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普利策奖小说《金翅雀》的中国元素研究

朱谷强

（韩山师范学院外国语言文学系，广东潮州　521041）

2014年普利策奖小说《金翅雀》的中国元素研究

朱谷强

（韩山师范学院外国语言文学系，广东潮州521041）

唐娜·塔特的小说《金翅雀》是一部能触动灵魂的成长小说，讲述了一个悲情男孩与一幅免遭毁灭的名画之间的纠葛。小说不仅对美国社会生活有细致的描述，而且对中国元素情有独钟。中国元素在小说中出现频率很高，近50处提及了中国的各个方面，这些中国元素的大量出现说明了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和美国社会对中国文化的逐步了解和认同，但这些中国元素的深度和广度还存在不足，且小说所呈现出来的中国人物形象大都比较肤浅甚至猥琐负面。

《金翅雀》；普利策小说奖；中国元素；文化

2014年4月14日，771页的小说《金翅雀》（The Goldfinch）获得了2014年普利策小说奖。普利策委员会称《金翅雀》是一部能触动灵魂的成长小说。该书于2013年10月出版，被评为《卫报》2013年度最佳小说，也被评为亚马逊美国排行榜第一名，同时入选《纽约时报》2013年度十大好书、《金融时报》2013年度好书。这是唐娜·塔特（Donna Tartt）继《校园秘史》和《小友》之后推出的第三本小说。唐娜·塔特1963年出生于美国南部密西西比州，5岁就尝试写诗。13岁时，在一份文学评论杂志上发表了第一首十四行诗。28岁时，花了八年时间创作的处女作小说《校园秘史》出版，轰动了文坛；此后，她又花了十年时间创作第二部小说《小友》，此书曾获W·B·史密思文学奖；第三本书就是《金翅雀》，也花了她十年的时间。

畅销书《金翅雀》是对当今美国生活精准的反映，这本书讲述了西奥与母亲在博物馆爆炸后孤苦伶仃的10年生活。他曾寄居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生活迷惘，无所适从。在拉斯维加斯，他收获了最珍贵的友谊，也经历了又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回到纽约，他周旋在地下艺术品的交易中间，其间有爱情的甜蜜和痛苦，有黑社会的讹诈，有身份和命运的起伏。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他更是险象环生，几乎失去了性命。小说以名画《金翅雀》为主线，这是西奥在博物馆爆炸后舍命留存的纪念品，也是他自身风雨飘摇的生存象征，更是他睹物思人的见证。

小说《金翅雀》中的西奥总让人想起狄更斯的《雾都孤儿》，《每日电讯报》书评人提姆·马丁说，这是一部难得一见的“狄更斯式小说”。塔特对此颇有同感，曾说过狄更斯是对她影响最大的作家，《雾都孤儿》是她小时候看的第一部有流血和死亡的小说。《时代》周刊评价这部小说是一部现代史诗与传统冒险结合、惊险刺激的重量级杰作。《金翅雀》深刻反映了美国当代社会生活和青少年所面临的精神问题；小说尽管描绘的是美国主流生活，但书中也不乏对世界各个民族和国家生活习俗的描述，特别是中国元素在小说中出现频率极高，近五十处提及了中国的各个方面，如中国菜、中国家具、中国明星、中国服装、中国小伙等。该小说为什么要加入如此多的中国元素，在书中的意义是什么，中国元素的广度和深度情况如何，以及中国元素所涉及的身份问题等是本文要探究的重点。

一、《金翅雀》里中国元素的分类

小说《金翅雀》有近五十处与中国元素有关，所涉及的中国元素主要有这样几个方面：一是当代人物和普通中国民众。小说中多次提到来自中国的当代影视明星，如主人公西奥偷走了由李连杰主演的《狼犬丹尼》DVD碟。还有一些是普通民众，如在博物馆爆炸中严重受伤的中国游客，在公寓打工的不会讲英语的中国小伙子，为黑社会服务的一个无名的中国年轻人，正是这个无名的中国年轻人在阿姆斯特丹将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金翅雀》趁乱拿走。还有在拉斯韦加斯赌博的口里念叨着“三饼”的中国游客，原文如下：“我们都围坐在迭戈的桌前，我还有那个矮个中国小伙都喝着大家都在喝的人参茶，他也实在奇怪，戴着角质边眼镜，一句英语都不懂，你看，嘴里就喊着‘三饼’，那人参茶味道喝起来像粉末，但我喜欢喝，似乎能带来好运；真难以相信，我们挤着去下注，天啊，一群中国女人还挤在我们后面，手挨着手。”[1]287二是中国菜。中国菜早就名闻天下，但在小说《金翅雀》里，不同的是那些比较普遍的菜肴都有了直译加意译的英语名称，如小说中提到的芙蓉蛋（egg foo yung）、捞面（lo mein）、川菜（szechuan）、点心（dim sum）、北京烤鸭（Peking duck）和饺子（dumpling）等。三是中国传统文化。如汉字、瓷器、古玩、麻将、中山装、幸运数字8等。如在原文中对数字8的描述：“‘我并不介意飞机航班中的7号，我怕的是8号’，赞德拉说，‘这就不对了，8在中国是幸运数字，你到了拉斯维加斯麦卡伦国际机场你就知道那些国际航班，从北京来的国际航班，全是8-8-8’，‘这些就是你的中国智慧’，‘数字排列。充满无穷力量。天地交融’。”[1]217四是中国制造品。如中国啤酒，中国服装，中国箱包，中国茶等。五是中文媒体。包括一些中文报纸在美国也有出售。最后是地名。包括唐人街，提及最多的是中国北京。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辉煌还留存在全世界人民的心里，以至北京这个地名在小说中也获得了特殊地位。

二、《金翅雀》里中国元素的影响和意义

《金翅雀》里中国元素主要有六类，从这些我们可以看出“中国元素”仅仅是传统文化的一种象征，不是西方文化的简单补充润饰，也不是追求所谓的中国文化霸权。不可争辩的事实是，当世界经济离不开持续增长的中国经济时，世界文明也离不开中国文化，因为中国文化是人类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首先，从《金翅雀》里中国元素中的当代人物来看，武术冠军李连杰作为走出去的代表人物，在国外通过电视电影为世人所耳熟能详。回顾历史，实际上有大批的中国明星曾经走出国门，远的如李小龙，将中国功夫介绍到国外，形成了新的电影门类即功夫武打片；近的如成龙、章子怡等都在国外通过电视电影的宣传从而产生很大影响力。李连杰在小说中间的出现，既是一种引用的修辞手法，使小说人物更有真实性，也说明作者也深受域外文化的影响，显示出中国改革开放后结束自我封闭所带来的新气象。而小说中出现的一些普通民众，如在博物馆爆炸中严重受伤的中国游客，在公寓打工的不会讲英语的中国小伙子，为黑社会服务的一个无名的中国年轻人，这些中国普通百姓形象的出现也显示了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后普通人富裕了，有了更多的走出去的需求，从而出现了出国潮、出国游和“洋插队”等现象。

其次，小说《金翅雀》将中国菜具体化，这是其一大贡献。中国菜早就名闻天下，北京烤鸭、饺子等传到了世界各地。在小说中，如普通中国菜芙蓉蛋（egg foo yung）、捞面（lo mein）、川菜（szechuan）和点心（dim sum）大行其道，比如书中的一个细节，西奥的父亲酷爱吃四川菜，特别爱吃四川炒虾球（szechunan shrimp），说明笼统的中国菜有了更细化、更具体的内涵。小说中人物不仅爱吃中国菜，而且能具体地说出很多菜名，向家人推荐的也是中国菜，说明美国人对来自中国的东西有了更多的认同。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小说中甚至有美国人穿起了中山装。除了中国传统文化，如汉字、瓷器、古玩、麻将等在小说中特别显示出美国人对这些熟知外，还有新的中国元素如中山装、幸运数字8等的频繁出现，以及中国报刊和中国制造的东西，如中国啤酒、中国服装、中国箱包、中国茶等更说明中国经济规模和国际地位的提升以及文化影响的增强。就如人们普遍认同的说法：中国这个世界工厂给美国人提供了更便宜、更方便舒适的日常生活产品，中美之间的相互依从度越来越高。

另外，一些显示中国力量的重头戏，例如中国给世界印象最深的事情莫过于北京在2008年举办的奥运会。北京奥运会让人想起的无疑就是充满中国元素、奇美异常的开幕式。在小说《金翅雀》里，北京作为中国元素出现了好几次，如北京来的航班、在北京居住过的外国孩子等。至于充满中国元素的唐人街，在小说中更是很多美国人休闲的好去处。

我们从这部小说里出现如此多的中国元素可以看出：一是尽管唐娜·塔特还没有来过中国，但《金翅雀》在涉及中国元素方面有了新的突破，所关注的更多的是在美国社会生活中普遍出现的、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元素；二是说明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导致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加上全球化的迅猛发展，这些因素带动了物资的流动，人员的流动，文化的输出。三是美国社会对中国文化的逐步了解和认同表明，中华文化在世界范围内有了更多的受众和知音。

三、《金翅雀》里中国元素广度和深度及其人物身份认同的局限性

小说《金翅雀》所涉及的中国元素主要有六类：即当代人物、中国菜、中国传统文化、中国制造、中国报刊和中国地名，但深度和广度总的来说还不够，如著名历史人文景观、重大发明创造、创举、重要学术思想、著作、著名历史人物和自然景观等严重缺失。归结其原因，主要是小说里的人物或者作者接触到的中国元素是与其生活息息相关的，而那些需要深入了解的、专业性比较强的中国元素实际上是难以企及的，除非小说中的主要人物直接与中国有关，但这与小说的主旨相左，即使作者有这方面的打算，也需要作者对中国有高深的了解，而就作者的身份和教育背景来看，难以实现这一目标。而且，就另一角度来看，即小说在人物塑造方面，也都是表面的，肤浅的；一些负面的中国元素也出现在小说中，唐娜·塔特并没有突破西方作家无情地诋毁与数落中国负面人物形象的传统，即西方主流小说里的中国人物形象总是无名的、负面的和猥琐的。这些既有历史原因，如西方长期以来的文化霸权思想和东方主义观念，又有其现实基础，即中国传统文化作为西方文化的“他者”，其发展历程必定是一部中西文化碰撞与交融的过程。

“东方主义像一个怪异的控制链，影响和控制着西方人对东方的想象和认识，它使很多西方人想当然地认为：东方是非理性的、堕落的、幼稚的、不正常的，而西方则是理性的、贞洁的、成熟的、正常的。”[2]从西方文学史看，比较有名的揭示了复杂的东方主义情结的小说是斯坦贝克的晚年作品《伊甸之东》，书中中国仆人老李的形象是怪诞的，他虽然按照作家的旨意担当起了拯救西方文明的重任，但家庭仆人的地位、没有事业追求的窘境和女性化的特质又使他的重任显得不伦不类。受东方主义思维链条的控制和不可逾越的文化鸿沟的阻隔，斯坦贝克无法理解遥远悠久的中国文化，更无法进入真正的东方世界。尽管他深感西方文明的堕落，渴望用东方的道教文明来拯救西方，但他那种根深蒂固的东方主义偏见，使他只能够凭着对中国物质层面上的认识，来虚构中国文化和中国人。因此斯坦贝克笔下的中国人形象老李是非理性的、堕落的、幼稚的、不正常的。就如杨金才教授总结的：“从以上这样一个简略的历史追溯，可以清楚地看到19世纪美国文学中的中国形象是一个动态的演变过程，从最早富于意识形态的‘求同’到富于乌托邦想象的寄托；从最遥远的完全相异，到无情地诋毁与数落，形成了丰富复杂的‘美国中国观’。这里既有认同的一面，但更多的是排斥。我们知道，这种由来已久的‘美国中国观’总是与社会的变化紧密相关。中国的贫穷与落后遭到了西方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压迫，致使其整个形象受到损坏。”[3]

西方文人在作品中有意或无意地透露出这样的信息：西方文明是世界的主流，其它文明都只是点缀，只是他者。他们就如《金翅雀》的作者唐娜·塔特一样，从不会把与西方文明对立的他者作为主角，只能够凭着对中国物质层面上的认识，来虚构中国文化和中国人。如在《金翅雀》里，没有哪个中国人物是主角，即使是配角或者提及的次要的中国人物形象，也大多是无足轻重的，或者是负面的。如为黑社会服务的一个无名的中国年轻人这个形象就是“类型人物或漫画人物”。[4]小说《金翅雀》里的这个中国小伙替黑社会头目打工，总是躲藏在暗处，最初“闪烁着害怕的眼睛”[1]666，说着“不恰当的语言”[1]685，最后趁乱偷走了名画。而更多的中国普通人物形象大都像是在拉斯韦加斯不会讲英语的嗜赌的游客一样。

“文化霸权所给予我们的不是一种静止的或静态的统治模式，而是一种动态的统治方式，一切都正在进行中，是统治与反抗之间的一种不断变化的动态的平衡，或如葛兰西所说的‘运动中的平衡’。”[5]为了反抗这种文化霸权，美国华裔作家在华裔小说中竭力塑造正面的中国人物形象，如汤婷婷的《女勇士》，通过花木兰传递一种信息，即不同民族的人对自由和爱的向往是一致的。这也是众多华裔作家经过多年的艰苦生活所找到的一个在美国文学中引入中国元素的很好的切入点。小说中的花木兰更像是一个男人，她有男人的坚韧和强壮，她杀富济贫、行侠仗义，并且推翻了旧制，拥立了新君。作者通过这样一种对花木兰的“戏说”，最终是想让更多的美国人来接受花木兰这个中国女人。中国女人不仅有美丽、温柔、善良的一面，同样也有勇敢、独立、刚强的一面。这种处理使《女勇士》成功地把一位中国女性形象屹立在美国文学作品中。从以上对比可以看出，美国主流文学与华裔文学存在鸿沟，存在尖锐的斗争，美国主流文学难以真正认同中国人物形象，存在身份认同障碍。从这个角度来看，唐娜·塔特作为地道的美国主流文学代表人物，难以与华裔作者有一样的认同，从而导致其作品中的中国人物形象描绘或多或少反映了其西方文明主流观：其它文明都只是点缀，只是他者。也可以这样说，其小说《金翅雀》里的中国元素，特别是中国人物形象，充其量只不过是她卖弄文化霸权之下的多元文化的噱头。

小说《金翅雀》将中国元素引入其中，揭示了美国文化多元这样一个事实；同时也说明随着中国综合实力增强，无论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虚拟世界里，中国元素也相应影响了美国人的生活。中国元素的广度和深度，其影响力与中国综合国力成正比。但对中国人物形象的正面褒扬，还需要走很长一条道路。因此，孕育着中国文化精神的“中国元素”肩负着中国走向世界、融入世界、影响世界以及传播“中国梦”的时代使命。

[1]DONNA TARTT．The Goldfinch[M]．London：Little，Brown，2013.

[2]HWANG D H．M．Butterfly[M]．London：Penguin，1988：83-84.

[3]杨金才．文化对话与美国文学中的中国形象[J]．南京社会科学，1999（12）：59.

[4]申丹，韩加明，王丽亚．英美小说叙事理论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67.

[5]陶东风，和磊．文化研究[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75．

责任编辑温优华

A Study of the Chinese Elements in The Goldfinch, the 2014 Pulitzer Prize Novel

ZHU Gu-qiang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Chaozhou,Guangdong,521041）

Donna Tartt’s The Goldfinch is both a coming-of-age novel with exquisitely drawn characters that follows a grieving boy’s entanglement with a small famous painting that has eluded destruction,and a book that stimulates the mind and touches the heart.The novel shows much preference to many Chinese ele⁃ments except for American social life,though some Chinese characters are negative and vulgar.This essay atempts to analyse the function and identity of the Chinese elements which represent the escalation of China’s international status.

The Goldfinch；Pulitzer Prize；Chinese elements；culture

I 106.4

A

1007-6883（2015）01-0075-04

2014-08-31

朱谷强（1968-），男，湖南宁乡人，韩山师范学院外国语言文学系副教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