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文化视野下的潍坊文化特征分析

高晓峰

（潍坊学院，山东 潍坊 261061）

一、地理环境

文化学认为，某种文化的生成及其特征的具备，是由这种文化所处的文化生态环境所决定的。哺育和滋养潍坊文化成长的生态环境，一个最为显著的不同便是地理环境，以及由此带来的经济环境。

地理环境是任何地域文化特征形成过程中最为明显而且具有决定性作用的一个重要因素。潍坊地理环境最为明显的特点在于其是一个位于莱州湾畔的地区。这种特点与周边地区如青岛、烟台以及东营等没有多大差别。但是，仔细分析潍坊的地理环境还是可以看出其所具有的特征的，这些特征主要有以下四点：

第一，潍坊虽为沿海市区，但仅是我国典型的“大陆——海岸型”地理的一部分，从而决定了潍坊海洋文化仅仅是一种依附于内陆的海岸性文化。

潍坊市位于山东省北部，北临渤海，南靠沂蒙，拥有较长的海岸线。莱州湾宛如月牙一样镶嵌在潍坊北边。在古代，由于航海条件的落后，海洋不仅没有给潍坊人带来走向世界的便利，反而成为潍坊人对外文化交流的障碍。

濒临大海却无法利用海上交通的便利来发展自己的航海事业，从而导致了潍坊古代的海洋文化没有得到充分的发展而成为一种航海文化，仅仅是一种依附于大陆文化的典型性海岸性文化。

潍坊海洋文化的这一特点是由中国古代海洋文化的总体属性所决定的。中国所拥有的漫长海岸线，本来可以成为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但是在古代，这条通道几乎没有被利用，相反，倒成为中外文化交流无法逾越的屏障。浩瀚的海洋阻碍了中国人与世界的交往，从而使中国文化成为一种依附于农耕文化、没有海上交通和发展海运为中心的海岸性文化。

第二，潍坊的海岸线缺乏天然海港，从而决定了其海洋文化带有依附于陆地农耕文化的海岸性文化特征。

潍坊位于山东北部平原之上，所拥有的海岸线是平原的自然延伸，完全是一种河水冲积淤泥而形成的淤积性海岸，没有石质性海岸的存在。这样的海岸虽然拥有较为广阔的滩涂可以利用，但缺乏天然良港，难以发展航海事业。这种状况导致了潍坊后来的开放式那样的艰难，这种地理特征决定了近代以来潍坊与外来文化接轨的艰难性，从而导致了潍坊文化自近代以来落后于青岛、烟台等城市的文化建设。

第三，潍坊拥有富饶的平原和神圣的山区，从而使山区和平原成为滋生和孕育潍坊文化的主要来源。

潍坊所拥有的山区和平原的地理特征是五台、吕梁和燕山三大山脉在造山运动之际形成的，总的地势特点是南高、北降、西隆、东陷，南部多为山地和丘陵，北部多为平原和海滩。高山，以挺拔和幽深而著称；丘陵，以葱绿和秀丽而见长；平原，以肥沃和富庶而标榜。无论是山区还是平原都是人类居住最为理想的天地，从而使这一地区自古以来即是中国文化滋生和成长的重要地带。

青州为中国九州之一，既是中华民族最为古老的发祥地，也是中国文化的诞生地之一。古老的青州文化既是潍坊文化来源之一，也是潍坊文化的基础。现在的青州既有山区，又有平原，当是潍坊地理环境的一种代表。在青州文化中，一种较为特殊的现象便是具有异常浓厚的底蕴和悠久的历史。青州文化的这种特点，实际上即是潍坊文化的一种神韵，能够从一个侧面反映潍坊文化所具有的特征。

第四，潍坊处于交通要冲，为潍坊文化融会全国各地的文化提供了较为便利的条件，也是潍坊文化成为一种融会能立即强大的文化。

潍坊地处山东中部，自古以来即为交通咽喉之地。由此向东，可达山东半岛，号称“半岛走廊”。由此向南，可达江浙一带。“‘走出去’是手段，是第一步；‘走进去’是目的，是第二步。”[1]P181现在，胶济铁路、济青高速公路贯穿东西，经过青州、昌乐、寿光、潍城、奎文、坊子、昌邑、高密等8 个县市区，形成了以铁路和高速公路为中轴，两侧多条公路穿插，四通八达的交通格局。如此重要的交通咽喉之地，不仅使潍坊成为南北各地文化的汇聚之地，也使潍坊文化既能够站在全国文化的高度上来探索自身文化发展，也能够将各地的文化拿来塑造自身的文化。

二、经济形态

文化学认为，地理环境仅仅能够为某种文化的生成及其特征的具备提供一种可选择性，而文化向某种方向发展，还必须由生活在这个领域中的人们所选择的改造客观自然的方式来决定。这就是说，地理环境仅是人类问世之前已经出现的一种客观存在，而在某种地理环境之上所形成的经济形态才是促成地域文化生成、发展及其特征具备的一种重要生态环境。

就潍坊的古代经济形态而言，以经济自身的地理条件为标准划分，则可分为平原经济、山区经济、海岸经济和城镇经济等类型。那么，哺育和滋养潍坊文化成长，乃至塑造和确立潍坊文化特征的经济类型又有哪些呢？

第一，潍坊所濒临的渤海湾滩涂与其他地区的沿海滩涂更适宜发展盐业生产，这是潍坊经济最为显著的特点。

在整个古代，盐业生产虽然在某个地区经济中并不占有决定的地位，但是，这种生产对于某种地域文化的形成却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潍坊文化在其形成与发展中，即受到盐业生产的影响。

海盐生产历史的悠久和兴盛，为潍坊文化具有一定的开放性奠定了基础，提供了必不可少的阳光雨露。对于齐鲁文化，古今往来的学者都几乎众口一词地说：“齐鲁文化由相对独立的两部分——齐文化和鲁文化共同构成。两者之间既有明显的区别，又有密切联系。”[2]以鱼盐之利为基础的齐文化，带有了极为浓厚的开放性、包容性和功利性色彩，而以丘陵农业为基础的鲁文化，则是一种保守性文化。不可否认，在历史上，潍坊文化曾经作为齐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存在过。但是，可以肯定地说，古代齐文化所拥有的开放性、包容性和功利性特征，根本原因即在于潍坊地区所拥有的盐业生产。

但是,“海盐生产充其量不过是一种海岸性经济，这种经济是不可能塑造出海上交通和发展海运为中心的海洋文化主题来的。”[3]因此，以这种海岸经济为构筑因子所形成的文化，只能是一种附属性文化，从而形成了以农耕文化为主体的、以海岸文化为辅助的潍坊文化特征。

第二，潍坊所具有的以平原经济为主体，以山区经济为重要组成部分，以海岸经济为附属的经济构成特征，决定了潍坊文化发展态势既具有较大的变异性特征，又具有较强的稳定性特征。“世界上压根儿就没有‘纯’文化，就算是不交流，不横向比较，文化本身也会发生纵向的变化，‘纯’度也会发生变化。”[1]P147

以海盐生产为主要成分的海岸经济，使潍坊文化具有了较强的开放性。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开放性更多地表现在对我国内地性质相同的大陆农耕文化乃至游牧文化的开放，而不是对性质完全不同的国外文化的开放。

作为构筑潍坊文化主体的平原经济，尽管拥有较为广袤的昌潍平原，但由于潍坊所拥有的丘陵和山区的广大，平原经济和山区经济几乎处于平分秋色的状态。因此，平原经济和山区经济因受海岸经济所具有的开放性和功利性等特征的影响，同样拥有其他地区此类经济所不具有的开放性、功利性特点。

潍坊经济所带有的如此浓厚的功利性特征，对于后世乃至现在都还存在着一定的影响。在改革开放之后，潍坊地区寿光蔬菜市场的出现，以及诸城所创造的大农业经济观念，其中闻名全国的“得利斯”肉食品加工和北汽福田集团的产生，便是这种传统观念的一种体现和反应。

第三，城镇经济由于受海岸经济的影响，同样带有了较为明显的功利性特征。

立足自身优势，发展在全国具有一定影响的城镇手工业，这是潍坊城镇经济最为显著的特点。潍坊市所辖临朐县是全国闻名的古老蚕乡，所产蚕茧洁白如雪，被称为“银茧”，抽出的丝颜色金黄，被称为“金条”。采用此种蚕茧织出的丝绸，汉代即行销西域。被称为“丝绸之乡”的昌邑柳疃镇，自清代康熙年间起即庄庄有机，户户织绸。柳疃丝绸不仅远销新疆、四川等地，而且还远销南洋，成为蜚声海外的商品。此外，明清之际，老潍县县城已发展成为山东的手工业重镇，其青铜仿制和嵌银手工工艺在清代末年已闻名于世。这些都表明，潍坊传统经济中所包含的功利性特征，不仅对于潍坊的经济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而且对于潍坊文化的发展同样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三、人文特征

文化学认为，文化即是人类化，既是自然的人化，也是超过人的本能的、人类有意识地作用于自然界和社会的一切活动及其产品，因而文化的外延既包括人类通过有意识的实践活动改造客观自然，使外在客观获得人类创造而变成文化产品的外在文化（即通常所说的自然文化或文化物化），也包括文化对人类本身所带有的自然属性的不断克服和文化属性的不断提高这类内在文化。“‘术’与‘道’的关系是辩证统一、相辅相成、互相依存的关系。”[1]P154“在实施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的时候，要注意把‘术’与‘道’的关系搞清楚。”[1]P153在文化被创造和人自身被塑造的双重过程中，外在文化与内在文化在人类的实践活动中实现了统一。大概，这就是俗语所说的“人杰地灵”，即“地为文化孕育之母，人为文化创造之父”[4]的含义吧。

由此看来，地理环境仅是大自然为人们所提供的改造外部客观世界、创造外在文化的场所，经济类型也仅是人们改造外部客观世界、创造外在文化的一种方式与途径而已。这些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某种地域文化的特征，但这仅仅是文化的一种外部的表现，所反映的也仅仅是外在文化，还没有从文化对于人的内部客观自然的改造文化内涵的深层层面上来表达文化所具有的特征。

潍坊人所具有的观察世界和分析世界的方式方法，以及由此所形成的价值观念和道德意识等便是反映潍坊文化所包含的内在文化的体现，是决定潍坊文化发展方向和塑造潍坊文化特征的根本所在。

潍坊人观察世界和分析世界的一个最为显著的特点便是具有一定的发散性、开放式思维特征，绝不将眼光仅仅盯在自己当地，画地为牢，固步自封。这种观察世界和分析世界的特征，与潍坊自古以来即作为全国最为重要的盐业生产基地存在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海盐生产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载体，能够从根本上影响潍坊人思维定势的形成。盐业生产促进了全国各地商人的往来使潍坊人的眼界更为开阔，信息更为流通，从而决定了潍坊人在思考问题上绝不仅仅立足当地，而是将眼光投向了由海盐贸易所能够到达的地域。这样，不仅能够使更为广阔范围内的文化参与到潍坊文化的构筑与建设中来，而且使潍坊人观察问题和思维问题的方式方法带有了较强的发散性和开放性特征，确保了文化创造上的先进性和时代性的具备。

其次，潍坊人观察世界和分析世界的方式方法较为显著的特征便是拔出流俗，绝不循规蹈矩，这是由潍坊文化所具有的较为明显的实用性特征所决定的。

海洋文化本身即是一种实用性文化。固然，中国古代所拥有的海洋文化实质上仅是一种海岸文化，但是，这种海岸文化所带有的实用性还是非常明显的。自古以来，海盐生产作为一种由资源特点所决定的国家垄断性商品经济，其发展如何无不从自身所具有的实际情况出发，从而导致了潍坊文化较之其相邻地区的文化具有更为明显的实用性特征。

潍坊历史上所涌现出的众多拔出流俗，不为正统观念束缚的反正统文化现象，同样是潍坊文化中所包含的较为明显的实用性特征的一种表现，是潍坊人所具有的价值观和人生观的一种反映。春秋时代，著名的齐国名相晏婴，精明机敏，善于辞令，恪尽职守，直言敢谏，为国为民，忠心可鉴，既是潍坊文化拔出流俗的一种体现，也是潍坊文化所具有的较强的实用性的一种反应。

再次，潍坊人善于比较，能够通过大量的对比分析事物的优劣，比较其长短，寻找到自身发展的契机，并为之奋斗下去，从而能够创造出自身的优势文化。“耐心与恒心是两个基本上可以并存的思维导向和心灵状态，也是能够共同体现在行动上的行为准则。”[1]P134这是由于潍坊文化所具有的功利性特征所决定的。

潍坊所拥有的渔盐之利和平原与山地农业资源，对于传统时代的人们来说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条件，塑造了潍坊人功利观念和意识。海盐生产作为一种国家垄断性的商品生产，对于潍坊地区功利性文化的建设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历史上严厉的盐政，塑造了潍坊人遵纪守法的意识和观念，绝不涉足私盐贩运的行列之中。同时，也塑造了潍坊人追求利润的精明。盐业生产成本低、产量大，对国计民生关系密切，食盐贩运能够谋取巨大利润的特点，刺激着潍坊人滋生了对商业利益的追求，不仅使潍坊的平原和山区农业经济自古以来即带有较为明显的功利性特征，成为一种商品生产色彩较为浓厚的经济，而且能够从根本上影响潍坊人思维定势和价值观乃至人生观的形成。

至今，功利文化影响下所形成的价值观对于潍坊人的影响仍然存在。在全国，是潍坊人第一次提出了农业产业化的思维模式，又是潍坊人第一次实践了这种创业思想。比如，诸城的得利斯集团首先成为全国知名的肉食品加工企业，寿光成为我国大棚蔬菜生产的发源地，安丘则成为我国农产品深加工出口的基地。潍坊的农业经济正向着产业化、标准化、商品化方向发展。“我们要做的就是苦练内功，把握时机，一鼓作气，求得全胜。”[12]P133潍坊农业经济中这种现象的出现，同样是潍坊文化所拥有的功利特征的一种沉淀和积聚的表现。潍坊文化中所包含的功利主义特性，对于潍坊人来说，并不单单是一种制约潍坊未来发展的因素，同时也是一种刺激潍坊人创造和奋进的文化基因。

[1]明明.翻译与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研究——以海明威和莫言为例[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2]冯天喻，等.《中华文化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406.

[3]郭正忠.中国盐业史：古代编[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22.

[4]李明忠.潍坊古今人物[M].香港：香港正之出版有限公司，19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