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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与家园——论当代散文诗写行走的生命诗性

2015-03-27马赛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诗性家园乡愁

马赛

(首都师范大学诗歌研究中心,北京100048)

乡愁与家园——论当代散文诗写行走的生命诗性

马赛

(首都师范大学诗歌研究中心,北京100048)

乡愁是诗人写作的动力,亦是写作的归宿。现代文明使个体存在不断被科技标准化、行为模式化,城市的同化与复制本性让生命个体限制在越来越狭小单一的困境里,面对人文精神的失落,生命的行走性此时显示出强大的能量,生命个体的特殊性,创造性与体验性于时空的行走过程中展开。诗人就是时代中的行走者,他们在还乡的旅程中普遍怀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焦虑——乡愁。他们以乡愁为血肉,通过诗歌寻找家园,用诗歌来宣泄心中的思恋与苦痛,用诗歌来获得心灵还乡的救赎。

乡愁;家园;行走;生命诗性

乡愁从“家”开始,它是人类深层的精神心理需要,是从客观现实出发而对归属的遥望与企盼,更是对自我身份存在的肯定与认同。家园是无法割舍的,它承载着亲人的眷恋。故乡的土地是生命的启程,路途的牵念,更是生命最后的归宿。古往今来关于家园之梦和乡愁之感的作品汗牛充栋,对家园的渴盼也成为最动人的古老母题。

一、家园——生命诗性的栖息

家园主题是诗意生命的本体性归宿,是行走着的诗人“精神诗性”的源泉。宋晓杰在《不可解释的记忆》里高呼:“大地是我永久的憩园,永夜的眠床”。家园是神圣的,是外在形式的内化,骨髓化,象征所有关于生命想象的寄托,是生命最温暖的栖息。家园意识是深藏于每个人心底的良知,它关联生命理念及各生命元素的机能。

阿多诺认为:“文学艺术既是一个摆脱经验现实及其社会效果联系而超乎其上的独立物,然而它同时又落入经验的现实中,落入社会的种种效果联系中。于是显示出这种审美现象,它是双重的,既是审美的,又是社会的。”[1]文学写作需要站在一种相关的立场及特殊观点的基础上写作,厘清角色,位置,从而在彰显话语的同时,传达独特的话语及审美取向。诗歌也同样如此,诗人作为一切事物的本源和基础的生命个体,其生命存在具有两个层面的含义:一为生命的物质层面,即人生存的基本状态和本能欲望;二为生命的精神层面,即生命价值的追寻与存在意义的探索。第二个层面是更深层次的生命形态。这两个层面真正构成人的存在,不可缺失任何一方。然而随着科技的进步与发展,物质生活的急速膨胀挤压着精神生活的空间,科学本是自由与解放的利器,但在现代化进程中由于功利主义及实用主义的泛滥,技术时代的人们为追求所谓的幸福,不断地向自然索取,不断地透支着自己的信仰与灵光,利益当前的法则面前,精神的原野渐渐荒芜一片。随着世俗化,金钱化与城市化的趋势不断加强,余虹更是直接写道:这是一个天地隐遁,诸神逃离,万物被掠夺的世界,不是真正的世界,而是一个地基被毁的深渊,悬于深渊中的“现代人”是无家可归的。[2]城市成为生存与精神的“异乡”,甚至被异化。蓝蓝《散步》写出与城市的距离和隔阂:“远处的城市在渐凉的风中像一头灰蒙蒙的巨兽”。在喧嚣繁华的诱惑下,“在遥不可及的高处,羽毛是唯一的真实”(周根红《羽毛或飞翔》),人们离开祖祖辈辈热爱的土地,开始为生活而奔走,“漫长的旅途中,鸟的羽毛覆盖住情感的高地”(周根红《羽毛或飞翔》),生命力度和强度在这个时代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彰显,但是漂泊一旦拉开序幕,“关于停留或筑巢,鸟什么也不在乎,鸟永远都居住在自己的飞翔里”(周根红《羽毛或飞翔》),处处为家即处处无家。飞翔的速度让家园信仰的天空倾斜,时代的浪潮将诗人同样裹挟而去,行走成为必然。这样就造成诗歌精神的迷失:“由于过分的观念变化和精神性的逃亡……使诗歌变成了一种意义的不沟通系统,于是,出现了诗歌审美的空场,也同时出现了诗歌阅读的空场。”[3]这种危机的背后不仅源于生命存在根底的矛盾,更是诗人在应对消费主义时代浪涛的一种“疲惫感”。仰望着辽阔的远方,背负着“翅膀一生的隐痛”(周根红《羽毛或飞翔》),诗人转而挖掘生命最真诚的美好,寻找最初的懵懂,行走是手段,诗性家园的回归方为目的。

二、行走——生命诗性的探寻

《周易·系辞》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易”指的是变化流徙,也就是说生命的本原,一方面来自宇宙万物的沧海桑田之轮回幻变,另一方面生命也是生生不已的流动过程。这样生命与宇宙自然达成一种“合一”的同构。但不可忽视的是现代文明对自然及生命个体进行着“霸权”似的改造,人的个体性不断被由科学技术所主导的生活标准化。韩少功在《遥远的自然》写道:“标准的城市生活是一种昼夜被电灯操纵,季节被空调机控制,山水正在进入画框和阳台盆景的生活。”[4];大大地被遗弃,如同周根红的《冻河》中写道:“大地的言辞,此刻异常平静,再也无法流动”“所有的声音,都折断了翼翅,坠入最深的冷里”,大地母亲的静默覆盖所有起伏不定的心情;自然被伤害,洛伦茨认为生机盎然的大自然哺育了我们,而文明的人类却以盲目而残忍的方式毁坏着大自然。[5]城市的同化与复制本性让生命个体在越来越狭小单一的圈子里奔波。阿毛的《春天》形象的传达这种现象:生命在春天迷失,不断地从一个梦里逃到另外一个梦里,“前一个梦太长太压抑,像在长长的阴暗而逼仄的小巷中行走,身子和心灵已被挤压成了椽子和箭镞,在绝望中捶打穿梭”与其形成对比的家园之梦却是“又如此明亮而辽阔,让我一瞬间由椽子和箭镞变成了飘漾的柳丝,绽放的花朵。”这种生命被异化又美化的转变显示出现代人城市生活所面临的灵性的逐渐丧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审美危机的侵袭,如其在《悬崖上的树》中所写:“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这种紧迫感使诗人如同“一粒种子的命运”,随风漂泊,“写满伤痕”。

需要注意的是,在心灵与肉体的双重流浪中,为生活而忙碌的人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安身立命的物质条件的变换,更是生存根基的遗失,抽掉了精神与灵魂的骨骼。面对人文精神的失落,生命主体性此时显示出强大的能量,如同海德格尔所说:“我全然不知,在贫困的时代里诗人何为?但是你说,他们就像酒神的神圣祭祀,在神圣的黑夜里迁徙,浪迹各方。”[6]是的,诗人就是时代中的行走者,他们以乡愁为血肉,通过诗歌寻找家园,用诗歌来宣泄心中的思恋与苦痛,用诗歌来获得心灵还乡的救赎。

三、行走——生命诗性的延伸

行走是漂泊,更是对生命存在的开掘,生命的行走冲动造就大千世界与科技文明。柏拉图将生命视为艺术创造的内驱力,认为迷狂,炽热,奔突勃发的生命力构成了原始初民艺术创造的根本。尼采认为生命既为诗,为美,是充满激情的存在,是万物之根基,所以上帝之后,生命的本性成为艺术唯一的价值尺度。生命个体的特殊性,创造性与体验性于时空的行走过程中展开。独特的生命体悟是散文诗写的灵魂,只有经过生命诗性灌注的诗作才是心灵之歌,而只有行走方能召唤最纯粹的诗歌。而行走中的当下散文诗写作具有统一性,迁徙性与生长性三个特点:

第一,迁徙性。即诗人从静止,单调,重复或者落后中出走:“我的先祖可能从黄河之北迁徙,我出生的地方在苏北,在一个农家的院落,边上没有祠堂,只有一望无际的土地”,生命开始征程,开始其传承,也许“我的那些先祖啊,几代之前,我便说不出子丑寅卯了”(周庆荣《孝地》)。人类动态的的生态系统开始流转,生命的光辉因此开始绽放;宋晓杰的《不可解释的记忆》中记忆如同生命,如同“颓倾斑驳的老屋”,生活“艳阳的热度”让它的骨骼一寸寸的矮了下去,静止不动的生命个体被时光“有意无意的涂改,被侵蚀”,最终雷击与天火让生命之树倒下,诗人发出不要停留,“不要惨淡着面容”“不要悲伤到天明”的呼喊,让我们绕过去,开始一场具有终极关怀意义的行走,展开了烛照生命的异乡之迁徙,使诗歌进入更宽广的领域。像一匹马腾空跃起,“插上劲健的双翅,逃离出城!逃离欲望和诱惑!去发现密林,草原,沙滩,去发现雕塑灵魂的环境。”(《一匹马远去了》)带着勇气和理想,唯有奔跑才是对生命最有力的回声。诗中活的图像表征,极富感染力,集中与强化了行走中生命的韧度与力量。

第二,统一性。自然与生命都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诞生,生长,繁衍与死亡的轮回在这里生生不息。史铁生认为生命的过程如同孩童无意间的离家嬉戏,无论多久,终要踏上归途。而人类是自然世界中重要。生命景观,与自然同构,生命个体的行走也是对自然的了悟与参阅。田鑫《从水,又回到水》组章就表达了生命与自然的血脉联系:“多年以后,当我死亡,腐烂,变成土,变成另一部分的水。我还会持续地散发着它的味道”《羊水》。而养育人类的母亲又与大地同呼吸,她也在轮回行走,“已经将哺育过我的身躯,早早地交给了大地,交给了水”。《奶水》,在这里她曾给予我们奶水,更是我们血液里律动的营养;生命即生活,诗写与生活的关联以及鲜明的个性意识,对个体的尊重与对整体生命的倚重。如自然,动植物,构成一种生命的言说之美。其中如对自然的敬畏:“散步的人被它的静默突然拦住了——一棵年迈的草!它以它应该成为的样子使一个找寻生命意义的人深深地弯下了腰”(蓝蓝《散步》),万物有情万物有心,它们与人类构成一个和谐而统一的生态整体;“你听不见,但你行走在远方的城市里或许能感受到,当路遇的一只鸽子受惊般飞起的时候,当一朵轻盈的仿佛没有重量的花絮降落在你的肩头——你或许能察觉到,你正行走在别人心灵的关注之下。”(洪烛《你是一张旧照片》)生命的行走并不孤单,而是充满关切的目光,在诗意的土地倘佯。

第三,生长性。潘知常认为审美活动正是这样见证着自由的尊严,人性的尊严,见证着人性尚在,这实在是一个重要的证明。人类一旦察觉到人类别无出路而生长起最真挚,最温柔的爱心,就已经在内心体察到了在精神上得到拯救的可能。[7]这就要求我们立足生命个体存在的根基,厘清现实的荒霾,探寻精神还乡的可能。蓝蓝的《我的心被远处的手指拨动了》中发出这样的期叹:“那一夜西北风在你的屋檐下喊哑了嗓子,它仅仅会吟唱你的名字”,多情的西北风如同家园的乡音,一遍遍的呢喃着游子的乳名,但是当行走成为生命不可或缺的体验时,诗人与夜一起滋长,一起静守,故乡可知“那个整夜在你门前徘徊的就是我。那是我怀揣哑琴,远走天涯的前夜”,生命本该如此,在感受到灵魂焦灼时的勇于面对,诗人不沉沦,不退缩,脱身出来,哪怕在离别的前夜内心百转千回,哪怕携无语上路,也坚定地成为生命的思索者,努力拨开现实的迷雾与阴云,积极寻求超越与救赎之路。

也许只有当人们对世界,自然与生命进行渗入式的思索,真正了解“家”之所在时,方获得生命最纯粹的乡愁。文旗在《风筝断想》写道:“一个风筝的命运一半在风中,一半在手中,多像一个人飘零的归宿”,“一只风筝从天空坠落,另一只风筝腾空,节节攀升”,我们既感动于生命的行走不已,前仆后继,也在为着“放飞自己,也被他人放飞”的命运而唏嘘,“我们一次次咬断牵系的脚线获得自由,我们也因之失去了清晰的坐标和熟悉的炊烟”,成长伴随着难言的苦痛,但是正因为这些拔节而上的疼让心灵的枝叶繁茂生长,行走过后,“能承受生命之重的,也许只有岁月这根扯不断的锦绳”,而岁月便是割扯不断的乡愁。

四、乡愁——生命诗性的再符号化

符纯云《家园》:一句方言喊出的乳名,叫疼痛,一声乳名唤来的疼痛,叫故乡。

自然是人类生存的依据与最终归属,她赋予人类生存需要的各种可能性,她的生机与活力直接关系着所有生命个体的存亡,人们的集体无意识中有着对大自然,对大地最亲密与直接的情感,因而面对自然人们心中总会涌动着一股最深彻的温暖与感动,而现代社会与自然的逐渐冷漠疏离,必然也会萌生浓郁的乡愁与忧虑。诗人们生活在物质文明的当下社会,机器复制生产,科技迅猛发展,使得日常生活空间被不断的挤压,生命个体被置于不断更新,变化的物质层面,在意识形态领域层面,更多地是一种精神的骤然断裂,从而引发身份认同的阻碍。身份是自我肯定的延伸,存在与他者的关联之中。而生命个体之所以为独一无二的个体存在是因为他可区分他者性和开放性,这就要求符号认定的两个方面:第一,具有普遍同一性,即与他者的可转换性;第二,具有特殊性,即与他者的对峙,不可调和。行走的诗人在嬗变的波涛中都普遍怀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焦虑,从而转向对生命最原初的安宁—家园的向往,但是这种普遍的怀乡又因为生命个体的特殊性而展现不同的立场,体现在诗歌文本中则是乡愁不同符号化的凸显。

(一)乡愁情感符号的象征

以林柏松《异乡听雨》为例,诗中细碎的雨珠慢慢地耐心地敲打着异乡人,她的节奏很乱,“固执地往我的耳朵里灌”,“固执地往头上身上浇”,迷朦了整个世界,异乡人用心听着雨,他感到“雨声常常慈爱地呼唤着我的乳名”,一种“升自某个深渊,升自往日里消逝的某种怀恋”如同侵蚀的疼痛蔓延过没有根须的躯体。“雨在天地间大摇大摆且无心无意的行走”,而诗人于世间的漂泊浸润着难言的心伤,故园的呼唤与前方未知的寻找,让行走如纤纤小草的疯长,“长成了我无法忽略的胡须”。而肖建新《麦子》中有关于“麦子”的意象,是“灿烂而实在的花朵”,是“挥之不去的圣洁的崇拜”,这是对神性自然的讴歌,更是对以麦子为代表的故乡,大地与自然的深深礼拜。这些母亲大地的赐予让“无数颗麦子流进人间饥饿的口袋,变成满腹沉甸甸的能量。这些能量最终又回到田地,抽出满地黄灿灿的麦浪,数千年来舒展着农人的目光”,诗人笔下,麦子不仅仅是口腹之需,更是生命精神的食粮,它象征着一种能量与宽慰。综上所述以“听雨”引发乡愁到“麦子”所承载的几千年来中华儿女对故园的想象的意象,象征着乡愁的无时不刻与侵入骨髓的存在。

(二)沉潜与扩张的符号意象

“如果要使某种创造出来的符号激发人们的美感……就必须使自己作为一个生命活动的投影或符号呈现出来,必须使自己成为一种与生命的基本形式相类似的逻辑形式。”[8]这里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外在契因通过诗人内化的介入与吸收,沉淀为诗人独特的情感,是一种精神的沉潜,它所展现的是诗人所郁积于胸怀,可意会而言传难以企及的情感。如同陈亮的《回乡偶书》里所挤压的这种沉重与朴拙奇异的乡愁:“娘自土里起身,眼神是蝙蝠,想望的更远些,捶着罗锅的腰,骨节在响,自嘴角导出呻吟。似乎怕人听见,呻吟声起初很细,像根刺儿,眨眼的功夫就长成一棵大树,在体内可怕地矗立起来。”诗歌为我们展现了“蝙蝠”,“刺儿”最后竟然是一株矗立在体内的“可怕的”大树,这些意象在乡愁类作品中显得不甚恰当,但恰恰这些光怪陆离的意象符号为我们传达了一种深彻的沉潜。大音希声,大痛无言同样是这个道理。二是内在精神沉淀到一定程度,需要一个出口来喷发,表现在诗歌文本中是立场展现,心灵的凸显。周庆荣的《夜深时望望故乡》中,他写道:“不说沧桑,不说沧桑。繁荣也不过只是一段往事,一条路向南,再一条路向北。故乡,你是我的远方了。”在这里我们看到一种有节制的抒怀,作为中年写作的代表,诗人用平静舒缓甚至几近于叙述的语调开始对生活展开叙述:“三十年。从一座城市到了另一座城市。白天,街道上人群密集,一张脸,另一张脸;夜晚,一扇窗,又一扇窗”,这里便是如前所述的第一点,而到“自由的空气,清新的空气。剥开青青的豌豆,唇齿留香”,引发对香气四溢的美好的拓宽,它“长在故乡的田野,在三十年岁月那般遥远的故乡”最后感情的抒发最终落幕于故乡永久的栖息,因为“我从不与母亲讲都市里的万家灯火,萤火虫或者星星。一个村庄有这样的夜晚,全世界就会平静和安详”。

五、归乡——生命诗性的重构归乡与重建

狄尔泰说那唤起一系列想象的构想过程的力量,来自心灵的深处,来自那被生活的欢乐,痛苦,情绪,激情,奋求振荡着的心灵的底层。[9]玲珑的诗人们在大地上的行走,以审美的目光穿透日常生活的表象,于生生不息,流动不止的行走呼唤生命最原初的实在。

万物始于大地又终将回归大地,大地养育了万物。但是在工业社会的蓬勃壮大中,土地沦落为人类的奴仆,她被任意地征服与占有,在其的骨血被利用殆尽后,又被无情地抛弃。诗人呼唤曾经与大地同节奏共呼吸的简单美好,渴望一种精神的回归:感恩与怀想。在宋晓杰的《把你认出来》中,故乡是深入骨血的记忆,无论“山水隔阻,时空交错,道路封锁了所有音讯,尘埃淹没了所有往昔。”然而敏感多情的诗人还是将她认了出来,诗人如同初春性急的小草,摒弃“夜的滞重和迷惘”,在晴朗的目光凝视下,超脱了光阴,停下行走的脚步,在“余生的热望未被篡改”前,呼吸着初春的暗香盈盈。故乡是一条宽阔的通衢,给予十字路口行走的诗人们以视线与扶摇直上的“缕晰条明”。“不同的出走,不同的归属”,在当下繁复的语境中,“那一条路最早走到尽头?那一条路最后通向大海?”诗人的憔悴,无奈与迷惘,最终在故乡“袅袅的炊烟中”,得到了最大的认同。诗人通过精神还乡的行走,升腾出一种对家园,对大地,乃至对大自然的敬畏与感恩。从而为精神的行走建构一个永久的归宿。

我们知道故乡丧失的背后显现的是精神的贫乏,特别是在后现代社会境遇中对生存的一种基本诉求,随着全球化的进一步加强,人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困境:一方面社会与经济的联系日益紧密,科技和生活的相互依赖;另一方面是文化贫瘠与政治的分歧。工业体系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单一与分裂。有人提出重新开始关注“身体、自然和地方”,主张灵魂性的出走以期达到精神还乡的深入指涉。诗人们面对困境通过诗歌文本呼唤解救之途。“人的栖居在本质上就是诗意的。在原初意义上,人的栖居就是诗意的栖居。这种栖居本身就是超越性的,是有限中的无限的持存。”[10]诗意是人的一种本真,理想状态。只有超脱物质对生命本体的渲染,抛弃对科技的盲目信任,拥抱自然,拥抱属于生命最本真的那一种和谐,建构精神家园,生命的流动方更具传承的广度,超越的向度。陈亮的《夜晚的狗叫》写道:“月光下的狗叫声清脆而短暂,就像村庄在月光里行走一样,自己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喧嚣的物质世界人们忙碌纷扰,很难有这样的时刻,在月光下晾晒自己心灵的声音,诗人致力于构建一个宁谧的氛围,让心灵自由地舒张,这是生命诗意的本真状态。蓝蓝的《烛光》更是为我们行走的彼岸照亮:家园如同烛火的凝聚,她燃烧着激情,光芒却是温暖而宁静,是“沉思之线轴的开端,想象力的又一个源头”,她静静地默默地燃烧,不再是落泪,而是直抵生命的安宁,照亮四周又将它们围拢。

米兰·昆德拉曾说,离别大地亦即离别真实的生活。诗人作为时代最敏感的灵魂,是人类良心的探寻者。面对生命意义与写作意义的双重挑战,行走体验成就生活的本质,行走是为了回归大地家园,寻求灵魂永恒的寄托。蓝蓝的《采芦笋的女人》里,这位受尽苦难的赤脚女人,“在她充满泉水和草木的胸中,也有汪洋在涌动”,她“丰盈的胸乳”将断奶的幼儿重新喂养,她如庙堂的柱石,“支撑着美的大厦,使天空不致坍塌”,这样广阔的怀腹包容着万物,在诗人心里女人便是生命最后的归属,是母亲大地,“与日月星辰保持着古老而神秘的联系”。当代结构主义大师德里达认为回归运动旨在重新振兴源头的激情。[11]这种神性的回归正是诗人所找寻的救赎之途。

[1]叶朗.现代美学体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1988.269.

[2]余虹.艺术与归家[M].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1.

[3]杨克.中国新诗年鉴[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8.

[4]韩少功.遥远的自然[M].天津:百花文艺术版社,2003.1.

[5]洛伦茨.文明人类的八大罪孽[M].徐筱春,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00.65.

[6]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M].孙周兴,编.上海:上海三联出版社,1996.54.

[7]潘知常.生命美学论稿[M].河南:郑州大学出版社,2002.11.

[8]苏珊·朗格.艺术问题[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43.

[9]陈剑晖.中国现当代散文的诗学建构[M].江西:江西高校出版社,2004.113.

[10]刘小枫.诗化哲学[M].山东:山东文艺出版社,1986.242.

[11]德里达.书写与差异[M].芝加哥:美国芝加哥大学出版社,1978.295.

Homesickness and Homeland——the Poetic Life of the Contemporary Poetry Creation and Walking

MA Sai
(Poetry Study Center,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048,China)

Homesickness is the motivation of poetry writing and its destination as well.Modern civilization puts individual existence into technological standardization and behaviour modeling.The nature of Urban assimilation and replication limits life into a narrow and single predicament.In the face of humanistic spirit lost,the walking nature of life shows powerful energy.The particularity,creativity and experience of individual life has been expanded in the process of walking though space and time.They are walkers of the times.They generally have a kind of indescribable anxiety in their returning to home-homesickness.They look for homeland and give vent to their pent-up anguish in poetry,and obtain the redemption of the return of soul in homesickness,.

homesickness;homeland;walking;poetic life

I206

A

2095-3763(2015)03-0082-05

2015-03-19

马赛(1987-),女,河北石家庄人,首都师范大学诗歌研究中心硕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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