作为我们教育的核心理念。黑格尔曾说,理论工作者要比实践工作者的影响更大些。革命一旦在观念领域内完成,现实就不能原封不动地维持下去。在教育研究中,教育理论工作者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和责任以及对教育问题解决的良知,以自己的理想引领教师,让教师更多地成为苏格拉底式的教育工作者,即与学生共同对话,共同寻求真理,互相帮助,互相促进,唤醒学生沉睡的潜能,激发学生的内在力量。理论工作者更要以自身坚实的研究成果变革教育现实,将教育从现实升学应试的泥潭中拉出来,将教育的理论作为现实教育变革的基石。如果实践工作者还心有余悸,认为教育问题不是自己的事,而是政策的事的话,教育理论工作者还应积极成为国家教育智库的成员,以自己的研究成果影响国家的教育政策。这样一来,理论工作者从宏观上对国家教育政策的影响,如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就是从学术理论到治国策略的一个过程,从微观上对学校的教育目标、课程与教学、管理与发展等都有一个引领与指导。后现代教育家马克斯·范梅南指出,学校教育中,教师应将传统的拉着学生的手过马路的教育方式,改变为鼓励学生自己过马路,并且让学生知道如何安全过马路。教育最根本的任务是探究性的、可能性的和未完成的,这也是教育的大全世界。在这一世界中,教师从苏格拉底的 “产婆”到马克斯·范梅南的 “引路人”,爱与责任都是教师引导学生探寻真理时最好的钥匙。教育理论工作者和教师一道成为研究者,就是要将这些具体的问题作为研究的任务,始终想着这些事情,必须对这些事情着迷。正如雅斯贝尔斯告诫我们的那样:“当我面临一条沟渠时,我不寻找桥梁。我踏上一块木板,然后从上面迈过去。就这样向前。”这就是教育的创造性和开放性,教育工作者和教育研究工作者要创造和另辟蹊径地去解决现代学校教育中存在的问题。教育的过程和教育研究的过程,在一定意义上也是一个播种、耕耘、浇灌和等待的过程,需要从事其中的人的智慧和耐心、爱心,需要整个社会的宽容、理解以及支持。如果是这样,学校教育的问题将不会这样让人担忧,学校教育的前途在现代社会中将会更加光明。
只有理论工作者奋力走入现代学校教育研究的盲区,并在这一领域建构教育理论的 “拉斯威加斯”城堡,才能真正和教育实践工作一道走出现代社会学校教育的误区。
《当代教育与文化》将始终在教育理论研究与教育实践变革方面有所独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