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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的“新时代气息”

2015-03-28汪文丽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芸娘浮生六记

芸娘的“新时代气息”

汪文丽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235000)

摘要:芸娘被林语堂称为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的人,她的身上处处闪耀着“新时代气息”的光芒。这种“新时代气息”的产生,一方面和当时的社会大背景及芸娘自身成长背景相关,一方面和丈夫对她的“纵容”分不开。芸娘的“新时代气息”显然具有积极的时代社会意义,值得关注。

关键词:《浮生六记》;芸娘;“新时代气息”

收稿日期:2015-04-15

作者简介:汪文丽(1991-),女,安徽桐城人,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62/265文献标识码:A

陈寅恪先生曾在著作《元白诗笺证稿》中说过这样一段话:“吾国文学,自来以礼法顾忌,诗文不敢多言男女关系,至于正式男女关,系如夫妇者,尤少涉及。盖闺房燕妮之情意,家庭米盐之琐屑,大抵不列于篇章,惟以笼统之词,概括言之而已,此后来沈三白《浮生六记》之《闺房记乐》所以为例外创作。”[1]99陈寅恪先生所提到的以介绍正式男女生活关系的文学作品《浮生六记》为清中叶沈复所作。沈复没有受过正统文学的训练,“所愧少年失学,稍识之无,不过记其实情实事而已。”[2]50他通过实记实录将自己的亲身经历诉之笔尖,用轻松活泼的笔调描绘了一个鲜活、可爱、具有新时代气息的女主人公——芸娘。

一、芸娘“新时代气息”之表现

林语堂在《〈浮生六记〉英译自序》称:“芸,我想,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她并非最美丽,因为这书的作者,他的丈夫,并没有这样推崇。但是谁能否认她是一个可爱的女人?”[3]211之所以说她可爱是因为芸娘和传统文学作品中的贤惠、顺从、模板化的女子形象不同,她身上闪耀着一种“新时代气息”。

这种“新时代气息”首先表现在芸具有一种浪漫主义的生活气息。她总是能够在日常的、琐碎的生活中发现一种生活新味,具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之魔力。沈复闲居时,喜欢将各色瓶花摆之案头,精妙入神,能备风情雨露,但跳动的昆虫却无法表现在插花中。“芸曰:‘虫死色不变。觅螳螂蝉蝶之属,以针刺死,用细丝扣虫项系花草间,整其足,或抱梗,或踏叶,宛然如生,不亦善乎?’”[2]86这种奇思妙想见者无不称绝。这种浪漫主义的生活方式不仅存在于在他们生活安定时,即使落魄到寄居他人篱下夫妻二人也不改其乐。第一次被逐出家门后,夫妻二人寄居在友人鲁半舫的萧爽楼。“苏城有南园、北园二处,菜花黄时,苦无酒家小店;携盒而往,对花冷饮,殊无意味。”[2]89沈复正在踌躇无措时,“芸曰:‘妾见市中卖馄饨者,其担锅灶无不备,盍雇之而往?妾先烹调端整,到彼处再一下锅,茶酒两便。’”[2]89因为这一妙举,使众人既能对花吟咏,又有热茶温酒,乐在其中。她并没有因为生活的困顿落魄而丢掉了那种浪漫主义生活色彩,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一颗乐观开朗的心态。这种浪漫主义并不是依托金钱存在,而在于其本身的兰心蕙质,善于巧取天成。这样不管身处何境都保持着的浪漫主义生活气息是一般女人所不具有的优良品格,是对刻板化、模式化的传统女性形象的有力冲击,亦是一种“新时代气息”的表现。

再次,芸是一个热爱自由的女性。她渴望和男子一样访名山,搜胜迹,遨游天下。在闺阁中她曾经和丈夫约好,“俟妾鬓斑之后,虽不能远游五岳,而近地虎阜灵岩,南至西湖,北至平山,尽可偕游。”[2]66因为这种洒脱、爱自由之心性,让她结识了不少好友。在他们被赶出家门时,是芸自幼同盟姊锡山华氏收留了他们。正是因为有这些志同道合朋友们的一路陪伴,她的一生才更加丰富多彩,人生道路才走得更加顺畅。所以在他们落魄到无路可走的时候,芸发出了“求亲不如求友”的感慨。“求亲不如求友”的观念是封建社会尤其是封建女子少有的观点。这种观点与200年后中国著名作家路遥不谋而合,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曾言:“(孙少平)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友爱,并不在于是否是亲戚……亲戚们往往不如朋友们对你真诚,见鬼去吧,亲戚!”[4]174芸的这种爱自由、爱交友的生活态度和方式难道不也是处处都透漏着一种新时代女性的光辉?

芸的新时代气息还体现在敢于反抗封建礼教,敢于大胆追求爱情。在未出嫁之前,她就有藏粥以待沈复之举。“是夜(沈复)送亲戚城外,返已漏三下,腹饥索饵,婢妪以枣脯进,余嫌其甜。芸暗牵余袖,随至其室,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2]51未及笄之年,芸就敢于突破种种社会、家庭观念之樊篱,敢于大胆的向心爱的人表示爱慕之心、关心之情。这样大胆示爱之举动在婚后也不乏其例。“家庭之内,或暗室相逢,窄途邂逅,必握手问曰:‘何处去?’私心忒忒,如恐旁人见之者。实则同行并坐,初犹避人,久则不以为意。”[2]59这种夫妻在公共场合同坐行为在现代社会是极其平凡、不起眼之动作,但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这类举动是极不合礼法要求的。《礼记·内则》云:“男不言内,女不言外。非祭非丧,不相授器,则女受以篚,其无篚,则皆坐奠之而后取之。外内不共井,不共湢浴,不通寝席,不通乞假。男女不通衣裳,内言不出,外言不入。”[5]100礼记明确规定:不是祭祀或丧事等一些特殊场合是男女是不能随意接触、同行而坐的。这种大胆追求爱情婚姻的态度,大胆追求平等夫妻地位的举动,是对当时吃人的封建礼教的一种有力控诉。

二、“新时代气息”产生的原因

任何观点或行为都不可能横空出现,芸这种“新时代气息”就是多方面原因的相互作用的产物。既有外部客观环境之熏陶,也有自身性格之影响,还有家庭环境以及丈夫对她多般爱护与“纵容”之作用。种种因素互相融合贯通,使得沉寂单调的封建社会诞生了一位如此不寻常之女性,使得沉闷的封建社会得以有一缕清新之气飘过。

一是和当时的社会大背景密不可分。芸娘生活的年代正是我国封建王朝的太平盛世。这一时期,清政府采取了一系列鼓励工农商发展的举措,商品经济得到迅速发展,社会各阶层的交流互动得以加强,妇女在社会中活跃程度提高。再加上江浙地区本来就是纺织业重心,此地的妇女思想开放程度较之其他地区又为突出些。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这一时期正是袁枚等人倡导的“性灵说”大兴时期。“重建和发挥性灵说,认为诗重性情,强调表现自我、真性情,创作重灵机和真趣,他认为‘情所最先,莫如男女’。”[6]204这种重性情、反传统、表现自我、提倡男女之情的诗歌主张随后从书本蔓延到日常生活中。这种重性情、反传统、敢于向世俗挑战、表现真情真趣的思想在芸的身上得到了完美印证,前文所列举的种种不合当时传统的举动就是用实际行动实践了袁枚的真性情理论。

二是和丈夫对其疼爱和宽容不相离。十三岁两人初次见面时沈复就和母亲发誓说“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2]51后来的“鸿案相庄廿有三年,年愈久而情愈密。”[2]58的婚姻生涯,丈夫无处不表现着对妻子浓浓的爱意,对妻子的愿望与想法更是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与实现。新婚燕尔之际,因为妻子始作人妇,较为腼腆,丈夫则陪伴妻子一起早起,亲同形影,从行动上给予她强大心灵依靠。除了在具体的生活中给予妻子以细致入微的关心与爱护之外,沈复在思想上也与一般有着男尊女卑观念的普通男子不同,他是以一种平等的心态去对待妻子。前面提过,芸曾向丈夫坦露想鬓白后和他同游苏州近处胜地之心迹。沈复回答到:“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2]66在男子为天的社会,此等思想是何等难能可贵。整篇散文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丈夫对妻子深深的爱意,无处不表现出丈夫的平等思想。正是在丈夫的“纵容”下,芸才“肆意妄为”起来。

三是和芸自身的经历和生长环境息息相关。“四岁失怙,母金氏,弟克昌,家徒壁立。芸既长,娴女红,三口仰其十指供给,克昌从师修脯无缺。”[2]50四岁丧父,家境贫寒,靠芸的女红手艺养活一家人,并供养弟弟上学。芸是家里的脊梁骨,所以打小独立性、自主性教强。再加上她“生而颖慧,学语时,口授《琵琶行》,即能成诵。”[2]50后来在刺绣之余,开始识字,渐通吟咏。有“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之句。熟读诗书使得芸比一般的家庭主妇有着更多的理性思维能力,对人世百态有自己的思考判断,所以芸受传统的封建桎梏较少。除了丈夫的包容以外,芸在婆家生活环境也较为自由。公公稼夫,“慷慨豪侠,急人之难,成人之事,嫁人之女,抚人之儿,指不胜屈,挥金如土,多为他人。”[2]93他是一个性情豪爽之人,对待儿媳比一般的封建家长更为宽容。婆婆思想也教为开放,当他们夫妇一时贪玩搬到仆人的菜园居住时,婆婆没有斥责,反而兴致勃勃地来观看他们种植的菊花。这些条件都反映出芸所生活的环境较为自由,有利于“新时代气息”的滋长。

如果说芸和五四运动时期我国一些激进的女性相比,她的“新时代气息”还显得很微弱,还处在萌芽阶段,属于一种无意识的自发行为,但与那些完全以夫为天,以所谓的三从四德为全部的生活准则的传统女性相比,这种“新时代气息”若黎明到达前的一颗流星,虽转瞬即逝,却预示着光明即将到来。这种自由平等的“新时代气息”被后来五四女性解放运动得以继承和发展。

参考文献:

[1]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2]宋凝.闲书四种[M].武汉:崇文书局,2010.

[3]沈复.浮生六记[M].唐昱,编注.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

[4]路遥.平凡的世界[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1.

[5]白文十三经[M].黄侃,手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6]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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