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新闻:新闻生产制作方式的嬗变与创新

周金鑫

(四川外国语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重庆400031)

2009年以来，“大数据”成为信息技术领域的一大热词，人们开始重视并使用互联网中的海量数据。2012年3月2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美国政府投资2亿美元启动“大数据研究和发展计划”，将大数据研究上升为国家意志。“大数据”已然成了新时代的代名词，在带来思维、商业变革的同时，对古老的新闻业从思维到实践也带来影响:新闻呈现形态和生产流程出现变化，文字、位置、沟通变得数据化。当新闻与数据一起呈现和解读时，新的形态便出现了——数据新闻。

一、数据新闻的诞生与发展

作为新的业务实践和学术概念，数据新闻在出现的几年内就得到业界的实践和学界的讨论。作为新闻业应对变化提出的新概念，数据新闻展示了远大的发展前景。

(一)数据新闻的定义

数据新闻也称数据驱动新闻，它运用各种软件来抓取、处理、分析和呈现新闻中的数据，并运用这些数据进行新闻报道可视化呈现。其呈现方式多种多样，包括可视化数据图、动态图表和网络在线演示等。作为精确新闻学在新时期的延伸，它要求新闻生产的精确化和可量化，同时实现新闻的动态演示。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国新闻机构正逐步接受数据新闻的理念，并进行着相应的实践尝试。［1］它代表了一种新的可能和机遇，是新闻业适应社会发展作出的应对。

数据新闻包含两个层面的含义:内容可视化和挖掘新闻。数据新闻以内容的图表化呈现为主要形式，将新闻内容可视化，以图表、信息图为主，配以简要的文字说明来进行报道;以数据分析和深度解读为主要特色，重点在于挖掘数据之间的相关性。数据新闻在多学科交叉的技术支持下，运用交互性图表来揭示新闻事实，将数据与社会和公众的关系以可视化技术展示，引发公众对新闻议题的关注与思考。

(二)数据新闻的发展

“数据新闻”最早被应用在英国《卫报》2010年关于阿富汗战争的报道中;2010年下半年，开始被频频提及。它将复杂枯燥的新闻变得清晰有趣，通过展示数据背后的关联，运用形象的可视化技术，以不同于传统的方式来报道新闻，使公众理解新闻事件间的关系。《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卫报》等新闻业先驱均进行了大胆的尝试，提供了丰富的案例。由Google和全球编辑网(Global Editor Network)合作推出的数据新闻奖(Data Journalism Awards)展示了数据新闻发展的最新图景。

我们现在所知的关于数据新闻最早的表述之一，是由EveryBlock的创始人阿德里安·哈罗瓦提(Adrian Holovaty)在2006年提出的。EveryBlock是一项信息服务，旨在帮助用户了解他们居住的当地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阿德里安·哈罗瓦提的一篇《报纸网站所需要的根本变革》中，他认为:记者应公布结构化的、机器可读的数据，而抛开传统的大量文字来进行新闻报道。2012年2月，《纽约时报》发表了科学记者史蒂夫·洛尔(Steve Lohr)的一篇新闻评论《大数据时代》(The Age of Big Data)，其中指出，社会各个不同领域，都越来越趋向基于数据的发现和决策。这个产生于21世纪互联网发展背景下的新名词，强调海量数据信息对新闻实践的价值，以及“大数据”时代信息的呈现形式，旨在通过数据来引导受众理解深层信息。

二、数据新闻的特点

由欧洲新闻学中心和开放知识基金会共同编写的《数据新闻学手册》(The Data Journalism Handbook)界定了数据新闻的特点:记者和编辑利用充裕的数字信息，将传统的新闻敏感和引人入胜地讲述故事的能力相结合。［2］

(一)更富有深度的新闻内容

“大数据”时代下，依靠的是全部数据，而不是仅依靠一小部分。［3］7数据新闻运用全部而不是部分数据为新闻材料，从数据中挖掘关联性，找出不同数据之间的关系并加以解读，报道覆盖面更广。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使社会在运行过程中产生爆炸式增长的信息量，其中很大部分依赖于互联网以数据的形式存在。传统的新闻生产从看似孤立的数据中找出关系并非易事，易受传受双方有限的认知而发生偏差，使新闻无法挖掘事实间的深层联系。数据新闻运用大数据思维，立足于数据的强关联性，运用量化的方法分析相关性，引导受众从不同的角度解读新闻，从关注新闻事实转向关注事实的联系。

传统的新闻报道要求新闻机构对事件持续进行关注，将新获得的信息加入到最新的新闻报道中。数据新闻以事实中数据化的信息为新闻材料，运用可视化技术将实时信息及关系形象地展现，独特的关注视角使得内容呈现更具针对性和完整性。相比之下，运用数据新闻呈现事实便具有了深度报道的意味。

(二)更便于理解的形式

作为“大数据”时代兴起的新闻现象，数据新闻改变了原有新闻解读形式。传统新闻多以文字报道为主，图片、视频、数据等其他形式则处于辅助说明或印证事实的地位，数据真正的价值并没有被重视。数据新闻改变了数据和文字间的作用:数据成为了新闻的主角，文字则退于辅助地位，数据构成了支撑新闻事实的主要内容。新闻接受者可以从自身的角度出发来理解数据的意义。以数据支撑的新闻较过去以文字为主更具有说服力，能更好地体现新闻价值。

日益降低的数据获得门槛和测量工具的方便获得，使得笼罩在数据周围的神秘光环渐渐褪去，对数据的解读也变得更为容易。公开数据对数据新闻而言是巨大的飞跃:一方面新闻采写人员可以广泛采用搜集到的数据进行新闻制作，另一方面新闻接受者也能获得相关数据进行分析。

(三)更数据化的制作和解读

数据新闻是信息革命推动下传媒的又一大转型趋势，数据成为新闻生产的资料和新闻表现的手段。它使得记者摆脱了过去单纯依靠采访获得新闻信息的办法，开辟了以一种全新的信息——数据来完成新闻生产全过程的方式。

数据新闻在形式上以图表、数据为主，辅之以必要的少量文字;在实际操作中，记者主要通过数据统计、数据分析、数据挖掘等技术手段或是从海量数据中发现新闻线索，抓取大量数据拓展既有新闻主题的广度与深度，最后依靠可视化技术将经过过滤后的数据进行融合，以形象化、艺术化的方式加以呈现，致力于为读者提供客观、系统的报道以及良好的阅读体验。［4］具有故事性且便于读者接受的可视化图表使读者对内容一目了然，方便读者对事实及关系的理解和把握。在便于读者解读的同时，读者还可以通过动态的图表来完成对新闻的渐进式思考和解读，这在过去的新闻报道中是无法实现的。

三、数据新闻:传统新闻的突破与创新

在“大数据”时代中，我们分析信息时将带来三个转变:拥有更多的数据的情况下，处理与某个事件相关的全部数据而不是依赖随机采样的一小部分，即用总体样本取代随机样本;面对海量数据，不再追求精确性而是在整体上把握数据，即容忍误差的存在;导致的结果是不再寻求数据之间的因果关系而转向相关关系，即用相关性取代因果关系。［3］17社会生活中的大量数据蕴含着丰富的各类信息，当下对数据的挖掘已达到空前的规模。“大数据”意味着我们要从中提取信息，甚至包括很多我们以前认为和信息不搭边的事情。“数据即讯息”的共识已日渐深入人心。数据新闻作为新闻业应对常规信息处理方式难以承载大量信息的一种对策，其创新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数据新闻打破了传统的新闻生产模式

在“大数据”时代的背景下，运用数据已经成为新闻生产的新方法。数据成为新闻记者发现新闻选题、寻找事实联系的重要资源，成为新闻生产的有力工具。

互联网时代的副产品之一是信息的碎片化。碎片化的信息要求新闻记者付出比过去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成本获取有效信息，记者应该帮助受众从信息中理出头绪……加以整理，使它能被人们迅速有效地理解。［5］互联网时代下，新闻的意义由信息采集到到意义生成，用新闻内容来解释影响，从报道事实到解释关系。数据新闻作为继计算机辅助报道和精确新闻之后新闻业的又一重要变革，是以数据为基础的互联网发展新时期里新闻业的一种全新选择，它突破了新闻工作者的个人局限，增强了媒体挖掘事实的能力，使新闻生产呈现出一种全新的方式。

传统的新闻生产依靠记者采访获得信息，再将信息加工成新闻，侧重于对事实的报道。数据新闻制作则依靠收集的数据，从数据中发现联系并据此来制作可视化图表，侧重对于事实关系的呈现。搜索、分析、整理并呈现数据成为制作数据新闻的主要流程，对海量数据的快速处理能力成了对新闻机构的重要要求。“大数据”时代下增长的数据量、快速的处理、广泛的数据来源，使新闻业不再局限于依赖有限的数据来报道新闻，转而在海量数据中“挖矿”。以数据为材料，以联系为纽带的数据新闻，与其说是在采写新闻，更像是在制作新闻。

(二)数据新闻使新闻更便于深度解读

对以文字为主的新闻解读需具备一定的知识水平，且要花费精力去理解信息间的复杂关系，处于辅助地位的数据的作用并没有真正发挥。数据新闻改变了数据的从属地位，数据成为支撑新闻的主要部分，文字则退居辅助说明的位置。通过信息图表等手段对已经拥有的数据进行更好的呈现与解读，甚至通过信息图表来拓展与深化新闻，是通往数据新闻方向的必由之路。［6］

内容呈现方式的改变是一场空前的革命，从最早的文字报道到多种感官并用的多媒体，再到利用数据可视化技术。取代过去语言为主的表达，运用图表来进行内容的解释;同时利用形式多样的图画、视频来展现数据的流动，交互式图表的大量使用，使受众有探索的意愿和发现的乐趣，促进了新闻互动;运用数据还能使接受者快速了解与新闻有关的信息，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大量信息，可视化的互动表现手法提升了新闻的表现力。可以说，在这样的时代，对于新闻人来说，用数据说话、用图说话，将变得与新闻写作同样重要。［7］

(三)数据新闻改变了新闻的叙事结构

新闻是以一定的结构来讲述事件和建构议题，引发社会讨论和思考的。过去的新闻报道叙事多为线性叙事:文字传达新闻意义，接受者对意义进行解读，反馈不明显且较慢，新闻难以收到理想的效果。数据新闻以大量数据作为内容支撑，以可视化方式呈现，使接受者突破文化水平的限制来接受新闻，降低了接受难度。新闻中的数据成为讲述事件关系的关键语言。单个孤立事件中的信息往往缺少关联度，但从正确的角度切入能发现重要的价值，而数据就是打开这个角度之门的钥匙。数据分析为我们呈现了有关事件的轮廓，提供了一个新的切入视角，使得新闻由对新近发生事实的及时报道转向对事实背后意义影响的探寻。这使得新闻的话题范围变得十分广泛，从“正在孕育中的下一个金融危机”到“我们消费的商品背后的经济规律”，以及“基金滥用”或“政治失误”，这些问题通过强大的数据图表展现出来清晰明了且极具说服力。

转变带来的是对新闻的重新解读。过去对新闻的理解是对新近发生的事件的报道，现在却从已有的数据中找出报道内容;过去信息匮乏时，新闻工作者大多数精力专注于搜集和整理信息，而在“大数据”时代则将工作重点转移到对现有的数据进行分析。如何处理信息成为关键，因为新闻是以数据为基础产生的，对待数据的态度不应再是过去的简单统计意义上的过程和结果展现，而是运用数据的新功能——叙事能力。事实通过数据分析被阐释和理解，因为在与事件相关的数据背后有着值得讲述的故事。这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叙事方法。

在信源日渐数字化的世界里，互联网开辟的新可能超出了我们以往的认知范围，使得新闻单纯依靠传统的技能已远不够。丰富多样的数据可以帮助新闻机构更好地达成两个重要目的:寻找独特的故事和执行社会监督。当数据新闻出现时，影响是直接和迅速的。直观的呈现方式和易于解读的内容使得信息更便于接受。信源的数字化使得新闻工作者必须知道如何利用数据寻找、分析和可视化新闻，简洁直观的呈现使得普通大众也可以快速了解发生的事情，并及时对此作出反应。

数据新闻是继计算机辅助报道和精确新闻之后的一种全新理念，是新闻业在Web2.0时代对信息爆炸和来自其他行业冲击作出的积极应对。“大数据”时代下的数据新闻，运用数据中广泛而复杂的相关性，为新闻活动提供了新的方向;关注日益复杂的社会关系和背后的事实，并以新闻视角来分析各种现象。数据新闻对原有的新闻格局进行改写，新闻的工作模式日益公开，作为新的实践形态对原有的理念构成强大的冲击。新闻到底应该怎么产生?数据新闻为此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答案:用数据做新闻。数据新闻发现和理解了信息内容及信息之间的关系，而其对社会长期的影响，还有待于在实践过程中进一步深入讨论和研究。

［1］ 方洁，颜冬.全球视野下的“数据新闻”:理念与实践［J］.国际新闻界，2013(6):73.

［2］ 喻国明.社会化媒体崛起背景下政府角色的转型及行动逻辑［J］.新闻记者，2012(4):4.

［3］ 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肯尼恩·库克耶.大数据时代:生活、共组与思维的大变革［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

［4］ 文卫华，李冰.大数据时代的数据新闻报道— —以英国“卫报”为例［J］.现代传播，2013(5):4.

［5］ 比尔·科瓦奇，汤姆·罗森斯蒂尔.新闻的十大基本原则:新闻从业者须知和公众的期待［M］.刘海龙，连晓东，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89.

［6］ 彭兰.“信息是美的”:大数据时代信息图表的价值及运用［J］.新闻记者，2013(6):15.

［7］ 彭兰.社会化媒体、移动终端、大数据:影响新闻生产的新技术因素［J］.新闻界，201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