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元明以降汴水的变迁
2015-03-27胡天生
·综合论坛·
略论元明以降汴水的变迁
胡天生
(阜阳市档案局,安徽 阜阳236000)
摘要:汴水是黄淮之间早已存在的古河道,有别于汴河。后者从隋朝开始,成为整条河流的统称,曾发挥重要作用。汴河自北宋末年始逐渐衰落,明朝时已经基本消失,清朝时的地图上已找不到该河流的名称。汴河的衰落,有自然的因素,也有人为的因素。其中,人为的因素占主要成分。
关键词:汴水;汴河;通济渠
收稿日期:2015-06-01
基金项目:本文系 2014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元明以降淮北地区社会变迁研究”(编号:14YJA770008)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胡天生(1957-),男,安徽阜阳人,阜阳市档案局副局长、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为古代水系变迁。
中图分类号:K928.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275(2015)04-0120-04
Abstract:Bianshui is an ancient river between Huanghe and Huaihe, and is different from Bianhe. Bianhe is a general designation for the whole river from Tang Dynasty and ha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history. Bianhe gradually weakened since the later of Northern Song Dynasty, almost disappeared in Ming Dynasty, and the name of the river couldn’t be found in Qing Dynasty’s maps. The reasons of Bianhe’s falling lie in natural factors and human factors,but human factors are the major elements.
汴水是黄淮之间早已存在的古河道。它上通河济,下达淮泗,在王朝定都中原的时候,它是王朝的命脉。为了向帝都运送军需民用物资的需要,统治者一直高度重视汴水,而且命名了两条以“汴”为名的河流。它们或显耀于一时,或通津于数世,最后都在元明之际,由于黄河和人为的影响,或断流,或湮灭,最终默默无闻。它们的兴衰,既受大自然的影响,也受到人工的严重制约,因而非常具有代表性。了解它们的历史,对于研究黄淮之间的众多河道,尤其是长期受黄河影响的河道的变迁,更具典型意义。
一、汴水、汴河辨析
汴水是一条古老的河流,但它最初的河道很短。汴字原作“汳”,音biàn。《说文解字·汳》:“汳水,受陈留浚(xùn)仪(今河南开封西北)阴沟,至蒙(河南商丘市北四十里)为邕水,东入于泗。”可见秦汉间的汳水在今河南开封从阴沟水分出,到商丘北就改称邕(甾)水,①流入泗水。汳水只是很短的一部分,主河道应该是商丘以下的甾水(甾获水)。
在《中国历史地图集·西汉·兖豫青徐刺史部》图上,这条河上游为狼汤渠,中游为甾获渠,过了盟诸泽(即古孟渚泽,在河南虞县北)为获水,杼秋(今安徽砀山县东南六十里)以下为谷水,至彭城(江苏徐州)入泗水。这是根据《水经注》的记载而编绘,不为无据。而所谓的卞水(不是“汴水”),则自河南密县发源,曲折北流,经今荥阳、古荥阳,北流入狼汤渠,与《说文》的汳水根本不是一回事。这是据《汉书·地理志·河南郡·荥阳》:“卞水在(荥阳)西南。”虽然与《说文》同是东汉的著作,表述却有很大的不同。而在《中国历史地图集》东汉的《豫兖徐青刺史部》中,卞水改名“旃然水”,狼汤渠改称鸿沟;汴渠在鸿沟的上游,仅很短一段河道;鸿沟到浚仪东与阴沟水会合,在这里形成一个十字形交叉:东流为汳水(汴渠),到蒙县北为雍水(或是邕水的误写),再往东不远又称汴水,最后到彭城入泗水;鸿沟和阴沟水在浚仪东会合后往南流为狼汤渠,到项县(今河南沈丘)入颍水,与《说文》所记稍别,而与《水经注》合。不过《说文》说阴沟水是汳水的上游,而从图上看,说鸿沟是汳水上游更确切些,因为它们都是从西往东流,河道衔接较为自然。后来河道名称的变化也证实了这一点(鸿沟后来也改称汴水)。总体来看,汴水是由几条河流衔接而成,从黄河或古济水发源,横贯黄淮平原大部,最后流入泗水的一条河道,虽然汳水只是其中的一段,但这只是名称的不同,整条河其实是全线贯通的。
从隋朝开始,汴河成为整条河流的统称。这也是大多数河流名称变化的普遍规律,即上游(尤其是处于或接近政治中心的上游)的名称取代中、下游的名称而成为整条河道的统称。汴水源头接近东都洛阳,从洛阳或长安出来的皇亲国戚、官员大佬们显然不能接受眼前的汴水走着走着突然变成了甾获水、雍水什么的,再加上南北朝时期这一带的民众大量南逃,十不存一,也使当地小段河流的名称被忘却,于是少数服从多数,整条河 “统一”到河道大段的名称,一条河只有一个名,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从长安或洛阳出发,经水路到淮河,汴水是一条比较便捷的路线。但是,古汴水需要从徐州转入泗水才能到淮河,水程相对较远。所以隋炀帝于大业元年(605)三月,先后征发百余万民夫,开通了一条由洛阳经黄河直达淮河的水运通道,此即隋唐大运河的一段重要河道——通济渠。
通济渠到唐代改称广济渠(《中国历史地图集》作“汴水”,似误),到了宋代改称汴河。而历史上的汴水,到了隋唐以后,则成了“古汴渠”或“古汴河”。《宋史·河渠志》:“汴河,自隋大业初,疏通济渠,引黄河通淮,至唐,改名广济。宋都大梁,以孟州河阴县(郑州市西北七十里任庄)南为汴首受黄河之口,属于淮、泗。每岁自春及冬,常于河口均调水势,止深六尺,以通行重载为准。岁漕江、淮、湖、浙米数百万,及至东南之产,百物众宝,不可胜计。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输京师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内外仰给焉。故于诸水,莫此为重。”宋代的汴河,是从黄河直接引水,分水口在郑州西北的河阴县西,东南经开封城,再东南经陈留、雍丘(杞县)东,襄邑(睢县)南,宁陵、南京(商丘)、永城西,进入今安徽境内,经宿州、灵璧、虹县(泗县)南,入江苏境,曲折东经青阳镇(今泗洪县)折向南,在泗州(盱眙)入淮(此时洪泽湖还没有西扩)。这条河道,上通黄河,下达淮水,无论是对于建都长安、洛阳(神都、东都)的隋唐,还是建都开封的北宋,都是非常重要的经济命脉,对北宋尤其重要。
这条“汴河”,是通济渠、广济渠的新名,具西北——东南走向,下游在今江苏盱眙直接流入淮河,是淮河的一级支流;而同时存在的“古汴渠”则大致取西——东偏南走向,在今江苏徐州入泗水,是淮河的二级支流。二者虽同名“汴”,却完全不是一回事。从古汴渠到淮河,要经过泗水,弯度很大,多出很多水运里程;而这条汴河则是直通淮河,中间不需要转那么多的弯道。
在中国历史上,汴水和黄淮之间的许多河流一样,曾经为保障帝都的钱粮供给发挥过重要作用。由于北宋以前国都长期设在从开封到咸阳的中原地带,而自南北朝以后,中原水位下降,土地逐渐贫瘠,人口却越来越多,京师供给难以保障;但是,淮南和江南由于北方移民的大量涌入和大力开发,很快成为了中国重要的粮食基地,京师的军需民用物资多数来自江淮,内陆运输都是在扬州集结,转往淮河,然后运往京师。大运河的开通,为内河运输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成了隋、唐、宋三代中国的经济命脉。
北宋定都开封,汴河对京师的重要性比前朝更加显著。但是,由于汴河水深只有六尺,受季节、河汛的影响很大,一旦长期干旱,尤其是到了冬季,河道水位下降,势必影响大货船的航行。基于这一点,唐朝于元和十一年(816)就开通了扬子运使,从扬州出发,通过淮河、颍河向上游运送南方物产,再把北方物资运往南方。颍河也是唐宋时代至关重要的经济命脉。
二、汴河的衰落和消失
到了宋朝,扬子运使改为淮南转运使,经管从扬州经颍州到郾城县的钱粮转运等赋税钱粮事务。皇祐元年(1049)春,欧阳修从扬州移知颍州。此时,淮南转运使吕绍宁、许元,到京师述职并解运钱粮后回扬州。欧阳修与二人是好友,在扬州时又在同一座城市,本希望能在二人经过颍州时一聚,不料二人刚刚过去,没能在颍州相会。欧阳修为此写了《初至颍州西湖,种瑞莲、黄杨,寄淮南转运吕度支、发运许主客》,表达他的遗憾之情。此可见淮南转运使经管淮河——颍河水运。
当然,在丰水季节,取道汴河前往东南确实是一条捷径。庆历五年(1045),欧阳修自河北转运使贬至滁州,就是由河北先到京师,然后由汴河转扬州再转滁州的,有《自河北贬滁州初入汴河闻雁》诗记其事。汴河作为帝国经济命脉,确实是一条重要运河,在北宋时代达到了繁荣的极致。
然而,北宋末年到元朝统一中国,宋、金、元在这一带展开了长期的拉锯战,对社会生产力造成了极大的破坏,黄河无人治理,多次泛滥,汴河也遭到了灭顶之灾。特别是1234年蒙古军在寸金淀人为扒开黄河大堤,利用黄河水淹宋军,对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造成了巨大的、毁灭性的破坏。《淮河水利简史》(水利部淮河水利委员会编,责任编辑蔡蕃,水利电力出版社1990年版)记载:
蒙古军于宋端平元年(1234年)在灭金后,为了水淹宋军,“又决黄河寸金淀之水,以灌南军,南军多溺死”。黄河更加南移,但流经哪些地方,史书没有具体记载。根据《元史·地理志·杞县》和《元史·张柔传》等分析,此后的黄河可能由封丘南、开封东至陈留、杞县分为三股,主流经涡河入淮,北支经汴水故道和睢水合泗南下入淮,南支亦东流入涡,泛滥及颍河。
寸金淀在开封北,是黄河泛滥之水汇成。《续资治通鉴》记载了水淹宋军的这段史实。事实上,这次决河,既然在开封附近决口,首先受害的应该就是汴河,即故广济渠。因为距离最近,所以受害最烈。
更为令人发指的是,此次决堤以后,宋军固然败退,蒙古军忙于征服中亚,主力部队也全部撤走,只留下小股部队在这里打游击,任由黄河在黄淮之间自由泛滥,长期无人治理,对这一地区的生态环境和自然地理环境造成了持续性的、无可挽回的破坏:河床抬高,水道淤窄,流量减少,大面积的土壤沙化,昔日的江淮粮仓和经济命脉,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滚滚黄尘。人民流落失所,土地荒芜,哀鸿遍野,一派凄凉景象。
元朝定都北京,对南方的军需民用物资的需求更加迫切。北京距海较近,海运为便。虽然有京杭大运河在,但一是迂远,二是运量小,三是风险大。因为宋、金、元战乱以后,黄淮之间人口骤减,许多地区荒无人烟,运河的护卫成了问题,运粮船非常容易遭劫。于是元朝廷遂大力发展海运,绝对依赖海运,导致汴河、濉河、颍河航运的迅速衰退。《元史·武宗本纪》至大二年(1309)“秋七月癸未,河决归德府境”,“己亥,河决汴梁之封丘。”一个月两次决口,没有治理、堵塞的记录。这说明不仅在战乱时期,即使在和平年代,元朝统治者也并不热心黄泛的治理。到了元末,好大喜功的丞相脱脱和工部尚书贾鲁企图彻底治理黄河,引黄河水北流回归故道(入渤海)。结果黄河没有回家,却引发了红巾军在治黄工地大暴动,最终导致元朝的灭亡。
元顺帝时,颍州历史上唯一的状元、时任宣文阁鉴书博士兼经筵官的李黼,提出要修复疏浚唐宋运河故道,以备下游堵塞时应急,但是没有被统治者接受。事实上,李黼的建议是有道理的,甚至是有先见之明的。元朝从建立第一天起就没有太平过,到了元末,天下乱局已成,虽然当时还没有全面爆发,但大大小小的起义和暴乱不断,很容易切断陆上漕运通道。另外,以倭商为名义的倭寇也开始出现,早在元武宗至大二年(1309)就敢“焚掠庆元(宁波)”,而且“官军不能敌”,已经开始威胁到元朝廷的海上安全。而元朝廷对这些潜在的危险视而不见,一直没有开通漕运。这种一边倒的政策,在红巾军起义爆发、切断了南粮北运的海上通道后,完全断绝了元朝廷的经济命脉,最终要了元鞑子的命。
到了元末,昔日盛极一时的汴河,已经只剩下今安徽濉溪境内以下的部分,经宿州、灵璧、虹县(泗县),入江苏泗洪,到盱眙入淮,全长只有宋汴河的三分之一,而且上游(濉溪到灵璧段)还经常干涸断流,不能稳定通航。这种情况,与昔日繁盛的唐宋汴河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了。
到了明朝,汴河已经基本消失。嘉靖《宿州志》(黄山书社2008年版)卷之一:“(灵璧县)南:汴河。旧通汴梁,入于淮,今淤塞。”又:“灵璧之汴、沱、[澥]、洨,则又淤塞过半,惟可以泄湖水耳。”可见此时的汴河,已经退缩到灵璧县城南,而且还经常淤塞,根本不能通航了。至于《明史·河渠志》所载潘季驯治河,“浚宿州古汴河以入泗”,“使河流入汴,汴入睢,睢入泗,泗入淮,以达海”,则是把古汴渠与当时的汴河混为一谈。宿州境内的汴河,从隋朝开始就只能直接流入淮河,岂能再流入睢水、转泗水入淮河?这种混淆,恰恰证明汴河淤塞得太过厉害,当时的人们已经不能准确描述它的具体走向了。
在清朝地图上,汴河这一地名就完全消失了。
三、汴河衰落的原因
汴河的衰落,有自然因素,也有人为因素,人为因素占主要成分。
自然因素,包括两个方面:
一是黄河南泛的影响。汴河虽然是隋唐宋的国家命脉,但处于黄河侧近,故而经常被南泛的黄河所侵夺。隋炀帝所开的通济渠(广济渠),是从洛阳西苑起,引谷、洛水到黄河,再从板渚(今河南荥阳境内)引黄河水东南流,入淮河。而宋代的汴河,则是从郑州北的河阴引黄河水东南流。二者引黄的地点其实差不多,但是,一个是导洛、谷水入黄,一个是直接引黄,就具有不同的含义。宋汴河直接引黄,说明汴河更加依赖黄河,其受黄河的影响程度也就更深。宋代迄明,足以影响汴河的黄河大泛滥就不下10次,每次都会带来的巨量泥沙,导致汴河淤塞。笔者下乡蹲点所在的阜阳市颍泉区宁老庄镇附近有颍河,河面原宽是现在的3倍,两侧的沙岸每侧都和现在的水面等宽。沙岸以外,都是本地粘土,与沙地迥然有别。毫无疑问,这么宽的沙岸都是黄河泛滥带来的“礼物”。颍河受黄泛影响较小,宁老庄比汴河又远离黄河,黄泛所带来的泥沙尚且如此厚重,那么我们可以推测,几乎每次都要受到黄泛影响的汴河,其淤塞的程度可想而知。
二是汴河本身的容量有限。汴河虽然是国家的经济命脉,但由于是人工河,河道很浅,《宋史》记载只有六尺。《庄子·逍遥游》:“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所以,一到冬天或枯水季节,汴河就不能通航,只能通过河道较深的颍河往京师运送物资。这样的河道,显然承受不起黄泛所带来的巨量泥沙,很容易就淤塞了。真不知道当时的决策人是怎么想的,在当时人力资源如此充沛且廉价的情况下,即使一年加深一尺、半尺,十年二十年的功夫,也有超过一丈的水深,不至于年年断航,多渠道进京。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疑问,当时的决策者是怎样想的,现在已不可追究了。
人为因素,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是元朝以后,汴河不再是国家的经济命脉,统治者对它失去了兴趣。对于汴河的变迁,嘉靖《宿州志》注引《河南通志》这样记载:“宋时,南北漕运大都由汴以达畿甸,故汴河经理为详。南迁以后,不资于汴,故汴河日就凐废。金虽都汴,而周章匆遽,亦欲经理漕运,自泗通汴,而未遑也。洪武六年,议浚汴河而中格。自是,陵谷变迁,中牟以东,汴河不复续矣。”
这里的有些说法很值得商榷:1.宋室南迁,致使汴河日渐凐废。事实上,自绍兴十年(1140)金人叛盟南侵以后,黄淮之间成了宋金争夺的主战场,南宋的统治已经不能达到这里,自然不会再操汴河的心。2.金人迁都汴梁,也想“经理漕运”,只是没有时间,这个说法也成问题:金人不管是否迁都汴梁,他们都需要从南方“进口”大量的物资,尤其是粮食。但金人都汴之前,有一段时间的和平安定期,他们如果想经营汴河,是完全有时间的。实际情况是:金人日常的军需民用物资主要不是通过汴河运往北方,而是通过沿淮设立的许多“榷场”来和宋人进行边境贸易,而不再单纯依赖汴河(甚至包括颍河)向帝国的心脏“供血”。沿淮各地都可以向北方(不仅是首都汴梁)输送粮物,汴河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这才是金人不肯经营汴河的主要原因。还有,这里没有提到元朝统治的百余年间(从1234年元灭金算起)为什么没有治理汴河。至于“洪武六年,议浚汴河而中格”,基于下面的原因,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个原因就是:国家政治中心的东移,帝都不再建于中原地带,汴河也不再是国家的经济命脉。
众所周知,蒙元帝国定都北京,他们只担心海上运输的成败,压根就不操心汴河。而且,蒙古人出于他们草原民族的习性,对于水利工程既没兴趣,也不擅长。1234年决黄河水淹宋军后长期没有堵塞决口,是一个典型的事例;灭掉南宋以后,到元朝灭亡,黄河多次决口,也很少见到堵口的记载,蒙古人只是任其自由泛滥。只有元顺帝时期,启用工部尚书贾鲁治理黄河,工程浩大,反倒成了元朝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开河变钞祸根源”)。
明朝建立,定都南京,汴河的作用微乎其微,统治者对于治理汴河当然不上心。永乐帝迁都北京,沿用元代运河,不再需要汴河。所以,从国家经济需要讲,唐宋运河已经结束了它的使命。
二是海运、漕运都不需要汴河。元朝以来,除了明初短暂的定都南京以外,国家的政治中心一直都在北京,而从江南往北京运输军需民用物资是不需要经过汴河的。于是,隋炀帝花费了百余万民夫开掘疏浚的通济渠就成了多余。元朝大力发展海运,巨舰可载成千上万石粮食,远大于内河漕运的运量。虽然同时开通了京杭大运河,但那不过是海运的补充,主要用于从江南地区运输食盐、奇木、灵石等贵重物品,远不足以保障北京皇亲国戚、贵族官僚和军民人等的巨大消耗。而且,漕运最容易被切断。当战端开启的时候,例如元末红巾军起义时,元朝廷就完全依赖海运,漕运连一粒粮食也没有供给北京。于是,到了元顺帝至正十九年,当方国珍、张士诚不肯从海上给北京运粮的时候,北京竟然出现了大量饿死人的现象。元朝廷对于海运的依赖,可见一斑。基于这样的理由,统治者不会在乎汴河,并不是出人意料的事。
明朝定都北京以后,虽然接受元朝统治者的教训,大力发展漕运,甚至废除海运,但是由于汴河不在运道,同样不能引起统治者的关注。而同时黄河多次南泛,造成了汴河多处断流。统治者听之任之,汴河的湮灭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三是汴河的治理工程浩大,协调困难。治理汴河是一个跨区域工程,需要动员国家力量而不显政绩(不能对最高统治者起作用)。所以如果最高统治者不感兴趣,这个工程就很难开展。更让人齿冷的是,他们不但拒绝,还打着“不愿劳民伤财”的幌子名正言顺地予以拒绝。宋朝以后,开封不再是国家的政治中心,但一直都是河南的省级行政中心:元朝的河南江北行省、明朝、清朝直到民国,河南省府一直都在开封。元朝统治者不关心水利,已如前述;而自明朝以后,汴河的上游属河南省,下游属南京(南直隶、江南省)、安徽省和江苏省,汴河的治理需要跨行政区域进行,利益的不一致,导致治理更加困难,需要国家协调。而国家对于汴河的需要不再那么急迫,也就不可能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加以治理。为了帝都的物资供应,元明清三朝甚至连淮河都可以放弃(舍淮保漕),何况区区一条汴河呢。
综合各方面的因素,汴河的消失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注释:
① 邕水,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考证应为获水,邕字当为获字之误。笔者按:获水首受甾获渠,此“邕”字应为“甾”字之误,形近也。
参考文献:
[1]许慎.说文解字注[M].段玉裁,注.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
[2]水经注疏[M].郦道元,注.杨守敬,熊会贞,疏.段熙仲,点校.陈桥驿,复校.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
[3]脱脱,等.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85.
[4]宋濂,王祎.元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5]余鍧.宿州志[M].合肥:黄山书社,2008.
[6]水利部淮河水利委员会编.淮河水利简史[M].北京:水利电力出版社,1990.
[7]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M].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
[8]欧阳修苏轼颍州诗词详注辑评[M].王秋生,辑注.合肥:黄山书社,2004.
[9]胡天生.阜阳考古录[M].北京:中华书局,2011.
责任编辑:之者
On the Changes of Bianshui since Yuan and Ming Dynasties
HU Tian-sheng
Key words:Bianshui;Bianhe; Tongji Dit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