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曹七巧在家庭关系中的悲剧
2015-03-28刘丹
刘 丹
(河北师范大学,河北石家庄 050024)
张爱玲在《自己的文章》中写道:“极端病态和极端觉悟的人究竟不多。……所以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1]多年来,这个最彻底的人物,让众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对她进行解析。但是,没有人从她所处的家庭关系中的身份地位进行剖析,家庭关系可以简单地概括为两种类型:一种是横向关系,包含同辈之间的各种关系,如夫妻关系、兄弟姐妹关系;另一种是纵向关系,包含代际之间的各种关系,如父母子女、婆媳翁婿之间的关系。[2]有鉴于此,本文从家庭关系角度对曹七巧这个悲剧女性进行分析。
一、夫妻关系
婚姻对男人和女人来说,一向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女人从未形成过一个等级,可以平等地与男性等级进行交换,订立契约。女人是作为奴隶或仆人结合于父亲与兄弟所支配的家庭的,她总是由某些男性做主嫁给另一些男性。[3]曹七巧本是麻油店小家碧玉的活招牌,虽然出身卑微,但健康美丽,充满活力,只是由于哥哥贪图钱财,就被当作商品一样卖给了姜家,嫁给了患有骨痨的二少爷,“坐起来,脊梁骨直溜下去,看上去还没有那三岁的孩子高呢”。[4]这对有鲜活生命力的七巧是残忍的,她原本有着正常人的人性,也有着少女的情怀,也渴望被人疼爱……可是她却从未享受过妻子的权利与快乐,心中只有孤寂与屈辱。“两性的爱情有很重要的意义,如果它得不到满足,受到禁锢或是压抑,就往往导致惨痛的个人悲剧。”[5]畸形的婚姻,将曹七巧推到人生的悬崖边,而传统道德观念的束缚则将她推向无尽的深渊。曹七巧对健康风流的小叔子姜季泽倾注了她全部的爱情,“当初嫁到姜家就是为了遇见季泽,为了命中注定和他相爱。”[4]面对曹七巧的大胆示爱甚至挑逗,姜季泽却宁愿留在外面,导致七巧的爱情最终沦为“玻璃匣子里的蝴蝶标本,鲜艳而凄怆”。曹七巧敢于在丈夫之外寻找一份感情,这是大胆的、不合世俗的,已经初步显现出了女性追求幸福的抗争意识,但是强大的封建道德文化戒律又注定她的爱情是残缺的,注定不能在丈夫之外寻得真正的爱情。十年后,当姜季泽重新出现在七巧面前时,为的也只是希望她卖田典房,这彻底摧毁了曹七巧的爱情。当金钱与欲望发生强烈的冲突时,她只有拼命地压抑欲望——“拼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酸梅汤沿着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像迟迟的夜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4]其实,这是曹七巧的心在滴血,这是她对自己的爱情的最后哀悼。这孤寂的一刹那就是她生命的里程碑,她心中唯一的一份爱就这样永远的破灭了,以至于这一刹那有一百年那么长。
曹七巧身为女人、身为妻子,却得不到一点点的疼爱,得不到一点点的尊重。如果女人有嫁妆或有一份继承权,她似乎就可以有公民地位,可以做一个人。但嫁妆和继承权仍使她受她的家庭的奴役,在很长的一个时期,婚约是由岳父和女婿,而不是由妻子和丈夫订立的。[3]从平民小户到深宅大院,贫贱的曹七巧从出嫁第一天起就失去了可以依附的对象,从而失去了精神支柱。弗洛伊德认为,人有死的本能,死的本能主要表现为求生的欲望,当它向外表现的时候,它是仇恨的动机,成为侵犯、破坏、征服的动力。变态心理即是性的本能因受到外部和内部挫折剥夺所引起的一种非常规的满足。[6]于是,曹七巧恨不顾自己死活的兄嫂,恨萎靡的丈夫,恨欺骗自己感情的姜季泽,恨冷酷虚伪的姜家,甚至恨自己卑贱的命运。她唯有以下层市民的尖酸、刻薄、狭隘、犀利来反击这不幸的婚姻。当曹七巧意识到金钱就是地位,就意味着她陷入了黄金的枷锁。“钱是从人异化出来的人的劳动和存在的本质,这个外在本质却统治了人,人却向它膜拜。”[7]以金钱为目的的婚姻使她必然要陪伴着“没有生命力的丈夫”,长期压抑本能的情欲。与其说这是一场婚姻,不如说这是一场交易。婚姻是她得到供养的唯一方式,也是证明她生存之正当性的唯一理由。[3]可怜的曹七巧希望得到身体和精神上的解脱,但偏巧误入歧途,只能长期处在孤独屈辱中,只能通过已经牢牢掌握的黄金来满足她已经变态的欲望,最终成为爱情的牺牲品。
二、婆媳关系
自从人类进入父权制社会以来,以男性血缘为中心的家庭成为社会的基本单位,而婆媳关系是家庭结构中既重要又特殊的一组关系。其重要性在于婆媳都担当了繁衍与延续男性家庭后代与血缘的重任,在家庭中起着他人无法取代的作用;其特殊性在于她们在以男性为主体的家庭中都是外来者、客体、他者,其家庭地位跟她们与家庭中男性家长和继承人的关系的疏近密切相关。婆媳关系不是建立在自然属性和血缘基础之上的,而完全是人为的社会属性,它比父子关系、夫妻关系拥有着更为复杂的内涵。[8]曹七巧年轻的时候受到家中几乎所有人的鄙视,掌权后又将自己的悲剧延续到芝寿、绢姑娘身上。她在婆媳关系中,既是受压抑的苦媳妇,又是迫害别人的恶婆婆。在这种不和谐的婆媳关系中,七巧时时处于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抗争之中,表面上是胜利者,其实是失败者。
(一)贫贱泼辣的姜家二少奶奶
从市井小巷一下子跃到名门望族,这种身份的巨大转变带来的不仅仅是荣誉,更多的是由于贫贱的家境、泼辣的性格、荒谬的言行而带来的不合规矩:她在姜家这个大家庭中不受重视,甚至遭到婆婆、妯娌、小姑子甚至丫鬟的鄙视。
姜老太太类似于《红楼梦》中的贾母,在整个家庭中占有不可动摇的地位:每个少奶奶早起都要去请安;吃饭时,只能听见银筷子头上的细银链条悉索颤动的声音,别人只能静静的候着……就是这样的一个老祖宗,怎能看的上麻油铺出身的曹七巧呢?众多的儿媳之中,又怎会看重尖酸刻薄的二儿媳妇呢?就算曹七巧天天在耳边絮聒,老太太又能信几句呢?同时,婆婆对儿媳的监管在传统习俗中,普遍动用未嫁女对嫁入妇实施监视及两个以上嫁入妇妯娌之间的相互监视,为家规进行随时随地的越轨防范和调整。[9]这样,曹七巧又受到来自小姑子和妯娌的压制。虽然七巧主动找小姑子姜云泽搭话,但丝毫得不到承认,更何况,这个二嫂子还是那样的粗俗。“你今儿个真的发了疯了!平日还不够讨人嫌的?”姜家其他的儿媳妇也都算的上是大家闺秀,但她们说话也常常含沙射影的表现出不屑与不理解。最能表现出曹七巧地位低贱的要数下人们之间的那些言论:“麻油店的活招牌,站惯了柜台”,“她也配,我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曹七巧在这个家中没有一个亲人,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仗着自己的尖酸刻薄、俏皮泼辣,竟也在姜家大院里的难堪与屈辱中站稳了自己姜家二少奶奶的地位。
作为少奶奶,言谈举止要符合大户人家的礼仪规范,但曹七巧却不自觉地保留了她从市井平民阶层带来的粗俗泼辣的特点,她的行为举止遭到了姜家上下的一致诟病和排斥,“一家子都往我头上踩,我若是好欺负的,早就给作践死了”。她与姜家之间的矛盾,说到底就是不同阶级的背景不相通,文化不相容。姜家是一个等级森严,有着众多传统规矩的大户人家,而曹七巧以市井生活方式处理姜家的人和事,自然会引起众人的不满与蔑视。门当户对的等级思想反映出的不仅仅是门第的高低而引发的歧视,更突出的是生活观念、文化教育的差异。在中等经济生活以上的家户中,少女较早地受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幽闭生活约束,全面进行“三从四德”的男尊女卑的习俗规范教养,培育“妇道”素质。而贫寒人家的少女往往较早地学习家务习俗的全套行为模式,担当家庭主妇的助手,按惯例学习操持多种女工劳作、艺术。[9]因此,曹七巧和其他的少奶奶表现出的就是个人素质的高低,这是一种软实力。但她毕竟是二少爷的妻子,是姜家的少奶奶,她可以有恃无恐地进行反抗,在婆婆面前颠倒是非,与妯娌吵闹,指桑骂槐,将自己的委屈和怨恨向比她地位低下的奴婢发泄。神经质的怀疑所有人,这是一种紧张、提防心、受迫害感和不平衡心理综合引发的焦虑症。[10]卑贱的境地,使她深深感到孤独、焦灼甚至恐惧,所以为了捍卫这姜家二少奶奶的地位,为了捍卫用青春换来的黄金,她只能用她小市民的行为习惯去对抗大家庭的尊严,去挑战最大的利益。
(二)乖戾守财的偷窥者
掌权之后的曹七巧,对于儿子,她扮演的不仅仅是母亲的角色,更多的是恋人的角色。女人“既可毫无保留地热爱,又可无所畏惧地要求对她忠诚热爱和感激的唯一男性就是她的儿子”。[11]这就直接导致了曹七巧和芝寿、绢姑娘之间生与死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当然,这也是那个时代无法避免的悲剧。
究其原因,首先是寡母恋子情结。对于失去丈夫的曹七巧,儿子长白是她生存的唯一希望。“她们又无法通过家庭之外的人来达到心理平衡的需要,只能在家庭内部找一个可以永久占有的人,儿子作为异性,一方面可以通过精神上的变形使她得到一种肉欲上的满足感,另一方面,儿子对母体本能上的依恋也使她得到精神上爱的满足感,于是把儿子错位成性爱的对象,在儿子的替代中使受抑的性爱得到幻想的补偿,占有儿子,就成了维持她变态的心理平衡机制的一种手段。”[12]恋子情结是母亲常有的,尤其是对于寡母,这种感情可能更强烈。但是,为了传宗接代,她又不得不为儿子娶亲,这样儿子就要同时照顾两个女人,就不可能用全部的感情和精力去回报母亲,母子关系和夫妻关系之间的矛盾油然而生,寡母由爱生妒、由妒生恨,无形中展开了婆媳间对唯一男性的争夺与反争夺、占有与反占有的较量。曹七巧用自己的疯狂建立了一个丈夫不像丈夫,婆婆不像婆婆的畸形家庭,接连导致芝寿和绢姑娘的死亡。
其次,就是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补偿心理。年轻的曹七巧为了维护稳固的封建家长地位,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克制了自己正常的情欲。而长白娶妻之后,芝寿拥有的正是曹七巧当年失去的,尤其是儿子与儿媳的两性生活,更是激起了她苦苦压抑的欲望和痛苦。她毫无廉耻的介入儿子和儿媳的夫妻生活,当众嘲笑挖苦儿媳,缠着儿子陪着自己整夜吸食鸦片……当看见儿媳生不如死的场景时,她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具有变态人格的病人喜好痛苦幸灾乐祸地开玩笑,以从中取乐,这也是攻击行为的另一种方式。”[13]曹七巧利用封建家长的权威隐晦地宣泄自己对欲望的需求,实行家庭暴力,最终使得长白的一妻一妾都选择了自杀。如果芝寿能存活下去,可能会变成另一个曹七巧。她年轻时受到的伤痛,定会在下一个新媳妇身上继续延续,定会把未来的儿媳妇作为假想的对手进行攻击,这就像是一场复仇,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
最后,就是对男权社会的反抗。中国自古就是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妇女只是封建社会的受害者。但是在张爱玲的小说中,总是阴性书写模式,都是被阉割的男性,男性总是处于缺席或者去势的状态。“男人,只是颓败王国中的物质性存在。”[14]《金锁记》中,姜家二少爷患有骨痨,所以老太太掌管了家中一切大事;长白是个怯弱的人,曹七巧就自然接管了一切,树立了绝对权威。按常理来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封建专制思想使女性在她的人生每一个时段都要承受着男性(父亲、丈夫、儿子)的控制,但是由于父亲的过早缺席,在这场“换装模拟游戏”中曹七巧的过度强势,使长白软弱无能,本该在结婚后就应将家中大权接管过来,树立起自己的男性威严,但是却被曹七巧垄断着。在婆媳争斗中,受到伤害的不仅仅是女人,对儿子的伤害往往可能是最深最隐秘的。当芝寿和绢姑娘死后,长白不敢再娶妻妾,只能在烟花柳巷中行走,从而无法树立自己在封建大家庭中的地位和尊严。曹七巧与儿媳们之间的战争,早已从女人之间的战争上升到了疯狂的女性向整个男权社会的挑战,这是一场自不量力的挑战,注定了失败的结局。[15]
三、母女关系
波伏娃在谈到女儿成年后的母女关系时说道:“孩子的年龄越大,母亲心中的积怨也就越深;她年年见老,但那个年轻的身体却在年年发育,蒸蒸日上;在母亲看来,展现在女儿面前的未来,正是从她那儿夺走的。和大龄女人的周而复始、因循守旧的命运相比,这个新手还有无限的机会:正是这些机会引起了母亲的嫉妒和仇恨;由于她本人无法获得这些机会,她常试图减少和取消它们。她让女孩子一直呆在家里,监视她,专横地对待她。”[3]因此,七巧是想尽办法来使自己的女儿臣服于她,按照自己的方式培养女儿,把自己的命运强加在女儿头上,把女儿控制在自己的手掌心。长安小的时候和侄子春熹玩时,就被曹七巧打骂,并教导其“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混账”;在都已经不时兴裹脚甚至会给定亲带来麻烦的时候,一时来了兴致的曹七巧硬要长安裹脚,等她的兴致过去了,长安的脚却已不能恢复成原样了;长安本来上的好好的学,七巧却因女儿丢了东西硬要去学校闹,根本不顾女儿的脸面,长安只能被迫辍学;最让人痛恨的是曹七巧对长安婚姻的干涉,她见长安沉醉于爱情之中,便不由得有气,常常说些难听的话,更是故意向童世舫透露长安吸大烟,好端端的葬送了女儿的婚姻……在这样的母女关系中,长期处于曹七巧的威慑下,使得长安就像纸糊的人儿似的,她的牺牲就像是一个美丽的、苍凉的手势。
首先来说,就是曹七巧不希望长安变成拥有独立人格的人。若是女儿勇敢的表明自己是个他人,一个独立的人,她就更加不能容忍。她一向讨厌那些帮助女儿反抗家庭压迫和“影响她的感情”的朋友,她对女儿的朋友吹毛求疵,借口他们对女儿有“不良影响”,甚至不许和他们在一起。[3]对于春熹、长馨、兰芝甚至童世舫,曹七巧对他们充满了敌意,她不允许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在他们的帮助下摆脱自己。曹七巧嫉妒外界夺走了她的女儿,同时也嫉妒女儿盗走了母亲世界中的一部分。女儿的成长意味着和外界发生联系,意味着对母亲的背叛,意味着即将以一个独立的个体展现在众人面前,意味着她自己的人生价值。因此,曹七巧处心积虑的维护自己在女儿面前的绝对权威,试图毁掉女儿得到的成人生活,试图让女儿永远停留在童年阶段。而长安对母亲在潜意识里还是有着尊重与爱的,她很清楚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基本上能预料到自己人生的悲惨结局。与其说她屈从于母亲倒不如说她屈服于封建思想,女人终究还是逃不过美丽而苍凉的人生罢了。“她学会了挑事非,使小坏,干涉家里的行政,她不时的跟母亲怄气,可是她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了。”[4]
其次,就是出于对金钱的守护。在封建社会中,由于女儿被剥夺了家庭财产的继承权,不担负家庭宗族的繁衍和传递,出嫁的女儿就成为娘家的客人甚至陌生人,所以父母都不愿在女儿身上做任何投资。[15]“男人没有好人”,“他们都是图你的钱”。面对曹七巧的咄咄逼人,长安只能放弃婚姻爱情,重新拾起鸦片。但是,在曹七巧对女儿的干涉中,无形的隐含着母亲不希望女儿重蹈自己覆辙的意愿。曹七巧深受爱情与金钱的煎熬,所以价值观已经发生严重的扭曲,在她眼里,没有真正的爱情,没有可靠的婚姻,一切都是以金钱为转移的,她以为她保护了女儿,保护了金钱,殊不知,恰恰是她把女儿推向了黄金的枷锁。
再次,就是对女儿获得幸福生活的潜在嫉妒,甚至是恨。在她看来,女儿婚姻的幸福,恰恰反衬了她婚姻的不幸,只有女儿婚姻的失败,才能减轻她的痛苦。年轻时得不到爱情的曹七巧,经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压抑,积淀下来的怨恨无形中转嫁到女儿身上。她在女儿身上施行情感暴力,严格要求女儿按照自己的人生设计来发展,冷嘲热讽的打击女儿的幸福感,甚至离间她和童世舫之间的关系,最终使女儿丧失幸福,也使她自己众叛亲离。这种报复,最终打击的只能是自己。
四、结论
纵观曹七巧所处的几种家庭关系,无疑是处在一种被束缚、被压抑的状态,但却又有着原始的野性生命冲击力,给人以心灵的冲击。她既是悲剧的受害者,同时又是悲剧的制造者。身为妻子,她不能满足情欲;身为少奶奶,她得不到家族的认可和尊重;身为婆婆,她不能忍受别人和她分享儿子;身为母亲,子女的爱情更是刺痛了她青春的疼痛。曹七巧的一生实际上很失败,她是一个被封建枷锁、金钱、情欲彻底打败的失败者。可悲的是,她以“一个疯子的审慎与机智”将自己的人生悲剧延续到子女甚至更多的人身上。她就是封建制度的卫道士,一代代的传递着这种封建思想和迫害人的鬼把戏,最终使这种悲剧一代代的重演。“七巧似睡非睡横在烟铺上。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知道儿子女儿都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4]
“七巧是特殊环境中所产生出来的一个女子。她生命的悲剧,引起我们的恐惧与怜悯,事实上,恐惧多于怜悯……”[16]曹七巧这个被黄金枷锁套牢的疯女人,在与残酷命运的对抗中,渐渐失去了本身尚存的一丝丝善良,她的主体性是不完整的,逐渐失落了妻子、少奶奶、婆婆、母亲的身份角色,导致夫妻关系、婆媳关系、母女关系都处于畸形关系之中,从被迫害的受害者到伤害别人的刽子手,这转变间的痛苦与艰难恐怕也只有曹七巧一个人知道。七巧的一生就像小说所说的那个月亮,升起来的时候那么耀眼,高高照耀着大地,最终却是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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