仫佬族民间故事的特征
2015-03-28阳崇波
阳崇波
(广西文联 民间文艺研究室,广西 南宁 530023)
仫佬族民间故事是仫佬族人民在劳动和生活中口头创作、口头流传的文学样式,是仫佬族灿烂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反映了仫佬族人民对生活的理解以及对民族历史的独特记忆。仫佬族民间故事从内容和题材上可以分为幻想故事、生活(爱情)故事、动植物故事等,这些故事无论在内容还是形式上,都独具特色,有着仫佬族的文化烙印。具有民族性、地域性、多元化、多样性的文化特征。
一、民族性与地域性:仫佬族民间故事的山林特色
民间文学是直接扎根于人民群众生活土壤中的文学。各民族民间文学,从它产生的那一天起,就与人民的生活保持着血肉般的联系。民间故事源于劳动人民群众的生产与生活,它是民间文学的重要样式。仫佬族聚居的广西罗城仫佬族自治县,属半山区地带。境内多高山大岭,沟壑纵横,河流密布。高山大岭和沟壑间有原始森林和茂密的草木,森林和草木间生长着种类繁多的野生动物。因此,仫佬族的民间故事具有浓郁的山林特色、稻作文化因子,反映了仫佬族人民生活的地理环境及其相对应的生产生活方式。
仫佬族是南方的稻作民族,过去的生活主要以农业种植为主,渔猎经商为辅。因此,在仫佬族民间故事中,人物活动多以耕作、打猎活动为背景,反映仫佬族民众的农业生产与生活。如《罗义射狮》在故事开头就交待了仫佬族生活的环境:“古时候的仫佬山乡,这块山谷地带很像一条走廊。其间山林密布,刺蓬过人;沟壑纵横,茅草遍地。前辈们历尽艰辛,一锄一锹地开垦出盆一块碗一块似的耕地;还没等到收获的季节,种下的五谷杂粮,不是被蚜虫咬死了,就是被山猪、猴子、鸟雀偷吃了,颗粒无收,连种子都不剩。”故事最后罗义在凤凰的帮助下驯服狮子,降服百兽,仫佬族山乡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为结局。整个故事带有浓郁的山林特色,映现稻作文化的影子。此外,人物的活动、情节的发展也与狩猎、农业生产活动相关,如《山鹰姑娘》《三堆造罐》《小黑炭》等等,这些故事开篇即交待了故事的人物都是从事打猎、种地、挖煤等生产活动,居住在山寨里。“在一个寨子里,住着兄弟俩,哥哥叫索洛,弟弟叫索尼。父母临死时留给他们一支猎枪和一副弓箭,一间破竹楼,兄弟俩相依为命,一年四季爬山穿林打猎,到头来还是挨饿受冻,长年过着黄连般的苦日子。”(《山鹰姑娘》)“从前,五里坡下居住着仫佬、壮、汉八九户杂姓人家,又耕田地,又挖煤炭卖,过着半农半工,半饥半饱的生活。”(《三堆造罐》)“当时的仫佬族山乡有一个格佬,无田无地,无儿无女,只有一把煤斧和两只煤篓,日里在窿道挖煤,夜里就在煤井旁边的窝棚里栖身。”(《小黑炭》)有的故事更是直接指明是“仫佬族人”,如《垦王山》叙述的是仫佬先祖们,因为和皇帝语言不同,无法沟通,还反抗朝廷的徭役贡税。皇帝于是派兵镇压,从北方往南方一路追击。而《稼》中的故事却直接表明,故事是发生在仫佬山乡的。“从前,仫佬山乡犀牛潭边有个犀牛村,村头有座破旧的草房,草房里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两口子种着几块旱田,过着半年糠菜半年粮的贫苦日子”。故事叙述仫佬族的英雄“稼”为穷人赶山造田,扎草为兵,苦练杀敌本领,一心推翻皇帝统治的英雄事迹。与“冬头”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直至被迫害致死,还变成蜜蜂蛰死“冬头”为父亲报仇。再如《稼》的异本《石览王》中这样描叙:“你做粽巴山!”大山呼呼地响着往上升,变成尖顶粽巴山。他又指着对面的大石山说:“你做糍巴山!”大石山就哗哗响着向两边展开,变成又圆又扁的糍巴山。他要搬走粽巴山和糍巴山来造海,灌田,就顺手拉起一根青藤说:“你做扁担!。”青藤马上变得圆滚滚的,“嗖”的一声响,挺直了腰杆,变成一条粗又长的铁扁担,他使劲握紧铁扁担,“叭”的一声穿透糍巴山,又“叭”的一声穿透粽巴山,耸起扁膀一下子把两座山挑了起来。因该故事主要流传于罗城县小长安、地州、石览村一带,故事在讲述中突出这一带石山、土岭的特点,把周围的尖山、穿山等自然景物联系起来。显示出鲜明的地域特点。此外,仫佬族民间故事中,还有为数众多的动物故事,其中的动物绝大多数都是山林动物,如虎、牛、猴子、山猪、兔子、蜈蚣、鹧鸪、斑鸠等,较少出现其他类型的动物。这些动物都是过去仫佬山乡中常见的。故事形象生动地解释了各种动物的形状、特性,反映了仫佬族群众在长期的农业耕作、围猎生活中对它们的探索与认识。
仫佬族的民间故事同样表现了仫佬族生活中信仰的多元。仫佬族是一个多神崇拜的民族。既信奉道教,也信奉佛教。既信奉原始宗教信仰中所崇拜的诸神,也信奉佛教、道教所崇拜的佛、神,还信奉人造神。惧怕鬼邪,因而驱鬼、赶邪、敬神就成为仫佬人一种不可缺少的祭祀活动。因此,《潘曼又赢了》中,潘曼为母亲过七十大寿,放了九枚地雷炮,其中三响敬天,三响敬地,凸显出天地在仫佬族信仰中的地位;《神棍》中“上山祭祖”的情节,体现出仫佬族族对祖先的崇拜;《张鬼师怕豆腐》仲“驱鬼招魂”的情节,则体现出仫佬族对逝者的敬畏;《独龙罗盘》看风水,选吉日,体现了仫佬族对佛教的皈依;《三界的传说》则有着鲜明的道教色彩。同时,在此类故事中还出现观音、雷神、和尚、道士、鬼师等人物及寺庙、社王庙等场景、有建佛寺铸铜钟的故事情节。形象说明了仫佬族宗教信仰的多元化,表明仫佬族民间故事蕴含“多神崇拜”以及“万物有灵论”的文化积淀。仫佬族民众在根据自己的人生体验和审美理想创作民间故事的过程中,有意识地或是无意识地通过各种世俗生活的演绎传达出自己的民间信仰与精神追求。
可见,仫佬族地区独特的地理环境和仫佬族群众的生产生活方式,赋予了仫佬族故事独特的民族风格,孕育了仫佬族民间故事鲜明的民族色彩与地域特色。
二、兼容并蓄:民族文化的交流与影响
小聚居,大杂居的生活方式,使仫佬族在生产、生活上与汉、壮、侗、毛南等民族相互交流、相互影响。在与其他民族长期杂居的过程中,善于学习的仫佬族积极吸纳其他民族的优秀文化,各种文化的交融使得仫佬族文化具有多元性。这种文化的多元性反映到仫佬族民间故事中,表现在故事中的人物、生活习俗等体现出汉、壮、毛南等民族文化因素,只是,在创作这些故事时,仫佬族民间故事家又按民族审美习惯进行重组和重构,从而创造出了具有仫佬族特色又兼容其他民族特色的民间故事。
(一)仫佬族与汉族的文化交流
在长期的社会发展过程中,仫佬族人在坚守本民族文化传统的同时,通过与汉、壮、毛南、侗等民族的交流学习,借鉴、吸收其他民族的先进文化,不断建构自身文化,形成了具有仫佬族特色的文化。多民族的文化交流,使仫佬族民间故事呈现出多姿多彩的文化特色。
三界是仫佬族民众崇敬的民间神,《三界的传说》讲述具有神奇医术三界,热心为民治病,皇帝威逼他给自己的女儿、叔叔治病,但三界不从,皇帝将三界罩在大铜钟里,要把三界烧死,但三界却跳出铜钟回家,继续为乡亲们治病,最后成仙的故事。这则故事是从汉文古籍中的故事演化而来的,《古今图书集成·梧州府部》说三界姓许,曾在山上遇仙,得一件上下无缝仙衣,又会给人治病,能道过去未来之事。由于三界有悖权贵,官府以其妖言惑众之罪名,将他捕获,关在一口大铁钟里,大钟外面堆满柴草,烧了三天三夜。当铁钟打开了,却不见三界形迹,人们发现他当晚却在其家乡。这与仫佬传说中三界被皇帝罩在大铜钟里火烧的情节有相似之处。除了三界,仫佬族民间故事中也不乏汉族历史人物、传说人物的形象,如薛仁贵(《背马坳的传说》)、鲁班(《潘曼的故事》),仫佬族人民根据自己的审美习惯和生活方式将这些历史人物的故事进行重组和创造,使作品深深地打上了仫佬族文化的烙印,也充分体现了汉族文化对仫佬族文化的影响。
(二)仫佬族与壮族等民族的文化交流
仫佬族文化既汲取汉族的优秀文化成果,同时也与壮族等少数民族进行文化的交流,促进仫佬族文学的发展。如仫佬族的《猴子与蚂蚱》讲述猴子原来住在平原,一只蚂蚱从山中飞到平原找食物,猴子不给它到平原沾光,要和它较量,谁赢谁住平原。山羊、兔子、山鸡,竹鼠等闻声围过来,为蚂蚱打抱不平。于是,蚂蚱、猴子相斗。大公猴持大木棒先动手,朝蚂蚱打去。蚂蚱跳到母猴鼻尖,大公猴一棍打去,蚂蚱跳走,却把母猴打死。大公猴追打蚂蚱,蚂蚱飞到小猴子头上,大公猴一棍打去,蚂蚱跳走,又把小猴子打死了。大公猴又追打,蚂蚱跳到一块石头上,它一棍打去,蚂蚱跳走,却把棍棒打断了。在大伙的嘲笑声中,猴子只得逃到山上去。故事解释了猴子住山上的缘由。与同处岭南的毛南族的故事《猴子为什么住山上》,侗族的《蚂蚱和猴子打架》有相似之处。但仫佬族故事为一只蚂蚱从山上来到平原与一只猴子斗,而毛南族、侗族故事却是一群蚂蚱与一群猴子斗,其中毛南族为它们同居田垌,猴子想撵走蚂蚱,独占田垌。侗族为石山上的猴子想占蚂蚱的草坪,可见仫佬族的故事与之均有差异,而具有仫佬特色。再如仫佬族“狼外婆型”故事《发髻的来历》和《勒英智斗婆猕》,是汉族和壮、侗、毛南诸族都流传的故事,在仫佬族中流传的故事与仫佬族妇女发式习俗挂钩,这是仫佬族民间故事家根据民族生活与聚居地区自然风貌而变异的部分,有显著的民族特色,表达了仫佬族人民的文化心态。
仫佬族在长期的与汉、壮等民族杂居的过程中,相互间有深入的接触与交流,在与汉、壮等民族的文化交流过程中,自然受到这些民族文化的影响。仫佬族人民从中汲取营养发展本民族的文学,使仫佬族文学体现出显著的仫佬族文化特色又内涵着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的文化因素,促进了仫佬族文学的发展。
三、多样性:仫佬族民间故事的艺术特色
仫佬族民间故事是仫佬族民间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仫佬族民间故事有着自己独特的艺术特色。它富有其他民族民间故事的共性特色,又独具仫佬民族民间故事的个性特征,诸如结构严谨、形式短小、手法多样和故事质朴等等,充盈着鲜明的仫佬民族口头文学的艺术特色。
(一)结构严谨与情节曲折的语篇
仫佬族的民间故事条理清楚,结构完整,主线突出,因而构成比较严谨的语篇。在表现上,主要角色鲜明,叙述描写得当,因而显得集中。在故事情节上,离奇曲折,变化多端,但又合乎情理,令人信服,因而生动感人。如《稼》的故事,“稼”是仫佬族的英雄,故事从他的出生讲起,然后以他的活动为线,一直讲到他被杀害后变成蜜蜂结束。结构完整也不复杂,但情节曲折离奇,一环紧扣一环,层层推进。先是稼在犀牛潭遇到死去父亲化身的犀牛,得到一根金犀牛毛,稼用犀牛毛制成神鞭为无田无地的乡亲赶山造田,进而与冬头产生矛盾,引发冲突,冬头带领打手强抢稼的神鞭和乡亲们的新田地。稼烧掉神鞭到县衙、州衙、京城告状,但冬头行贿送礼,稼反而挨打板子。告状吃亏的稼决定造反,故事从这里向高潮发展。稼开始练习武艺,从犀牛那里要到第二根金毛,稼用石灰画成三脚马,口含犀牛毛向大白马喷水,三脚马突地站起,发出响雷般的长啸,扬蹄奔到京城,闹得京城乱纷纷。皇帝出告示:谁人捉得三脚马,皇位让他坐十春。稼赶到京城,捉住三脚马,开弓射下皇榜。箭头正中“十”字变成翻“千”字。皇帝反悔、派兵捉他,稼骑马回家乡。跑马射箭练武,准备起兵造反,皇帝派兵讨伐。稼再次向犀牛求助。犀牛给他最后一根金毛,交待他用七七四十九天,扎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草兵,用金毛洒上水,就会变成真兵。他在牛粪岭扎草兵。冬头把皇兵领到,放火烧山。时辰未够,草兵失灵。稼从大火中突围出来,骑上大白马冲向敌群,大战三天三夜。最后斗争失败,稼被砍头杀害。故事到这里,本可以结束,但情节继续推进。稼叫母亲把自己的头装到坛里封好,九天九夜后开坛。稼的母亲心急,不到时辰便开坛来看,稼的头变成一窝黄蜂,只因不满时辰,翅膀还嫩,飞不起来。只有三只飞去蛰死州官,三只飞到京城蛰皇帝,路途太远。飞到京城已没有气力了。那些飞不起来的黄蜂,有些变成了蜜蜂,在山上筑蜂巢,采花酿蜜,泽被仫佬乡亲。这个故事情节复杂多变,但始终围绕人物的斗争活动为主线,稼的形象在曲折往复的情节中得到凸显。而稼三次潜入犀牛潭得到三根金犀牛毛明显属于民间故事典型“三段式”结构的运用。其他如《三件宝》讲述孤儿“得宝”砍柴为生,砍多少柴,种回多少树,从不马虎偷懒,感动上地公公赠他“飞龙袍、百宝筒、金银筛”三件宝。后地主强占“金银筛”,得宝用飞龙袍卷财主女儿,飞到山洞下,用百宝筒念口诀要东西吃。财主女儿哄得宝去摘野果,偷了宝物飞回家中。得宝失人丢宝,只好摘野果当餐。有一天,他摘从未见过的鲜黄果子吃,吃后头上长角。第二天摘青紫果子吃,头上的角脱了。得宝用果子惩治财主要回了三件宝物。短小的故事,但得宝、获宝、丢宝、宝物还家的情节却曲折离奇。而《仫佬人的八月十五》讲述“买糖佬”一家三口联络、发动仫佬人起来反抗外来侵略者,儿子牺牲了,母亲抹干眼泪继续儿子未竞事业,妻子倒下了,丈夫挺身而出,直到把侵略者打败。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仫佬人不怕牺牲、前赴后继的斗争精神在一波三折的故事结构中得到了较好的表现。
(二)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
民间故事源于生活本身,但又超越真实的生活合理范围。它们既包含超自然的神化,又不乏异想天开的成分。仫佬族民间故事概莫能外。不管是关于生活的故事,抑或关于动植物的故事。在写实的基础上,都有着丰富的想象、离奇的故事情节。仫佬族人民凭借雄奇神化的想象,赋予故事中的人或物超常的本领,哪怕面对殊异的遭遇,也会发生特殊的异变,化险为夷。从而把人民的憧憬和期望在不能实现的情况下,当作可能的事件表现出来。这种颇具浪漫主义的色彩以及离奇的想象和幻想,是以现实生活为基础,并与之存有密切的联系的。例如《侬达搬山》的故事讲述了仫佬山乡处处是高山深谷,仫佬族没有土地耕作,生活艰辛,仫佬族青年侬达要把群山搬走。在白胡子老人的指点下,他跟着白胡子老人的黄狗,翻越高山深谷,找到长在高山顶上的高大的木棉树,侬达用木棉树变成金扁担挑山,他戳通一个个山头,挑走一对对山峰,把山地挑出平坝。故事反映了仫佬族先民改造山区发展农业的殷切愿望,也反映了仫佬族地区分布在石山之间的较宽阔的田垌和若干“穿山”(石山半腰有穿空的洞)的地貌实况。仫佬族民间故事家用白胡老人、黄狗、木棉树所化的扁担等具有神异力的人物和动植物器物来帮助侬达,完成现实中难以完成的理想愿望。侬达用木棉扁担挑山搬山的形象,反映了一个人口较少民族的艰苦卓绝的奋斗精神,脚踏实地的实干精神。又如《首乌的故事》讲述一个眉毛胡子都雪白的仫佬族老人,天天上山砍柴。有一天他上到清明山顶,砍下许多准备作犁弓、牛轭,扁担、脚锹柄的木料。但想要下山时,天却黑了,他钻进草蓬倒头就睡。睡了不知多久,一道光亮掠过,老人见两条金蛇藤闪射着金光慢慢向前移来,合成一条金链子,发出串串金花,一扭一摆跳起舞来,又分开渐渐缩回原来的方向。天亮后,他循向找去,只见两条藤对攀在草蓬土。他细心挖起捧回家种下,金蛇藤越长越粗壮。老人年年砍下一些泡酒喝,过了不知多少年,白发转乌,身板也挺直了。老人家“长寿公”的名声传到京城,皇帝派兵来抢藤,藤条飞走了。皇兵把长寿公打翻在地,烧了草棚走了。金蛇藤却又飞回来,老人拔起,砍成一寸长一节,分给众人泡酒,自己却上山而去。山下的人喝着金蛇藤后头发变得又黑又亮,身体格外强壮。人们把这种植物称“首乌”,酒称“首乌酒”。故事解释了首乌神奇的来历和它带给仫佬族人神奇的效果,一定程度的反映了仫佬族人的社会生活,故事可谓现实与幻想的结合。《七妹与蛇郎》故事中,七妹被大姐害死后灵魂变成小鸟、翠竹等来揭露、讽刺大姐的罪恶阴谋,最终使大姐受到惩罚、七妹复活夫妻团圆。《马脖子》上的铜钱讲述一个欠债不还的人,死后变成马来偿还前世之债。这些死而复生、由人变物的奇异想象,折射出生死轮回、因果报应的宗教影子,看似不合常理,却以仫佬民族人民生产生活为基础,是现实和想象的统一体,彰显出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的特性。
(三)表现手法的灵动运用
民间故事内容的丰富性,决定了民间故事多种多样的表现形式和创作手法。仫佬族民间故事中,灵动运用了讽刺、拟人、夸张和对比等手法,凸显仫佬族故事家娴熟的语言表达能力和丰富的写作表现手法。讽刺手法常用于仫佬民间故事,并且多见于生活故事。如《一个美梦》中的贪得无厌的富人,《贪财的判官》中的“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的判官,《张鬼师怕豆腐》中的张姓鬼师,《供神》中迷信的父亲,《独龙罗盘》中滥竽充数的地理先生,都是仫佬民间故事针砭的对象。有关“潘曼”的故事,属于机智人物故事类。机智人物的故事更具讽刺性与意蕴,比如,故事中的地方县官、财主和奸商,它们的贪婪、自私和愚蠢备受讽刺;他们的骄横跋扈、贪得无厌和为富不仁丑恶心态倍受揭露;而潘曼的聪明机智却得到褒扬,给仫佬人民带来巨大的精神慰藉,激起他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弘扬与恶势力斗争到底的精气神。
拟人手法也常用于仫佬族民间故事,但多见于动植物故事。在大量的动植物故事中,仫佬人民把大自然中的动植物都人格化,赋予它们语言描绘,给予它们行为描写,催生它们的秉性和情感。仫佬族故事家将动植物拟人化成为故事的主人公,创作出《桃子树下》《水牛和老虎》《雄鸡报晓》《公鸡、蜈蚣和马鹿》《蚯蚓和蚂蚁》《小麦姑娘脸上的泪痕》《杉树和松树》等动植物故事,借以解释动植物的形状、特性。故事里的动植物具有了人的语言、人的行为、人的思想和情感,已经不再是自然界的生物种类,而是经过人类艺术化加工后的动植物角色。这其实反映的是仫佬族社会的社会状态,仫佬族人的世界观、道德观,表现了仫佬族人民丰富的想象力。
对比也是仫佬族民间故事中常见的手法。仫佬族故事家善于通过故事中善恶、贫富、是非的对比揭示不同性格人物命运遭际和结局的不同。如《两老庚》中善良的穆以与坏心眼的卢怀,《大鸾和小鸾》中贫穷善良的小鸾和富有贪心的大鸾,《两个媳妇》中好吃懒做的春花与勤劳能干的菊花,《兄弟俩》中心毒手狠的老大和诚实年幼的老小等等。此类故事中,善良、勤劳、诚实的人最后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贪心、懒惰、狠毒的人最后或是被野兽吞吃、或是被雷劈死、被毒蛇咬死,无一善终。故事宣扬了善恶有报的伦理思想、批判了不劳而获的心理,体现了仫佬族爱憎鲜明的道德观。
综上发现,仫佬族民间故事积累了丰富的民族文化内核,积淀了丰厚的民族文化内涵,反映出仫佬族民族艺术与地理环境之间的直接关系。仫佬族民间故事不仅折射出仫佬族发生发展的起源与历程,还展现了仫佬族文化的原生性,体现出与其他民族文化的契合性与共通性。可见,仫佬族民间故事具有一定的仫佬族史传色彩。仫佬族民间故事对相关艺术技巧的追求、运用,不仅是仫佬族艺术成就的体现,还呈现出本色童真的民族心理以及奖善罚恶的价值观念,成为管窥仫佬族民族文化多样性与历史性的窗口和载体。
[1]包玉堂.仫佬族民间故事选[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
[2]潘琦,银建军,龙殿宝.仫佬族通史[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
[3]龙殿宝,吴盛枝,过伟.仫佬族文学史[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3.
[4]罗日泽,过竹,过伟.仫佬族风俗志[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93.
[5]吴保华,胡希穷.仫佬族的历史与文化[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1993.
[6]罗城仫佬族自治县志编辑委员会.罗城仫佬族自治县志[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
[7]阳崇波.从民族习俗看仫佬族教育观[J].广西民族研究,2013(3):94-97.
[8]莫艳婷.从《潘曼的故事》看仫佬族文化特征[J].河池学院学报,2013(4):57-60,+90.
[9]吴大伦.万山里的凤和凰——仫佬族[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3.
[10]周鸿.文化特性与仫佬族文化资源开发探究[J].河池学院学报,2014(1):38-41.
[11]杨炳中.仫佬族文化与仫佬族文学[J].广西社会科学,2007(6):161-164.
[12]张联秀.京族民间动物故事研究[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5(1):36-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